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丁陌和吴新昊去了澳门西湾的一处渔村。


    渔村很破旧，木板房歪歪斜斜，晾晒的渔网散发着腥味。在一间最靠海的木屋里，他们见到了老谢。


    老谢确实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皱纹，但眼睛很亮。他正在补渔网，见丁陌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接。


    “竹下先生，您怎么来了？”老谢有些惊讶，“快请坐，屋里乱，别嫌弃。”


    木屋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木板床。墙上挂着海图和一些航海工具。


    丁陌坐下，开门见山：“老谢，我想买艘船，跑货运。听说你懂船，想请你帮忙。”


    老谢愣了一下：“买船？跑哪条线？”


    “澳门到广州，广州到香港，也可能跑更远。”丁陌说，“船不需要大，三五千吨就行。要能跑，维修成本不能太高。”


    老谢想了想：“现在买船……时机不太好。日本人管控严，好船都征用了，剩下的都是老破旧。而且手续麻烦，要层层审批。”


    “手续我来办。”丁陌说，“你只管帮我找船，看船，谈价。船买下来后，你来当船长，帮我管船。工资按市场价的两倍给。”


    老谢沉默了。他看了看丁陌，又看了看窗外的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竹下先生，您当年救我老婆一命，这个情我一直记着。您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但是……跑船这事，风险大。现在海上不太平，日本人查，海盗抢，还有风暴……”


    “我知道有风险。”丁陌说，“但这事必须做。你只要帮我找到合适的船，其他的我来解决。”


    老谢深吸一口气：“好。我认识一个人，有艘旧船要卖。船叫‘海丰号’，四千吨，二十年船龄了，但发动机刚大修过，还能跑。船主急着用钱，价格应该能谈。”


    “船在哪？”


    “停在香港的船坞，等着卖。”


    “去看看。”丁陌站起身，“今天就去。”


    三人当即出发，坐渡轮去了香港。


    香港的船坞比澳门大得多，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船。老谢带着丁陌和吴新昊，七拐八绕，在一处偏僻的泊位找到了“海丰号”。


    船确实旧了，船体锈迹斑斑，油漆剥落，但整体结构看起来还结实。老谢上船仔细检查，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下到机舱看了发动机。


    “机器还行，大修过，再跑三五年没问题。”老谢检查完说，“船体锈得厉害，得好好除锈刷漆。船舱要整修，设备要更新。全部弄下来，估计得花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大洋？”


    “五千。”老谢说，“船本身不贵，但修起来费钱。”


    丁陌点点头：“船主开价多少？”


    “一万二。再加上现在这里被日本占领这里实行军管，船主也着急出手，应该能砍到八千。”


    “砍到七千。”丁陌说，“你跟他谈。除了我有日本官方背景，其他人买了他的船也不一定能开出去，修船的钱我另出。”


    老谢去跟船主谈价了。丁陌和吴新昊站在码头上，看着那艘旧船。


    “东家，这船……真能跑吗？”吴新昊有些担心。


    “能。”丁陌说，“船不怕旧，就怕没人用心维护。老谢懂船，交给他，能弄好。”


    “那船员呢？”


    “老谢会找。”丁陌说，“他在海上混了几十年，认识不少老水手。找那些可靠的，待遇从优。”


    两人正说着，老谢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


    “谈成了，七千五。船主一开始不肯，我说一次性付清，他松口了。”


    “好。”丁陌从怀里取出银票，“这是八千，多的五百给你做活动经费。船的手续，你去办，需要打点的地方，该花就花。”


    老谢接过银票，郑重地点头：“竹下先生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买船的事敲定了。丁陌在香港又待了一天，看着老谢开始办手续、联系澳门修船厂、物色船员。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第三天，丁陌返回澳门。


    吴新昊那边也有进展。技术研发中心的两间店面已经租下来了，正在简单装修。评审老师傅也物色好了两个，都是澳门本地退休的老技师，懂行，口碑好。


    “东家，这是中心的招牌样式，您看看。”吴新昊递过来一张设计图。


    图上写着“昌达技术研发中心”八个大字，下面一行小字：“征集技术方案，重金酬谢”。


    “可以。”丁陌说，“尽快挂起来。另外，通知那些工人，技术研发中心成立了，有什么好想法好窍门，都可以来投稿。一经采用，当场发奖金。”


    “明白。”


    傍晚，丁陌一个人去了澳门港口。


    港口里，船只进进出出，一片繁忙。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艘小货船上。那是他刚刚买下的“海丰号”的同类船，大小差不多，也在装货准备出港。


    海上通道，即将打通。


    技术研发中心，即将运作。


    劳务公司，已经步入正轨。


    而上海那边的网络，在他离开期间，应该也在自治运行。


    丁陌站在码头上，海风吹动他的衣角。他望着茫茫大海，心里却在想着那张无形的网。


    这张网，正在从上海延伸到澳门，从陆地延伸到海上。


    每个节点都在发光，每个环节都在运转。


    而他，不需要时刻盯着每个节点，只需要把握大的方向，制定基本的规则。


    这就是网络自治。


    一张能自己生长、自己调节、自己延续的网。


    丁陌转身离开码头。


    明天，他就要回上海了。


    回去看看，那张网在他离开期间，运转得怎么样。


    如果一切正常，那就证明，网络自治成功了。


    如果不正常，那就调整，改进，完善。


    总之，这张网，会越来越结实，越来越广阔。


    而他，永远是那个织网的人。


    不显山，不露水，但网上的每一个结，都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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