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且听龙吟》


    林晚晚在时装展开始半小时之后, 才姗姗来迟。


    好几个助理护着她,来到私人化妆间补了妆、换了衣服,在瞩目的灯光之下, 闪亮登场。


    她一出场, 便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即便一直在聊天、对时装兴趣不大的大佬们,也不由得停下了说话,望向了展台上的林晚晚。


    她身上的这套衣服,款式图案,非常抓人眼球,因为衣服上晕染的那一条浓墨重彩的中国龙, 气场实在是有够震撼人心。


    林晚晚的模样, 属于典型的网红脸美女, 看着不算大气, 但这套衣服却非常完美地遮掩了她的瑕疵。


    每一次模特出来亮相,背景音都会介绍时装的设计理念。


    “这套春秋款时装, 设计理念来自于中国风的水墨丹青, 用的是印染的工艺, 将中国传统的龙纹饰最为主要设计亮点,打造出一款水墨国潮风的服饰。”


    “值得一提的是, 这套服饰的主设计师,便是林晚晚小姐,可以说, 这是她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款时装, 相当难得。”


    众人惊讶地看着台上光鲜亮丽的林晚晚,没想到她作为明星模特, 居然还会设计衣裙, 真是厉害啊。


    网络直播间里, 林晚晚粉丝的弹幕也热热闹闹地刷了起来——


    “请把牛逼打在公屏上!”


    “晚晚太厉害了,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


    “晚晚我爱你!啊啊啊啊你听见了吗!”


    后来私人换衣室里,沈思思看着直播间里的粉丝留言,直接掀桌,怒不可遏:“不要脸!太不要脸了,穿仿冒就算了,她还有脸说是她自己设计的!”


    陆呦头都没抬,正在一针一线地改制着时装的尺码:“她的确漂亮,但是娱乐圈从来不缺漂亮的女人,所以她现在营销的人设,就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真的太恶心了,啊啊啊!我要气死了。”


    陆呦咬断了线头。


    她知道,如果今晚这件衣服无法登上莫莎展秀的舞台,那么她就永远失去了发声的机会。


    因为人们永远不会倾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声音,哪怕道理在她手上,但她的声音,永远会淹没在林晚晚粉丝的溢美之词中。


    这就是林晚晚和许沉舟有恃无恐的原因。


    因为她陆呦,就是个普通人。


    而且泥泞缠身、自身都难保。


    沈思思看着陆呦不慌不忙地穿针引线,急切地推了推她:“陆呦,这会儿了你还修改什么呀?”


    “云染青的体型和我不一样,我要把这件衣服改小一个号。”


    “你的意思是你要穿这件衣服去、去走秀?”


    沈思思惊呆了。


    “嗯,模特不重要,今天晚上的时装展品才是主角,因为结束之后会有拍卖会。”


    “可是可是你会走秀吗?”


    “不会,但我看过。”


    “这你还真以为吃了猪肉,就可以学猪跑啦!”


    陆呦淡淡地笑了:“试试呗,反正我又不是明星,谁都不认识我,就算丢脸也没人在意。”


    “啊,真是疯了疯了!”


    沈思思在房子里焦虑地踱着步子,也的确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好说道:“行,那我去想办法,将你安排在最后一个上,给你多争取一些时间。”


    “谢了姐妹!”


    沈思思离开了没多久,设计师乔穆也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完了完了完了!今晚肯定上不了了。这云染青到底怎么回事啊!哎!”


    他看到陆呦还在改裙子,说道:“这会儿了,你还改什么啊?”


    陆呦淡淡道:“蒋家三爷的钱都付了,衣服也做了,不管谁穿这件衣服,今晚它必须登台亮相。”


    “可是没有云染青,别人穿它谁看啊!”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便落到了陆呦脸上。


    女孩脂粉未施,透着淡淡的远山风致,睫毛卷翘,眼尾细长,唇透着淡淡的粉。


    虽然,她不似云染青的成熟古典韵味那么浓烈,但细细品来,也是明艳动人,别有一番味道,属于越看越容易使人沦陷的长相。


    “也许真的可以!”


    乔穆激动地拉着陆呦,坐到了梳妆台边,便要给她上妆。


    陆呦的衣服差不多也改制好了,便配合地任由乔穆在她脸上拾掇了起来。


    乔穆不仅是知名的设计师,更是一流的化妆师。


    他花了半个小时,给陆呦上了一个风格浓烈的模特妆。


    妆容刚刚落成,沈思思便走进来,催促道:“可以准备了,这边尽快上场”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了上妆完成之后的陆呦。


    惊呆了。


    “我的妈呀!这还是我闺蜜吗?这也太好看了吧,丝毫不输场外任何一位明星啊!”


    乔穆骄傲地说:“那当然,作为一个被时装设计耽误的化妆师,哥的技术一流的。”


    陆呦笑了笑,拿起了那套中国龙时装,去更衣室换了装。


    沈思思和乔穆看到换装出来的她,全身血液都沸腾了。


    这件衣服,陆呦穿出来的效果,甚至比云染青还要好一些!


    云染青这些年娱乐圈浮沉,是极有经验的老艺人了,所以无论是走秀、还是造型摆拍,都会下意识地使用很多技巧。


    但是陆呦是纯新人,带着一份天然的质朴和生涩,反而得到了无心插柳、与众不同的效果。


    沈思思拉着陆呦来到了后台准备。


    因为是最后一个登场,所以后台几乎没什么人了。


    “等上一个模特下来,你便出场,我会给你配合适的bgm,你配合着音乐的节奏走步子就行了,随你怎么走,都没关系,千万别紧张!默念三遍:重点是衣服!重点是衣服!重点是衣服!”


    “嗯!”


    陆呦虽然点头,但事到临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她不断地深呼吸,缓解血液的加速飞跑。


    妈耶


    虽然刚刚一鼓作气、毅然决定亲自上,但陆呦终究不是娱乐圈的人,从来没有在这种媒体、大佬环伺的高光场合登台亮相过。


    她甚至打起了退堂鼓:“我、我想上厕所,我等会儿来啊思思。”


    沈思思一眼就看穿了这小丫头退缩的心思,揪住了她:“别想溜,都到这会儿了,你不上也得上了。”


    “可是好吓人啊!外面好多媒体记者。”


    “想想许沉舟和林晚晚,你甘心让林晚晚拿着你的设计招摇撞骗、最后还能卖个好价格,让你的设计顶着她的名头,成为当季爆款吗。”


    陆呦摇头:“不甘心。”


    “不甘心就对了!上!”


    “可是”


    “别怕,虽然有很多记者,但是你蒋哥哥也在啊。”


    这句话,一下子给陆呦打了针强心剂。


    是啊,只要想到蒋铎也在下面看着她,她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很快,上一位模特从展台退了下来。


    当她经过陆呦身边的时候,视线禁不住在她身上驻足停留了很久,带着几分惊艳的神情。


    陆呦深呼吸,鼓起勇气,走上了T字形站台。


    一路走过去,她感觉脑子里嗡嗡的。


    音乐bgm、介绍词、还有周围的喧嚣所有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整个人轻飘飘地走到了聚光灯前。


    渐渐的周围的喧嚣声,慢慢静了下来,人们的聊天社交,也全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凝注在了舞台上这个手足无措的女孩。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紧张,紧张又生涩。


    有人低声在莫莎夫人耳畔道:“她这套衣服,刚刚是不是展示过了?”


    “不,不一样,这套衣服”


    莫莎夫人远远地望着台上的女孩,皱眉道:“这套衣服无与伦比,无论是品质还是设计都比刚刚那套,好太多了,她的烫金东方龙,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竟、竟然是绣上去的!”


    这年头,已经很少能见到如此繁复而精湛的工艺了!


    莫莎夫人笑着说:“就是模特太紧张了,不够自信。”


    陆呦是真的紧张,服装展示时间是三分钟,伴随设计理念和工艺的介绍,她站在台上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三分钟怎么这么漫长啊啊啊啊!


    林晚晚远远地看着她,眼底升起了几分怨毒。


    但是看到她这样紧张,又不由得觉得好笑,抱着手臂看好戏。


    蒋思迪看着陆呦,嘴角扬了扬,低声对蒋铎道:“这损招,也只有你能想出来了,让她就这样大咧咧地上去和明星打擂台?也不怕这小姑娘紧张得当场哭给你看。”


    蒋铎失神地看着陆呦,心都揪紧了:“我没有让她自己上。”


    他给她请了最贵、最好的明星,帮她赢


    谁让这蠢货自己上了!


    蒋思迪感叹道:“衣服是真的惊艳,今晚应该能拍出好价格。但是总感觉还差点什么啊。”


    蒋铎已经顾不得什么,推开了前排的记者,来到了T台的最前端,对她扬了扬手——


    “这他妈也太乖了吧!仙女下凡不过如此了。”


    这一声声的彩虹屁吹出来,就连身边的记者,都忍不住频频朝蒋铎侧目。


    大佬真能舔!


    陆呦一看到蒋铎,莫名紧张的情绪,便消散了不少。


    她想到了小学有一次文艺晚会表演,陆呦被身边几个塑料小姐妹忽悠着上台唱歌。


    所有小姐妹都夸她唱歌好听,所以她真的以为自己唱歌很好听,自信满满地上了台。


    却没想到,一开口调子便跑了十万八千里。


    礼堂顿时哄堂大笑,甚至有小朋友都笑到了座位底下去了。


    陆呦孤零零地站在聚光灯前,眼睛跟着红了,嗓音也颤抖了起来,越发不知道在唱什么鬼了。


    丢脸至极。


    便是这时,最后排,全场唯一没有笑的少年,缓缓站起身,开始鼓掌。


    虽然他的掌声,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了众人的讪笑声里。


    但陆呦看到了他,他在头顶竖起了大拇指,不住地对她比嘴型:“好好听,也好乖,仙女下凡不过如此!”


    陆呦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于是鼓起勇气,用跑调的嗓音唱完了整首歌。


    后来礼堂嘲笑声渐渐停了下来,因为小姑娘唱得很认真。


    认真的人,是不应该被嘲笑的。


    所以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一次,陆呦的歌唱表演拿了奖,最佳勇气奖。


    她大概永远不会不会忘记,少年站在人群中,冲她说的那一句:“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陆呦深呼吸,对灯光台的沈思思点了点头。


    沈思思按下了灯光调控按钮,霎时间,全场陷入一片黑暗中。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怎么黑了?”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束追光忽然打到了陆呦身上。


    众人惊愕地发现,她身上原本闭眼沉睡的那条烫金东方龙,忽然睁开了紧闭的眼睛,整条龙仿佛整个鲜活了起来,有了生命!


