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告一段落

作品:《以冰刃,循此苦旅

    三月的吉林,白天化雪,晚上又重新结冰,一切恢复如初,只是四处水淋淋的。


    路面总是湿漉漉的,林白小心翼翼地踩着,像小时候在福州梅雨下,毛毛雨蒙蒙的,轻轻一脚,地面上薄薄的水层会荡起涟漪。


    走去舞蹈楼的路上。


    门帘被扯走了,走廊,淡淡的灰尘和旧木头被烘热的气味。


    这学期的专业课又如常进行,早晨七点半,教室里已经有人在压腿了。音乐一响,唢呐和锣鼓点追着人跑。


    林白换上练功服,黑色的紧身裤,灰色的长袖T恤,袖子撸到手肘。


    地板是深棕色的木地板,有些地方磨得发亮。把杆是不锈钢的,摸上去冰凉。镜墙从地面通到天花板,照出整个房间和里面活动的人影。


    他惯常走到角落热身,活动脚腕和膝盖,腰和肩膀。习惯从下往上,一点点把身体唤醒。肌肉还有些僵,昨晚在冰场练到天边泛白,今天早上四五点又醒了。


    压腿的时候,王青从他身后走过,没说话,他在另一头压胯,嘴里嘶嘶地抽气。


    老师是个女老师,四十多岁,扎着马尾,穿着黑色的练功服,飒爽英姿。她拍手,所有人都停了动作,站到把杆前。


    “寒假都过舒服了是吧?我看你们这身子,跟木板似的。”


    没人敢接话。


    “扶把,一位站好。”


    林白站到把杆前,他身段好,头小肩宽,腿长且直,在民间舞的男生中显得拔尖。


    老师总爱点他做示范,说他“这比例不练舞可惜”。


    但也总说他“劲不对”。


    林白左手轻轻搭在杆上,右脚跟贴左脚跟,脚尖向外打开。膝盖绷直,大腿内侧收紧。


    练功房的镜子蒙着薄薄一层雾。


    老师走过来,直接上手调整他手腕的弧度。


    手指有力,捏得很疼。


    “你条件是真的好,”老师语气有点惋惜,“但这劲儿……一会儿像跟地有仇,一会儿又轻飘飘没魂儿。啧,这都半年了,还是改不过来吗?”


    林白做得很认真,每个动作都到位,太到位了,反而差了点意思。


    练功很苦,无数的单一动作重复。汗水把短袖后背浸透,贴在皮肤上。


    他习惯了。


    大腿肌肉很快就开始发酸,蔓延到腰侧。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滑,渗进贴肤的布料。


    没什么表情,老师在教室里渡着步子,又一遍晃到他身侧,低声指导。林白点点头,尝试弯一下嘴角。镜子里的笑容有点僵。


    老师叹了口气,走开了。


    回到宿舍通常是晚上十点以后,稍作休息,再出门,晚上去体育馆加练陆地课。


    孙贤易不在,估计又去球场打球了。王青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敲字,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舞蹈史论的资料。手边是本笔记,封面印着《中国民间舞蹈文化概论》。


    他是理论课的尖子,笔记做得极好。


    “刚才老师说的要点,我记了份详细的。”王青说,语气平常,“你要看吗?”


    林白微微弯着身子,整理舞鞋的带子,闻言认真说,“太谢谢你了,不过我暂时不用……谢谢你。”


    王青拧开自己的保温杯,里面泡着胖大海和枸杞。他看了一眼林白湿透的头发,喝着水。


    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孙贤易倒是偶尔在宿舍楼道里碰见,抱着篮球,浑身热气腾腾地喊他:“林白!干嘛去?又去体育馆啊?”


    林白就点点头。


    “你这天天神出鬼没的……”孙贤易嘟囔一句,也没多问,拍着球跑远了。


    三月初,冠军赛的通知正式下来。


    夜深,长春冰场,林白“嗖”一声下冰,手套还扶在挡板上。


    郭时博把手册扔给他:“名单,自己看。”


    成年组男单那页,陈昱东、金博洋、戴大卫……都没来。


    剩下的,眼生。林白勉强辨认出几个刚从国内青年组升上来的。真正叫得上号的,真的只有自己。


    “真退了?”


