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快餐店，蝙蝠侠？


    这对吗？这破烂小店何德何能？


    我迅速把这个小小的快餐店扫了一遍，没有任何异样，唯一可能的异样今天就要被愤怒的老板辞退。


    那蝙蝠侠来这里……


    我眨眨眼，猛的想起，蝙蝠侠是正常的人类，虽然他的各方面都无疑已经达到了人类的巅峰，但他仍然还是人类。


    人类，是会饿的。


    蝙蝠侠也一样。


    哦、哦！


    “……好的，请稍等！”我放下手里裹了一半的鸡腿，两大步扑到出餐台，热情地招待这位特别的深夜食客，“请问套餐里的饮料都要可乐吗？需要加冰加糖吗？”


    2.


    自己的到来让这家快餐店唯一的夜班店员愣了一会儿，黑发红眸的女孩儿震惊地看着他，蝙蝠侠只用了一秒就从大脑里找到了和女孩儿匹配的人物资料。


    乌洱娜·佩洛·莱菲布勒，半年前从越南偷渡到哥谭，天生力气很大，可以和迪克掰手腕。目前租住在马吉娜太太的公寓里，是一个很乐观，想要好好生活的孩子。


    这样的人在哥谭很少见，也很常见。


    比起哥谭，她更适合大都会。


    蝙蝠侠垂下眼帘:“一杯加冰，一杯常温加糖。”


    “好的！请坐在那边稍等一下，我马上为您做！”女孩儿像春天才会来到哥谭的百灵鸟一样，语调是雀跃的，除了最初的震惊以外，她毫无恐惧。


    她看他的眼神满是敬佩和崇拜。


    蝙蝠侠被烫了一下。


    3.


    店里的座位还是太拥挤了，蝙蝠侠坐下去，腿都伸不开，只能侧着坐，一双强健的大长腿无处安放。


    我为老板感到抱歉。


    如果老板在这里，她一定会尖叫到小脸通红，激动得当场表演一个过载昏厥。


    我的老板是蝙蝠侠的死忠粉，盘踞在店里的阴影告诉我，她在超英论坛里开了八个账号，四个用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赞美蝙蝠侠，四个用来怼蝙蝠侠的黑粉，战斗力相当强劲。


    行叭，哥谭人。


    4.


    没有糟心的同事在旁边捣乱，我直接一只手干一样，左手炸薯条，右手堆汉堡。汉堡堆好了，薯条也炸好了，有条不紊，完全不会手忙脚乱。


    我多往汉堡里加了一份生菜、芝士和牛肉饼，多出来的钱从我工资里扣。


    哪怕是白送，老板也是会同意的，她如果在这里，怕是恨不得把店里所有能吃的食物全夹进两片汉堡面包里。


    最后就是可乐了。


    当我拿起额外加在可乐里的糖浆量杯，正要往两杯可乐里倒时，一道缠绕在蝙蝠侠身侧的阴影缓缓流动到我身边。


    5.


    它流动的姿态流畅而优雅，像是在风中浮动的轻纱，自带一种我在电视里看到过的英国老牌贵族的韵味。


    这是一道有固定归属的阴影，它从蝙蝠洞来。


    它告诉我，蝙蝠侠最近在控糖，加冰的那一杯可乐请半糖。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蝙蝠侠通讯器里时刻在线的便士一先生，布鲁斯·韦恩的管家和第二个父亲，他现在给蝙蝠侠榨果汁用的水果都是少糖类型了。


    它告诉我一个小秘密，蝙蝠侠喜欢甜食，甜食能给他带来好心情和足够的能量，尤其是阿尔弗雷德做的甜食。


    我表示明白，加冰可乐里的糖浆只倒了一半，还剩下一半。


    正当我准备把这一半糖浆倒进哪个空瓶子里等着下次再用时，这道阴影又说，可以把这一半糖浆加进另一杯可乐里，这样就不必担心浪费了。


    我:“……”


    另一个人不需要控糖吗？


    我以为今晚和蝙蝠侠一起夜巡的是他几个孩子里的其中一个。


    阴影窸窣抖擞起半透明的边缘，像蝙蝠在扑扇翅膀。


    不必担心，它说，那个人是超人。


    众所周知，超人不会变胖，这也是他的超能力之一。


    6.


    我了然，原来是世界最佳搭档啊，蝙蝠侠和超人的友谊果然是真的。


    看哪，蝙蝠侠这样极具领地意识的超级英雄居然会允许另一个城市的超级英雄踏入哥谭，甚至和他一起夜巡。


    WF是真的！


    蝙蝠洞的阴影欣然应和。


    蝙蝠侠就是最棒的超级英雄，不接受反驳！


    7.


    才不是呢。


    盘旋在蝙蝠侠两个尖耳朵之间的阴影哼哼唧唧，莫名的，这道如同奶油般化在空气里的阴影竟给我一种小奶狗在摇尾巴的错觉。


    ……唔，或许不是错觉。


    这道阴影的形状……确实挺像一只小奶狗的。


    它是从大都会来的。


    即使声音没有从蝙蝠洞来的阴影那样整齐划一，它也要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超人才是最棒的超级英雄！


    我:“……”


    那你为什么会盘在蝙蝠侠头盔上？你不应该在超人身边吗？


    从蝙蝠洞来的阴影老神在在，从大都会来的阴影支支吾吾。


    于是我懂了。


    原来阴影也会口嫌体正直啊。


    8.


