3. 这个不错,那个埋吧

作品:《如何与奸相HE

    刻漏房值班内侍举着“午”字牌进来,将值房外的“巳”字牌换下,光禄寺的火者在各部衙门进进出出。


    王端看张荆依然没有起身离案的意思,正欲劝他歇息吃饭,内相阮平掀帘儿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捧奏章的内侍。


    “这么多!全批了?!”王端目湛精光,首辅真神了!


    张荆从书案后起身,对阮平笑道:“让小黄门送来就是了,何劳内相亲自跑一趟。”


    阮平看向王端。王端向张荆拱了拱手,从值房退出去。两个小内侍放下奏章后也躬身告退。


    阮平笑呵呵从袖中抽出一封奏疏。


    张荆眉梢一跳,只听阮平说:“首辅的奏疏票拟,皇爷一字未改。正本返还内阁,皇爷着奴才再向大人要一份副本。”


    张荆打开奏折,果然是自己的新政,盖着鲜红的朱砂大印。


    还有极细小的几粒朱砂散在文字间,所点尽是条目要害。


    虽未全部点出,但作为养在深宫的公主,已是很高的天赋。


    他想起之前内廷传言,先帝曾数度可惜宁寿公主不是男儿身。看起来确实比景祐皇帝更成器的样子。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你阮公公一笔好字,还不能为陛下誊抄一份?”


    嗨,这话问的没水平,皇爷不让呗。阮平忠实传达皇帝的要求:“皇爷点名要您写的。”


    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儿。


    阮平走后,张荆胡乱吃了午饭。一顿饭吃得数度放下筷子皱眉。


    光禄寺的饭近来越来越糊弄。


    纷繁诸事,归根结底,都落在一个“钱”字上。


    人人朝内阁手心向上要钱,只有皇帝从内库里实实在在拿出四万两雪花银。


    新政既批,张荆投桃报李,拿起礼部奏疏。


    “上报:该礼部题宁寿公主薨逝,议葬礼仪制事。公主玉叶凋伤,圣情轸悼……”


    格式化套路之后,张荆写道“循旧典制,停灵三日。乞伏圣裁。张”写完随手放在案角。新皇帝表现不错,旧的埋了吧。


    日影西斜,水牌交了申时。张荆案头上又摞了些奏疏。他把礼部提请宁寿公主葬礼的那本混在各色奏章里,让小黄门又往宫里送了一趟。


    “怎么这时候还有奏章进来?”李曌问阮平:“不是说最多每天送一次么?”


    “这……这……”阮平也摸不着头脑,惶恐解释:“奴才也觉得今日奏疏格外多。许是梁栋去位,张相公新任的缘故?”


    李曌不置可否,让阮平捧了奏疏,同往太后宫里去。


    太后见到再次送进来的奏疏,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李曌盯着奏折眸光微凝:“我们的行事,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不会。”太后拿着一本奏章喜形于色,“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皇儿,你看,事情大定了!”


    李曌接过,是礼部的奏章,张荆亲自批的票。


    她低头看,上面写建议公主只停三日,明日就葬。


    李曌喜色未露,一旁太后已喜尽悲来,“可怜我的儿,只停了三天。钱钱钱,外臣只知道克扣皇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皇儿你一定要立起来,咱娘俩才能不受欺负。娘的指望只有你了。”


    太后絮絮叨叨:“明日地宫一封,咱娘俩就什么也不怕了。让你皇、皇妹灵柩交了子时便出门,卯时下葬、辰时封宫!”


    太后握住李曌的手恳切道:“皇儿赶回来,尚不耽误下午的经筵。你不比……自幼没有名师大儒教导,一下子坐上这个位子,要更加勤勉刻苦,把从前没学过的全都补回来。”


    “阮平。”太后吩咐:“告诉首辅,明日经筵正常。”


    李曌:……当皇帝要凭天赋,不是靠鸡娃鸡出来的。


    明天哪个老师上课,若是历史上没留名,坚决请假不去了!


    她问太后:“明日经筵讲官是谁?”


    “自然是首辅。”


    啊啊啊啊,张先生!李曌眼睛里迸出光彩,上课,一定去上课。什么鸡娃课堂,明明蒸煮见面会!


    娘,您真是我亲娘!


    她拿起一本奏疏。


    打了鸡血,认真工作!


