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50
作品:《拜师剑宗后我慌了[穿书]》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月边云雾浅薄, 如同美人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一般。
朦胧神秘。
清风自在,将树叶吹得飒飒作响。
随着风吹起, 从树叶之间落下的月光也变得摇曳起来。
光影之间, 近乎看不分明一株草木。
朔雪的剑身即使不用映照着月光也因着剑气而格外晃眼。
绥沉虽然只是握着剑没有什么动作,可那剑气凛冽,散着冰冷的白光。
稍微一靠近便会被剑气割伤。
哪怕是那萦绕在绥沉身上的魔气也有些忌惮, 绕着避开了与剑气的接触。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够在晋上真人的眼皮子底下入了这不周山, 还未被发现分毫。”
少年嘴上说着像是夸赞的话语, 然而唇角的那点儿微微上扬的弧度却透着冷意。
很是嘲讽和不屑。
“你身上是有什么可以遮掩魔气的灵宝吧。”
“这个时候了你与其想着套我的话, 还不如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
白羽然不是傻子。
她冷笑了一声,手中的魔气凝得更深。
更紧地束缚着少年的全身。
“气势不错,不过你好像并没有打算对我下杀手。”
少年从一开始便觉察到了。
他余光瞥了一眼周围蛰伏,却并未往这边过来的魔兽。
那一双双眸子似鸽子血, 瞧着便让人脊背发凉。
“要不然在你找到我的时候便会让这群魔兽出来, 何必如此藏在暗处?”
绥沉猜对了, 白羽然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对他怎么样。
她只是想要困住对方,直到她的目的顺利达成之后。
“不是你说的吗?我欠你一个人情。”
“若不是有你引荐我的话, 这不周山我可是削尖了脑袋也进不了的。”
她垂眸看着那把朔雪,上面散发的寒气不比惊寒弱。
眼前人瞧着她的眼神,也不比这月色清冷。
“我不杀你, 便算是还了你这次的人情,算是两清了。”
少年扯了扯嘴角。
“呵呵,我还从没有见过有人厚颜无耻到暗算了自己恩人还这般大言不惭的。”
“什么两清?你这算是恩将仇报才对吧。”
他用力想要挣开缠绕在身上的魔气,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魔兽见了,立刻窜了出来。
将绥沉围了个严实,连外头的风都透不进来分毫。
不周山里面的妖兽魔兽什么的,大多品阶都很高,最低不少于五品。
这样说可能没什么概念。
但若拿修者来与之比较的话,金丹修者可对付百头五品,若是九品便只能是十头。
而周围这些魔兽数量多不说,五品以上的也不少。
甚至有几头九品。
绥沉想要全身而退倒还不难,只是棘手就棘手在除了这群魔兽,此时还多了一个修为高于自己的白羽然。
白羽然浑然没有因为对方的嘲讽而有半分动摇。
她扫了一眼四周的魔兽,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心。
殷红的血珠顺着手掌落在了松软的草叶之上。
魔兽们因为嗅到了她的血而变得更加狂躁,它们的吼声压抑着,却在夜色之中显得更加骇人。
那血液落在地上,迅速凝成了一圈法阵。
暗红色的,连同着少年和魔兽一并给圈在了这法阵之中。
绥沉试着用剑划破那血阵,哪怕只是破坏一点儿也好。
然而,和刚才还有点儿忌惮他的魔气不一样,这血阵分毫不受剑气影响。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万魔血阵,要想要破开也只有元婴修为的才行。”
白羽然虽有万魔之气,可到底还是没有成长到她老子的程度。
若是她老子来下这血阵,化神修为的要破开都要费好大一番气力。
不过虽然弱了点儿,但如今对付一个金丹修为的少年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阵明日晌午时候便会自行解开,你就老老实实和他们一并待着吧。”
白羽然这么似笑非笑地看了因为受魔兽和阵法束缚而无法迈出一步的少年一眼,神情冷如霜雪。
“如果你怕扛不住这一天一夜,也可以撕毁符纸离开这里。”
“毕竟这里有百来头魔兽,夜里他们的精力可不是一般旺盛。”
绥沉出不去,魔兽也出不去。
在它们的眼里他如同美味让人垂涎的猎物,想来这之后一夜里谁也别想安稳了。
“等一下!”
见白羽然要走,绥沉连忙冷声唤住了她。
“你不是为了灵宝来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
要是为了灵宝而来,她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的,甚至不惜耗费精血来将他困住。
理由很简单,简单到绥沉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手脚冰凉。
“白羽然你别忘了!你立誓问心过不会伤我阿姐分毫!”
“你若敢违背誓言是要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
他近乎是嘶吼着警告着对方。
从一月之前与白羽然遇见到现在,少年一直都是淡然冷漠的模样。
像现在这般近乎歇斯底里的,别说白羽然了,就连青昀也从未见过。
她瞧着对方脖子跟都红了一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白羽然面纱的红唇勾起,眸子里透不进半分光亮。
“还真是姐弟情深啊。”
她拍了拍手,“啪啪啪”的声响在月夜之下格外清晰。
“可我偏偏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你们两人血浓于水你护着她也就算了,为什么顾长庚还要如此!”
“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时间却抵不过绥汐与他几月的相处!”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都不公平。
其中更是没有先来后到这个道理。
感情这种事情,上百年上千年的朝夕相处,有时候都抵不过一瞬的天雷地火。
“……就因为这个?”
“因为顾长庚不喜欢你,所以你就迁怒到了我阿姐身上?”
少年竭力控制着情绪,他的脸色沉的厉害。
那双眸子如刀,直勾勾地抵在白羽然的脖颈处。
“恕我直言,你这样做了只会让他更加厌恶你。”
“我无所谓。”
白羽然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到她好似真的对顾长庚如何对她没有半点在意。
“反正我是魔,也与他没什么结果。”
她这般说着,神情却极为冷。
绥沉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般纯粹的魔气,如山一般压着人喘不过气来。
“……既如此,那你迁怒于我阿姐也自不会什么结果。”
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
魔修和正道修者的道法相悖,他们的灵力互相排斥,且无法交.合。
哪怕顾长庚是真的喜欢白羽然,他们也走不到最后。
更别提青年并没有丝毫想法了。
不仅是灵力相冲,更重要的是魔修的不稳定性。
越是强大的魔修越是容易走火入魔,一日里少有清明的时候。
魔修走火入魔时神智不清,杀戮心重,近乎是六亲不认。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如同是带着一颗不定时炸.弹一般,稍有不甚便会受伤,甚至陨命。
魔便是魔,这世上能控制住了自己的魔几乎没有。
他们疯癫魔障时候只有杀戮才能让他们清醒,才能缓解其内心的狂躁难耐。
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想到这里绥沉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抬眸看到白羽然眉眼之间诡谲的笑意。
“你笑什么……”
少年喉结滚了滚,声音喑哑,手中的朔雪剑也凝着厚厚一层霜雪。
“我从舍弃了人的身份入了魔之后,便从未想过能与他有什么结果了。”
白羽然抬起手碰触了下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让她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但你阿姐却不是。”
“只要她还在青霄凌云一日,我便嫉妒怨愤……”
“可如果她没了灵根,成了个凡人的话,这样我才心安。”
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意,言语之中满是森然的妒意和莫名的畅快。
“你瞧,我可没有伤她。甚至还给了她百年苟活,再仁慈不过了。”
和正邪不两立一样,修者和凡人也不会有结果。
这就和绝云寺的无尘一样,哪怕有佛法护体,却也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姑娘。
灵根天赋是命中注定的。
这是天命,是不可违的。
芸芸众生之中人自有命数,强求只会适得其反。
这是无数先辈舍命逆天所得到的再惨痛不过的教训了。
白羽然看着脸色沉得厉害的少年,心中郁结瞬间消散了许多。
她捂着肚子肆意笑了许久,久到眼泪都笑出来了之后,她这才停了下来。
“……你这疯子。”
少年近乎咬牙切齿地这么沉声说道。
耳畔有夜风掠过。
风吹过了之后,白羽然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一阵尖锐如刀的疼痛。
她伸手一摸耳朵,一看。
指尖碰触到了一片血迹。
是绥沉的剑风,随风而来割破了她的耳朵。
“谬赞了。”
白羽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心情更是愉悦。
她这么说着,话音刚落。
等到绥沉再看过去的时候,白羽然的身影已经如云烟一般消散在了原地。
再没了踪影。
夜凉如水,少年手中的朔雪比之前还要冷冽骇人。
他垂眸看向周围垂涎觊觎自己的魔兽,唇角的弧度往下压着。
不知其中谁嘶吼了一声,之前还静观其变的魔兽疯狂往绥沉身上扑去。
只一瞬的工夫,少年便被淹没在了魔兽群中。
喘息声,嘶吼声。
还有朔雪的剑气擦风的声音,一并杂糅在了一起。
月色清冷,风声鹤唳。
一切都寂静且喧哗不已。
……
不周山山脚下那片庭楼是晋上的居所之一,等他忙完试炼登记名册和结界加固各种琐碎事情回来之后。
远远便感知到了青昀一众人。
夜里寒气和湿气都重,再加上不周山四面湖泊,远一些便是海。
一年四季受着地理位置和灵力凝的厚重云层影响,雨水很多。
晋上瞧了下天上寥寥几颗星子,又将视线落在了亭子里坐着的那四人身上。
“你们倒是有闲情雅致,风雨对弈,好不惬意。”
他说的风雨是指一会山雨欲来的情况,这个时候倒还只是冷了些许。
风里也只是夹杂了点儿湿气。
是从天池面上拂来的风。
“你来了啊,快快快,你过来与我下。”
一开始还好,下到后头他才知道顾长庚口中的不精通,略懂是真的字面意思。
没有半分谦虚。
可没办法,这里总共就四个人。
青昀这个时候瞧见了晋上的身影后喜出望外,毫不留情地抛弃了顾长庚。
他上前过去将晋上拽了过来。
顾长庚见此也没觉着有什么,立刻起身为其腾了位置。
白发青年瞥了一眼顾长庚,心下对这张脸颇有印象。
“这不是上一次拿了你们绝云寺藏佛铃的那个小子吗,没想到这一次还能碰上。”
晋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长庚,可这话却是对一旁的无尘说的。
“谢宗主闭关来不了,便派了他过来。”
无尘这么淡淡地替顾长庚解释了一句。
说到这里,无尘顿了顿。
他抬眸看了一眼青年。
“对了,你那藏佛铃是不是送给了绥汐那丫头?”
