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报出的地址是明予岑的家，现在这个时间S大的寝室楼早已关门，温柠也没有明予岑同学的电话。


    看他醉得厉害，只能将他送回家。


    快到别墅区的时候，温柠给明予岑的妈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明阿姨明显有些尴尬跟惊讶，尴尬地是自从温父出事，温柠一家家搬出别墅区后，她从未再联系过他们，很明显地划清界限。


    惊讶是明予岑情绪失控的时刻，第一个联系的人，竟然是温柠。


    挂断电话，温柠看着周遭熟悉不过的景象，心里一阵难过。


    仿佛做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一样，一切幸福泡泡都被逐一被戳破。


    “周先生，就是这栋了。”


    别墅院子里亮着灯，明予岑的爸妈焦急地等在门外。


    车子停稳，温柠先下车，走过去跟明家父母打招呼。


    “明伯伯，明阿姨，好久不见。”


    “哎哟，温柠，好久不见，你怎么这么瘦了。过来明姨看看。”女人故作热络地拉起温柠冰凉的手。


    温柠撇过眼，“予岑哥可能心情不好，喝了点酒，他真的很努力的，您跟明伯伯就别说他了。”


    明父走到车门边，看了看后座上昏睡过去的明予岑。


    视线有些防备地看向驾驶位上的周凛则，这辆车的价格，以及开车人不凡的气度，都让明父感觉到，这可不是什么专车司机。


    明父将儿子扶下车，又对着周凛则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明姨看见儿子醉成这个样子，眼神里都是疼惜。


    “温柠，时候也不早了，阿姨就不留你了，我回去照顾你予岑哥了，你回去小心啊。”


    “嗯，好的，明伯伯明阿姨再见。”


    一家三口进了别墅院子，温柠也折返回去，她抬眼往隔壁院子看过去，漆黑一片。


    再没有了曾经的温馨跟热闹。


    此时周凛则下了车，等在门边，看到温柠出身地望向隔壁，捕捉到她一瞬的神情落寞。


    “怎么了？”周凛则问。


    “没事，今天又麻烦你了，周先生。”


    “那走吧，回家。”


    周凛则很自然地说出回家二字，又惹得温柠眼眶发酸，使劲儿眨了几下眼才把眼泪憋回去。


    周凛则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掌着车门等她上车。


    回去的路上温柠把头靠在一边，神思游荡，没有落点。


    周凛则察觉到身边人的低落，随手打开了车载音响，自动连接上自己的手机蓝牙，他把手机递给温柠，“想听什么，自己搜，密码是四个一。”


    “啊？”突然被派发点歌任务的温柠一时间错愕，只乖乖照做。


    他的手机通身黑色，锁屏壁纸是手机系统自带的，输入密码点开后，手机桌面十分清爽干净，仿佛是新的一样。


    这个人怎么手机跟家里一样，洁癖到极致。


    找到音乐播放器，温柠点进去，看到最近播放的几首歌，歌手竟然都是小野丽莎。


    蓦地想起他们初识的时候，一起在connercoffee看的那场暴雨。


    “你也喜欢小野丽莎吗？”


    “嗯？”周凛则扫了一眼，“以前没留意过，跟你一起听过一次，现在喜欢了。”


    “哦哦。”温柠点头如捣蒜，随机播放了一首小野丽莎的歌。


    被温柔的曲调治愈，感觉坏情绪都被冲散掉了。


    坐在他身边，感受到周凛则开车时的专注，她仿佛坐上了这些跳跃的音符上，跟着一起起起伏伏，心像一块棉絮，被甜蜜的汁液浸泡，充盈酸胀。


    况且，他们的目的地还是一个被叫做“家”的地方。


    再次到家，已经深夜了。


    车子驶入宅院的时候，温柠注意到宅院门口有一个纸袋。


    “你点外卖了吗？”温柠问。


    “嗯。”车子停稳熄火，“我去拿，你等一下。”


    周凛则去宅院门口把袋子拿回车上，拆开，拿出里面一盒精致的樱桃黑森林蛋糕，递给温柠，“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多巴胺会替你消灭不开心。”


    温柠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块小蛋糕，他什么时候点的？他是魔术师吗？以及，他怎么察觉到自己的不开心的？


    带着所有疑问，温柠还是说了：“谢谢。”


    “你也是这样么？”温柠反问道。


    “嗯？”周凛则看向她。


    “不开心的时候，吃甜的？比如，你每天下午的阿芙佳朵？”


