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皇七十大寿，设祈福殿四处，上至皇家贵族，下到黎明百姓，都能在京城各处喝到雍皇的寿酒，已示皇恩浩荡，延绵不绝。


    寿宴当日，烈日当空，高温炙烤着大地，无数仆从工匠在烈日下准备着这场寿宴。


    皇上与百官同宴。皇上高居上座，左右两侧分别为虞贵妃和太子，再往下则是文武百官。其中为首的是远道而来的南华国王妃和王子虞瑶母子。


    除了各类珍馐当然还有世界各地搜罗而来的歌舞杂耍，场面之奢靡，让在场见多识广的官员们都瞠目结舌。


    两位低品阶的官员面对着山珍海味，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小声谈论起来。


    “去年那批难民如今都还没处置呢，不是说国库亏空……”


    “是啊，如今许多预算都批不下来，我还以为是沈致宏都贪了去……”


    两人小声说了几句，却代表着大部分民众和官员们的心声。


    距离南都失守已经整整五年了，按道理国家应该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可着皇帝却让当今的朝局越发动荡，甚至连废太子都死的不明不白……


    宴席过后，皇上接受文武百官们的朝拜后，走出宫门去接受百姓们的朝拜，这是往年没有的礼仪，礼部劝了几次，最后无果。


    皇上满面红光，看着臣服于他的子民们感受到了前所有为的满足，他是雍国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也是权利最集中的皇帝。


    等百官朝拜结束，皇上便带领文武百官一同出发，前往京城东西南北四处祭祀祈福。


    巡游队伍浩浩汤汤铺满了整条街，皇上坐在一辆由千年檀木制成的马车上，檀木上镶嵌的有南华国进贡的珍珠，有北羌国进贡的玛瑙，还有雍国工匠们精心制作的的寿桃形状的金包玉，零零总总装饰下，只觉得那马车像仙界才有的圣物。


    如意此时跟在皇上的礼仪队最后方，看着皇上透过马车窗户和跪拜在地上的子民们打招呼，不自觉冷笑，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正在皇上游历至西北面靠近曾经的宰相府之时，沈惜芳从重重守卫中冲了出来，双手高举状纸于头顶，俯身跪拜，高声喊：“圣天子明鉴！臣女有覆盆之冤上达天听！”


    巡游的队伍因为沈惜芳的突然出现被打断，正在兴头上的皇上瞬时起了杀心，无奈此时所有平民百姓都看着，他不想做一个不近人情的帝王。


    “来人！把此人带下去！有什么冤情改日再说！”


    两名侍卫迅速过去把沈惜芳拖下去，可沈惜芳却爆发出丝毫不像病人般的力气，大喊道：“宰相沈致宏是冤枉的！是皇上下旨让他泄露军机导致南都失守！我有沈致宏和皇帝的亲笔手书为证！”


    皇上挥了挥手，一名侍卫上前一把将她劈晕了过去。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沈惜芳躺在地上，哽咽着。


    这个短短的插曲很快引起所有的民众议论纷纷，如意事先安排的人很快带头高喊。


    “请皇上彻查！调查南都失守真相！”


    “请皇上彻查！调查南都失守真相！”


    有了带头的人，民众们很快名声沸腾，今日被雍皇奢靡景象惊骇不已的民众，加上这五年多来吃不饱穿不暖的怨气，很快如同洪水般一泄潜力。


    百姓们纷纷往巡游的队伍中间拥去，群情激奋，连带刀侍卫们都拦不住。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淹没在百官中间的如意，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这开场戏，属实精彩。


    巡游和祭祀全部被取消，向来惜命的雍皇落荒而逃，躲进了皇宫之中。


    巡游的皇帝和百官们再次回到了刚刚宴席上落座。


    皇帝躲得了百姓们的仇恨，却躲不了百官们的诘问，为首的正是虞贵妃扶持起来的新宰相，新科状元黎逢。


    黎逢丝毫不顾皇上还在整理自己的衣冠，直言道：“皇上！请皇上下旨彻查！”


    雍皇龙颜大怒，他双手颤抖指着黎逢，还未等他开口，户部，工部，刑部，甚至向来不站队的礼部纷纷出来上谏，要求彻查南都失守真相，更别提门外那些言官，早就跪倒了一地，口中都是喊着要皇上彻查南都失守真相。


    如意此时跟在众人身后跪着，眼神瞟过虞瑶，轻微点了点头，虞瑶很快会意。


    第二场戏开始了。


    虞瑶将王子交给乳娘，站起身，规规矩矩给雍皇行了个南华国的礼，以南华国王妃的姿态沉声说：“雍皇殿下，本宫外祖父秦大将军，生平为了雍国鞠躬尽瘁，请您调查南都失守真相，让忠顺军千万英灵得以安息。”