    所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呦,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工艺,简直跟特效一样!


    就连一直见惯大场面莫莎夫人,此时都忍不住惊叹了起来:“竟然运用刺绣工艺和灯光搭配,给人们造成视觉上的误差。这件衣服的设计者,天才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效果!真的是天才!”


    东方龙的觉醒,也让陆呦的内心恢复了平静的秩序,不再像刚刚那样手足无措,跟着BGM的节奏,踩着点在T台上展示着她身上的这一套时装。


    而沈思思也激动地一把夺走了主持人的话筒,直接掉丢了之前准备的介绍稿,开始自由发挥——


    “这套衣服的设计者,是来自于青扶大学在读研究生陆呦的毕业设计,延续了曾经的陆氏集团最引以为傲的精湛刺绣工艺,东方龙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设计者的人工手绣。”


    “而这套时装的灵感,来自于我闺蜜毕业那年去现场看了国庆阅兵典礼,百年屈辱,且听龙吟,强烈的民族自豪感驱使她绘下了这张龙醒图。”


    陆呦望向了沈思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随意发挥这些介绍辞。


    是不想要工作了吗!


    沈思思也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想要让大家了解这套时装设计背后的故事,让他们知道,陆呦这件衣服,才是真正的原创。


    所以她完全无视了陆呦的眼神,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继续说道:“中国风元素想要做大做强,首先便对仿冒伪造零容忍,做真正的东方国潮风。”


    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到了林晚晚身上。


    她还穿着那件与台上女孩的时装七分像的衣服,就连龙的形状样式,都一模一样。


    但她的东方龙却是印染上去的,和原版的烫金刺绣,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显出东施效颦的可笑。


    果然应了沈思思的那句话:谁丑谁知道。


    第16章 《心上人》


    时装展结束之后, 便开始了大佬们的竞价拍卖。


    毫无疑问,陆呦的那套东方龙时装,被莫莎夫人以百万的价格竞拍了下来, 作为莫莎当季时尚新款推出。


    林晚晚身上的那套仿冒品, 整个拍卖会,无人问津。


    她穿着那套衣服站在展示台上,就跟公开处刑似的,接受着众人质疑和嘲笑的目光。


    大家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卑劣的偷窃者。


    她不仅在莫莎时装展上丢尽了脸,就连网络上, 林晚晚的粉丝也开始疯狂脱粉回踩了——


    “不是吧, 林晚晚真的是冒用了别人的毕业设计啊!”


    “而且她还说那是她自己的设计, 太不要脸了吧。”


    “我以前很喜欢她, 觉得她虽然演技一般,但是很努力, 现在呕!”


    “还有个消息可能你们不知道, 林晚晚最近和晚舟集团的许沉舟闹绯闻。事实上, 整个青扶大学没人不知道,许沉舟正牌女朋友, 就是那件时装的设计师——陆呦,他们大学就在一起了。”


    “所以!林晚晚当了三!OMG!”


    “绝了,不仅当三, 而且偷了人家女朋友的毕设, 这是什么骚操作!”


    网络上的评论风起云涌,就连经纪公司不断买水军、压热搜都压不住。


    林晚晚彻底翻车了, 连带着晚舟集团都跟着上了一波热搜, 刚上市的公司, 哪里禁得住这样的风波,股价跟着跌了好几个点子


    因为陆呦现在还是在读学生,各大时尚公司盯着她,就像盯着无主的香饽饽一样,恨不得立刻跟她签订入职合约。


    陆呦一一婉拒。


    同时,她也收到了不少时尚公司的邀请函,希望她在假期能来公司实习工作,会给她开出正式员工的薪酬,甚至更高。


    甚至连莫莎夫人,都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今天晚上,陆呦收获的幸福,比过去好几年加起来都多。


    她已经压抑了好久好久,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失败和自我怀疑的状态里,每天拼命工作、拼命画稿做设计,可是没有人认可她。


    而这一切,在今晚得到了彻底的扭转,让她相信,只要努力,也是可以收获回报的。


    午夜时分,酒会进入了荼靡时间。


    陆呦虽然不胜酒力,却也多喝了两杯,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宴会厅,来到了空寂无人的小花园,坐在花园椅上,看着天上远远的白月亮。


    曾经遥不可及的月亮,今晚似也近在眼前。


    她脱下了高跟鞋,站在椅子上,踮起了脚,似乎要去摘那颗月亮。


    却不想,晕晕乎乎的,没站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就在她正要摔个底朝天的时候,男人很稳地扶住了她的腰。


    陆呦整个被他给拦腰抱了起来。


    “谁啊!”


    陆呦被他扛在肩上,隔着薄薄的礼裙布料,她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腰间的一双手,温热而粗砺。


    “放开我!到底是谁呀!”


    陆呦慌乱地挣扎,拍打着他坚/挺的后背。


    “到底是谁!”


    “眼前月。”


    男人扛着她走了几步,将她放在了回廊椅子上,然后从后面凑近了她的耳畔,热气撩拨着她的耳垂——


    “也是心上人。”


    陆呦听着他用柔软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念出了“心上人”三个字,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回头,看到了男人眼下那颗灼灼的红痣,比月亮还勾人。


    “蒋哥哥。”


    蒋铎转过身,和她背靠着背,坐在回廊椅上。


    她看月亮,他便看着屋檐下垂挂的牵牛花。


    “知不知道刚刚差点丢脸。”


    他拉长了调子,似嫌弃地说:“你丢脸没事,反正你这丫头没皮没脸,只是险些连累我。”


    陆呦已经习惯了蒋铎这样不客气地教训自己,撇嘴道:“我怎么会连累你,如果我摔跤了、翻车了,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你是我背后的大老板。”


    他伸手,自然地环着小姑娘的颈子,轻轻捏了捏她糯糯的脸颊:“请你搞清楚,我不只是你的投资人,我还是你的未婚夫。”


    刚刚在台下,蒋铎已经做好准备了。


    如果她摔跤了,他就上台把她抱起来;


    如果她被嘲笑,他愿意和她站在一起,一起分担屈辱。


    如果她哭了,他就用袖子擦干她的眼泪,然后拉着她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


    他脑子里想了好多好多英雄救美的情节。


    但是,灰姑娘给自己穿上了美丽的水晶鞋,光芒四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她惊艳和倾倒。


    她不再是蒋铎一个人私有的珍藏了。


    蒋铎本应该为她高兴,可心底还是有些隐隐有些失落。


    便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陆呦的脑袋忽然靠了过来,轻轻地放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


    蒋铎从肩膀负重的地方开始,身体慢慢变得敏感起来


    “哥哥,他们喜欢我的设计。”


    小姑娘带着几分醉意,全然没有察觉到身边男人的僵硬。


    她掰着手指头计算,这次拍卖之后,她拿到的钱要怎么分配——


    “我要让妈妈住最好的病房;还有爸爸,给他重新定做一套西装,他唯一的那套,款式都很旧了。还有陆宁,我要给他买个书包,他之前的包都破洞了,我用缝纫机给他补上了,真可怜,这么穷酸的小鬼,都没女孩跟他谈恋爱吧,还要去当代练给家里挣钱”


    说着说着,她眼睛便有些酸涩,用力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鼻子。


    蒋铎深长地呼吸着,平复汹涌起伏的感情,笑着,柔声问:“那你要给自己买什么?”


    “那我要好好想想。”陆呦低头看到自己的鞋子,说道:“买双高跟鞋吧,我这双有点不合脚,穿着挺难受的。”


    蒋铎看到她这双香槟色的高跟鞋,鞋跟的地方,似乎有点红。


    他半蹲下身,抓起了她的脚踝,不由分说地脱下了她的鞋子。


    “你干嘛!”


    小姑娘的脚白皙小巧,只是脚踝处和脚底被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甚至有的地方水泡都破了。


    不知道有多疼呢!


    难以想象她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蒋铎的手禁不住地颤了颤,拎着她这双高跟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哎!”


    陆呦一个不设防,便被他扔了鞋:“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她正要赤着脚跑过去捡回来,蒋铎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椅子上,然后脱下身上昂贵的西装,垫在了她的脚上。


    “舒服些没有?”


    他嗓音低沉,动作温柔,让陆呦都没办法对他蛮横的行为生气。


    “我就那一双高跟鞋。”她轻轻埋怨道:“烦死了你。”


    他无视了她的抱怨,又将她的脚放在了膝盖上,低头轻轻吹拂着水泡伤口:“这样舒服些了吗?”


    “舒服了。”


    陆呦怕再说不舒服,他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来。


    “你把我鞋扔了,我怎么回去?”


    “我背你。”


    “我家很远哦。”小姑娘眼底带了醉意,指着月亮,对他笑了起来:“那么远。”


    蒋铎看着她明艳的笑意,眼神深挚:“你就算住在月亮上,蒋哥哥也能把你托上去。”


    陆呦不再责怪他,放下腿,心安理得地和他靠坐在一起:“蒋哥哥,你这次回来,变了好多。”


    “是吗?”


    “我以前一直担心,你会变坏、像那些小混混一样堕落,因为没人管你,你性格又那么犟,谁说的话都不听。”


    “其实,也不是谁的都不听。”蒋铎看着月亮,淡淡道:“心上人说的话,我就听。”


    “是啊是啊,我高中那会儿,每次看到你,你身边都是不同的心上人。”


    “”


    陆呦深吸一口气,似在庆幸:“幸好她们也在劝你,叫你不要变坏。”


    “她们没有劝我,她们喜欢我那个样子。”


    蒋铎将她的手揪了过来,把玩着她细长莹润的指甲盖:“是有人明明怕得要死,每次看到我,还要跑过来叫我多看书、快高考了。”


    他看着乌云密闭的天空,唯一从云层中倾泻而来的那道天光。


    便是那些战战兢兢的劝解,将恶龙重新变回了屠龙少年。


    “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陆呦也用力按了按他的手背:“蒋哥哥回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是吗?”