顾长庚身子一僵,瞧见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抿着薄唇微微颔首。
“……我常年下山,不怎么在剑宗。”
“于是便将藏佛铃给了师妹,这样她有事找我也方便。”
“哦,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必与我解释得这般详尽。”
“……”
青年被噎住了,他沉默了一瞬。
这一下再没有回应对方只言片语了。
青昀有些看不过去了。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说你好端端的欺负老实人做什么?虽然他棋下的是烂了些,不过好歹也陪我消磨了一下午时间。”
“调侃一两句就成,可不许再欺负他了。”
青昀这么说完,瞥了一眼顾长庚。
青年像个木头一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小子,我都帮你说话了,你好歹说声谢谢?”
“……谢谢。”
“你与他道谢作甚?我就随口一问,你这般不会真是默认我欺负了你吧?”
无尘挑了挑眉,对顾长庚这样的回应很是不赞同。
青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他闭了嘴,垂眸不再看他们两人。
晋上嘴角抽了抽。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们两人能做好友不是因为什么趣味相投,而是臭味相投。”
看着两人配合自若,你一句我一句的将顾长庚给耍得团团转。
逗弄得人都不敢随意出声了。
晋上最后实在没忍住,这么吐槽了一句。
“还有你。”
他看向一直默不作声,饮着茶的容予。
“好歹也是你剑宗出来的,被这两人逗弄了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副看戏模样。”
容予笑了笑,余光落在了一旁恨不得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青年身上。
晋上瞧见了对方这戏谑的眼神后一顿。
“也是,你不跟着他们一起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着径直给自己添了杯茶水,长长的睫毛下眸子被水雾氤氲,看不清神色。
“今日那结界封上,你似乎花的时间要比以往久些。”
不周山结界在修者进入时候打开一次,平日里里头的妖兽什么的虽出不去,但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也会加固一次。
这一次开了结界后,那结界削弱了几分,又得重新封上一番。
可容予算着时间,这一次比以往要多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因为我封了两次。”
晋上将手中的杯盏放下,抬眸往不周山方向看去。
“当时我刚封上还未完全稳定,才离开一会儿,发现那结界被破了一处。”
“有人擦着最后闭合那一瞬,入了结界。”
封了一次被破坏了,他之后又封了一次。
这才过来。
“想必是哪个贪睡的弟子没赶上开结界的时辰,生死时速闯进去了吧。”
青昀捏着棋子思考着该下哪里。
“也有可能是别峰的妖兽什么的,之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什么品阶的妖兽能让晋上复原结界一个时辰?烛龙还是饕鬄?”
“……那是别派的弟子?”
“那也得是近元婴或以上的修为了。”
无尘看向隐匿在光影之中的容予,眼神晦涩。
“若如此,那便不该是此次历练的弟子了。”
晋上其实一开始时候便想过这些,他之所以没有多在意。
一是因为每一个历练的修者手中都有瞬身符纸,二是因为没有感知到什么魔气妖气。
“随他吧,应当不是什么妖魔邪祟。”
也是。
更何况这里还有容予在,他都没有感知到什么魔气,那便应该是没什么了。
容予单手撑着下颌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懒懒地落在一旁垂眸抿着薄唇的青年。
看不见什么神情,只是他手中的惊寒剑气乱了几分。
“长庚,有心事?”
这句话听着像是疑问,可字字都笃定。
青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因为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剑祖,我……”
“是和入不周山的那人有关?”
顾长庚听后心下一惊,惊寒也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出鞘了几分。
容予的模样看上去风轻云淡。
他伸手轻轻将出鞘了的惊寒推回了剑鞘之中。
四周山雨骤然而来。
将容予的衣袖吹得烈烈。
顾长庚看到了他鸦青色的发被吹起,遮掩了他的眉眼。
可隐约之间,那眸子里的寒意冷冽。
只那么一瞬透了出来,便如刀抵在他的脖颈之间。
见血封喉一般。
冷风夹杂着雨水灌进了亭子里面。
所有人都下意识用了避水术,只青年没有。
顾长庚是被眼前人冰冷如刀的眼色,惊地忘了用。
容予看到青年面上冰冷湿润,抬起手用指尖碰触了下。
“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如此慌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4 22:09:58~2020-02-25 22: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42534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iky 74瓶;秋大人光芒万丈、whimzy、安缘、安浮花 10瓶;なつぼびぜん、lula~lula 5瓶;段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容予的随口一问, 在这样山雨雷动天里。
这一句话哪怕说的再风轻云淡,落在青年心中也掷地有声。
周围人除了顾长庚, 谁不是活了近千年的人精。
他们之间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下眼神, 最终却并没有顺着提及入不周山的那人是谁。
不是他们不好奇,而是容予似乎已经猜到了。
他没有询问,可见那人在他眼里并没有具备任何威胁。
既然如此, 他们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这不周山的雨真是说来就来,也不知道会下多久才停。”
短暂的沉默之后, 青昀开口打破了此时有些凝重微妙的氛围。
他手中拿着棋子, 轻轻点了点桌面。
声音清脆, 并没有被这山雨喧哗给掩盖。
“还下吗?”
无尘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容予,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并未看到一般。
“当然。”
容予笑了笑,又恢复到了原本温和的假面。
“下到雨停吧。”
青年眼眸闪了闪,看着四人收回视线, 将注意力落在了各自的棋盘之上。
他薄唇微启, 想要说些什么。
可在目光落到容予身上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其实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
对方应该都知道了。
白羽然想干什么或会干什么,顾长庚并不知晓。
原以为对方只是来这不周山蹲他, 但是现在瞧来可能并没有那般简单了。
连他都能猜到白羽然应该是为绥汐而来,容予更是早就猜到了。
“剑祖……”
“需要我入不周山看看吗?”
