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内，本来的口角纷争最后升级到需要警察调节的地步。


    那个嘴贱男言辞确实有侮辱性字眼，但毕竟是黎小鸥先动手，所以最后还是按普通的民事纠纷调节，互相签了谅解书，没有按寻衅滋事处理。


    黎小鸥去了警察局，酒也醒了大半，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的。


    对面的裴邵作为酒吧负责人，跟警察交涉完，坐在椅子上睨着黎小鸥。


    察觉到对面的视线，黎小鸥抬眸，“看什么看，有那么好看吗？”


    黎小鸥对于裴邵这种和稀泥的和事佬没有好感，语气依旧很冲。


    “好看不至于，倒是挺特别。”裴邵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


    流程走完，只差最后被人认领离开。


    黎小鸥转身对温柠说：“黎老师知道我跑到酒吧喝酒，一定会发飙的。这个假期没有我好果子吃了。”


    “你等等，我去打个电话。”温柠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拨通了周凛则的电话。


    电话里他一听到她在警察局，语气一下紧张起来，温柠连忙解释自己没事，只是遇到了点争端，起了口角。


    挂了电话，温柠坐回椅子上，对黎小鸥点点头，“我让他来接我们。”


    “啊。麻烦了，抱歉啊。”黎小鸥没想到第一次见温柠的那个男朋友竟然是在警察局。


    周凛则来得很快，在门口登记，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循声看去，跟错愕的裴邵对上了眼神。


    “凛则，你怎么来了？”


    周凛则办完手续，跟民警礼貌地点点头，随后长腿阔步地走到几个人身边，目光沉沉，薄唇轻启：“接人。”


    随后，目光落在温柠白皙素净的脸上，温柠也怔住了，没有想到面前这个酒吧老板就是周凛则的好友裴邵。


    四个人从警局出来，夜色很深。


    周凛则开了车，就停在路边。


    “周先生是吧，你好，我是温柠的朋友黎小鸥，今天麻烦您跑一趟了，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周凛则看了看温柠，“小事，你们没事就好。”又转向裴邵，“你的酒吧安保需要升级了，别自砸招牌。”


    “欸，行行行，是我不对，我给几位赔不是了。要不赏个脸，哥们还有一家火锅店，24小时营业，这会儿折腾的也饿了，一起去吃点儿？”


    周凛则没回话，依旧看向温柠，温柠又看向黎小鸥，晚上俩人吃的白人饭，又喝了酒，此时确实觉得胃有些空虚，急需热腾腾火辣辣的火锅安抚。


    “吃就吃，本来也该你请吃饭，搅了本小姐的雅兴。”黎小鸥依旧仰着下巴看向裴邵。


    裴邵被这姑娘直率的性子逗笑，“成！”


    周凛则开车把几个人又载到裴邵的火锅店里，裴邵提前电话联系，给他们预留了一个大堂里的四人位。


    四人落座，裴邵拿起菜单递到两个女生的面前。


    “不好意思，包间都提前订出去了，只剩大堂了，二位凑合着吃一口？”


    温柠接过，“谢谢，我们看看。”


    “走吧，去小料台。”裴邵使了个眼色，周凛则起身一起往小料台方向走去。


    裴绍拿了个瓷碗递给周凛则，“可以啊，你这真是深藏不露。”


    “有话直说。”周凛则掀了眼皮，老神在在地看了一眼裴绍。


    “你怎么打算的？我看那姑娘的气质，也不像是周家会认同的。”


    “没打算。”周凛则淡淡回应。


    “我自己的事，与周家无关。”


    “行，够爷们儿，你现在也算是羽翼渐丰了。我听说你那个变态大哥过来了啊？”


    “嗯。”


    “没少给你添麻烦吧。”裴绍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玩几天他就腻了，京市跟港城不一样，没人会一直围在他身边。”


    俩人调完了小料折返回去，温柠跟黎小鸥的菜也基本勾选完，递给裴绍，他又拿着铅笔勾划了几份牛肉。


    周凛则端了两只碗，一只放在温柠面前。“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合口味我再去调。”


    “不会，我不挑的。”


    黎小鸥看看面前俩位，一看就是处于热恋期，腻歪的很。


    “我去调一个。”


    黎小鸥起身去小料台，裴绍紧跟其后。


    “你们火锅店服务都这么好的么？”黎小鸥对着身后的裴绍幽幽说道。


    “怎么？”


    “客人调料，股东在旁？”


    裴绍噗嗤一声笑了，“那也分人。”


    黎小鸥说话总夹枪带棒，裴绍也不生气，还觉得这姑娘性格独特，跟个海胆似的，浑身是刺。


    拿完小料回去，四人再次落座。


    裴绍拿起饮料，“今天也算不打不相识，相遇就是缘。今天多有得罪，多亏黎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一般见识。也很高兴，见到了温小姐，难怪凛则藏着掖着，原来有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友。”