    他嘴角浅浅抿了一下:“为什么。”


    陆呦靠着他,说道:“所有人都说我高攀了许沉舟,说我家里都这样了,许沉舟又变得那么好,我配不上他了只有你,说我是仙女下凡。”


    男人没有回应她的话。


    过了很久,蒋铎似鼓起了勇气,试探着问道:“那仙女愿不愿意临幸我这个凡人?”


    没有等到回应,蒋铎偏头,女孩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瞬间崩盘。


    他叹了口气,骂了声:“妈的。”


    两人就这样坐着,微风拂过,将她的头发丝追到了他的脸上。


    蒋铎情不自禁地低头望向她。


    她闭着眼,微风吹得她睫毛轻颤,白皙的皮肤和嫣色的唇那般完美地组合在一起。


    他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起来,舔了舔唇,轻轻凑近了她。


    他每夜里全部欲念的所在,近在咫尺。


    半晌,移开了脑袋。


    还是怂。


    “仙女也许会临幸凡人,但不会喜欢一条狗。”


    身后,蒋思迪的声音悠悠传来:“你这是连备胎的资格都没争取到,就是舔狗一条啊!”


    蒋铎懒得理她,顺手将熟睡的女孩背了起来,沿着花园的小径离开——


    “老子爱舔她,你有什么意见。”


    第17章 医院风波


    清晨的阳光斜入窗帘, 洒在陆呦的脚上,暖洋洋的。


    陆呦醒了过来,将大脚丫子抬到眼前,发现脚上起水泡的地方, 全部贴上了创可贴。


    “诶?”


    陆呦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的时装展很成功, 她收获了很多赞美,也得到了很多公司的实习邀请。


    不过后来她后来喝醉了, 出去透气来着, 跟蒋铎聊了会儿便睡着了,聊什么都不记得了。


    “睡得真香啊。”陆宁趴在窗边, 漂亮的黑色眸子眨巴眨巴,看着她:“仙女睡觉也要打呼流口水吗。”


    “喂!!!”


    陆呦赶紧用被子盖住自己。


    她平时喜欢luo睡,不过幸好, 今天是穿着外衣的。


    “你以后未经允许,不准随便进姐姐房间!尤其是在我睡觉的时候。”


    陆宁幽幽地叹了口气:“小时候我都可以和姐姐睡觉,长大烦死了。”


    陆呦直接想一脚踹他脸上了。


    这么大的人,还跟个小屁孩一样。


    陆宁榨了一杯黄瓜汁, 递到陆呦手上,让她醒醒宿醉的脑子:“昨天晚上你喝高了,蒋铎哥送你回来的。”


    “哦。”


    陆呦隐约记得, 蒋铎好像把她那双很磨脚的高跟鞋给扔了, 所以背她回家。


    她连忙地问道:“爸没看到吧?”


    “爸去医院守夜了。”


    陆呦松了口气:“那就好。”


    “昨晚你醉成狗, 他背你回来, 你吐了他一身。”


    “?”


    陆呦睁大眼睛:“不是吧!”


    陆宁坐在窗边, 沉痛地点头:“你知道他那件衣服多贵吗, 我看着都肉疼但蒋铎哥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没事,仙女吐的,不恶心’。他是不嫌恶心,但他说这话,直接把我给恶心吐了。”


    “这我绝对不信。”陆呦摇头:“蒋铎一张嘴,死人都要让他气活过来,没人比他更毒舌了。”


    “随你信不信咯。”陆宁无所谓地说:“反正你废了他一件价格不低于十万的西装。不过他没叫你赔,你就姑且装作不知道吧。”


    “”


    “对了,他说他扔了你的鞋,早上叫人送来了一双,说赔你的。”


    陆呦踩着拖鞋走出了房间,果然看到桌上放着Tory Burch的黑色礼盒。


    她随手拆开盒子,丝绒礼盒里静静地摆放着一双早春新款的高跟鞋。


    日常黑色系,真皮,非常软,不用上脚就知道,肯定很舒适,不会磨脚。


    这双鞋送得非常妥帖,不廉价,但也并不昂贵,恰达好处地抵扣了那双被扔掉的高跟鞋。


    陆呦穿上鞋,然后拍了照片发给蒋铎——“穿着很舒服。”


    JD:“我品味一向不错。”


    蒋铎默默地保存了那张照片。


    呦呦鹿鸣:“多少钱啊,我转给你。”


    JD:“2000,你昨晚那双高跟鞋多少钱?


    呦呦鹿鸣:“我那双5000哎。”


    JD:“哦。”


    【对方发起了一笔3000的转账】


    呦呦鹿鸣:?


    JD:“我从来不欠别人什么。”


    陆宁从厨房出来,将早餐递到陆呦手边,然后探头窥屏,看到那3000的转账,直接来了句:“好家伙。”


    陆呦抬头望向陆宁,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陆宁摇头:“绝对不是,蒋铎哥这么骄傲的人,只是不想欠别人什么。”


    陆呦:“真的?”


    陆宁笃定地点头:“嗯。”


    “我觉得也是。”


    陆呦接收了蒋铎3000的转账,然后又给蒋铎发起了一笔大额的转账,是昨天莫莎集团买她设计的时候现场支付的版权费。


    她将百分之九十五都还给了蒋铎,抵扣他这次在时装展中帮她支付的全部费用,还剩了一部分钱,用做母亲的医药手术费。


    呦呦鹿鸣:“还差一点点,我攒够了就还你!”


    JD:“妈的医疗费留够了?”


    呦呦鹿鸣:“留够了。”


    呦呦鹿鸣:“你在骂人?【怒】”


    JD:


    他接受了她的大额转账,说道:“剩下的钱,也尽快还我,拖久了有利息,利息滚雪球,多了你还不起,只能卖身抵债了。”


    陆呦撇撇嘴,说道:“放心,我有钱了就还你。”


    陆呦放下了手机,去厨房做了饭,给医院的妈妈送过去。


    临走的时候,她给了陆宁一些零花钱,让他去买个新书包,再换上新鞋。


    陆宁不客气地收了钱,笑嘻嘻地送她到门口:“谢了姐。”


    陆呦摸摸他的头:“好好复习。”


    “嗯,知道。”


    在她走了之后,陆宁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摸出铁盒子,将钱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盒子里。


    铁盒里还有他攒的红票子和一些零钱


    陆呦来到了医院,在妈妈住的特护病房里,她意外地见到了许沉舟。


    许沉舟坐在椅子上,正给陆呦的母亲秦美珍削苹果。


    陆云海之前听陆宁简单说了女儿分手的事,因为女儿不愿多说,他也没多问。


    而秦美珍则完全不知情,还把许沉舟当女婿,拉着他询问工作顺不顺利的事、和陆呦感情还好吗。


    许沉舟殷勤地照顾着秦美珍,又是削苹果、又是让她放宽心,他和陆呦虽然闹了点小别扭,但不影响感情。


    陆呦看到他出现在病房,脑门都要炸了,冷着脸走进去,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秦阿姨。”许沉舟不复那日威胁她时的混账模样,微笑道:“放心,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你不需要太辛苦。”


    秦美珍面色虚弱,感激地说道:“沉舟,多亏你照顾我们家呦呦了”


    “阿姨,您安心养病,只要陆呦不和我分手,我是不会放弃她的。”


    陆呦冷眉冷眼地看着许沉舟。


    她知道,今天许沉舟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知道,不仅她离不开他,就连她的家人,都离不开他的帮助。


    但同时,陆呦也明白,一旦她接受他的帮助,那么他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平等了。


    许沉舟可以随便在外面和林晚晚、张晚晚乱搞,她都只能默然接受


    因为这就是金丝鸟的代价,这也是许沉舟一直希望的。


    陆呦看着面前这个志得意满的男人,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咬了咬牙,当着父母的面,沉声道:“爸,妈,我和许沉舟已经正式分手了,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你们的女婿,你们以后不要单独见他,不要接受他的任何东西了。”


    陆云海和秦美珍面面相觑。


    “分手的原因,是他在外面有了小三,这突破了我容忍的底线。”


    陆呦本来还想着给他留点脸,不在长辈面前说长道短,但许沉舟既然自己不要脸,巴巴地跑来示威,便怪不得她了。


    听到陆呦的话,秦美珍率先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望向许沉舟:“你真的在外面有人了?”


    “秦阿姨,我可以解释,我和林晚晚没什么”


    话音未落,陆云海已经走过来,拉起许沉舟的胳膊,将他推出了病房:“以后你就不要来了!”


    许沉舟和善的面孔,终于冷了下去,冷声道:“是我让你们住进了特护病房,怎么,这会儿就跟我说起两家话了?”


    陆云海道:“我们家从来没有问你开口要过什么,呦呦拿回家的每一分钱,包括住院的钱,都是她自己挣的,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许沉舟冷笑:“你以为这家医院的特护病房是有钱就能住吗,秦阿姨能有这么好的治疗环境,就靠陆呦那点微不足道的薪资?天真。”


    秦美珍也被许沉舟的话激怒了,她一直以为许沉舟对陆呦好,以为自家女儿找到了后半辈子的幸福,可是没有想到


    她气得咳嗽了起来。


    陆呦赶紧上前劝慰,轻拍着她的背。


    秦美珍指着许沉舟,怒声道:“当初呦呦说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家拒绝了蒋家的姻亲,让呦呦跟你这个穷小子在一起,没想到你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其实许沉舟并非什么穷小子,只是当年他追求陆呦的时候,许家和陆家相比,的确微不足道,连门当户对都算不上。


    “我知道阿姨一直看不上我。”许沉舟嘴角挂着冷笑:“不过陆家的辉煌已经过去了,还在拿联姻说事,你以为现在的蒋家,你们还攀得上吗?”


    秦美珍气得脸色惨白,不住地咳嗽。


    陆呦气得抓起桌上的水果篮,砸向了许沉舟:“你给我滚!”


