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男人走后，欢宝儿没动。


    她坐在台阶上，手里罗盘刚才抖了一下，指针冲着东北偏五度停了半秒。她记住了这个方向。


    她把包袱打开，拿出那张王总给的城市商业图。纸有点皱，是她之前塞在包袱底压着的。她用蜡笔圈出两个地方：一个是金融广场，一个是湖畔商业街。这两个地都靠河，一个在东边高坡，一个在北侧弯道，正好卡在“巽伏艮”的位置。


    她小声说：“你们派人来看我，我也该回个礼。”


    她从包袱里翻出黄纸、朱砂笔、五帝钱，还有一小袋糯米。这些东西都是她平时随身带的，不占地方，用起来也方便。


    天快黑了，路灯刚亮起来。她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背起包袱就往外走。脚步轻快，像要去逛夜市的小孩。


    第一站是金融广场。


    她绕到广场后侧绿化带，那里有个排水井盖。保洁员刚推着车走远，她蹲下来，掀开井盖一角，把一张写有“癸水逆流”的符贴在内壁，又撒了五粒黑豆进去，然后盖好。


    做完她站起来，假装系鞋带，顺手摸了下罗盘。指针微微晃，但没报警。说明这地方还没人设防。


    她哼起道观里的童谣，蹦跳着往前走。


    第二站是湖畔商业街。


    她路过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喝了几口，剩下大半瓶。走到石桥中间时，她故意把手一松，瓶子掉进水里。她立刻弯腰去捞，动作自然得像真不小心。


    就在伸手那一瞬，她把一枚穿绳的五帝钱塞进桥墩裂缝，再扯几根青苔盖住。水面晃了两下，瓶子没捞上来，她也不急，拍拍手说算了。


    她继续往前溜达，像个闲逛的小娃娃。


    第三处是个废弃配电箱，在商业街拐角。箱子上了锁，但底部有缝。她蹲下来假装看蚂蚁搬家，趁机把一张画了反八卦的符推进去，再压颗小石子固定。


    四、五、六、七……她一共布了七个点。


    每个点都不显眼，有的在树根底下，有的在台阶夹缝，还有一个藏在广告牌支架后面。全是人流少、监控照不到的地方。


    她做事的时候嘴里一直哼歌，声音软软的，路人听见还以为是哪家小孩出来玩。


    最后一站是工地附近那个破报刊亭。


    这里电线乱搭，信号灯闪来闪去，连保安都不爱靠近。她说这里是“瞎子眼”，谁也看不见。


    她蹲在亭子角落，从包袱最里面掏出一张特别的黄纸。纸上画的是倒旋八卦，中心点了一滴指甲油——其实是她剪下来的指甲屑混着朱砂调的。


    她把这张符埋进地下十公分，上面盖块碎瓷砖。


    “成了。”她拍拍手。


    这是中枢符，不动它，也不放气。但它连着前面七个点，像根线串起七颗珠子。只要那边有人做法事，催财也好，镇煞也罢，这符就会引水流倒灌，阴气顺着地脉往上爬。


    她回到工地台阶，坐下。


    打开罗盘看了一眼。指针稳稳的，跟平常一样。她知道这是好事，说明阵布成了，对方还蒙在鼓里。


    她从包袱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扔嘴里。甜味在嘴里化开，她眯了下眼睛。


    “现在轮到你们难受了。”


    她没笑大声，只是嘴角翘了下。


    远处金融广场灯火通明，大屏幕上正播着镇元堂的广告，说是“百年传承，镇宅保运”。画面里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


    她看着，轻轻摇头：“喜欢摆石头啊？那我就让石头自己发潮。”


    湖畔那边，坤和居负责的假山灯也亮了。三层楼高的假山，晚上打灯像座小城堡。


    她又摇头：“堆那么高，不怕水汽往上顶？”


    她知道，接下来几天，那些地方会有些小麻烦。灯莫名其妙灭一下，空调自己关机，值班的人总觉得背后凉飕飕。不会出大事，但够让人心里犯嘀咕。


    等他们发现不对劲，查来查去查不到原因，才会想起——最近有没有得罪谁？


    她不急。


    她才三岁半，有的是时间玩。


    她把糖纸折成小船，放在台阶边上。风吹过来，纸船滚了两圈，卡在缝隙里。


    她也不捡。


    她抬头看五盏灯，全都亮着，稳稳的。这是她亲手布的局，一根线都没错。


    她自言自语：“灯不倒，气就不散。你们那边要是灯开始闪，那就别怪我没提醒。”


    她说完，从包袱里拿出本子，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一行字：后面还有人。


    她在下面补了一句：我已经动手了。


    然后画了个笑脸。


    不是大笑，就是两个眼睛加个弯线的那种。


    画完她合上本子，塞回包袱。


    她坐直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工地门口那条路。


    她记得风衣男人是从那边来的。


    她想知道，下次他们会派谁来。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


    她的罗盘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指针转，是整个盘面弹了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


    她立刻低头翻开盖子。


    指针朝东北方向偏了两度，又慢慢回正。


    她没说话，手伸进包袱，握住了桃木剑的柄。


    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从路口拐进来，车速很慢。


    车窗降下半截，一只手伸出窗外，丢出一张传单。


    传单飘着落下，正好盖在她刚才放的糖纸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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