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杯弓蛇影疑非实

作品:《我佛渡我修罗道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炭盆烧得正旺,但萧子由仍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钻,让他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锦袍。


    御案之上,一封封来自前线的战报如同催命符般堆叠着,几乎要淹没他的案桌,叫他无处下笔。他抓起最上面一份,随便看了几行,脸色便已铁青。徐清宴麾下联军连克两座关隘,兵锋直指中原腹地,沿途州县或降或溃,无法形成有效抵抗……“清君侧、复正统”的旗帜,民间响应者众多……


    “逆贼!贱人!!”萧子由猛地将战报掼在地上,胸腔一阵剧烈翻腾,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喉头,眼前发黑,竟“噗”地一声,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来!血沫溅落在明黄的奏章和光亮的金砖上,触目惊心。


    侍立在一旁的秉笔太监景和见状,脸色微变,未显慌乱,只是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恭敬而无声地递到萧子由手边,动作熟练得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萧子由看也不看,一把狠狠推开景和的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用手背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迹,那抹猩红在他苍白病态的脸上格外明显。他喘着粗气,目光阴鸷地盯着帖子,仿佛要透过纸上的字迹,看到那个正率领大军向他逼近的女子。


    “去!”他声音嘶哑,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却不容置疑,“叫顾相立刻进宫来见朕!立刻!”


    “是,奴才遵旨。”景和低声应和,立刻转身出去,隔着殿门对候命的小太监低声而清晰地传达了旨意。他做事一向稳妥周全,分寸拿捏得极好。


    再折返殿内时,景和手中多了一条厚实柔软的紫貂绒毯。他走到御案旁,看着萧子由裹着单薄锦袍、却依旧微微发抖的单薄身形,轻声劝道:“圣上,夜深了,凉气重。顾相爷过来尚需时辰,您龙体要紧,还是……多加一条毯子吧。”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太监特有的柔和,既不逾矩,又显忠诚。


    萧子由闻言,抬眸看了景和一眼。烛火下,景和的面容清秀,低眉顺目,神色一如既往的恭谨。不知是真的感到了寒意,还是景和的话起了作用,萧子由脸上的暴戾之色稍缓,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景和便走上前,动作轻柔地将那条温暖的绒毯展开,仔细披在萧子由的肩上,又小心地掖了掖边角。萧子由只是坐着,任由他动作,没有动弹,目光却落在近在咫尺的景和脸上。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萧子由看着景和低垂的眼睫,专注的神情,神色竟有些异样,混杂了一丝审视……


    良久,就在景和掖好毯角准备退开时,萧子由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缺乏温度的语调,问道:“景和,你跟了朕……也有些年了吧?”


    景和动作微顿,随即退后一步,躬身更低,低声应道:“回圣上,是。奴才自潜邸时便有幸侍奉圣上左右了。”


    “是啊……”萧子由似在回忆,语气却依旧冷冷的,并不像真的要与人叙旧拉家常,“朕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你,你还在猫狗房里当差,是个最下等、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小太监,被几个老油子打得浑身是血,像条野狗似的蜷在角落里。”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瞧瞧现在,你也算是……权倾内廷的大总管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话听起来像是感慨,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景和闻言,立刻俯身,深深跪拜下去,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金砖,声音带着惶恐:“圣上竟还记得那日……是奴才天大的荣幸。奴才……奴才犹记得,那日圣上虽……虽尚是皇子,却已有天人之资,光华难掩。奴才不过是地上淤泥,当时连抬头仰望的资格都不敢有。是圣上仁德,救了奴才一命,又给了奴才机会。奴才今日能有寸功,皆是圣上所赐,万死难报圣恩于万一!”


    “天人之资?”萧子由却嗤笑一声,拉了拉肩上的绒毯,语气带着自嘲与更深沉的冰冷,“景和你记错了。那时候,朕不过是个连猫狗房太监都能随意欺凌的、最不受宠的冷宫皇子。朕自己,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淤泥’。”他目光如针,刺向跪伏在地的景和,“景和,你可知道,朕那日……为何要救你?”


    景和额上已然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鬓角。他声音愈发低微,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奴才……奴才愚钝,不敢揣测圣意。”


    “揣测?”萧子由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景和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昏黄的烛光将他消瘦的身影拉长,笼罩在景和身上,带来无形的压力。


    “朕告诉你。朕那日,在你那双被打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看到了恨,看到了……和朕一样,想要把那些践踏我们的人都踩在脚下的光。”他声音低沉,如同毒蛇吐信,“朕知道,你不会永远烂在猫狗房里。你果然没让朕失望,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我们……骨子里是同类。”


    景和身体伏得更低,不敢接话。


    萧子由弯腰,伸出冰凉的手指,近乎轻佻地抬起了景和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景和被迫仰起脸,那张苍白隽秀的面容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出一种惊惶又强自镇定的脆弱美感。“那么,景和,”萧子由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你现在告诉朕,你当初,又为什么选择跟着朕这个‘冷宫皇子’呢?”