顾长庚虽这般询问,像是在征询容予。
其实心里早就有了进去的打算。
但结界被封上了, 要开一次得晋上去打开。
在这里他只是个小辈,要想让晋上开结界得经由容予的同意。
“不用了。”
顾长庚原以为对方会同意。
毕竟他有多在乎绥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此时正值入夜, 也是不周山内魔兽妖兽力量最盛,最躁动时候。”
“若趁着结界开了的空隙闯了出来,这一次试炼便只能终止了。”
容予什么都看得很透很远。
不周山里关着的不仅仅是普通妖兽,更有着鸿蒙初开时候便存在的邪祟。
他应付得了,但却无法保证不周山内其他弟子的安全。
“可是……”
青年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便被容予的视线给制止了。
“他们身上都有瞬身符纸,若遇到危险撕了便能立刻出来。”
他说到这里,手中的棋子也稳稳落了下来。
除了晋上因为他们这话给弄得云里雾里之外,其他几个人都知道容予和顾长庚在担心什么。
“我记得绥沉是跟着绥汐一起的对吧。”
青昀看着顾长庚皱着眉的样子,这么说了一句,算是安抚。
“那便不用担忧了。”
“……是。”
他的声音很沉,长长的睫毛下眸子暗沉。
顾长庚与旁的修者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的直觉。
他对万物的感知都很敏锐,不似谢远推衍知道的那般详尽,却鲜少吃过错。
他心下的不安,并没有因为青昀他们的话有任何减少。
反而隐隐有加重的迹象。
无尘瞥了一眼沉着面色的青年,又看了下对面坐着低头不语的容予。
他们还没下到终局,刚才自己落的那一步棋并不是杀招。
然而容予半晌都没有落子。
有些人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心也早就跟着这四周肆虐的山雨。
一并乱了。
……
绥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和这一头黑龙聊了这般久。
起初她也只是想着周旋下,不想这一来一回的倒聊投机起来。
“没想到那群正派修者之中还有你这恙通情达理,有趣之人。”
黑烨说完了自己一族悲惨不能择主的遭遇后,发现少女竟然听的十分认真。
甚至会顺着附和自己几句,他心下有些惋惜。
“可惜了,你好端端的和谁结仇怨不好,非要是那睚眦必报的魔。”
“……你这样说自己的主人是不是不大好啊。”
绥汐看着黑烨抱着手臂,摇头叹息的样子。
“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要当我主人也至少得等个几百年。”
黑烨这么说着,想到了什么垂眸看了少女一眼。
“不过虽说她现在不是我主人,但我也不能让你走。”
“一来是我收了贿赂,二来我怕她日后报复我。”
他甩了甩尾巴,落在地上“啪啪”的响。
“你也是知道的,哪怕现在还不是我主人,可摩界有万魔之气的就她一人。”
“到时候我们结了契约,她带我出去之后,可能就是长达千年的报复和折磨了。”
“毕竟魔很是睚眦必报的。”
他又重复了刚才的那一句感叹,红色的眸子注视着绥汐的时候带着怜悯。
“……我觉得谁都可以同情我,就你不成。”
“你都要被契约束缚了,与其同情我,还是多珍惜下自己所剩无几的自由日子吧。”
绥汐嘴角抽搐了下,而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哦,抱歉。我忘了你现在被困在不周山里也没什么自由可言。”
“……果然你还是去死吧。”
黑烨朝着少女露出了一口尖锐的牙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瞧着被气得不轻。
息风见了笑得翻了个身子,“啪”的一声从少女的腿上掉落在了地上。
绥汐见他笑得在草叶上翻来覆去。
险些滚到了黑烨的脚边。
她怕黑烨瞧见了直接踩下去,便伸手准备将息风从地上捡起来。
结果一片阴影此时笼罩在了绥汐的身上,从头顶位置落下。
息风感受到那魔气,几乎想也没想,条件反射便往那抹黑色身影方向刺了过去。
那人侧身,躲开了息风刺来的一剑。
他的剑身穿透那人身后的那一棵树干上,随着他拔出的瞬间。
剑气也一并将那树给横截斩断了。
“轰隆”一声,在夜色之中虽看不见什么尘埃。
却能够感觉到地面震动了一瞬。
“……白羽然。”
哪怕对面的人蒙着面纱,绥汐抬眸的一下子便认出了对方。
那双眸子瑰丽如血,正低着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白羽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轻轻将蒙着的面纱取了下来。
那张脸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变化,只是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明艳动人了。
“好久不见了,绥师姐。”
她声音甜腻如糖,在这样的月夜之下。
绥汐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黑烨见白羽然来了,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
气息没有刚才交谈时候那般平和,骤然生出了些戾气。
“你是要杀了她吗?”
“杀了她?”
白羽然一愣,看向一脸认真地询问自己的黑烨。
“我想你会错意了,我只是让你守着她不让她离开而已。”
听到这里,黑烨顿了顿,视线往松了一口气的绥汐身上落。
“那你又是用魔血引魔兽,又是让我来这里守着。”
“费了这般周折不是为了杀她,难不成是要和她叙旧?”
息风在半空悬了一圈,而后飞回了少女手边。
他周身都是肃杀之气,戒备地留意着白羽然和黑烨。
明明白羽然自己说了没打算对自己下杀手,然而息风却更加紧张了。
他将绥汐牢牢护在身后,剑刃之上那寒光凛冽。
[她身上有用魔血饲养的索灵藤。]
[索灵藤?]
息风虽看不见白羽然身上索灵藤在哪里,但却能够感觉到那血腥气息。
[摩界独有,专门蚕食修者灵力,破坏灵脉的邪物。]
[若是被那藤蔓缠上,你这一身修为便算毁了,灵根也再无修复的可能。]
少女越听越心悸,眸子沉得厉害。
她的手紧紧握住息风的剑柄,月光落在她面上。
如霜雪覆盖那般冷淡。
“为什么要这么做。”
绥汐的剑指着白羽然的眉尖。
“我修的是无情道,修行速度比不上你……”
“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灵根?”
她不明白白羽然这么做的理由。
万魔之气使对方的修行一日千里,她能够隐约感知到——
白羽然已至元婴。
有着这样的修行速度和天赋,她为何会想要毁了自己的灵根。
白羽然咧了咧嘴角。
一直隐匿在她身体路的索灵藤也因为她的意志而出现。
那藤蔓像是一条条黑蛇一般扭动着,缓缓缠绕在了她的身上。
而一端朝着绥汐那里,像是冰冷的注视着猎物,让人汗毛倒立。
“蠢货。”
白羽然红唇微启。
“谁要与你修为?”
她白皙修长的手抬了起来,一条藤蔓也跟着缠上了她的手臂。
“我只是想着你成日在剑宗,在顾长庚面前晃悠……”
“瞧着碍眼罢了。”
“……你嫉妒我?”
绥汐听后一顿,歪着头问了这么一句。
“你是因为我在剑宗能够随时见到顾长庚,而你见不到,所以你嫉妒我?”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这更说不通啊。”
“如果是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你就要断了我的灵根的话,那剑宗那么多女修也天天能见到顾长庚。”
“难不成你也要那她们的灵根也毁了,让她们再也不能留在剑宗修行?”
白羽然脸色越来越沉,红色的眸子诡谲。
似雷雨之前的云雾翻腾。
“绥汐,你是真反应迟钝还是没有心?”
她抿着红唇,声音沉得厉害。
“你难道不知道顾长庚他对你……”
说到这里,白羽然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她沉默了。
因为她反应过来,绥汐没了七情六欲,的确算是个没心之人。
饶是十年,顾长庚不说,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正是如此,白羽然才更加恼怒愤恨。
她这样努力想要得到却得不到东西,对方不仅唾手可得,还毫不在意。
这让她觉得羞辱至极,也讽刺至极。
“黑烨,封住悬崖,不让她有任何机会离开!”
黑烨飞到半空,周身火焰将黑夜点燃。
一瞬间宛若白昼。
他用火焰凝了火阵将山底的悬崖圈住,上面的魔兽下不来。
下面的绥汐他们也出不去。
少女被周围滔天的火光给弄得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羽然身上的藤蔓便朝着她甩了过来。
绥汐慌忙躲闪开,可退的有些猛了。
后背被那周围圈着的火焰灼伤,烫得厉害。
“嘶——”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凝了灵力准备治疗伤口。
却发现如何也愈合不了。
[他的火来自黄泉碧落,你用灵力是愈合不了的。]
剑气将四周的火焰推远了些,却也无法压灭。
息风一直留意着白羽然手中的索灵藤。
[你当心些,那藤蔓一旦入了你的身体便拔不出来。]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等到那藤蔓全部离了白羽然身上后……]
[若是无法在它落到你身上之前斩断,那便是真的完了。]
听着息风的话,绥汐咽了咽口水,心下越发紧张起来。
那藤蔓的速度极快,加上因为火焰围绕的关系,绥汐就算想要躲开也没有地方躲闪。
她眯了眯眼睛,每一道藤蔓过来的时候。
一人一剑配合默契,残影之后,落地的是根根离了白羽然便不能存活而被斩断的索灵藤蔓。
尽管斩的很辛苦,但好在白羽然身上已经再没有藤蔓的影子了。
绥汐松了一口气,可余光在瞧见对方淡然自若的神情后,她心下一凝。
太容易了。
哪怕躲闪的很辛苦,这藤蔓斩断的也太容易了些。
次次命中,无一例外。
“不愧是斩魔剑,无论是从哪里攻击也躲不开他的感知。”
任何有魔气的东西,只要进入了息风的感知范围内,都无所遁形。
这也是为什么息风例无虚发的原由了。
她的语气带着惋惜。
“原来还想着试一试,没想到果然不行呢。”
“毕竟息风是我们魔的天敌。”
白羽然说着,慢慢朝着绥汐方向走了过去。
少女下意识往后退,想要与对方拉开安全距离。
可身后是一面火墙,她退无可退。
一人一剑警惕地注视着眼前只与自己有一步距离的少女。
绥汐抿着唇,手心不自觉沁了一层薄汗。
“算了,既然如此我就放你离开吧。”
“……白羽然,你又在耍什么手段?”
