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三点半，我脱下印有“黛蕾快餐店”字样的围裙，准备和负责下个时间段的同事换班，然后回公寓睡觉。


    换班的同事没有来。


    我又等了十分钟，他们还是没有来。


    睡过头了？忘了今天要上班？还是出事了？


    我更倾向于第三种情况。


    这里是哥谭，白天和晚上说不清哪一个更危险。我比较传统地认为，夜晚的哥谭要更加危险，夜色给杀戮和暴力蒙上了一层塑料纸，它更响了。


    2.


    去找找他们吧。


    正当我准备沟通身边的阴影，让它们帮忙去找找我的两个同事时，叮铃一声，店门被急匆匆地推开了，一男一女脚步凌乱地小跑进来，正是我准备去找的两个同事。


    我扫了他们一眼，除了有些气喘以外，他们没有受伤。


    对于无意义的人，我没有好奇心，我把店门钥匙给他们，叮嘱道:“记得交给贝蒂。”


    贝蒂是老板的第一个员工，我来之前升职为副店长，她七点会过来，负责采购之类的。


    接过钥匙的女同事目光有些躲闪:“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呃，我是说，快点回家吧，外面不安全。”


    男同事一言不发地走进后厨，叮铃哐啷一阵响，他碰到了两个空桶。


    我往后厨那边看了一眼，站在我面前的女同事立刻紧张起来，脸上的催促之意更甚。


    她想让我快点走，我在这里会妨碍到他们的好事。


    他们从冷风里带进来一缕阴影，这一缕阴影现在缠绕在我的小指上，我看到了他们的交易现场。


    这是两个瘾君子。


    3.


    我开始同情我的老板了。


    这到底得是什么运气，三个员工，一个偷窃，两个吸毒。


    我不爱多管闲事，但老板才给我加了工资，我的餐车也还要几天才能做好，我还需要这份工作。


    于是我善意地提醒他们:“不要在店里吸毒，贩毒更不要，另找个地方吧。”


    就算不看在给他们发工资的老板的面子上，这里是东区，人人都知道红头罩对毒品深恶痛绝，谁敢在他地盘上贩毒，他绝对会把这个人沉进哥谭海湾里去。


    他们怎么敢的？


    登时，女同事看我的眼神变得无比惊恐，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4.


    莉娜的心脏轰隆隆地快速跳动起来，陡然的惊骇下，她脱口就问:“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她猛的捂住嘴，恐惧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她不喜欢乌洱娜，看到这个女孩儿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不是因为乌洱娜长得很漂亮，不笑的时候是清冷大美人，一笑起来全世界的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让人看了一眼又一眼，恨不得直接把眼睛扣下来安在她身边，好能日日夜夜都看见她。


    也不是因为乌洱娜收到的小费比她多，莉娜再嫉妒，也不得不承认乌洱娜对待顾客的态度确实比她更好，服务也更周到。她没有理由挑刺，只能请求老板把她们的班次调开，否则她根本收不到几次小费。


    而是、而是……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莉娜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和她一样，每次乌洱娜走到她面前或者从她身边走过，她都会浑身战栗，全身上下就像是突然过了电一样，出于一种本能的畏惧……不，不是畏惧，是恐惧！


    就像食草动物恐惧凶猛的掠食者那样，原始的求生本能在警告她，让她离这个人远一点！越远越好！


    从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哪怕是她在几年前见过的手上沾了几十条人命的黑☆帮老大也没有！


    这个女孩儿，对谁都礼貌温和的乌洱娜，她很恐怖！很恐怖！


    小学就辍学的莉娜无力形容这种恐怖，但她的直觉很敏锐，她把这个称作自己的小超能力。靠着这种敏锐的直觉，她在混乱的东区过得还不错，没被人抢劫过，没有倒霉地误入火拼现场。


    可能是过得还算顺风顺水，她的胆子越养越大。当多姆拿出两包白☆粉，告诉她红头罩最近没时间盯着东区，他们可以趁这个机会迅速干一笔然后收手。


    面对巨大的诱惑，莉娜动摇了。


    然后，他们被发现了，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


    莉娜完全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5.


    我不是很懂她在怕什么，她的惊恐让我感到疑惑，难道是我哪里露出了不属于正常人类的模样吗？


    没有吧。


    我扫视了自己一遍，很正常啊，没有哪里多出不属于人类的部位，是非常完美的人形。


    此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站在我面前的女同事是一个灵感很高的人类，倘若有神秘测的人士对她加以引导，她很可能成为一名灵媒，从此踏上一条与现在截然不同的道路。


    哥谭人杰地灵可不是说着玩的。


    因此我更不知道在女同事模糊的灵视中，我是一个如何庞大恐怖的存在。


    无形且众多的阴影触手从我的皮囊中伸展出来，向上、向下，向四面八方，作为链接、吸收外界能量的媒介和通道，重伤状态下的我无意识地展露出了我真实的一角。


    一个近似于不可名状之物的巨大阴影。


    人类总是恐惧于未知，我无疑就是那个恐怖的未知之物。


    6.


    身后有风吹来，沾染着一点腥苦味。


    我头也不回的一抬手，咚的一声，朝我脑袋砸下来的不锈钢桶被我一把抓住，力气稍微用的大了点，被我抓住的不锈钢桶边缘内凹了进去，很清晰一个的手印。


    希望老板不会因此让我赔偿，我想，老板真的应该在店里装一个监控了。


    “别这样。”我平静地说，无论面色狰狞的男同事如何用力，被我抓住的不锈钢桶纹丝不动，“我的力气很大，能一拳打碎你的脑袋，你一定不想尝试的。”


    我尽量温和地劝说企图对我灭口的男同事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表情和一旁手足无措的女同事一样惊恐了。


    “……”不是很能理解呢。


    7.