    “嗯。小比赛,又远。该拿的积分早拿够了,跑来干嘛。”


    “大部分选手心里,这赛季在十四冬落幕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林白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去了冠军就是自己的”感觉,很陌生,有点挫败,但还是又不敢放松警惕。


    月底,腾冲,机场很小,外头完全是春天,空气湿润,带着点植物和泥土的味道。


    报到,入住,领证件。流程简单。酒店到冰场不远,路上能看到不少游客。


    腾冲冰上运动中心,人不多。林白看到了几个青年组的选手在练习,动作有些生涩。成年组这边更冷清,他在场上滑行,几乎听不到其他选手冰刀切冰的声音。


    试跳了几个3A和4T,都成了。冰面软硬适中。


    他滑到场边喝水,旁边一个挂着工作证的志愿者小姑娘小声跟同伴说:“那个就是林白吧?这次男单好像就他一个有名气的……”


    同伴精准点评:“菜鸡互啄。”


    林白低头又绑了一遍冰鞋鞋带,假装没听见。


    观众席稀稀拉拉坐了些本地好奇的居民和选手家属。没有长枪短炮的媒体,只有冰协官方架着一台摄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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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么一路滑进了自由滑。技术动作都成了,包括4T+3T,4S。


    排第二的选手总分比他低了将近五十分。


    毫无悬念。


    “P分,”郭时博啧了一声,“就这样吧。”


    手机震动,教练轻轻拍了拍林白的肩膀,示意他去看。


    是妈妈发来的消息,一个“探头”的吾皇表情包,接着发来文字,“比得怎么样啊,我尊贵的嫡长子?”


    看来老妈最近又被“嫡嫡庶庶”的短剧荼毒了。


    一个“委屈”的表情包,附着碎碎念的话,“冠军赛的直播到底在哪里啊?”


    “到处都找不到……”


    林白打断施法,哒哒打字,“水赛,和我的道德政治课一样水,没有直播途径。”


    对面发来一个“哭哭”的表情包,威胁表示,“对老妈说话要温柔!说话这么直,以后你都找不到女朋友的,我给你说……”


    林白面无表情地合上手机,教练叫的车到了。


    回程的飞机上,他靠着舷窗。窗外云层很厚。这个赛季彻底结束了,以这样一个安静又毫无水花的冠军赛金牌收尾。


    他想起十四冬时金博洋几乎有些寂寞的感觉,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孙贤易在宿舍里啃着苹果,刷手机,突然说,“哎,咱们省队花滑是不是有个挺厉害的小孩?叫什么……林白?名字跟你一样。你们这姓儿还真好听,跟小说里的少爷小姐一样。”


    林白手顿了一下,“是吗。”


    “嗯,刚拿了个什么冠军赛冠军。吉林省体育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公众号发文,真气派。”他把苹果核扔掉,“你说人家这天赋……嗯……?等等……”


    孙贤易的眼睛慢慢瞪圆,他直勾勾看向林白,林白两只脚已经迈出门了,正在往外拖着他的小行李箱。


    孙贤易咽下一口唾沫,宿舍里荡着关门的声响,他转向王青,椅子在瓷砖上带出刺啦的响声。


    “哎……你说,林白练的是不是叫花滑啊?那个很贵,特烧钱的贵族运动?”


    王青白了孙贤易一眼,“你刚知道?”


    “……”


    林白推门出去,走廊里有些嘈杂。


    长春冰场,灯总是亮得很白。


    郭时博看他做完一组陆地跳跃,“休赛季,不等于休息。”


    “下个月开始,自己想想要不要编排新节目。4F和4Lo,该碰一碰了。我能等到你把低级四周磨全乎,但国际赛的对手可不会等你慢慢出难度。”


    林白擦了下汗,窗外,东北的春天来得晚,树枝还是秃的。但冰场,永远是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