    阿芙佳朵是一款意式甜品咖啡，是将萃取好的咖啡液直接浇到杯子里的冰淇淋上。


    冰淇淋的甜味跟咖啡液的苦味调和在一起，苦甜到达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


    周凛则微怔，只是浅笑一下，没有回答。


    两个人在客厅互道晚安后，温柠捧着小蛋糕上楼，关好房门，坐在地毯上，将小蛋糕的包装小心拆开。


    巧克力跟奶油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小抿一口，感觉体内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欢呼大叫。


    而她也突然察觉，自己脸上漾开的笑意，更加难以抑制。


    小蛋糕虽小也有四寸，温柠吃完一半就再无法将它消灭，她悄悄溜下楼，想把小蛋糕放在冰箱里保存。


    她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又轻轻地将冰箱开启。


    眼前的一幕让她愕然。


    冰箱的恒温仓里摆满了那款乌龙茶饮，在冰箱的白光灯下看向她。


    温柠意识到，所以晚上便利店的偶遇，不是碰巧，他……


    只是假借买水的借口，在巷子的尽头等自己。


    *


    距离开学只剩一周，温柠继续咖啡店打工。


    工作日的早上十分忙碌，到了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人终于少了点，温柠正在柜台后清点咖啡豆数量的时候，被人叫住。


    很意外，竟然是昨晚见过的明阿姨，但是此时的明阿姨脸色很差。


    “明阿姨，好巧，您来喝咖啡吗？”


    “不了。”


    温柠还是带着和气温婉的笑，礼貌地说：“阿姨是找我吧，您去那边的卡座先休息一下，我这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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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柠跟静雯姐交代几句，走出柜台，手里还拿了一杯柠檬水，轻轻放在明阿姨的面前。


    “明阿姨，您喝点水。”


    “柠柠啊，别怪阿姨心狠啊，你说你也算阿姨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们家发生这些事儿，阿姨也替你难过，你说要是你爸欠个百八十万的，都不用经过你明伯伯，我自己就帮你了。可是你也知道，你爸那边……”


    “明阿姨，没关系的，这事儿是我不对，只是当时确实有点难处，我借钱不是为了还我爸那边，予岑哥的十万块是我用来租房子了，卡里现在还有八万，连带这几天的利息，我马上转回去。”


    “剩下的，请给我一段时间，阿姨，我保证一定一定会还给予岑哥的。”


    “哎呀，你这孩子说的，阿姨不是上门来要钱的。”明阿姨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继续说：


    “哎，没事没事啊。其实阿姨也不缺那点小钱，只是那个钱是我让他拿去报雅思班的外教补课费，谁知道这孩子竟然都给你了，自己还瞒着我没去上课。”


    “你知道的，阿姨以前跟你妈妈是真的要好的，当时一起怀孕时候还打趣说定个娃娃亲呢，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嘛。予岑呢准备出国，我看最近他心思都没在准备出国这个事儿上面，柠柠啊，以后尽量少打扰明予岑，为了他的前途，好吗？”


    温柠咬着嘴唇，手变得很冰，尽管这几个月温柠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忙碌起来，也尽量让自己钝感一些不去理会父亲出事后的时态炎凉，可是，这些冰冷的现实都在告诉她，一切都变了。


    没人会相信一个老赖的女儿的话，大家都避之不及，很怕跟她惹上一丁点儿的关系。


    温柠手微微发抖，赶紧拿手机打开银行APP，点击转账，可能因为太久没用过转账的功能，脑子一片混沌，三次密码输入错误，卡被锁了……


    “明阿姨，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久没用过这个银行卡了，密码输入错了，卡被锁了，要24小时后才能解开，您放心，我马上……”温柠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恨自己怎么这么蠢。


    “行了行了。”明阿姨脸上终于开始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哎呀，我前几天跟几个姐妹喝下午茶的时候，别人还问我老温的事儿呢，还说老温这一出事，把女儿的前程都葬送了，我还解释呢，我说不会的，温柠有数的。可今天，柠柠，你这样撒谎骗阿姨，可不太好呢，有就有，没有阿姨就当是做慈善了。”


    温柠的眼泪憋得眼眶涨涨的疼，她想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厚实的，有力的，像是在安慰。


    “柠柠就是这样，迷迷糊糊的，您留一个账号，我这就让助理给您转过去。”


    周凛则带着礼貌又疏离的笑看着明阿姨，手还搭在温柠的肩头，像是整个人罩在她的一侧。


    那是客气礼貌又游刃有余的笑，却让人莫名地忌惮几分。


    “算了，不麻烦您了，我开张支票吧。可以吗，柠柠？”


    周凛则转身望向她，眼神是疼惜的，护食的，充满温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