白羽然笑了笑。
“能有什么手段,无非就是我试过想要毁了你的灵根但是却拿你的剑无能为力。”
“于是只好放你走咯。”
黑烨没有说话,他在半空扇动着翅膀维持着火阵。
他抱着手臂,红色的眸子落在白羽然身上。
和息风一样,他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感知不到她身上的索灵藤了。]
[应该是真的全部被我斩断了。]
听到息风这话后,绥汐才真正松了口气。
“谢了。”
她语气很淡,视线落在了身后的那面火墙上。
“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放我走,那就让黑烨撤了火阵吧。”
“当然可以。”
白羽然这么说着,伸手想要碰触她。
“你干什么!”
她侧过脸躲开了对方的手,皱着眉冷声质问道。
“没什么。”
白羽然勾唇笑了。
“只是我有东西落在你这里了,想要拿回来。”
“什么东……?!”
少女瞳孔一缩。
在月光之下,她看到了对方右手断了的一根小指。
“我明明没有……”
“是我自己折断的。”
她笑得甜蜜且诡异。
绥汐觉得脊背发冷的同时,脚边一条被斩断的本该消泯成灰烬的索灵藤。
不知何时又复苏,紧紧缠绕在了她的脚踝之上。
钻入她的身体之中。
“毕竟索灵藤离了我的血肉便会消亡啊。”
夜风冷冽萧瑟,拂面在绥汐的脸上如冰雪一般。
这个似乎她才发现天上有雨珠落下,只是被这悬崖峭壁还有树木给挡住了。
此时随着斜风吹了进来。
白羽然那双眸子没有丝毫生气。
瞧着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具死物。
冷漠沉郁。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小老弟正在赶来救援的路上。
放心,灵根没事。
但是可能更狠(。
对不起师父,么么哒。感谢在2020-02-25 22:39:43~2020-02-26 22:0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光hikari 30瓶;summer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可能是因为四周草木茂盛遮掩住了, 又可能是因为黑烨的火焰隔绝。
等到第一滴雨水落在绥汐的额头,再顺着往下滑过鼻梁的时候。
那种感觉才让她觉得清明真实。
[他妈的!老子就不该把她当成正常人!]
息风用剑气想要将缠绕在少女脚踝的那条索灵藤给挥开斩断, 可已经来不及了。
“它, 它钻进去了……”
绥汐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那藤蔓缠绕住她脚踝时候。
就像是如鱼得水一般,一刹那的工夫便钻了进去。
此时少女身上已经没有藤蔓的影子, 除了周围火光映照的光亮之外。
便再无其他。
什么也看不见。
是真真正正钻进了她的血肉之中。
[……]
“息风?你怎么不说话了?”
绥汐感觉到脑海里一直闹腾着叽叽喳喳的息风没了声音,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她慌乱开口询问。
“难不成这索灵藤对你也有用, 你刚才碰到了也钻你剑身里了?!”
黑烨在上面听到了肆意大笑出声。
“与其关心他,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这索灵藤只能寄生在血肉之躯里, 他是不可能会受这藤蔓的影响的!”
他扇动着翅膀,那火焰遇水不灭。
由着他这么大力扇动着,那热浪更是一层层地往绥汐这边扑了过来。
少女发尾好几缕头发都被燎了,她细细地去嗅, 甚至能够嗅到焦糊气味。
[……别嚷嚷, 我没事。]
半晌, 息风的声音这才从绥汐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他的剑身映照着火光的橘色,浑身都是肃杀之气。
白羽然看着一人一剑都慌得不知所措的模样, 她唇角弧度更甚。
心中那莫名的畅快感愈深。
“只是一小截儿藤蔓进去了而已,还有得救。”
她的话让绥汐皱了皱眉。
“怎么,你不相信我?”
“……这藤蔓是你放进我身体里的,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绥汐又不是傻子,她没愚蠢到对方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了白羽然那只断了小指发手上。
没有流血,但断了一截在那里看着还是让人浑身不舒服。
“真是冷淡呢。”
白羽然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红唇, 余光骚了一眼绥汐刚才被藤蔓缠绕着的那只脚踝上。
“这索灵藤也就刚入你右腿,还未完全腐蚀你的灵脉。”
“你完全可以当断则断斩断右腿,这样你还有得救。”
她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我给忘了。”
“这被索灵藤附着的地方一旦斩断是没办法恢复的。”
绥汐脸色沉了下来,手握住息风的剑柄。
周身的灵力产生的威压生生往白羽然身上压。
“你是剑修,只是舍弃一条腿又不是手臂。”
“这不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吗?”
少女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息风。
息风也第一时间觉察到了绥汐的视线。
[……抱歉,都怪我。]
[我一直提防着她身上的索灵藤,没有留意到地上落下的残藤……]
[不怪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息风觉得对方似乎周身的气息没有丝毫变化。
很平和,就连四周的热浪也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她神情很冷,直勾勾地注视着笑得一脸灿烂的白羽然。
“我就算只是断了一条腿,可别说是青霄凌云,就连其他的宗门小派也不会收留一个残缺的人。”
“这和毁了我灵根没什么区别。”
“既如此,倒不如死斗一场来得痛快。”
绥汐的手轻轻覆在息风的剑身之上,微凉带雨,让他浑身一凛。
黑烨听了少女这话后意外地看了过去。
他原以为像绥汐这样的正派修者是不会有这般狠重的戾气。
想来倒是自己想得太浅薄了。
人之将死,与生路被断时候,再怯弱再平和的人都会生出些狠戾来。
只不过可惜了。
一个金丹 ,一个元婴。
在修真界里,金丹初期和中期就已差了好长一大截。
更别提跨了一个境界了。
“息风,看来你和我的命运还真是殊途同归啊。”
黑烨说这话不是嘲讽,是真正意义上的感叹。
“看这小姑娘的年岁推算,你从剑冢出来也不过十年。”
“仅十年就要回那又冷又暗的剑冢待着,不知道再过几百年才能出来咯。”
他也是。
要等新的魔尊重登王座,又得是几百上千年的年月了。
想到这里,黑烨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惋惜息风,还是同情自己。
绥汐并没有因为黑烨的话而产生丝毫动摇。
相反,她的战意更加坚定。
息风作为少女的剑,人剑一心。
当她握住他的瞬间,他便完全觉察到了少女的意图。
[她可是元婴,你不怕死?]
息风这么问的时候,语气风轻云淡,并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反而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绥汐笑了笑。
“因为我太弱鸡了,你从择我为主后就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畅快的战斗过……”
“现在机会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息风没有回应,剑刃轻轻落在了少女没有握剑的那只手上。
他第一次划破了绥汐的身体。
取了一滴精.血。
剑身因为沾染了这一点儿殷红,瞬间遍布了周身。
像是芍药一般的色泽,竟比白羽然的眸子还要红艳。
“?!你疯了吗!必败的局你竟然引血入剑心?!”
黑烨瞧见了心下一惊,情绪波动大到四周的火焰都跟着翻腾了起来。
他红色的眸子落在息风的剑身上,再三确认了息风取的是少女的精血后,心情更是微妙。
“引血入剑心?”
绥汐一愣,疑惑地看向情绪颇为激动的黑烨。
“那是什么?”
“……他引了你的精血入剑心,便是打算与你共生死了。”
黑烨声音很沉,沉到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少女心里。
之前时候他以为息风和以往一样,只是为了早些离了那剑冢这才慌忙跑出择了绥汐为主。
现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了。
至少之前是,现在不是。
“看来他真的挺喜欢你的。”
绥汐瞳孔一缩,怔怔地看向了手中浑身泛着红光的长剑。
“息风……”
[用不着有什么心里负担,或者觉得对不起我。]
少女话还没有说完,息风便兀自打断了她的话。
[我实在是受够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要我再回去,我还不如和你一起身陨来得痛快干净!]
他说这话时候挺洒脱。
但绥汐碰触着他剑身时候,隐约感受到了些许冰冷。
没人不怕死,剑也一样。
他虽然讨厌剑冢,可对这世界还有留恋。
只是厌倦了等待,选择了和她共生死罢了。
“别担心。”
少女轻柔地抚摸着息风的剑身。
“只要我不死,你也死不了。”
明明此时雷雨火光,可少女的声音似春风化雨。
柔和地能够抚慰一切。
[……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
息风闷闷地说道。
却并不否认刚才那一瞬他的确被绥汐的话给触动到了。
[对了,一会儿实在打不过就把那符纸撕了吧。]
[嗯?这索灵藤已经钻到我身上了,我灵脉受损没了灵根也活不了多久啊。]
绥汐想着的是真的死斗,与她拼个你死我活的那种。
[留一口气给你师父和你弟弟告个别。而且……]
息风说到这里顿了顿。
[……至少留个全尸,看着体面点。]
绥汐被他这话给逗笑了。
她抬眸看向白羽然,眼里没有丝毫畏惧。
全是肃杀的战意。
“息风,这话你说错了。”
“我不会死,也不会苟且。”
她走到白羽然面前站住,眸子里映照着滔天的火光。
绥汐将灵力注在息风身上,剑气瞬间如蛟龙腾飞。
直接卷了周围的火焰一并,全然往白羽然方向过去。
白羽然身形敏捷的躲开,她感觉到一片阴影落在自己头顶。
抬眸一看,是少女踩着火浪而来。
那把血色的长剑似血月,剑光殷红。
全然映照在了少女的眉眼之中。
“更不会留你全尸!”