    许沉舟本来是想让陆家二老劝劝陆呦,让她不要这么固执,没想到这俩老东西竟然也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他平白惹了一身腥。


    “行,我走,你们别后悔。”


    他气急败坏地离开了病房。


    愤怒的同时,心里隐隐又有无限的失落。


    他曾以为陆呦永远离不开他,所以从来没有太过在意她的感受。


    可是当女孩真的坚决要挣脱金丝笼的时候,那种前所未有的不舍和悲伤,却慢慢吞噬了他的心。


    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喜欢。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陆家破产后,许沉舟是为了反抗家里人,才固执地坚持和陆呦在一起。


    只有许沉舟自己知道,不是陆呦离不开他,是他


    离不开陆呦了


    许沉舟离开之后,病房里,秦美珍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情绪很失落,她觉得是自己的病情拖累了女儿。


    妈妈一哭,陆呦心里越发难受。


    但她却不能哭,因为她已经长大了,这个家需要她来支撑。


    陆云海只是沉默着,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


    “我们以为许沉舟是个好孩子。”他无可奈何地说:“你跟他都这么多年了。”


    “爸,没事儿,谈恋爱哪有不分手的。”陆呦故作轻松地说:“现在社会,这种事多常见啊。分分合合的,很正常啦!妈你也别哭了,是我说的分手,你再这样哭,搞得像我被抛弃了似的。”


    “不哭了不哭了。”秦美珍擦干眼泪:“我们家呦呦这么优秀,多少男人排着队都轮不到呢,我看蒋铎就不错。”


    陆呦无奈:“您又提他做什么呀!”


    “蒋铎是个好孩子,咱们从小看着长大,虽然浑了几年,但人家现在也很有出息。”


    “是啊,私生子说着不好听。”陆云海也跟着帮腔道:“蒋家不待见他,但他自己争气啊。”


    “人家一个月工资上万,真正的铁饭碗。”


    陆呦嘴角抽抽。


    一个月工资上万,这也太小看蒋家小三爷了。


    他随随便便就能给她请到十万美金做一条裙子的工作室,云染青这种重量级明星,也是随他使唤。


    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连偷吃巧克力糖都要被掐手的可怜私生子了


    就在陆呦和父母聊天的时候,医院的主治医师过来,嘱咐道:“208病房的病人,准备要换到普通病房了。”


    陆呦不解地问:“我们刚刚交了特护病房的住院费,怎么又要搬到普通病房?”


    医生冷着脸说:“你们的特护病房,现在有更严重的病人住进来了,我们医院病房不够用,你们现在就要搬。”


    “我妈妈的病情,也很严重。”


    陆呦上前理论,但是父亲陆云海拉住了她。


    他经历的事情多,一眼就看出来了,是许沉舟跟医院这边打了招呼。


    “甭问了,咱们搬就是了。”


    陆呦不甘心地说:“咱们交的是特护病房的钱,凭什么搬到普通病房。”


    “你们真以为那点钱住上特护病房?”医生嘲讽地笑了笑:“看在许总的面子上,你们才能住进来。”


    陆呦知道许沉舟肯定收买了主治医师,怒声道:“你们这里到底是治病救人的医院,还是许沉舟的后花园,医院是他家开的吗?”


    “少废话,马上搬。”


    说完边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护士走进来,试图“帮”他们搬病房。


    陆呦推开了面前那个男护士,赶紧扶住了秦美珍:“不用你们搬,我们现在就走,换医院。”


    说着陆呦给陆宁打了电话,让他立刻过来医院帮忙收拾东西,带妈妈转院。


    陆宁马不停蹄飞速赶了过来,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陆呦也联系了一家环境更好的私立医院。


    因为母亲一直病着,她这些年也很关注了很多医院的信息,存了好些个私立医院的联系方式,她随便挑了一个排名前列的,便给母亲搬了转院手续。


    私立医院服务非常到位,派车过来接了秦美珍。


    整个医院属于花园式环境,很适合疗养,特护病房也像酒店的房间一样,家用家电设备齐全。


    陆云海担忧地问陆呦:“这病房,不便宜吧!”


    陆呦点头:“私立医院都不会很便宜,但是妈妈的病情要紧。”


    她可不想妈妈和好几位病人挤普通病房,甚至有可能会住在医院的走廊上。


    “没关系,爸,我能挣钱,妈妈住得起私立医院。”


    莫莎时装展让陆呦攒了些积蓄,初期的治疗费应该是够了。


    而这时候,陆宁也赶紧拿出自己攒的两万块代练的钱和零花钱积蓄,全部交给了陆云海:“这是我攒的,给妈妈治病。”


    陆云海看着这俩孩子,眼眶也有点温热。


    “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们让你们这么辛苦。”


    “别说这些了。”陆呦说道:“一家人就是要同舟共济。”


    在爸爸的保护下,他们过了十多年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也该他们保护父母了。


    安排完母亲入院之后,陆呦去缴清了一个月的住院费用,不过她发现私立医院也不会很贵。


    所有住院和治疗医药费用加起来,也才五六千的样子,甚至还不比过去半个月的花销高。


    陆呦看到价目单,问前台的护士:“确定这是所有费用吗?”


    护士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她很有服务意识地起身向陆呦鞠了一躬,礼貌地回复道——


    “这是所有费用了,如果您对费用有任何疑问或不满,可以提起申诉。”


    “不不,我不是嫌贵,我只是觉得”


    这也过于便宜了吧!


    早知道她就早点让妈妈转院了。


    陆呦离开之后,主治医师走出办公室,询问护士道:“那家人的特护vip病房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护士看着缴费清单,问道:“梁医生,咱们的特护vip高级病房,一天的收费都比这高啊,这家人是什么来头?”


    梁医生指了指缴费单最底下的一行落款:


    康华私立医院——蒋氏投资。


    “那位大概率,是未来的老板娘。”


    第18章 包子的反击


    母亲住院的事情搞定, 陆呦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重新回到了学校。


    学校里最近都在讨论大明星林晚晚盗用设计翻车的事情,对陆呦也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她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包子, 没想到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她在莫莎时装展上的崭露头角, 可以说是狠狠打了偷窃者的脸。


    不止林晚晚的演艺生涯有了污点, 就连晚舟集团, 一夜之间市值都蒸发了好几个亿,损失无可估量。


    寝室里, 苏洱递给陆呦一张表, 说今年的德馨奖学金评选开始了,按她的成绩绩点和参赛获奖来看, 肯定没问题, 让她赶紧填了报上去。


    陆呦正要去洗衣服,便说回来再填。


    来到洗衣间,听到另一个室友孙沁和几个女孩窃窃私语的声音——


    “德馨奖学金是咱们学校金额最高的奖学金了, 今年加了一万, 有三万块。”


    “连孙沁这样的成绩,都拿不到,你就别想了。”


    “每年德馨奖学金都让陆呦给拿了, 好像这奖学金都是专门给她开的一样,烦死了。”


    “谁让人家成绩好、绩点高咯。”


    “她成绩不是和孙沁不相上下吗, 去年俩人还并列院第一呢!凭什么奖学金给她啊。”


    “听说是设计稿拿奖多,最后老师们投票,把奖学金给她了。”


    孙沁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什么啊, 你们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女生们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赶紧围上来, 催促孙沁快讲。


    孙沁说道:“德馨奖学金的评选,学院老师的投票,每次都是Kevin老师领头将票投给了陆呦,他们俩的关系啧,一言难尽。”


    “我去!这么劲爆!”


    “看不出来啊,她平时正正经经的,谁知道背后竟然做这样的事?”


    “敢情你们还不知道呢!”


    孙沁作为陆呦的室友,她说的话,自然有一定的可信度:“孙沁,你还知道什么内幕,快给我们讲讲!”


    “她晚上经常不在寝室,要宿舍都快关门了才回来,有一次我还看到Kevin老师送她到宿舍楼下。”


    “妈耶!他们俩难不成搞到一起了?”


    孙沁冷笑:“你们没发现吗,课堂上Kevin也格外偏爱陆呦,咱们的设计图被他批得一文不值,偏偏每次他都对陆呦的稿子大夸特夸,这不是很明显吗!”


    “没错!我一开始以为是陆呦的确画的不错,但现在看来enmm。”


    “那你也未免太单纯了。”


    陆呦端着盆子的手紧了紧


    她很早以前,就听苏洱说起过,孙沁可能在造谣她和Kevin老师的事。


    但没有证据,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次让她听个正着。


    陆呦以前很少和人计较什么,一则她没有时间,二则闲言碎语又不会让她掉一块肉,只要不影响她赚钱,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忽然有点在意自己的名誉了。


    或许是因为蒋铎回来了,她不想让曾经一起长大的小竹马看她不起。


    陆呦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洗衣房,打开水龙头开始哗啦啦地接水,声音很大。


    女孩们一看到她,纷纷相互使眼色,让孙沁别说了。


    孙沁是真的讨厌陆呦,不仅仅因为奖学金的竞争,而是那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自卑。


    她出身底层,靠着优秀的成绩考入了青扶大学,她看不惯陆呦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从容和优雅。


    现在俩人家庭条件相当,陆呦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公主了。


    可是孙沁看到她,还是会觉得自卑久而久之,这种自卑让她的内心变得扭曲、变得面目可憎。


    她开始随口造谣陆呦,诋毁她的形象,仿佛陆呦真的成了她嘴里的那个样子。


    只有这样,才能够安抚她可怜的自尊心。


    而且,陆呦根本就是个包子的性格,从来不会反击。


    于是孙沁变本加厉——


    “怎么,某些不要脸的事,敢做还怕人说吗。”孙沁挑衅道:“你和Kevin老师的那些丑事”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响,陆呦将满满的一盆水,全倒在了孙沁身上。


    “啊!”


    孙沁骤然被淋成了落汤鸡,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呦:“你疯了吗!”


    陆呦恶狠狠地瞪着她,直接扔掉了手里的盆儿:“我要是再听到你造谣诋毁我和Kevin老师,我会让你为你的嘴贱付出代价。”


    孙沁震惊至极,没有想到出了名的“包子”陆呦,竟然也会反击。


    看着陆呦恶狠狠的眼神,孙沁趾高气昂的气势也弱了不少,强撑着一股气,有恃无恐地说道:“你以为你还是陆氏集团的小公主吗,现在你什么都不是,连许沉舟都和你分手了!你得意什么啊!”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陆呦摸出手机,手机里早已经路下了刚刚孙沁造谣她和Kevin老师的话——


    “我不需要倚仗任何人,也可以让你得到一个重大处分,从今以后,不仅仅是德馨奖学金,任何奖学金,你都别想了!”


    听到那段陆呦,孙沁脸色立马变了:“你你敢!”


    陆呦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洗衣间,顺脚还踢翻了挡在脚边水盆。


    哐啷一声响,吓得孙沁心肝都颤了颤。


    女孩们都安慰孙沁——


    “放心,陆呦不敢这样做。”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这种万事和为贵的性格,不会想和咱们为敌。”


    “就是,她要是敢告孙沁,咱们就举报她给工作室卖稿!”