    然而,工作这玩意儿,打了鸡血也遭不住。


    瞧瞧这一摞:


    弹劾礼部左侍郎魏学勤——拟调任。张


    弹劾吏部文选司郎中张怀中——拟降级。张


    弹劾都察院右御史何琏——拟去位。张


    林林种种,几乎全是六科言官弹劾朝臣不知真假的黑材料。


    李曌真服了。内阁三个辅臣,次辅叶慕高和三辅林崇鉴的建议多是查实,只有张荆批的,统统是各种形式的“免现职”。


    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


    李曌揉揉眉心,以她搞史同时积累的有限历史知识,张荆批去位的十个人里至少五个是原首辅梁栋的门生故吏。至于剩下那五个,官太小,史书上没记。


    只有一个,翰林院左谕德刘赐,非但不是梁栋的门生故吏,反而是张荆的同年。


    刘赐这个人,李曌可太熟悉了。


    大夏景祐时期有名的文学家,返乡后一心一意写文骂张荆,后世很多真真假假的张荆小(黑)故(材)事(料)都是打他那儿来的。


    上辈子她还和同好疑惑,刘赐和张荆两人虽同殿为官,但张荆一心事功搞变法,刘赐风花雪月搞文学,更兼两人同年之谊,官修史书和刘赐笔记里都没有两人有冲突的记载,刘赐打哪儿来的对张荆那么大恨呢?


    李曌翻好奇拿起弹劾刘赐的黑材料,不得不说,心情还有点小激动。


    答案在这里吗?


    奏疏是一个六品言官写的,弹劾刘赐身为朝廷命官公然狎妓,混迹烟花柳巷。总之是干了点文人墨客的日常。


    李曌:?


    然后张荆批了个“拟去职”。


    李曌:??


    这么点事儿(刘赐眼里),得了了免官。李曌噗嗤笑了,难怪刘赐这么恨呢。


    对不住了。她把奏疏递给阮平,鲜红的大印“咔”!往上一盖。


    “不对等等”李曌豁然起身。


    阮平拿着卡着鲜红大印的奏疏不知所措。


    李曌刚刚忽然意识到,刘赐去职是景祐八年!


    现在才是景祐元年,怎么就被张荆踢出了朝廷?太奇怪了。


    是因为我,产生了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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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给他留中,把世界线往回拨一点?


    不,不需要。李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在我的手中改变。


    她握掌成拳。


    抬头发现太后和阮平都望着她。


    “无事。”额头薄汗退去,李曌轻松一笑,重新坐回绣榻,“我方才想岔了一点儿,现在明白了。”


    “皇儿一定要多思多想。”太后终于找着机会说李曌:“我刚刚就觉得你看折子太快。勤政是好事,但不能走偏了。外臣们精得很也坏得很,习惯在文字里挖坑坑我们娘俩……”


    太后絮叨声中,李曌忍不住想,后世同好有福了。这下刘赐更有时间写黑材料,蒸煮身上再多个“打击异己”的标签,离奸相又近一大步。


    *


    夜里,酉时初刻。


    “奸相”张荆燃起书房瑞脑。


    轻烟在月光下袅袅透过软烟罗。黄梨木书案上铺着一张雪白的纸,一端用青玉镇纸镇着。


    修长的手拿起湖笔,吸满墨,一个个刚劲有力的字落在纸上。


    他少时学书,习的是柳公权。


    给皇帝誊抄副本,张荆舍了馆阁体,用了自己惯常的字迹。


    清风入怀、朗月高照,四边静寂、万籁无声。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心里静极了。


    重生以来,他惶惑、愤怒、焦躁、紧迫,明确的死期和惨烈的结局像勒在颈间的绳子,一日紧似一日,未有片刻喘息。


    前世此时尚未斗垮旧首辅,如今新政已要大行于天下。


    他一个字一个字抄写着自己的新政,天地茫茫,仅一人而已。


    接着,他看到了奏疏上朱笔点的细小红点。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细小的红点落在眼中。那些细小的朱笔小点似乎慢慢汇聚、变大,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茫茫天地中出现了一个炙热的太阳。


    他在天地间一笔一划,对着太阳剖白心迹。


    窗外月上中天。


    五月以来的各种蛰虫儿都从土里冒了出来,在月色下叫得欢快。


    张荆写完搁笔,看着自己给皇帝写好的副本。


    他在每一处要点旁边标了竖线,有些是朱笔点过的,有些是皇帝没有意识到的。


    这些条目旁还附纸写了附注。把原因、目的、会触及几方利益以及推行后朝廷的预期收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毫无藏私。


    附注比正本整整多了三页。


    张荆定定看了一会儿,微不可查叹了口气。接着面无表情伸出手,把用心写满附注的纸张一条一条撕碎,放到烛火上。


    煞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案,屋子里的烛火似乎被带着凉意的月光晃到,猛得一跳,瞬间把纸张舔舐得一干二净。


    上辈子呕心沥血教出来的皇帝,让他在教育届声名狼藉。


    这辈子他不敢再自以为是教导皇帝。


    张荆把誊抄好的副本合上。陛下既然只要副本,就只给她副本就好。


    经筵那边,也要换个忠厚长者、经学大儒作讲官。


    “当——”更鼓敲了子时。张荆恍然,已到了“公主”下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