    “你好，两份A套餐做好了。”我把热气腾腾的快餐包装好，放进两个手提袋里，按一下出餐铃，“祝你用餐愉快！”


    我想，我看蝙蝠侠的眼睛一定亮得惊人，不然蝙蝠侠怎么会在接过手提袋后，欲言又止地看我一眼呢？


    难道我零元购的事情暴露了？


    我心下一凛，面上露出更加乖巧的笑容，恨不得在眼睛里装上闪光灯，最好把蝙蝠侠闪走。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平淡地从万能腰带里拿出两张折好的十美元，以及一张五美元，叠放在出餐台上，并很有礼貌教养地说:“谢谢。”


    他转身离开了。


    始终盘旋在他两只尖耳朵之间的阴影和重新回到他身侧的阴影对我晃晃半透明的边缘，表示下次再见。


    它们一个嘟嘟囔囔，像无数个小孩子在向可靠的长辈抱怨各种毛绒绒的小问题，一个将混乱的絮语压到最低，只间或回应几句，并不试图打断孩子无休止的念叨。


    我仿佛从它们身上看到了蝙蝠侠和超人的相处方式。


    根据正义联盟的公开资料显示，超人的年纪要比蝙蝠侠小，网络上有不少人至今都在争论它的真实性。


    此刻我可以给出准确答案了，它是真的。


    本该环绕在超人身边的阴影絮絮叨叨，我从中知晓了超人的另一个名字和身份、昨天上班迟到又被主编叫到办公室骂到小卷毛都不精神了、今天去救山火不小心吃了一嘴的灰、莱克斯·卢瑟那个混球又在搜集氪石……巴拉巴拉，一大堆。


    哦，混球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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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超人骂的。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和蝙蝠侠吐槽莱克斯·卢瑟针对他的种种行为，并在结尾时说:“拉奥啊，B，我每天都想把他的头拧下来！他为什么就不能用他充满智慧的大脑干点切实造福人类的事？比如去研究怎么样才能在沙漠里种菜……难道谋杀我就是他人生的全部意义吗？拉奥啊，我真是讨厌死他了！”


    蝙蝠侠则习以为常地:“嗯哼。”


    9.


    我:“……”


    哇哦，我感到惊讶，原来超人才是脾气暴躁的那一个吗？


    我还以为他们两人中看起来就很凶的蝙蝠侠才是那个脾气更凶的人呢。


    看不出来啊，一些笑得很甜蜜很阳光的蓝眼睛大猫私下里其实超会哈气的。


    但转念又想，超人毕竟年纪更小，脾气大一点很正常。蝙蝠侠不仅年长，还养了这么多孩子，众所周知，养孩子是一件非常催人老的事情。


    还得是我们蝙蝠侠，可靠！


    围绕在我身边的阴影们纷纷挥舞着波浪状的半透明边缘表示赞同。


    蝙蝠侠就是最棒的超级英雄！


    10.


    “唔……”超人悬坐在半空中，叼着一点五倍糖可乐的吸管，欲言又止。


    蝙蝠侠坐在不笑的石像鬼上，一手加冰半糖可乐，一手双倍加料汉堡，听到超人又要开始哼哼唧唧，他看过去:“有话就说。”


    于是超人就问了:“我无意冒犯，只是好奇，我听夜翼说的——那个女孩儿真的是红头罩的女朋友吗？”


    蝙蝠侠:“……都是谣言。你肯定没有听夜翼说完。”


    年轻的超人是这样的，喜欢听八卦，和迪克很聊得来。他和迪克都不会成为谣言的散播者，必然是超人又只听到一半就因为临时有事没听完，这才拿着前半截来问他。


    好奇心得到满足的超人哦了一声，把这个不真实的谣言扫进垃圾桶里，他吸了一口可乐，大口吃起豪华版汉堡，并真诚赞美起那个女孩儿的手艺真不错，这样简单的快餐都能被她做得更好吃。


    “她真该去开一家店！”超人说，“开在大都会，我天天都会去光顾……吉米和露易丝也会爱上它的！”


    记者注重时间，方便快捷的食物更受他们青睐，星球日报楼下都开了五家快餐店了。


    蝙蝠侠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有一辆餐车。”


    旧的那一辆被炸毁了，她又去定做了一辆新的。


    哪怕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和死亡擦肩而过，这个孩子依旧乐观向上，积极正向地生活着。


    超人说:“那太好了，所以她卖什么？”


    “辣热狗面包。”蝙蝠侠说，“红头罩只是在她那儿买过两次辣热狗面包。”


    “哦，黑面具真是个坏蛋。”超人嘟囔道，为经受无妄之灾的乌洱娜鸣不平。


    蝙蝠侠不置可否，咬下一口面包慢慢咀嚼。同时，他在心里肯定超人刚才的话，乌洱娜确实更该去大都会开一家店，她很有美食天赋。


    这么想着，他张嘴咬住吸管，吸了一口可乐……然后他愣了一下，略显惊讶地垂眸看着手里的可乐。


    半糖。


    他没有说过这一杯可乐要半糖。


    蝙蝠侠微微眯起眼睛，覆盖着白膜的护目镜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色，他抿了抿看起来有些苍白的嘴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吃起手里的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