    事实上,女孩们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们也发现了,她们拿陆呦根本没辙,她没有任何把柄在她们手上。


    即便给工作室卖稿,说起来不光彩,但没有违法违规,学校也管不了,顶多批评批评。


    可是她们真的有把柄、实打实捏在陆呦手上,就是那段录音。


    当天下午,学院便将孙沁等几个女生叫到了教务办公室。


    陆呦竟然真的上交了那段录音的音频。


    学院对这件事相当重视,因为事关教师的师风师德问题,说大了就是整个学院、甚至学校的名誉。


    所以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空口白牙地造谣污蔑。


    而孙沁和那几个女生,压根没有任何证据,就是怀着最大的恶意去猜测、甚至凭空捏造。


    学院查清了这件事之后,立刻给了那几个女生以通报批评。


    与此同时,造谣的罪魁祸首孙沁,也拿到了一个重大处分,在档案上狠狠地记了一笔,如果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便直接退学了。


    孙沁拿到处分之后,那段时间,直接打了蔫儿,在寝室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她曾经以为绝不反击的“包子”陆呦,却没有想到被她狠狠咬了一口,而且咬得这样疼。


    而事实证明,越是趾高气昂的人,越是欺软怕硬。


    那件事之后,陆呦发现平时喜欢和她作对的人,也全都偃旗息鼓,不再找她麻烦了


    晚上,陆呦从寝室拿了点猫粮,去楼下喂楼下那只流浪的小黑猫,却意外发现小黑猫走路一瘸一拐,后肢似乎出了点问题。


    于是她从宿舍拿了猫包,带着小猫去市中心的宠物医院检查状况。


    却没想到,商城内部人头攒动,似乎发生了命案。


    陆呦拼命挤进商城,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没成想一个猝不及防,来到了警戒线边,一个女人面目全非、血肉淋漓的尸体,就这样扭曲地呈现在她面前。


    陆呦吓得肝胆俱裂、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啊!”


    不远处几个刑警正在调查取证,蒋铎作为高级警督,也在现场。


    他蹲在地上,戴着胶纸白手套的手,从跳楼女人的包里出一根项链。


    听到这一声惊呼,他抬起头,看到了远处手足无措、魂飞魄散的陆呦。


    小姑娘穿着背带裤,背着粉色的猫包,逆着光站在落地窗,脸色惨白无比。


    蒋铎皱了眉,不耐地冲贺鸣非喊了声:“贺队,现场怎么回事!无关人员给我立刻清退!”


    一身制服的贺鸣非,立马组织人手,将探头探脑看热闹的群众围在警戒线外——


    “别看了别看了,跳楼有什么好看的,别影响查案子,都各干各的去吧!”


    陆呦自然也看到了蒋铎。


    他穿着和“结婚”那天一模一样的黑色的制服,单膝蹲在地上,认真地查勘着周围的环境。


    他短发干净利落,挺阔的眉宇下,漆黑的视线地扫过尸体,毫无波澜。


    这是陆呦第一次见到他工作时的样子,认真、专注、一丝不苟,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深呼吸,定了定心神,配合着警方的疏散,乘坐另一部电梯去到了五楼的宠物店。


    宠物店里,也有不少客人在讨论着楼下的命案——


    “听说是和男朋友发生争执,男的把她给推下去了。”


    “妈耶,谈个恋爱,把命都出脱了。”


    “现在的男的惹不起惹不起。”


    “现场有个警官超级帅你们看到没有?”


    “看到了!那位不是蒋氏集团的小三爷吗。”


    “妈耶,穿制服帅炸了。”


    陆呦领了问诊票,坐在等候椅上平复心绪。


    那女孩死亡的场景,鲜血淋漓地呈现在她眼前,四肢都扭曲了,眼睛也睁开着,嘴巴长大了,似乎很不甘心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面死亡,陆呦手抖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来自蒋铎。


    JD:“谁让你挤进来看热闹,好看吗?”


    陆呦想到刚刚蒋铎那么凶巴巴的样子,有点心虚,尽管她也只是不小心被人挤到离尸体那么近的位置。


    呦呦鹿鸣:“对不起,影响你们了。”


    JD:“吓到了?”


    呦呦鹿鸣:“有点qwq”


    蒋铎给她连发了好几张狗狗的动图,有萨摩耶微笑眨眼、还有柯基小短腿扭屁屁、还有哈士奇歪头杀。


    陆呦以为他发这么多表情包过来,是在嘲笑她,于是很不客气地说——


    “三爷不是在工作吗,这么闲来笑话我?”


    JD:“”


    JD:“老子是闲的”


    说完便再也不理她。


    陆呦翻着蒋铎发来的狗狗动图表情包,反应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蒋铎给她发这些图,好像是在


    治愈她?


    第19章 双更合一


    宠物医生检查了猫猫的后肢, 说小猫的腿是让人用工具给夹断的。


    陆呦愕然:“您确定吗?”


    “这明显是人为造成的,车祸不会造成这样的损伤。”宠物医生指着小猫的腿:“被人用镊子给夹骨折了。”


    “它是流浪猫,谁会这样做呀。”


    “谁知道呢, 可能是虐猫的,我以前也遇到过。”


    这只小猫, 陆呦读研的时候便一直在喂养, 性格温顺亲人,平日里见陆呦远远来了, 都要钻出来拦路“碰瓷”。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陆呦都想领养它了,只可惜她现在没办法照顾它。


    陆呦问医生:“这能治好吗?”


    “损伤是不可逆的,肯定瘸了。”宠物医生取来了纱布:“不过可以给你开点药,包扎修复一下。”


    “麻烦您了。”


    医生给小猫包扎过程中,小猫一直很乖,陆呦帮医生控制住它,它还舔了舔她的手心


    回宿舍之后, 陆呦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洱。


    苏洱义愤填膺地说:“肯定是我们学校的变.态男,前段时间不一直在传吗, 说晚上经常会听到后山传来猫狗的叫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陆呦将猫包里的小黑猫放了出来:“不能再放回去了, 否则被逮到, 肯定凶多吉少。”


    “但咱们也不能养在寝室,被宿管阿姨查到了,凶多吉少的就是咱们。”


    “就找收养家庭吧。”


    陆呦打开了电脑,在网络上发布了一则同城收养的信息, 并且把信息转到了朋友圈——


    “可爱的小黑猫一只哦, 六个月, 小朋友后腿残疾,但可以自主行走,寻爱心主人,前三个月同意上门或视频探视。”


    不过现在收养猫猫狗狗,都是供大于求,尤其有残疾的猫猫,很难找到愿意收养的家庭。


    果不其然,无人问津。


    晚上,蒋铎给陆呦发了一条信息。


    JD:“听说有猫?”


    呦呦鹿鸣:“有,三爷想要吗?”


    JD:“前三个月要求探视?”


    呦呦鹿鸣:“嗯,原则上是这样,因为害怕一时心血来潮,玩几天就弃养了。”


    呦呦鹿鸣:“但是可以视频探视”


    第二条还没发出去,蒋铎的消息便来了——


    JD:“我要求每周上门探视七次,每次不低于二十四个小时,能接受我就领养。”


    呦呦鹿鸣:?


    呦呦鹿鸣:“三爷您干脆把我也领养了。”


    JD:“养,到哪里办领养手续?”


    呦呦鹿鸣:“别开玩笑了!我们学校有虐猫的,三爷您到底养不养呀!”


    JD:“我现在过来接。”


    呦呦鹿鸣:“好嘞!等您!”


    很快,一辆黑色的路虎越野停在了宿舍楼下。


    陆呦刚刚把小猫装进猫包里,便听到整栋宿舍楼的女生都沸腾了起来。


    “是蒋铎啊!”


    “我的妈!他制服好帅!”


    “是我单身太久了吗,他的车我都觉得好有男人味!”


    陆呦站在阳台边,朝楼下望了望。


    香樟树下,停着那辆很有“男人味”的路虎越野,而车主人一身规整的黑色制服,懒懒散散地倚靠在越野边。


    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落在他的身上。


    那颗嫣红的泪痣,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明艳动人。


    没有女孩能抵抗这男人强大的荷尔蒙。


    尤其,这一身制服


    短短几分钟,已经好几个女生凑上去问他要联系方式了。


    陆呦不再耽误,背着猫包下了楼,都不等他邀请,直接坐进了他的车里。


    蒋铎坐进来,说道:“母校的女生,还是这么热情。”


    陆呦鄙夷地睨他一眼:“所以你又认识了几个新女朋友?”


    “没有,我都拒绝了。”


    “为什么?”


    他眼角上扬,淡笑道:“因为不是心上人。”


    陆呦望向他:“你心上人是谁啊?”


    “你”


    话音未落,男人便覆身压过来。


    刹一那间,陆呦明显感觉到了心跳的加速,后背贴在了车靠椅上,全身僵硬。


    满脑子都是那一声:“你”


    蒋铎缓缓地给她系上了安全带,然后用低沉性感的调子,在她耳畔道:“你谁啊,管这么多。”


    陆呦耳垂都不禁红了,用力推开了坏笑的男人。


    “你烦死了!”


    蒋铎启动了引擎,将车驶了出去,轻飘飘地说:“怎么,失望?”


    “没有!”


    “想当我的心上人?”


    “我想当你爸爸!”


    “死小孩。”


    蒋铎伸手惩戒地揉了揉她的头:“听说你对某人千依百顺,到我这儿就蹬鼻子上脸。”


    “因为你是蒋铎啊。”陆呦冲他吐了吐舌头:“略~”


    “我蒋铎怎么了,低人一等,不配让你温柔?”