绥汐话音刚落,息风也从高处重重压在了白羽然身上。
“轰隆”一声,以白羽然为中心。
四周骤然塌陷了一大片,形成了一处巨大的天坑。
从悬崖往下落的瀑布也因为这一声巨响而激起了千层浪。
上头的魔兽们被震下来了好些,有的被火焰生生焚烧,又得直接掉在了瀑布下面深不见底的水泽之中。
这一声巨响震天。
山间草木,连带着山中鸟兽都被惊吓地四散逃开。
不远处从魔兽血泊之中得到了喘息的少年听到这一声轰鸣,还没来得及反应。
先看到的便是四散的飞鸟。
绥沉心下一凛,简单治疗了下身上的伤口后立刻往那声响传来的地方过去。
声音要比气息来得更快,等到他到了那处时候。
入目的是滔天的火光,还有一小群魔兽。
少年感觉到了绥汐就在悬崖下面。
也没有顾及一旁准备猛扑过来的魔兽,纵身就往悬崖处跳了下去。
他先掉入的是一片水泽之中。
等到绥沉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一面火墙将他给完全隔绝。
绥沉知道少女在里面,但是却如何也进不去。
“阿姐!”
里头的少女听到绥沉焦急的呼唤后一顿,只是这么一瞬。
白羽然的魔气便将她的面颊划破了一道。
血珠沁出。
大约是因为魔气,只一点儿便疼得厉害。
她抬起手用指腹将脸上的血珠擦拭干净,眸子沉得厉害。
“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白羽然毫发未损,只是在听到了绥沉的声音后微微皱了皱眉。
她想着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于是凝了大半的灵力在手,一脸阴郁地朝着绥汐那边走去。
准备下杀招。
那索灵藤已经进入了绥汐身体一个时辰了,这个时候她周身的灵力应该被吸收了个干净。
能够维持到只是因为这里灵力充沛,还有她手中的息风。
“我原想着留你百年苟活,既然你这般急着送死,我便成全你。”
白羽然走过去的时候,少女用剑支撑着身子。
看上去虚弱至极。
她勾唇笑了笑,在距离半步的地方。
手刚抬起,准备直接落在绥汐头上一瞬让她毙命。
结果息风比她先一步刺穿了她的手掌。
白羽然慌忙想要将被息风刺穿了的手□□,却被一直低着头没什么气息的少女给扣住了手腕。
她的力气很大,似乎要生生捏碎对方的骨头。
“你怎么还能动?!”
不仅是白羽然,就连上面的黑烨也被这突然的反转给弄得惊愕。
“我为什么还能动?”
绥汐扯了扯嘴角,一寸一寸地将息风往白羽然的手掌心穿过去。
她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暖意,尽是狠戾。
“因为你的索灵藤根本没有钻进我的身体啊,蠢货。”
绥汐话音刚落,她脚踝处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
那本该是索灵藤缠绕着地方,此时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是藏佛铃,你应该不眼生吧?”
她从没有想过拿顾长庚来激白羽然,但尽管她从未有想过。
可对方却依旧胡乱强加了许多子虚乌有的事情和妒意在她身上。
“是他给你……”
绥汐眼神森然冷冽,根本不等对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啊没错,是顾长庚给我的。”
她看着白羽然因为自己的话而煞白的脸,心下却并没有任何愉悦畅快。
“我之前听无尘大师说过,这魔修怕斩魔剑,也怕佛物。”
“于是在刚才碰上你时候,我便取了这藏佛铃出来防身。”
那索灵藤的确缠上了她,不过她反应快。
立刻将藏佛铃也给缠在了脚踝处。
它之所以消失不见了,不是因为钻进了她的身体。
而是被藏佛铃上的佛光给消弥了。
绥汐看着对方之前还傲慢强势的样子,此时只因为看到了一只藏佛铃便失魂落魄了起来。
无尘大师说的没错。
情这东西沾染不得,哪怕再强大的人也会被瞬间击溃。
但她并不会因此对一个要向自己下杀手的人有丝毫同情和心软。
息风整个剑身已经完全刺穿了白羽然的手掌,只留下剑柄还在绥汐手中。
斩魔剑入魔修的身体,无论是不是入的心脏也疼痛万分。
绥汐看着浑身疼的发抖的少女,眼里没有任何动摇。
她将对方压在身下,不让其有丝毫喘息挣扎的机会。
柔软的草叶沾染着殷红的血。
看上去很是诡谲妖冶。
“论修为来说,此时被这么压制着的应该是我才对。”
绥汐抬起手用指腹压在白羽然苍白的唇上。
“真是可悲啊白羽然。”
“你明明有着对我生杀予夺的机会,却败给了这么一只没什么攻击力,只是用来度化传讯的佛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6 22:01:23~2020-02-27 22:0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想起的名字会被和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起的名字会被和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起的名字会被和谐 40瓶;绿蚁新醅酒 30瓶;千寻之下 20瓶;_ 5瓶;clement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黑烨不打算插手, 准确来说在没有缔结契约之前,他根本没有义务插手。
现如今无论是绥汐死, 还是白羽然死, 这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拿了白羽然的灵玉灵宝,只负责帮她困住人。
其他的便不是他该干预的了。
黑烨扇动着翅膀,火焰随着巨大的骤风将四周的草木一并燎了个干净。
除了外面有着剑气屏蔽着火焰的少年, 其他的都没一处完好。
朔雪属性生寒,在近距离靠近这火墙时候还好。
不像绥汐那般难以忍受。
少年薄唇微抿, 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他白皙的脸上沾染上了些灰, 头发也乱糟糟的。
平日里总是收拾的一丝不苟, 整齐干净的少年此时很是狼狈。
衣衫破了,身上裸.露的地方也是伤痕累累。
更别提衣料之下遮掩的地方,可能伤的更严重。
映着火光之中,绥沉身上的血迹斑驳。
从手臂处往下正在流的, 滴在草叶之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染上了殷红的血。
像是落雪红梅一般, 显得很是摇曳清晰。
“白羽然……”
这简单的三个字。
从绥沉的唇齿之间, 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沉,在这夜色深重里面, 火焰燎烧的声响显得格外让人心悸。
四周草木没了生机,只有火光和风声凛冽。
绥沉受伤的手正是握剑的那只。
他不自觉用力紧紧地握住,那刚才稍微愈合了的伤口又瞬间淌了血。
顺着剑柄往下, 最后滴落在了剑身之上。
绥沉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是直接坠入的水泽之中。
他如今浑身湿透,并没有去烘干,反而任由着这冰冷让他头脑清醒。
他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水泽。
里面有一片晕散的殷红, 是刚才他落下的地方。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疼痛执剑往水泽处走了过去。
绥沉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周身隐约有寒气凝出。
随着一片白茫茫的水雾渐起,他轻轻地将朔雪的剑刃放了一段在水泽之中。
以朔雪接触水面的地方开始,寒气迅速弥漫开来。
以水泽表面为起点,那湍急飞流直下的瀑缓缓停止了流动。
朔雪释放的寒气,没一会儿便将这片水域给冻结开来。
似数九隆冬天,草木上结了白霜。
冰层厚重,里头的鱼儿也跟着停止了游动。
绥沉见此这才慢慢吐出了一口浊气。
从他呼出的气成了一团白雾,将他的眉眼也给遮掩了大半。
看不真切。
朔雪因为水面冻结,此时还深深嵌在了里面。
他的睫羽上是一层浅淡的霜雪,稍微一动,便窸窸窣窣地往下落去。
此时,除了那面火墙。
悬崖上下都如同凛冬而至,全然一片霜雪冰天。
月光清冷的光落在下面,照在落了霜雪的大地之上,让一切都变得格外的肃杀冷冽。
没有温度,很没有生气。
黑烨也注意到了外面少年的动作。
他垂眸看了过去,因为在半空,视线往下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
绥沉也很敏锐地觉察到了对方的视线。
他抬头,直直对上了那双诡异的红眸。
黑烨一顿,扇动着的翅膀也跟着放慢了些。
然而只这么一瞬的犹疑,少年便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朔雪。
上面的黑烨瞧见绥沉蓄力准备将嵌入其中的剑□□。
他视线淡淡扫了对方一眼。
结果下一秒,少年不仅拔.出了剑。
连带着一并,将冻结的水泽连着近千尺的瀑布一并给带了出来。
这悬崖本就深不见底,瀑布湍流而下,形成的那面湖泽更是不容小觑。
两者一并冰冻住,不仅是高度和广度,其深度也让人惊骇。
“我他妈?!”