    “奴才万万不敢!”景和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下,几乎是匍匐在地,“奴才卑贱之躯,能得圣上青眼,已是祖上积德!奴才自跟随圣上那日起,性命荣辱便皆系于圣上一身,从不敢有任何别的想法,日月可鉴!”他语速急促,背脊紧绷,可能是殿内炭火太旺,他额际颈后的汗已汇成细流。


    “好了,景和,不必如此。”萧子由忽然松了手,甚至还虚扶了一下景和的手臂,语气也变得有些疲惫,刻意流露出“信任”与“脆弱”,“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忠心。朕只是……如今身边能说几句实话的人,越来越少了。朕信你,你也莫要让朕失望。”


    景和战战兢兢地起身,垂手立在一旁,不敢多言,心跳如擂鼓。


    萧子由重新裹紧了绒毯,将自己深深缩进宽大的龙椅里,仿佛想汲取一点温暖。他望着跳跃的烛火,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景和听:“顾相那个老狐狸……不是什么忠贞不二的好人。他贪权,恋栈,野心勃勃。你如今管着内廷,与他必有交道。记住,你是朕的人,与他……保持些距离才好。”


    “奴才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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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教诲,绝不敢与顾相过从甚密。”景和立刻躬身应道,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嗯。”萧子由闭上眼,挥了挥手。


    自上次宫宴中毒被救回后,他的身体便彻底垮了,元气大伤,畏寒乏力,时常咳血。缠绵病榻的无力感,日夜折磨着他的神经。而朝堂之上,那些原本慑于他狠辣手段的官员,见他病体沉疴,也开始有些不安分起来,各种拖延、推诿、阳奉阴违的事情渐多。顾岚一党,更是蠢蠢欲动。


    思及此,萧子由藏在毯子下的手,死死握紧,指甲陷进掌心。他知道,宫宴上的事绝不是简单的“气急攻心”,韩退之那个疯子,一定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如今韩退之假死脱身,他妹妹徐清宴却扛起了大旗,打着为兄报仇、匡扶正统的旗号,步步紧逼!他们韩家兄妹,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韩子厚,怎么就如此阴魂不散?怎么就见不得他萧子由坐稳这江山?!


    一股混合着怨恨、恐惧和不甘的毒火在他胸中灼烧。


    不知枯坐了多久,殿外传来内监小心翼翼的禀报声:“启禀皇上,顾相爷已在殿外候见。”


    萧子由猛地睁开眼,眼中疲惫与脆弱一扫而空,重新凝聚起属于帝王的冷厉。这个老东西,果然来得不慢。他们曾是扳倒前太子、助他登基的“盟友”,建立在利益交换之上的合作看似稳固。但随着他病重,这老狐狸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手伸得越来越长。


    “宣。”他吐出一个字,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威严。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看似普通的宅邸内,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朱兼踏着肩头的薄雪走了进来,对正在灯下翻阅文书的韩子厚低声道:“公子,宫里眼线传来消息,顾岚刚刚应召入宫了。”


    韩子厚闻言,并未抬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知道了。”他放下手中的笔,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萧子由缠绵病榻,疑心日重。顾岚这只老狐狸,按捺不住也是常理。他们之间的裂痕……是时候再加深一些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零星飘落的雪花。付怀仁因掌管科举,地位特殊,在文官中颇有清誉。顾岚为了扩大势力,近来对他这位“付尚书义子”兼新科才俊,可谓拉拢备至,走动频繁。这一切,自然都在韩子厚的算计与引导之中。


    “欲望是吞噬人心的野兽。”韩子厚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萧子由一直将他的二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如今二皇子人虽死了,若让他‘偶然’得知,当年顾岚选择支持他,并非看重他的才能,而仅仅是觉得他比深受先帝喜爱、羽翼渐丰的二皇子‘更容易控制、将来也更容易除去’……你猜,我们这位多疑的陛下,会作何感想?他与顾岚这看似牢固的同盟,还能剩下几分信任?”


    朱兼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他知道,韩子厚正在下一盘大棋,一盘以整个朝堂、乃至天下为棋盘的复仇之局。宫内的猜忌,朝堂的党争,前线的战火……都将成为这局中的棋子与杀招。


    韩子厚和徐清宴两人分道扬镳,他想以身入局来增加她胜算,徐清宴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