    多姆发誓，他刚刚那一下用了最大的力气，被砸中的人连惨叫都不会有，立刻就会当场死亡！


    他甚至连怎么处理尸体都想好了，就用这个杀过人的不锈钢桶，他们可以把尸体切碎装进去，再往东区的下水道一倒，没人会去关注下水道里又多了一具尸体。


    店里没有监控，他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但是上帝！她竟然单手抓住了他用尽全力砸下去的不锈钢桶！


    单手！


    多姆难以置信又有点恍惚地想，莉娜说的是对，乌洱娜不是普通人，他们不该招惹她的。


    “别这样。”


    单手抓住杀人工具，慢慢回过头来看着他的乌洱娜平静地说，那双酒红色的宝石眼睛像镜子一样倒映着他狰狞的面孔。而她眼中毫无恐惧，平淡得一丝波澜也无，就好像她本来就不具备人类应该拥有的情绪。


    “我的力气很大，能一拳打碎你的脑袋，你一定不想尝试的。”


    多姆:“……”


    一股强烈的惊悚感从脚底窜上来，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她仅仅是在陈述。


    她说她能一拳打碎他的脑袋，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这是真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多姆几乎要尖叫了。


    8.


    凌晨三点五十八，本该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我站在空无一人的黛蕾快餐店里，脚边滚着一个边缘处被按出清晰手印的不锈钢桶，原本来和我换班的两个同事突然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一前一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叮铃铃，门上的铃铛发出凌乱的响声。


    啪，门关上了。


    也把他们的尖叫声一并关在了外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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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啊这。


    我低头看看滚到脚边的不锈钢桶，又抬头看看已经奔跑进无尽夜色里的两个同事，满头都是问号。


    搞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突然尖叫？为什么突然夺门而逃？为什么在该上班的时候跑路？


    怎么？突然不想干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贩卖☆毒☆品确实暴利，一直都很刑很可铐。


    但是……这就不干了？现在？不是，该我下班了欸！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追出去把人逮回来换班和打电话告诉老板之间反复纠结，最后，我拿出了酒红色外壳的二手手机。


    谢天谢地，老板没睡，她精神抖擞，我想她已经把人送进警察局了。


    GCPD有时候的办事效率还是挺快的。


    我把情况告诉老板，老板思索片刻，说:“乌洱娜，你能帮忙顶一下班吗？我会支付你双倍的工资。拜托了，我只有你们这几个员工……蝙蝠侠在上，我今年的运气真是糟糕。”


    这个时间段让老板重新找人过来确实很不实际，而且双倍的工资耶，我很快乐地答应了她。


    挂断电话之前，我建议老板还是在店里装个监控吧，这里差一点就成了我那两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路的同事的贩☆毒小据点了。


    老板支支吾吾地表示:“我没钱，亲爱的……再等等，等我赚到钱了，我马上买监控装上！”


    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呢。


    果然没钱的痛苦都是一样的。


    我:“……好的，老板。晚安，老板。”


    我由衷地祝她晚安，今晚她的坎坷已经够多了。


    9.


    超人飞在哥谭的夜空中，脚下是堆叠的乌黑云层，他明明是不需要睡眠的氪星人，此刻却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啊，都已经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拉奥啊，我明天还要上班，希望我的稿子能过。”


    “……祝你好运。”甩掉一身硝烟的蝙蝠侠滑进展开车门的蝙蝠车里，他的夜间活动还没有结束。


    超人接受了来自搭档的祝福，并祝福他的搭档:“别再受伤了，B，你的肋骨还没有好全呢，便士一先生可是会很生气的。”


    始终在线的便士一先生:“感谢您为我发言，超人先生。”


    蝙蝠侠:“……快走。”


    被下逐客令的超人耸耸肩，隔空和可敬的便士一先生互道晚安，然后轻盈地飞走了，不带走一片哥谭的云彩。


    蝙蝠侠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他踩下油门，蝙蝠车的引擎轰鸣声在哥谭沉静的夜里炸响，许多心怀鬼胎的人纷纷被吓得一个踉跄。


    来了！蝙蝠侠来了！


    “便士一，位置。”


    黑面具的计划已经暴露，他正在制造一种新型神经毒素，并将它包装成了新型毒☆品。


    这里面牵扯有些广泛，蝙蝠侠在陆续“拜访”过好几个“老朋友”，才得到了足够拼凑出完整情报的线索。


    他们此前截获的走私货物只是其中一批，早在那之前，那种易溶于水且含有剧毒的未知物就已经运进了哥谭，只不过量不多，还不能支持黑面具将计划全面铺开。


    即使被关进了黑门监狱，即使目前仍未能被保释出狱，黑面具在外的势力依旧活跃。他和蝙蝠们打过太久的交道，此前的疯狂行为看似是怒火中烧下的打击报复，但更多的，是烟雾弹。


    他在拖延时间，那东西做出来需要时间。


    现在，被包装成新型毒☆品的神经毒素已经在哥谭流动，范围并不大，受害者不多，因此他们未能及时察觉。


    直到一天前，红头罩发来共享情报。


    蝙蝠车中控台的屏幕上，全新的情报被自动接收并打开，那上面出现了好几个人名，以及更新的最新地址。


    其中，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名字很是眼熟。


    它们分别是——


    多姆·布朗，莉娜·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