黑烨瞳孔一缩,火焰也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胡乱摇曳起来。
火阵紊乱,在瞧见了少年御风飞到高空之上。
引了整片水域如冰山,准备狠狠砸下来的时候。
黑烨慌了。
如果他不用维持火阵的话,尽管接下这片近千尺冰山,却也能够极为敏锐地躲开。
但是他此时却不能及时收敛躲避。
尽管比起普通人来说,黑烨的身躯足够巨大。
可此时和这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哪怕是他也如蚂蚁一样渺小。
再加上他属性为火,和朔雪这样阴寒灵剑相克。
修为再厉害,也很难招架得住。
能够迅速凝了这么一大片水域,是因为绥沉凝了近乎全身所剩的灵力。
孤注一掷。
“喂!你不要命了!快停下!”
黑烨看着缓缓逼近的那座冰山,整个龙都慌乱起来。
“你这样我也顶多受个重伤,以我的愈合速度修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你如今支撑着万钧之重就已经很困难了,再这样下去你会筋脉寸断的,小子!”
他说的都是实话。
黑烨并不像息风那般好战冲动,他是一个识时务为俊杰,十分珍惜自己狗命的人。
这和之前容予斩杀了他先主,而他非但没打算报仇,反而怕被先魔尊仇敌追杀躲回不周山了一样。
宁愿被封在不周山几百年,也不愿殊死一搏。
这和息风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此时黑烨是绥汐的剑,那少女可能只有等死了。
也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他只是将自己的生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而已,这并没有什么错。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让人豁出性命去守护的存在的话。
便算枉活一世了。
绥沉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可怖,本来愈合了的伤口全然崩裂开来。
白色的衣衫被血水染成了赤色。
在月色之下,宛若浴血的修罗。
他冷冷地注视着黑烨,面容被血迹覆盖。
只那一双眸子亮的厉害。
似一把便见血封喉的刀。
眼神漠然,生生抵在了黑烨的脖颈之上。
“黑龙?”
绥沉这个时候才完全看清楚了黑烨的模样。
他没有丝毫畏惧,唇角勾起,露出了一抹嗜血的笑意。
“怪不得我灭不了你的火。”
“不过我虽灭不了,这片冰层高若入天,却也压得住。”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鲜血从他唇角流出。
绥沉疼的几乎没有了痛觉,麻木至极。
只尝到喉头一甜,而后视线模糊了些。
“住手!你这个疯……?!”
黑烨的话还没有说完,朔雪带着那片冰雪,狠狠地将冻结的水域全然砸了过来。
“轰隆”一声巨响。
那面火墙连带着没有地方躲避着的黑烨也一并被压在了冰层之下。
他的翅膀受了伤,生生折断了一只。
即使现在挣扎出来,却也飞不起来了。
“……艹,你们他妈的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被压在冰层之下,只露出个脑袋的黑烨疼的咬牙切齿地这么说道。
绥沉的感知力极其敏锐,他只将那面火墙给压制住。
并没有伤到里面的少女分毫。
只是冰层落下的时候地面震动得厉害,那片紫藤花的花瓣也窸窸窣窣掉落在了地上。
铺满在地。
绥沉整个人从高处重重得落下。
好在草叶松软,让他有片刻的清明。
“阿姐……”
与那群魔兽纠缠近一夜,又在刚才耗尽了朔雪和他周身的灵力。
一人一剑都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分毫。
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顺着感知到的气息艰难地往那边看了过去。
绥汐那边的情况比起现在倒在地上经脉寸断的少年好不到哪里去。
少女浑身是伤,息风也被白羽然用手紧紧束缚着。
她没有回避魔修畏惧的斩魔剑,竟生生握住了剑刃。
“你要干什么!”
绥汐想要将息风从白羽然手中抽回啦。
但对方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无法将息风从其中解救出来。
息风和她刚才跨级与白羽然死斗了一番,如今灵力耗尽。
浑身上下都使不出什么气力来。
只比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少年好一点儿。
至少还能站起来。
“这是斩魔剑!你既这么想死何必如此费劲?”
绥汐紧皱着眉头,唇也抿着。
心下的不安越发深重。
她是想要打算拼死斩杀白羽然。
然而对方此时这般异常,却让她心慌了。
息风是斩魔剑。
哪怕是魔尊也不会有信心毫发未损地正面接住。
白羽然不但接住了,甚至没有松手的打算。
当时息风那一剑虽然很快,可依照对方元婴修为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可她没有。
“我是打算去死……”
白羽然苍白着脸色,阴恻恻地盯着少女这么冷声说道。
“不过,我可不能白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息风往自己胸口位置带去。
“比起杀了你或是毁了你的灵根,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报复方式。”
绥汐心下一悸,白羽然也趁势用力将息风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剑刃锋利,剑气凛冽,只稍微这么一碰。
隔着衣料便刺了进去。
殷红的血浸染在黑色的衣衫上,看不到血迹。
却能够清晰地嗅到气息。
白羽然知晓自己万魔之气即使是斩魔剑也没办法消去。
哪怕是容予,也束手无策。
她笑得阴沉冷冽,带着息风一寸一寸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斩魔剑是能生杀我,只要我一死,这万魔之气便没了依存自然也会泯灭。”
“不过,若是我将万魔之气全部渡给了你……”
“他会不会弑主证道呢?”
[绥汐,快松手!松开我!]
息风一惊,慌忙让绥汐将自己松开。
然而像是早就料到了会如此,白羽然另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少女的腰。
如果忽略那把缓缓穿入她身躯的那把斩魔剑,这么看来姿势竟莫名亲昵。
如同相拥告别的好友一般。
动不了。
在剑被刺入白羽然身体的那一瞬间,她便被什么东西吸附了一般。
氤氲的黑色魔气顺着息风直渡进了绥汐周身。
她觉得浑身滚烫,血液似火山岩浆一般翻腾。
白羽然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绥汐的背,头靠在她的肩膀。
她的身体因为血液流失正在极速变冷。
可白羽然却觉得热。
“你知道吗绥汐?我从以前到现在都特别讨厌魔,尤其是像我这样非人非魔的怪物。”
白羽然的声音很轻,气若游丝,很是虚弱。
“我原想着毁了你灵根,让你经历生老病死孤苦一生……”
“如今看来,让你这般曾处于光明里的人,如我这般苟活在黑暗里倒比死来得更加难受。”
她的手冰凉,将绥汐耳边的发轻轻别在了耳后。
“你一会儿能动的时候便逃吧。”
“拼命逃,逃到魔界,逃到黄泉深渊底下去……”
“和我一样苟活着,百年,千年。”
白羽然呼吸越发困难,脸上的笑容却越发诡谲灿烂。
她弯着眉眼,刚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
一块冰棱从一旁直直刺入了她的脖颈。
冰棱锋利如刀,将白羽然的头生生割了下来。
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的少年眼眸深邃,里头的情绪森然骇人。
随着白羽然被断了气息,息风这才脱了束缚从她手中挣脱。
绥汐意识模糊,整个人“噗通”一声倒在了草叶之上。
她的眸子里映照着月色皎洁。
在半晌之中凝成了瑰丽的红。
“阿姐……”
绥沉稍微恢复了些气力之后,挪动着手臂艰难朝着少女所在的方向爬了过去。
所过之处留下的一条长长的血痕。
从息风身上流过的魔气全然入了绥汐身体里。
他只是做了个媒介,剑身内并没有如之前那般残留着万魔之气。
[绥汐!]
息风在能动的瞬间,也立刻往少女那边飞了过去。
他想要看看绥汐的情况,可却被绥沉冰冷的视线制止了。
少年小心翼翼的用身躯护住了绥汐。
那双眸子有血沁出,骇人至极。
“你若是想弑主,便连我一并杀了吧。”
绥沉将手背轻轻贴在了少女滚烫的面颊上。
“是我做了她的引荐人这才让她入了不周山。”
他的声音喑哑,像儿时一样将头靠在了绥汐的身上。
柔软的发轻轻蹭着她的颈窝,缱绻又依恋。
少年缓缓合上了眼,血水混着泪顺着他眼角流了下来。
“我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对不住奥。
提前道歉,十分有诚意。(狗头.jpg)感谢在2020-02-27 22:01:48~2020-02-28 22:2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叶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559726 23瓶;30477585 10瓶;与小白鼠相爱相杀 5瓶;农农、summer夏、是容易的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光破晓时, 从悬崖上面落下的光透过被火焰燎得青黑一片的草木。
这才勉强照亮了下面一片。
一片荒芜。
因为灵力恢复了些,而慢慢消融的那瀑布水泽开始流淌。
万物似乎都没什么生气。
绥沉伤的很重, 他将少女抱在一旁黑烨住着的洞穴里。
外面一大簇掉落了大半的紫藤花遮掩了他们的身影, 空气里除了血腥味和烧焦的气息之外。
便是弥漫着的紫藤花的清冽甘甜。
因为冰雪消融,压在黑烨身上的那座由瀑布凝成的瀑布变成了湍急的水流。
他稍微适应了下疼痛,而后扇动着翅膀从水泽里面飞了出来。
“嘶, 痛死了……”
黑烨现在没有主人,没有缔结契约。
他不能像白栎那般有容予的灵力支撑。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他会被一个金丹期的少年给压制住。
他现在挣脱了束缚, 也没受什么重伤。
此时那边少女昏迷不醒, 而少年浑身是伤筋脉寸断。
黑烨活动了下被压的僵硬酸疼的脖子, 慢吞吞地往自己的洞穴里钻了进去。
绥沉没回复多少气力,见对方进来了凝了一束尖锐的冰棱。
冰棱如刀,很是凛冽。
直直刺着黑烨的眼睛。
只距离一拳的宽度。
只要黑烨再继续往里面来的话,那冰棱便会生生刺进他的红眸。
他眨了眨眼睛, 倒也不怕。
“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 最后一点儿灵力没了你可离死不远了。”
维持修者生息的是灵力, 若身体里没了灵力便如同被放干了血一样。
这里的灵力大部分都被他用来愈合伤口给吸收了,绥沉想要回复很难。
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那冰棱仍然直直指着黑烨。
“……你是白羽然的魔兽?”