    “那倒不是。”


    因为他是蒋铎,是唯一一个她可以以本来面目相处、不需要有任何伪饰的男人


    陆呦先带蒋铎去宠物店买了猫砂、猫砂盆、还有猫粮和猫抓板、指甲刀等一系列养猫用品,刷他卡也是刷得毫不留情,猫粮直接买了进口天然粮。


    蒋铎的家很大,猫猫可以在家里自由玩耍。


    一开始,小黑猫还有些胆怯,小心翼翼地活动着,不过很快便熟悉了环境,开始上窜下跳。


    “以后它就是你的宠物了。”陆呦说道:“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蒋铎打量着这黑漆漆的小猫,随口道:“煤炭。”


    “这这什么名字啊。”


    “和它相得益彰。”


    陆呦将小猫抱到蒋铎面前,让他摸摸它。


    不过蒋铎有洁癖、也很不习惯跟动物亲昵,矜持地远远看着,不肯上手。


    “以后你就是它的爸爸了。”陆呦抓起了蒋铎的手,让他摸了摸猫头:“要爱它哦。”


    小猫猫也很乖地蹭了蹭他的手。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立刻抽回了手:“行了,我会养好它。”


    小猫嗖地一下,蹿进了蒋铎的房间。


    陆呦打量着蒋铎眉头皱了起来,于是赶紧把小猫揪出来,煞有介事地叮嘱道——


    “爸爸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


    “不要总是喵喵叫,爸爸喜欢安静。”


    “最重要的是,不要进爸爸的卧房,更不要上他的床哦。”


    蒋铎看着陆呦一条一条地教小猫规矩,觉得好笑,喃了声:“怎么不能上我的床了,我还把它吃了?”


    陆呦想到小时候,这家伙也是极度爱干净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你不是有洁癖么。”


    “有,但没那么严重。”


    “这么说来,它可以进你的卧房,上你的床咯。”


    “它不可以。”蒋铎倚在门边,嘴角浅浅勾了起来:“但你可以。”


    “”


    陆呦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安顿好“煤炭”的生活之后,陆呦便起身要告辞了,蒋铎给了她一张电梯门禁卡。


    陆呦不明所以。


    蒋铎懒洋洋地解释道:“有时候查案子,有一连几天都不回家的情况。”


    “行,你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来给你当免费铲屎官吧。”


    陆呦果断接受了门禁卡,忽然又想到今天在商场发生的凶杀案:“今天那案子破了吗?”


    “嫌疑人当场抓获,也交代了罪行。”蒋铎拿起水壶,给桌上的兰花盆栽浇了水,淡淡道:“嫌疑人有偏执型人格,受不了被害人跟他提分手,激情杀人,将她从五楼推下去。”


    “偏执型的男人真的好可怕。”陆呦感叹道:“遇到那种病态人格的人,一定要躲远点,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恋爱呀。”


    话音刚落,便听到蒋铎手上的水壶掉在地上,正好滚落到了她的脚边。


    她赶紧捡起了水壶,递给他。


    蒋铎没有去接水壶,而是示意让她放桌上,不经意间藏起了轻微颤抖的手。


    “你怪怪的。”


    “没事,你快回去了。”


    陆呦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最近查案子太累啦?”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努力控制着藏起来的右手的颤抖,加重了语气:“快回去了,陆呦。”


    陆呦有点不放心,踮起脚,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真生病啦?”


    忽然间,她的手腕被他炙热的手用力地揪住。


    陆呦猝不及防还以为是烙铁贴了上来,好烫,他的掌心烫的她心惊:“你怎么”


    男人很用力、很用力地牵着她。


    不,不是牵,更像是桎梏着,以至于她根本无力挣开,仿佛手腕上套上了坚石更灼烫的锁链——


    “说了让你走。”


    陆呦惊诧地抬头望向他,他眸色深黑如夜,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


    直至此刻,陆呦才感觉到,她所熟悉的蒋铎,只是初中以前的蒋哥哥。


    后来的他,面目全非变成了全然陌生的蒋铎。


    “蒋、蒋铎你可不可以放开我?”


    陆呦带着轻微颤栗的语气,近乎恳求:“你这个样子,怪吓人的。”


    蒋铎看着她,嘴角忽然绽开了一丝邪恶的笑意——


    “去给老子拿药,橱柜第三层。”


    说完之后,他骤然张开五指,放开了她。


    陆呦赶紧抽回手,细长而白皙的手腕上,落了绯红的指痕,可见他有多用力。


    “那药就拿药,你吓人做什么。”


    陆呦抱怨着,起身去橱柜拿药。


    橱柜打开,第三层有一个药盒,里面只有一种药,壳子上写着——


    利培酮。


    “是这个吗?”她冲他晃了晃盒子。


    “嗯。”


    陆呦拿了杯子接了水,将药盒递到了蒋铎手边,好奇地问道:“这什么药啊。”


    “你自己不会搜?”


    “算啦,懒得搜,走了。”


    陆呦拎着包,朝着电梯走去。


    电梯门缓缓阖上的那一刻,男人仰头吃了药,眼角余光正好扫到了她,薄唇上翘,眼角那颗嫣红的桃花痣,灼灼闪动着。


    楼下电梯打开的一瞬间,陆呦赶紧跑出来,慌慌张张地摸出了手机,搜索了“利培酮”三个字。


    跳出来的结果,令她大惊失色。


    利培酮是治疗精神疾病方面的药物


    初中那场绑架案之后,每一个无边无际的漫漫长夜,蒋铎都是在无边的恐惧中度过。


    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带他去做心理辅导,全靠他一个人在恐惧中硬扛着。


    失眠了很多年,自然而然,蒋铎患上了躁妄症。


    他时常会出现幻觉,会看到那个恶魔般的男人的影子。


    一开始,他恐惧,宛如老鼠一般四处躲藏。


    后来渐渐的,心里升起一股邪恶的力量,而这股邪恶的力量,最终战胜了恐惧。


    即便出现幻觉,他也能够从容应对、谈笑风生,与心中的恶魔共生共存,并且,合而为一。


    谁都不会知道,为什么蒋铎后来会变得那么野。


    打架把人往死里打,像个疯子一样跟人玩命飙车,浑身上下鬼气森森。


    而陆呦,他很小的时候,幻想过要和她结婚,要努力照顾她。


    因为这毛病,也再也不敢奢望了。


    后来,陆呦和许沉舟在一起,每每看到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饭后在操场散步看夕阳


    蒋铎嫉妒得发狂,恶魔的影子又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站在他面前,狂笑着对那个女孩挥舞屠刀。


    精神彻底崩溃。


    那姑娘,是他晦暗的童年仅存的一丝美好了。


    摆在蒋铎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走,要么死


    在马里兰念犯罪学那几年,蒋铎接触了无数犯罪心理学案例,也主动接受了学校提供的最好的心理咨询和治疗。


    渐渐地,恶魔的影子消失了。


    他的躁妄症也几乎痊愈,才敢重新回到她身边。


    方才陆呦不经意间的那番话,重新燃起了他心里最深的阴霾。


    他让陆呦给他拿药,却没有吃,只是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事情,透露给了她。


    她应该早就敏感地察觉到了。


    蒋铎,早就不是她当年的蒋哥哥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怕他。


    知道了更好。


    知道了便离远离他。


    反正从来没有喜欢过


    陆呦头重脚轻地回了宿舍,苏洱见她脸色不对劲,赶紧问道:“脸色这么难看。”


    陆呦一把抓住了苏洱的手:“小耳朵,我心里有点乱。”


    “怎么了!”她看着陆呦唇色都白了:“你别吓我,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陆呦用力地摇头。


    她自然不能把刚刚的发现轻易告诉别人,因为这是蒋铎的隐私。


    但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陆呦不知道蒋铎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时候,还是后来长大了?


    是不是和那场绑架案有关?


    还是后来受害家庭对他做出的恶劣行为?


    亦或者都有关系。


    陆呦来到操场,给贺鸣非打了个电话,详细询问这件事。


    贺鸣非见陆呦已经知道了实情,索性也不瞒她——


    “他高中那几年,躁妄症就很严重了,会出现幻觉,甚至有时候会有自残行为。所以那些年他刻意疏远你,也是怕伤害你。”


    操场上,凉风习习,陆呦眼睛红了一圈。


    这些,她全都不知道。


    “那他现在治好了吗?”


    “当然治好了。”贺鸣非笃定地说道:“马里兰大学最顶尖的临床心理学专家团,那几年都围着他转,早就治好了他的躁妄症。”


    贺鸣非像是生怕陆呦不相信,而嫌弃蒋铎似的,连声佐证:“而且我们这边入职也会有严格的体检,里面就包含精神方面的检查,你可以放心啊。”


    陆呦这才算松了口气:“谢谢你,非哥。”


    “谢什么啊,你别为这个疏远他就好。”


    “怎么会,我就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点难受。”


    “甭难受,他就是条老狗,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作的。”


    “你别这样说他。”


    第二天一早,贺鸣非便在办公室看到了蒋铎,蒋铎似乎一夜未睡,脸上挂着黑眼圈,面露倦容。


    “陆呦看到你的药了?”


    蒋铎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本来也不想瞒着。”


    贺鸣非知道,是昨天那起血淋淋的命案,让蒋铎心里升出了无端的恐惧。


    他害怕自己也像命案中的嫌疑人一样,做出伤害挚爱之事。


    “早些年你疏远她,是怕伤害她。现在都已经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平白让小姑娘东想西想的”


    “她本来对我无意,以后知道了,会防着我些。”蒋铎淡淡道:“那样对她更好。”


    “你就是自讨苦吃。”


    贺鸣非坐在椅子上,拿起了昨天凶杀案的案卷,一边看着,说道:“本来挺好的姻缘,青梅竹马,又是老太太亲手指的,结果让你自己给生生作没了。”


    “我算什么东西。”蒋铎眼神冷了许多:“配不上。”


    贺鸣非知道在他心里,陆呦永远是高不可攀的女神,甭管她再落魄、他再牛逼女神就是女神,永远只有跪舔的份儿。


    他不再提这茬,转头看向蒋铎的电脑屏幕,赫然看到好几个血腥的虐猫、虐狗视频:“卧槽!你看这玩意儿干什么!变态啊!”


    蒋铎点进暗网系统,在对比了最新的几百个虐待动物的视频之后,调出了三个视频,发给了贺鸣非——


    “青扶大学有学生在拍虐待动物的视频,卖到暗网非法牟利,去学校把他们找出来,按照非法买卖违规视频处理。”


    贺鸣非点进去看了看,发现视频里这俩虐猫的学生,很聪明地给自己的脸打了码。


    不过蒋铎已经通过技术手段,把他们的马赛克摘掉了,通过学校找到这俩人,应该不难。


    “三爷你真是闲的很啊,不仅要查命案,连猫猫狗狗的事情你都要管。”


    “群众的事,无-小-事。”


    “您说得都对,我有您一半觉悟,我早跟您一样升警督了。”


    下班后,蒋铎心情不佳,索性去就酒吧喝了两杯。


    一整天,陆呦都没有联系他。


    他脑子里又回想起了女孩昨天的话——


    “偏执型的男人真的好可怕。”


    “遇到那种病态人格的人,一定要躲远点。”


    是啊,躲远点就对了。


    他眼底带了几分微醺的醉意,端着酒杯摇晃着,嘴角挂着冰冷的嘲意。


    他究竟还在奢望什么。


    很快,便有女人走到蒋铎身边,主动和他搭话:“帅哥,一个人喝酒啊?”