    如果说前面还只是内政，那虞瑶开口，那就是两国外交问题了。


    如今虞瑶代表的是南华国的态度，可她也是秦元照唯一的血脉，甚至当初为了平息南都的事情，让她远嫁和亲。


    以此种种，雍皇开始有些心虚了，他当然知道虞瑶只带了一万精兵入城不足为惧，可那一万人个个人高马大，他实在有些不敢冒险了。


    皇上被架在那，脸色很快从愤怒到平息，最后他颓丧的坐会他的皇位，低声说：“把刚刚那妇人带上来，查问清楚。”


    很快，沈惜芳就被拖了上来，她原本就病重，刚刚被侍卫粗鲁对待，此时就只剩一口气，那口气是为了给自己的两个儿子挣一个前途。


    “沈致宏是因为皇上下旨，才会泄露军机给南华国的！我有皇帝的亲笔手书为证！”沈惜芳将那两封手书高举过头顶，示意皇上可以亲眼查看。


    如果刚刚在大街上，许多官员都还没有听清楚这个妇女在说什么，那么此时沈惜芳字字珠玑，仿佛引爆了一颗炸弹，让朝局轰的一声炸响了。


    “大胆刁民！竟然敢污蔑天子！这手书一定是假的！来人啊！将人拖下去杖毙打死！”皇上高喊。


    沈惜芳趁热打铁高喊：“皇帝所有书信均有内官记载！所有用印都记载在册！为何不查验就判断这个是假的！”


    如意再次看了一眼虞瑶，虞瑶很快会意说道：“是啊，雍皇殿下，还未查看书信真伪，就说是假的，莫非是心虚？”


    皇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虞贵妃原本作为后宫女子不宜出现在此处，见皇帝不适，便从帷幔后面走了出来，欠了欠身，出言宽慰：“皇上，保重龙体啊，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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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瞬间清醒过来，“是不是你指示的？”他质问虞贵妃，得到的答复却是一个像往常一般的笑容。


    “皇上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这些朝堂之事，臣妾可不懂啊……”


    皇帝正想发作，如意安排的内务府小太监，很快从内殿冒了出来。他轻轻接过那两封手书，仔细查看后说道。


    “皇上，奴才仔细查看后发现，这两封书信的确是您和沈宰相的字迹。”


    皇上终于没有忍住，拿起桌上的酒杯狠狠摔在了地上吼道：“谁要你看的！谁要你看的！”


    他侧身看着一直沉默着的太子，吼道：“是不是你！你想逼朕退位是不是！”


    见太子仍旧没有反应，他冲过去抓着太子的衣领准备打下去，却被虞贵妃拦住。


    “皇上，此时应该先把事情说清楚，不然这底下的百官们的嘴，可堵不住啊！”


    皇上愕然看着虞贵妃，终于明白，他英明神武一辈子，却被这一对看着人畜无害的母子骗了。


    “好好好……你们这群反贼！你们造反！”


    如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压抑的氛围被如意的笑打破，大家纷纷看着这位太医院院判尤如意。


    几位在被她收服的党羽纷纷想拦住她，却被她的眼神安抚住了。


    终于该我上场了。


    “皇上，微臣尤如意，一年前微臣亲自给您调料谵妄之症，当时的医案上清楚记载着，您在昏迷时经常喊着沈致宏的名字，还说要亲自杀了他。请问，您是为什么想杀了一位当朝首辅呢？”


    皇上当然记得如意，这是他当初和虞贵妃谋划杀害沈致宏和太子时的一颗棋子，因为她，太子那边才会掉以轻心落入圈套。


    皇上的注意力从虞贵妃母子身上，转移到了尤如意身上，他冷笑了几声，回到了自己高高在上的宝座。


    见过大风大浪的皇上飞速想着如今的处境。


    既然他们选择文斗，就说明还没有发展到动兵的地步，只要军权还在自己手上，他们要的这些冤假错案都不重要，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他很快平静下来，看着如意瘦小的身子，开口说：“你一个五品小官也配来质问朕？来人啊！把这个庸医，还有刚刚那个太监和妇女，一起打入天牢！”


    “慢着！”


    虞清宴，这位朝廷命，在京城中潜伏一年多，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身后跟着的是和他一样，只想为秦元照洗脱冤屈的忠顺军旧部。一年过去，虞清宴不再像之前受制于虞贵妃之时那么谨小慎微，在底层历练的时光，让他打磨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气质。


    好像他的出现，拯救了此时僵持的局面，也打破了雍皇想要唯我独尊的痴心妄想。


    “雍皇殿下，好久不见啊！”他没有行跪拜礼，就像看着平辈一样用那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雍皇，让雍皇这位年迈的帝王都赶到心惊胆战。


    虞清宴环顾四周，眼神扫过被蒙在鼓里的众人，回答了如意的问题。


    “为何想要杀了沈致宏？当然是因为沈致宏知道一些雍皇殿下不为人知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