他不确定。
如果是的话,刚才黑烨只是用火阵困住了绥汐她们,并没有其他什么动作。
可如果不是, 他又为何会阻止自己进去?
少年皱着眉,声音冷的让黑烨下意识想起了刚才被压制的寒气。
“还不是。”
黑烨本就对绥汐没什么敌意,他也就是那种拿钱办事的龙。
在没有缔结契约之前, 他完全只是看在灵玉和前主的份儿上,他也不会答应困住绥汐。
“我只是答应了帮她困住这丫头,暂时还没有什么主从关系。”
“……”
绥沉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在确信他没有说谎后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那你也不能进来。”
“我现在这般模样,若放你进来了指不定被你蚕食殆尽。”
魔兽吃修者增长修为,这并不是一件稀罕事。
尤其是像他这样金丹修为的,更是它们眼里难得的美味。
少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息风轻轻靠在了绥汐的身上,也是疲惫至极的模样。
可那剑刃上的寒光格外晃眼,剑气缠着冰棱直往黑烨的眸子里逼。
“放心。你生的好看,我不吃你。”
绥沉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
瞧见将头钻进来的黑烨朝着他露齿一笑,而后用爪子轻轻拨开了冰棱。
因为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和戾气,绥沉的冰棱并没有刺进去。
也只是这么一瞬,让黑烨寻了机会从外面钻了进来。
这里本身就是黑烨的地盘,不算多大,但是足够容纳他整个身躯。
甚至还能翻身。
能在这里找到这样大,且隐蔽的山洞已经很不容易了。
悬崖上面没准还有比这更大的,但是容易被其他妖兽和修者打扰。
“她是你姐姐?”
黑烨钻进来和平日没人时候一样躺在了里面。
他尽量不碰到他们,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
“她看上去不大妙。”
“什么意思?!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绥沉感受着怀里少女越发灼热的体温,其他的心跳脉搏什么的却很正常。
他原以为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但在听了黑烨这话之后,少年心下越发慌乱起来。
“可她身上除了灵力紊乱了些体温好了些,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没说她有生命危险。”
黑烨打断了少年的话,那双瑰丽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照着他的模样。
他稍微翻身避开了伤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我的意思是,她快要入魔了。”
“等到魔气与她周身血脉相融的时候,晋上那老家伙便会立刻发现。”
黑烨用一只爪子撑着脑袋。
他眯了眯眸子,看着少年怀里昏迷不醒的绥汐。
“准确来说,整个不周山的修者都会觉察到魔气的存在……”
“到时候你就算想要带着你阿姐逃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当年谢远之所以放了白羽然走是因为对方只是个半魔,并不是完全的魔修。
再加上关乎青霄凌云的声誉,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白羽然做一辈子半魔倒也无所谓,至少能够保持理智,不会嗜杀成性。
可谁也没想到白羽然回去后会遇到一个金丹期的魔修,并且吸走了她全部的修为。
舍弃了人的身份,堕入了魔道。
普通的魔修被发现了都会被修者得而诛之,那就更别提此时有着万魔之气的绥汐。
若放任着不管,依照少女的天赋和万魔之气的修行速度。
不出两百年,魔界便有新主。
绥沉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的睫毛颤着,暴露出了他此时慌乱不安的心绪。
他不是没有想过撕了符纸离了这不周山。
可这样带着少女出去更是一下子就会被发现。
“三日后……”
少年的声音颤着。
他抬眸看向一旁的黑烨,薄唇紧抿。
“若是三日过后结界打开,我再带她出去呢?”
黑烨摇了摇头。
“依照如今魔气在她周身扩散的速度。别说是三日后了,今夜她便会入魔。”
“……所以说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对吗?”
他觉得浑身都冷的厉害,只得紧紧抱住少女取暖。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黑烨之前还算淡定自若。
此时瞧着美人落泪,一时半会儿有些无措慌乱起来。
“这人不是还没死吗,你哭什么啊……”
他爪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伸手过去。
“你也别太悲观了。”
“我看息风刚才引了精血入剑心,想来是和你阿姐有着过命的情谊的。”
“你先修养着吧。之后被发现了你也有气力掩护着息风,让他带你阿姐离了不周山,寻个安全地方躲藏起来便是。”
绥沉没想到这个时候,安抚他的竟然是一条刚被自己压制了一晚上的黑龙。
他顿了顿,视线不自觉落在了对方身上。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黑烨本就对生的好看的男修没什么抵抗力,他被盯着不大自在。
“你愿意帮我吗?”
“到时候我怕我没什么气力掩护我息风离开……”
绥沉从一开始便觉察到了对方对自己莫名还算温和的态度。
他薄唇抿了抿,用一种决绝的眼神注视着黑烨。
“若是你能帮我,我愿意与你结主从契约。”
“你为主,我为仆。”
少年声音低沉喑哑。
和这灌进来的晨风一起,入了黑烨的耳。
黑烨一怔,他看着绥沉。
那双眸子如墨玉,外面有光透进来。
明明他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可那光温柔勾勒着他的眉眼轮廓。
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神秘感。
“……你是不是想多了。”
半晌,黑烨这才从少年的话里回过神来。
“我没那种癖好,我只是个单纯喜欢好看男修的颜狗而已。”
“那你愿意帮我吗?”
绥沉又沉声再问了一次,见对方没有立刻回应自己后。
他轻轻将绥汐放在了柔软的草叶之上,而后忍着疼痛出去用泉水清洗了下脸。
脸上的血迹脏污都被清洗了个干净,少年那张俊美的面容全然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他走了回去,在黑烨眼前站定不动。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等着他的答复。
“……你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为所欲为。”
“我只是希望你能帮一下我而已,在你能够全身而退的前提之下。”
绥沉这么说着,睫羽之上有水珠因为他眨眼的动作滴落下来。
那水珠顺着面颊轮廓,暧昧地滑落在了他的下颌,而后隐没在了他的衣襟里面。
黑烨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准备别过头不去看。
可绥沉先他一步。
他伸手按住了黑烨的脑袋,即使没什么灵力了力气也出奇的大。
强硬得不让对方避开自己的视线。
“你知道剑祖容予吧?”
“哈?”
听到绥沉突然这么来了一句,黑烨整个龙都有点儿懵。
他红色的眸子炸了眨眼,而后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三百年前我便见过他了。”
“这千百年来我见过貌美修者无数,可也只有他能担得上绝世无双这四个字了。”
提起容予,黑烨整个龙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彩虹屁机器一样。
嘴叭叭叭的,从容予的面容到气度再到修为再到脾性,甚至连他的剑和衣品都夸了个遍。
“看来你很喜欢他。”
“害,喜欢有什么用。”
黑烨耷拉着脑袋,一下子没了精神。
“正邪殊途,我连远远瞧上他一面都难。也就只能偶尔看看三千美人图鉴解解馋咯。”
三千美人图鉴,是修真界极为畅销的册子。
由苍山一名游历六界的修者所绘。
无论妖魔正道,只要生的好看,入了他的眼的便会绘在这图册里面。
而容予便是近千年来,在这美人图鉴里稳居榜首之人。
黑烨以前闲来无事便会翻来瞧瞧,一般停留在第一页瞧上个半日。
毕竟珠玉在前,之后便没了往下翻阅的兴致了。
绥沉自然也知道这图鉴,他沉默了一瞬。
看着沉迷回忆之中不可自拔的黑烨,他薄唇微启。
“若是我日后能让你见到剑祖容予呢?”
“这样你可否愿意帮我?”