    “碰一下？”


    裴绍是社交场上的高手，随便几句话把所有人都哄了。


    黎小鸥也不好再继续找他茬，举起自己那瓶可乐，碰了过去。


    一顿宵夜吃得还算融洽，裴绍的火锅店品质极佳，就连一向胃口缺缺的周凛则也吃得比平时多了一些。


    温柠说不上是自己太敏感了，还是真的如此，她总觉裴绍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考量跟探究。


    除了开始时候的打趣，之后一整个火锅局，他都不曾问过或者跟她直接对话过。


    这个猜想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三天后，温柠去Connercoffee找靖雯姐，给她送新一季的手绘新品咖啡图。


    却没想到，在那里碰到了裴绍。


    一开始温柠先到，帮靖雯姐做了几杯外送的咖啡订单。


    忙完一阵，俩人终于得闲，在柜台后，靖雯姐给温柠做了一杯热拿铁。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这时候玻璃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进来时跟靖雯姐点点头当作打招呼，随后将手里搬着的几大袋咖啡豆放在柜台上。


    “这次的豆子，阿拉比卡多一些，其他的风味各补了一些，你看看。”


    “嗯，没问题的，小裴总。”靖雯姐莞尔一笑。


    温柠顺势看过去，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裴绍。


    相较于裴绍，温柠倒是没表现出多少惊讶。


    毕竟之前在Connercoffee打工的时候就听周凛则说过，他朋友裴邵是这家店老板的儿子，只是父子关系不算和睦，相处不多。


    “温小姐？”裴绍意外的抬了抬手，下巴微微抬起，眯着眼睛看人。


    “你好，裴总，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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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认识啊？”靖雯姐一边归置咖啡豆，一边好奇地看向俩人。


    “嗯，朋友的朋友。”温柠淡淡地说道。


    “方便聊聊么？”裴绍神色稍正，“耽误你几分钟。”


    “好啊，我们去那边坐吧。”温柠从椅子上起身，拉开柜台的遮挡门，走了出去。


    火锅局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裴绍的欲言又止，今天又碰见，刚好能把话说开挑破。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是靖雯姐朋友？”裴绍问。


    “嗯，我之前这儿打过暑期工，今年夏天的时候。”


    “哦——”裴绍若有所思的拉长用，“所以认识的凛则么？”


    “那倒不是，认识他是一次偶然的交通事故，我借了一件衣服给他，后来他来店里还衣服，就这么认识了。”温柠毫无掩饰地回答。


    “温柠。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不喜欢兜圈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哪说哪了，要是说错了，你就当我放屁。”


    “您说，我听着。”


    “那行，那我就说了。凛则以前吃过不少苦，你别看他好像顶着个豪门的身份，但是他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我也没看见过他身边有过谁，我作为他发小，想得有些多，就是……你可以觉得我心脏啊，我这人在生意场上鱼龙混杂的，喜欢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他人。”


    “你跟着他，大概率能得到你想要的物质生活，但是，希望如果你有别的想法，趁早打住。”


    “他能走到今天，需要婚事给他助力，以后才能在周家说的算。”


    温柠心一下一下地下垂，难过委屈，但她还是认真地听着。


    “如果有一天，他为了你跟周家抗衡，我一点不会怀疑，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是值得他放手一搏的人。”


    “裴绍，你是他的朋友，所以我明白你的立场、简而言之，你的意思是，怕我是个捞女，对吗？”温柠带着苦涩的笑，望向裴绍。


    裴绍没想到温柠竟然如此直白地点破。


    “对。”


    “第一，我不是。第二，我觉得我被冒犯了。第三，我觉得你太小看你朋友周凛则了。”


    说着温柠起身要离开，裴绍却叫住她，“如果我冒犯到了你，那我跟你道歉。”


    “你放心，今天你跟我说的话，我不会让除我们之外的人知晓。


    “包括周凛则。”


    温柠忍着没哭，推门出去了。


    外面的天空黑压压的，像是要下雪的前奏。


    温柠坐了公交车，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


    灰扑扑的，像是她的世界。而周凛则像是这个灰扑扑的世界里，意外照进来的一束光，让她觉得温暖的不想放手。


    是不是她不够好，所以不配得到一份光明正大的爱意，也不配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公交到站，她茫然地下车，沿着路回去。


    她曾记得夏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坐着公交车去静棠苑，以前觉得这段路很不好，夜晚有些黑，但是那一天，在热气消退的夏夜，巷口的灯下拿着乌龙茶的男人在等他，那以后，她从未觉得这条路不好走过。


    好像只要终点跟结局是甜的，过程让她怎么哭都行。


    而现在，只是跟他在一起的这件事，就会不断有人出现，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受不起，她不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