    他淡淡睨她一眼,笑得风光霁月,女人都看呆了,情不自禁地贴了上去。


    只可惜,男人附在她耳畔,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气的半死——


    “不好意思,性无能。”


    女人铁青着脸色走开了。


    蒋铎起身离开了酒吧,晃晃悠悠地回到家里。


    “煤炭”揣着手坐在沙发上,对他奶声奶气地叫了声:“miu~”


    蒋铎扯掉了领带,脱了上衣,回房间倒头便睡。


    家里没开暖气,但被窝却很温暖,晕晕乎乎间他抱到了一个很舒服柔软的东西。


    他以为是“煤炭”钻进被窝了,索性抱紧了些,轻轻抚摸着,迷糊地喃道:“妈妈怎么说的,嗯?不让上床。”


    怀中的女孩略带颤栗的嗓音,对着他胸口道:“那你倒是松松手啊。”


    蒋铎猛地睁开了眼睛,酒意顿消,一把扯开了被单。


    陆呦赶紧从床上翻身下来,站在地毯边,防备地看着他。


    蒋铎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的酒意还没清醒,出现了幻觉。


    他打开了床边的柔灯。


    灯光下,女孩穿着件宽松的小裙子,头发凌乱,似乎也是没睡醒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我等你下班来着。”陆呦无奈地说:“左等右等,你都不回来,我就在你房间看书,结果看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蒋铎怀里还残留着女孩身上馨香和余温。


    他揉了揉眼角:“找我有事?”


    “嗯。”


    陆呦讪讪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认真地对他说:“我想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


    “那几年,我真的太笨了。”陆呦泄气道:“如果我早点发现你不对劲,就好了。”


    蒋铎嘴角自嘲地扬了扬:“如果早点发现,是不是连朋友都不当了?”


    “早点知道,不管你怎么对我坏,怎么骂我,我都不会疏远你。”陆呦看着他,真诚地说:“我会想办法帮你治病,不会让你的病情恶化。”


    灯光下,蒋铎眸底的晦暗少了些,眼底桃花痣闪动着:“你不怕我?”


    “这有什么怕的,你又不是别人。”


    “昨天的凶杀案,罪犯也是曾经亲密的男朋友。”蒋铎提醒她:“别太信赖亲密关系,人都是复杂体,你永远不会知道对方”


    话音未落,女孩柔软的掌心,轻轻覆盖住了他的手背,很细腻地摩挲了一下。


    “朋友有很多,那个渣男友也不是唯一。但蒋铎永远是我的蒋铎啊。”


    蒋铎的心狠狠地揪紧了,敛着眸子,藏住了汹涌澎湃的情绪。


    这句话,甚至算不上情话。


    但足以令他粉身碎骨。


    他反握住了陆呦的手,在她试图挣开的时候,用力抓住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


    第20章 至死不渝【双更合一】


    很快, 学校里那两个虐猫男被警方带走了,罪名是涉嫌以非法传播视频牟利。


    学校很快做出了回应,发布了开除他们的通告。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正值陆宁高考在即,全家人都很紧张, 生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让他分心。


    偏偏在这种时候,陆家最大的债主又找上了门来, 要求陆呦在三个月内, 还清全部的债务一千万。


    他们讨债的手段也是很过分,在家门口都刷了漆,写上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样的标语,用极其下流的方式,给陆家施加压力。


    看到这些红漆标语,陆云海气得险些犯了高血压,差点报警。


    陆呦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来催债的男人, 名叫黄肯,他给出的理由, 也是很直接——


    “听说你在莫莎时装拍卖会上赚了不少,应该不缺我们这点钱吧。”


    莫莎时装展的拍卖会, 陆呦的确展露了头角, 挣了一笔钱。


    但是他们不会知道,那套毕设卖出去的钱,统共也才百万,而且基本上百分之九十都还给了蒋铎, 哪里还会有剩下的钱。


    陆呦看着那几个堵在家门口的男人, 知道他们都是债主请来专门要债的家伙, 并不好惹。


    如果她不还钱的话,很有可能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此时正是弟弟高考的关键时刻,陆呦并不想节外生枝,说道:“钱,我会尽快凑齐,请你们立刻离开。”


    黄肯笑道:“我相信陆家大小姐的实力,不过嘛,这贷款是滚雪球、利滚利,还请抓紧时间,三天之内,付清全额和利息。”


    “可以。”


    陆呦沉着脸,答应了他们。


    陆云海扯了扯陆呦的衣袖,低声说:“咱们家哪里有这么多钱?”


    陆呦摇头,用眼神告诉父亲,她会想办法。


    现在陆宁高考的事情最大,绝对不能让这些流氓在家门口胡乱作为、影响他的心态


    当天下午,陆呦便联系了久久没有联系的尚娴淑,告诉她,自己已经考虑好了,愿意与她合作,一起做时装工作室。


    一开始,或许她还有所犹豫,觉得自己开工作室风险太大。


    但是正如沈思思所分析的那样,要么成为公司里面的996打工人;要么,就破釜沉舟、拼一把,失败了摔个头破血流,成功了,便是东山再起。


    陆呦现在的处境,已经没有更多时间让她慢慢考虑了。


    尚娴淑接到陆呦的电话,便立刻和她在咖啡厅见了面,初步拟订了工作室的初步事宜。


    “尚夫人您的定位,是希望做高端奢侈品时装。但是目前来看,我们缺乏根基,也缺乏资金,所以工作室的定位不会很高。”


    陆呦已经连夜草拟了方案,递到了尚娴淑的手上:“我们定位在目前市场潜力最大的年轻人时尚潮牌风格男女装,并且在借助现在发达的电商和自媒体进行销售,这是我的初步计划。”


    奢侈时装需要历史底蕴,并不是他们这种初步创业就可以轻易挑战的领域。


    “品牌名字名字,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就叫鹿风。”


    “这名字不错啊。”尚娴淑看着陆呦,欣赏地说:“这些日子我也在考虑,不怕你笑话,我手头上也只有不到一千万的积蓄,根本做不了大体量的生意,就按你说的,我们一步一脚印,先从电商做起吧,先把鹿风的名气打出来。”


    陆呦松了口气,之前害怕尚娴淑不同意,现在看来,她的这位合作者也还是很能听得进意见的。


    “虽然是做电商,但我也希望能够拥有无可替代的市场独特性。”


    陆呦拿出了自己的策划方案,递到尚娴淑手边:“因此,无论是在设计、还是剪裁方面,我都会严格把关,做出自己的设计师风格。”


    “这就是我想要的。”尚娴淑微笑着、看着陆呦:“如果只是普通的服装生意,我倒也不必以股份分成的方式,把你这尊大佛请过来了,随便去进点货,开个网店卖衣服,请模特拍拍照,再买点推广,很容易就把生意做起来了。”


    尚娴淑看中陆呦的原因,就是她在时装设计方面的天赋和才华,甚至还有她的野心。


    这小姑娘,来日并非池中之物。


    她要做的,是自己的设计师品牌,是重振整个陆氏江山。


    所以,与其说是尚娴淑给了陆呦机会,倒不如说是尚娴淑投资了陆呦,来日能够分得一杯羹。


    一整个下午,陆呦和她详细地拟订了工作室的发展方向。


    目前首要的任务,便是招揽一些时装设计剪裁以及网店运营方面的人才,将工作室经营起来。


    “其实,你一直没有联系我,我以为你对我的提议不感兴趣。”


    尚娴淑看着陆呦,笑吟吟道:“毕竟,青扶大学艺术系的高材生,毕业之后,自然会有大把知名时装公司抢着要你。来我这儿,便是一场豪赌。”


    既然已经决定合作,陆呦毫不避讳地坦诚相待:“我需要钱,而且是一笔巨款。”


    若她去时装公司,从最底层做起,即便是做到首席设计师,都需要好几年时间,而且工资根本不够支撑她的债务。


    正如尚娴淑所说,来她这里,便是一场豪赌,如果赢了,她的人生便从此有了起色。


    尚娴淑闻言,立刻道:“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想想办法。”


    陆呦摇头,微笑道:“不用了,谢谢您尚夫人,还是让我们保持单纯的合作关系吧。”


    尚娴淑也不勉强她,而且她能给到的帮助也很有限。


    别人看她是豪门阔太太,光鲜亮丽。


    但事实上,靠着婆家给的零花钱供养的她,其实手头也并不宽裕,这也是她想要出来自己搞事业的原因。


    陆呦辞别了尚娴淑之后,攥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犹豫了很久很久。


    终于,似鼓起了勇气一般,给蒋铎拨去了电话。


    蒋铎正被蒋思迪扣在办公室开董事会,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眼底浮现一丝光亮


    不出意外。


    这个电话,他从昨晚便开始等了。


    他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小姑娘忐忑的声音:“蒋铎,你在忙吗?”


    “在开会。”


    “啊,那你先忙,我等会儿再找你。”


    “不用,你说,我听着便是。”


    蒋铎低声说话的调子,莫名给人一种时光温柔的感觉。


    陆呦原地踱着步子,咬了咬牙,艰难地说:“蒋铎,我想找你借点钱。”


    “多少?”


    “一千万。”


    一千万,对于蒋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


    “我知道这样很不合适,但我弟弟要高考了,我不能让债主天天来家里闹。”陆呦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我想你可能会愿意帮我。”


    他淡淡笑了:“你对我们的关系,倒是很有信心。”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是。”他略带了些咬牙切齿,说道:“我们的确是最好的朋友。”


    “我会尽快还你,也不会让你平白帮忙,在合理范围内,利息随你提。”陆呦也想好了条件:“我这边正在创业,不一定成功,我会努力试试,我也可以把我的股份分给你。”


    蒋铎并没有立刻应她,而是说道:“来公司面谈吧。”


    “好。”陆呦温顺地应道:“我现在就来。”


    “到了,如果我还在开会,让助理带你去我的私人起居室,桌上的糖和点心随便吃。”


    “嗯。”


    蒋思迪看着蒋铎嘴角的笑意,办公桌下,她用力踹了他一脚,用眼神提醒:“开会呢,认真点!”


