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码头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进昌达贸易公司的办公室。丁陌站在窗前，看着那艘正在整修的“海丰号”。船体已经除锈完毕，工人们正在刷第二遍漆。老谢在甲板上指挥，声音洪亮，隔老远都能听见。


    吴新昊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东家，香港那边的注册手续办下来了。”


    丁陌接过文件翻看。“昌达贸易公司香港分公司”的注册证书，地址写的是香港中环一栋写字楼的三层，法人代表写的是铃木商社的一个副总。一切看起来都是正规的日本商社分支机构。


    “铃木君动作挺快。”丁陌说。


    “他在香港有关系。”吴新昊说，“现在香港是日本人的地盘，日本商社注册容易。不过办公室还没完全布置好，铃木君说要下个月才能正式运作。”


    丁陌点点头。香港虽然被日本人占了，但毕竟曾是国际商埠，底子还在。银行、码头、贸易行，这些设施都还能用。更重要的是，香港背靠大陆，面向南洋，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只是现在过去，时机不太好。日本刚占领香港不久，局势还不稳，管控也严。但正因为这样，才要提前布局。等日本战败，香港重光，这些提前布下的点就能派上大用场。


    丁陌知道历史走向。他知道日本撑不了几年，知道战后香港会重新成为自由港。现在布下的网络，到时候会成为连通内地和海外的桥梁。


    这就是他的跨国网络——以上海为根基，澳门为跳板，香港为枢纽，向更广阔的海域延伸。


    “海丰号什么时候能修好？”丁陌问。


    “还得半个月。”吴新昊说，“老谢说发动机要调试，船舱要改造，不然跑不了远洋。”


    “改造方案定了吗？”


    “定了。”吴新昊拿出一张图纸，“老谢设计了几个暗舱，位置隐蔽，从外面看不出来。以后如果有特殊货物，可以藏里面。”


    丁陌看了看图纸。暗舱设计得很巧妙，利用船体结构的空隙，入口做在储物间的夹层里。不仔细搜查，根本发现不了。


    “好。”丁陌说，“告诉老谢，改造要做得自然，不能留下痕迹。另外，船员物色得怎么样了？”


    “找了七个，都是老谢信得过的人。”吴新昊说，“有四个以前跟老谢跑过船，两个是澳门本地人，一个是香港来的。背景都清白，家人在澳门，好控制。”


    “工资开高一点，比市场价多三成。”丁陌说，“但规矩要讲清楚，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违反规矩的，后果自负。”


    “明白。”


    处理完船的事，丁陌说起贸易路线。


    “海丰号修好后，第一条航线跑哪里？”


    “老谢建议先跑澳门-广州-香港三角线。”吴新昊说，“这条线短，安全，可以熟悉海况和关卡。等跑熟了，再跑更远的。”


    丁陌想了想：“可以。但光跑三角线不够。等航线熟了，要跑澳门到马尼拉，或者澳门到新加坡。”


    “马尼拉？新加坡？”吴新昊一愣，“那些地方现在都是日本人在管，而且航线长，风险大。”


    “风险大，利润也高。”丁陌说，“而且我要的不是利润。”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南海海图。他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条线，从澳门出发，经过海南岛，穿过南海，到达马尼拉。


    “这条航线，可以运货，也可以运人，还可以运信息。”丁陌说，“马尼拉有华侨，有欧美商人，有各方势力的眼线。通过这条线，我们可以建立更广泛的联系。”


    吴新昊明白了：“东家是说，要建立海外网络？”


    “对。”丁陌说，“但不能急。先从贸易做起，运些合法的货物。橡胶、钨砂、桐油，这些日本人需要的战略物资，我们可以从南洋采购，运回国内。有正当的贸易做掩护，其他事情才好操作。”


    “可是……”吴新昊有些犹豫，“现在南洋局势复杂，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华侨，各方势力混杂。咱们贸然进去，会不会……”


    “所以要走日本人的渠道。”丁陌早有打算，“铃木的商社有日本军部发的贸易许可证，可以合法从南洋采购物资。我们以昌达公司的名义，和铃木商社合作，货物走日本海军的运输船，手续走日本人的关卡。这样既安全，又能打通关系。”


    吴新昊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有日本人的手续，路上就没人敢查。而且通过这种合作，能和日本海军搭上线，以后办事更方便。”


    “就是这个意思。”丁陌说，“但具体操作要小心。铃木那边，我去谈。你这边，把昌达公司的账目做好，贸易合同拟好，一切看起来都要正规。”


    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直到傍晚。


    丁陌回到旅馆，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澳门港。港口里，各国船只进进出出，有日本的军舰，有葡萄牙的商船，有挂着中立国旗的货轮。


    中立国——这个词让丁陌心里一动。


    葡萄牙、瑞士、瑞典，这些国家在战争中保持中立，他们的船只可以在交战国之间自由航行。如果能和这些中立国的商人建立联系，贸易路线就更安全了。


    丁陌想起威尔逊。那个英国洋行经理虽然撤到了重庆，但他在香港和新加坡还有关系。或许可以通过他，接触中立国的商人。


    还有瑞士银行的周经理，他肯定认识瑞士的贸易商。


    这些关系，都要慢慢搭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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