    蒋铎收敛了笑意,不过没半分钟,眼角又绽开花了。


    蒋思迪:


    就连正在做汇报的市场主管,都因为长桌对面那个素来不苟言笑的总裁,几次表情管理失控,险些忘词。


    蒋思迪凑近了蒋铎,低声问道:“中大奖了?”


    笑得跟条狗似的。


    “不是大奖。”


    但是比大奖更让他幸福。


    蒋铎低头,看着手机里女孩给他发来的一连串道谢的猫咪表情包,眼神温柔——


    “我要结婚了。”


    办公室外,蒋思迪一把揪住了蒋铎的衣领——


    “你结个锤子婚啊!”


    周围不少同事都在侧目观望,蒋思迪索性将他拉到了办公室隔间:“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蒋铎嘴角淡淡扬了扬:“我达到了法定婚龄,事业有成,生理状态良好,怎么不能结婚?”


    “蒋铎,之前你在公司随心所以、为所欲为便算了,我不管你。但你也要知道,爸爸把蒋家交到你手上,不是由你任性祸祸的!”


    “你以为老子稀罕这什么破蒋家。”


    蒋铎眼角勾起一抹冷冽的戾气,揪住了蒋思迪的手,甩开——


    “是你们蒋家烂透根了,才想起我这个正好有点出息的私生子来。所以麻烦搞清楚状况,老爷子把蒋家交给我,不是给我的补偿和恩赐,是他有求于我求着我管着蒋家的基业。”


    蒋思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回国以来,蒋铎从未提及过儿时的事情,每天一副清风霁月的做派,除了警队的日常工作,他便像个佛爷一样坐在办公室。


    她以为他放下了儿时的磨难和不公,慢慢接受蒋家了。


    却没想到,这些事就像燃烧的烟头,在他心底留下了难以抹平的伤疤。


    而他,字字句句,道出的都是实情——


    老爷子把蒋家给他,不是出于补偿,而是只有他蒋铎立在这里,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持蒋家的完整性,不至于被那些不肖子孙瓜分一空。


    而凭借他的天赋和头脑,也能够让蒋氏的基业长久地维持下去。


    蒋思迪冷笑:“这么说来,我们蒋家还要谢谢你咯。”


    “那倒不必。”蒋铎理直气壮道:“但婚事需要姐姐帮忙操办一下,我要给她一场举世瞩目的盛大婚礼。”


    “”


    “所以你要结婚,新娘子知道这件事,她答应了吗?”


    “她会答应。”


    蒋思迪看着他,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你不会对陆呦用了什么落井下石的手段”


    “我不想等了。”蒋铎眼底泛着冷鸷的光,沉声道:“我要她,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他已经等了五年,也痛彻心扉了五年,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甚至还傻了吧唧地祝福她,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被伤害


    现在她已经接受了他身上最晦暗的秘密,并且告诉他:“朋友有很多,许沉舟也不是唯一,但蒋铎,是她唯一的蒋铎。”


    就当蒋铎自私,他要成为她真正的唯一。


    “蒋铎!”


    蒋思迪扯住了他的衣袖,嗓音有些颤抖:“她是陆呦啊,你青梅竹马的妹妹,她以前对你多好,你怎么能用结婚这种事作为筹码,去算计她”


    蒋铎袖子底下的手握紧了拳头,不住地颤抖着,心都要碎了。


    “我在帮她,我会让她过的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他压抑心头的酸楚,似乎在说服自己:“这怎么能叫算计”


    “但她不爱你,你却千方百计想娶她,这不就是算计?”


    良久,蒋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姐姐,杀人诛心莫过于你这句话了。”


    就在这时,助理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说道:“蒋总,陆小姐已经在起居室等了一个小时了。”


    蒋铎转身离开。


    身后,蒋思迪叫住了他:“蒋铎,不要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他背影顿住,很久之后,他咬牙道:“我最大的后悔,就是当初没有把她从许沉舟手里夺回来。”


    蒋铎大步流星走进了起居室,陆呦立刻从沙发边起身。


    她穿着一件过膝的浅杏色连衣裙,勾勒着窈窕的身段。柔和的灯光下,她白皙的脸蛋仿佛铺了一层蜜粉,令人升起无限的遐思来。


    陆呦望向他,问道:“你忙完了吗?”


    蒋铎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抓起了茶几正中央糖盒里的巧克力,递到她面前:“怎么不吃。”


    陆呦这会儿是求人帮忙,自然不像平时那样放松,所以也没有如他叮嘱的那样,随意吃点心糖果。


    “蒋铎,那个”


    蒋铎兀自剥开了一颗糖,递到她的嘴边:“尝一下,我找俄罗斯代购买的,不是你常吃的黑巧,榛子味,味道也不错。”


    陆呦望着他满眼期待的样子,也只好听话地叼走了他手里的糖。


    香浓馥郁的甜意,瞬间在舌尖蔓延。


    “怎么样?”他迫不及待地问:“这种口味好吃吗?”


    “唔好吃。”


    蒋铎看着小姑娘客气的样子,脸色淡了淡:“不喜欢。”


    “没有,这个也好吃。”


    “你还是喜欢吃黑巧。”他倚在沙发边,说道:“就不想偶尔变一下口味?”


    陆呦笑着说:“一种口味习惯了,不太想去适应另一种口味。”


    “不腻吗?”


    “现在还没腻呢,黑巧这么好吃。”


    “那榛子味的不好吃?”


    “也还可以,但是没有黑巧好吃。”


    蒋铎揉了揉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灰意冷。


    陆呦很会察言观色,见他脸色冷了下去,莫名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又拿起一颗榛子味的巧克力,剥开吃了:“适应一下,好像也不错,谢谢你请我吃巧克力。”


    “不喜欢就别勉强了。”蒋铎说道:“说正事吧。”


    “嗯,一千万。”陆呦递给他一张卡:“打到这个卡号上面。”


    蒋铎倒是笑了:“你挺直接啊。”


    “你要是不愿意借,就不会叫我来了。”


    陆呦很了解蒋铎,他自然是愿意帮忙,否则不会让她白跑一趟。


    “我会很快还给你的,连本带利,至于利率,你开吧。”


    蒋铎看着她:“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她必然是有信心能还得了这钱,才会来找蒋铎帮忙:“上次莫莎时装展,你看到了,我的设计卖的很好。”


    “卖的好,是因为我给你找的团队好。”


    “但如果没有我的设计图,再好的团队,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蒋铎看着小姑娘眉宇间的自信和骄傲,心情倒也平和了很多——“行,我信你能够还得了这笔钱。”


    “谢谢你!”


    “现在该我说说我的条件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你的条件?”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从来不平白给人帮忙。”蒋铎看着她,指尖点了点桌上的卡——


    “这一千万,一分钱没动蒋家。是我自己这些年读书期间科研、竞赛和地下车赛攒的奖金,存着当老婆本,现在全部给你,你还得起倒也罢了,如果还不起,又怎么办?毕竟创业有风险,谁都不能打包票,稳赚不赔。”


    “我知道,我不想借着我们过去的关系,占你的便宜”


    陆呦舔了舔唇,喉咙有些酸,雄心壮志的那些话,再说不下去了。


    她现在没有任何抵押,可以向蒋铎保证,一定还得上这笔钱。


    她甚至连一套值钱的房子都没有。


    唯一拥有的,就是她自己,她的未来。


    “你要抵押的话,我只能把我自己抵押给你。”


    陆呦的手紧紧攥了拳头,颤抖地说:“如果我还不起这笔钱,我下半辈子就给你打工,我给你签份卖身契,你觉得怎么样?”


    “蒋氏集团人才济济,我要你给我打什么工?”


    “那”


    蒋铎看着小姑娘微红的眼睛,知道她已然被家里的债务逼得走投无路了。


    他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正如蒋思迪所说的那样:“她不爱你,你千方百计要娶她,就是在算计。”


    他和许沉舟有什么区别。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她便永远不会主动拿起榛子味的巧克力。


    也许、也许适应榛子味的甜度之后,会喜欢呢?


    蒋铎不再犹豫,直言道:“我说了,借你的是老婆本,所以拿你自己抵押,还不起,就嫁给我。”


    这句话说完,陆呦还没什么反应,蒋铎的耳朵先火烧火燎了起来。


    生理反应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索性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避免让她看到他火辣辣的脸颊。


    陆呦惊讶地望着他的背影,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恢复之前说好的联姻。”


    蒋铎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像在谈生意,但嗓音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你不能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想和我结婚?蒋铎,你喜欢我啊?”


    “不是。”


    仅剩的一点自尊,让蒋铎立刻否认了她的猜测:“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陆呦松了口气,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我眼睛没瞎。”蒋铎平复心情之后,回头,清淡的眸光扫了她一眼:“死小孩,完全提不起兴致。”


    “你不要以为你借了我钱,我就不会骂你了。”陆呦不客气地说:“既然提不起兴致,那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老爷子的意思。”蒋铎漫不经心道:“结了婚之后,我在蒋氏集团才能真正拥有实权。”


    “诶,是这样吗?”


    “嗯,你没看到蒋思迪那女人,跟个摄政王一样,哪儿都有她。”


    陆呦相信了他的理由:“那就是假结婚哦?”


    “不,真结婚。”蒋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扯证那种。”


    陆呦皱了皱眉头:“可是三爷想结婚,还怕找不到女人吗,干嘛找我呀。”


    “知根知底。”


    蒋铎的理由随口乱诹、信手拈来:“别的女人,敢随便娶?图钱还罢了,结了婚问我要感情,给不出来多尴尬。”


    陆呦被他给逗笑了:“这倒也是哦,那你确定我不图钱、不要感情吗?”


    蒋铎按捺着心里的渴望,深深地看着陆呦:“图钱,要多少有多少;感情”


    至死不渝。


    “知道了。”陆呦摆摆手:“你放心吧,我有分寸。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不会问你要钱、要感情。”


    蒋铎嘴角挂了无奈的笑:“答应了?”


    “嗯,可以结婚。”


    陆呦没有任何可以和蒋铎谈条件的筹码,只能把自己押给他。但她也相信,凭自己的努力,肯定能还上这笔钱。


    “你定一个期限吧,如果期限内我还不出来这笔钱,就按你说的办。”


    “半年为期。”


    蒋铎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准备好嫁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