果不其然,黑烨在听了这话后将视线落在了少年身上。
他半信半疑。
可却可耻的动摇了。
“我师父是昆仑青离真人,他与剑祖交情甚好。”
少年说到这里后,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
“剑祖还是我阿姐的师父。”
黑烨听后瞳孔一缩,猛地低头看向了昏迷不醒的少女。
“可她连白羽然都打不过……”
“她身上有万魔之气,修行速度不是普通修者能比的。”
“我阿姐修的是无情道,自然要慢些。”
绥沉听到黑烨这么说后很是不爽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神情冷了下来,没有刚才那般温和。
“你若还不信可以自行去探。”
“她与剑祖一样,是少有的天灵根。”
黑烨犹疑了一下,用灵力探了下后发现少年并没有骗自己。
再加上绥汐手握斩魔剑,更具有信服力了。
黑龙的速度极快,他有信心全身而退。
可能逃脱却也不能保证不受伤。
“成吧。”
他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点头同意了。
“不过我还想与他说说话。”
黑烨忸怩做作地用爪子在地上画圈圈,一派少女娇羞模样。
“……可以。”
息风已经恢复点儿气力,他从昏睡之中醒了过来。
便听到了绥沉和黑烨这段对话。
[……]
“哟,醒了?”
黑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息风剑身动了下,刚才缠在冰棱之上的剑气是他意识模糊时候的本能警惕。
现在休眠了一会儿醒来,这才完全清明。
除了绥汐,无论是黑烨还是绥沉此时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息风悬浮在半空,白光摇曳之中,一朵赤色红莲从他剑身里展露了出来。
“赤火莲?!”
白羽然将赤火莲藏在了体内,刚才息风刺进去她的身体里的时候,不仅吸走了所有的魔气。
连带着这赤火莲也一并引了出来。
[靠这头顾自己狗命的蠢龙,老子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
绥沉只瞧见息风气的剑身发抖的样子,并不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你是……觉得这样做不妥吗?”
少年脑子灵光,转的也快。
哪怕没有听到声音,却也能够从对方的情绪波动里猜个大概。
息风剑柄点了点,如同人点头一般。
他这么做了后,还没等到绥沉继续询问。
息风便引了赤火莲入了绥汐的体内。
那赤色的莲花本是含苞待放状态,在接触到少女身体的瞬间绽放开来。
这样一来,绥汐到了晚上即使入了魔。
外面的人若不是用神识探入他的体内也无法觉察到。
息风将赤火莲融入进少女身体里之后并没有继续休息,而是在周围找了一块石头。
他挑了块表面没什么青苔,还算是干净平滑的。
而后用剑尖敲了敲,那声响在洞穴之中被放大了好些,很是清晰。
听到声响之后,黑烨和绥沉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见他们都看了过来,息风的剑身动了下。
他用剑一下一下在石面上刻着什么,写到一半哈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那个字怎么写。
而后又一笔一划继续着,写的十分认真。
少年一愣。
等到息风写完后挪开剑身之后,他这才走过去那块石头。
那上面的字迹看起来很生涩,没什么笔锋,跟是狗爬一样。
息风是剑,自然不会去学人写字看书。
他跟了几任剑主,尽管没有学过,却也见他们写过书信。
久而久之,基本的一些字倒也学会如何写了。
只不过他会是会,却从没有写过,再加上被关在剑冢几百年,更是忘得差不多了。
因此刚才写的时候才那般顿涩,极为不顺畅。
但绥沉依旧看得明白。
他眸子闪了闪,薄唇微抿。
石面之上,刻着的不是什么长篇大论,也不是什么惊世绝句。
而只有那么简简单单三个字。
[找容予]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有事找师父嘛。
今天说来也巧,是我生日[捂脸]。
妈妈给我过的是农历,刚好是二月二十九。
四年一次耶,太难得了。
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拍肚皮]
希望大家也要吃好睡好天天开心奥。
害,岁月不饶人,我都22了[捂脸],我还以为自己十几岁呢。感谢在2020-02-28 22:29:43~2020-02-29 22:5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阳落影 50瓶;艾米 42瓶;江晚正愁余 36瓶;雨淋木 11瓶;key、秋水、小玄子 10瓶;蒹葭 9瓶;遇准、炫夜之风 5瓶;紫轻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周山云雨一来, 尽管白日里刚晴朗了那么一会儿。
可一到了夜幕时分,这乌云又汇聚起来。
阴沉沉的,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夜里本身就冷, 好在绥汐整个人如今像是个火炉子一样,应当是感觉不到分毫寒意的。
少年抱着她靠着墙面,正闭目养神恢复些许气力。
当清冷的月光从树梢之间透进来, 斜斜地入了洞穴。
光晕柔和,轻柔的落在了绥汐绯红未腿的脸颊之上。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像是尝试着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
绥汐觉得眼皮子重的厉害, 半晌都没有睁开眼睛。
一直闭目休息着的绥沉觉察到了怀里少女的动静。
他慌忙低头看了过去。
“阿姐……”
他的声音很轻柔, 和之前对黑烨时候完全不同。
没有冰冷,只有难以掩饰的担忧和因她清醒过来的喜悦。
绥汐终于睁开了眼睛。
似拨云见雾,所见的一切都明朗清明起来。
她是修者,平日里夜间视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还是要覆上灵力才成, 不然也会看不清楚。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绥汐眼珠子转了转, 慢慢扫了下周围。
很清楚。
像是白昼阳光底下时候那般, 连远处阴暗处的叶子缓缓从树上掉落也能够瞧见。
绥汐眨了眨眼睛,而后将视线落在了少年身上。
“阿沉, 这里是哪里?”
“还有,白羽然呢?”
少年沉默了一瞬,他眼眸闪了闪。
不为别的。
他离得近, 清晰地看见了绥汐眸子里那瑰丽的红。
和一旁趴着休息的黑烨的眸子一般无二。
尽管早就知道了今夜绥汐会完全入魔。
然而知道了和亲眼看见了还是不一样,感触更甚。
“这里是悬崖下面的一处避雨的洞穴。”
绥沉喉结滚了滚,涩声对少女轻声解释道。
他伸手轻柔地将她贴在脸上的头发别在了耳后。
“至于白羽然……”
少年睫羽之下那双墨玉般的眸子, 深不见底。
晦暗无光。
“死了。”
绥汐一愣。
听着少年刀削般的薄唇冷冷地吐露出了这么两字。
她刚清醒,下意识眉眼反应过来。
“是我杀的?”
她只记得在她意识清明的最后一秒,息风全然刺进了白羽然的身体里。
斩魔剑是魔修最忌惮的存在。
这么深的伤口,想必是她杀死的。
“与你无关。”
绥沉握住少女的手,将她的手背贴在了面颊之上。
“是我杀的。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死在你的剑下。”
[当时白羽然的确因为中了我一剑而奄奄一息,不过最后削了她脑袋的的确是你弟弟。]
息风见绥汐还有些懵,便简单地给她解释了一下。
[??!削了脑袋?我弟弟干的?!]
她惊了,没想到少年下手竟然这么狠。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如果换做是她瞧见了绥沉被人逼到死路时候她可能也会杀红眼。
只是平日里少年乖巧温和的印象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这么一下子,她不震惊才怪。
绥沉注视着少女,见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
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眸子黯然了下来。
“阿姐,我有件事情要与你说……”
绥汐在息风的解说下大致上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
她听到少年的话后立刻点头。
“嗯你说,阿姐听着呢。”
见着少女这般专注地倾听自己的模样。
绥沉鼻子一酸,又觉得眼角湿润了。
“那个白羽然之所以能进这不周山,是因为我……”
“上月我去金云斩杀妖兽的时候遇到了她,我以为她是为了见顾长庚便答应了做她的引荐人。”
当时因为有赤火莲,所以绥沉并不知道白羽然魔修的身份。
他提防着,让对方立誓。
可她不属于正道,不受誓言约束,立了誓也没有用。
“等我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用魔兽将我困住了。”
“……都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引了她入不周山阿姐你根本不会遭遇这些。”
绥汐仔细听着少年的话。
她看着对方浑身狼狈伤痕累累的样子,心下只有心疼。
“所以这些伤口都是被那些魔兽所伤的?”
她说着,指尖轻轻碰触了下少年的面颊。
那里有一道血痕,不深,却能清晰看到痕迹。
其他地方更不用说,衣衫都被染成了芍药般的红。
“疼吗?”
“不疼。”
少年摇了摇头。
“可我心疼。”
绥汐用灵力将少年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愈合了,只剩下一些伤及内里的。
一时半会儿不能一并治愈,只能后期调养一段时间了。
“阿姐……”
“没事,可能是因为万魔之气,我现在灵力很是充足。”
明白少年的担忧,绥汐这么温声打断了他的话。
“阿沉你别自责,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
少女亲昵地抬起手揉了揉绥沉柔软的发顶。
“白羽然对我有恨,即使这一次没有入这不周山,之后我还是会与她对上的。”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再多说一句我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绥汐皱了皱眉,面上明显的表露出了不愉。
这让欲言又止的少年住了嘴,他抿着薄唇。
尽管绥汐这么说了,可他心里依旧不好受,且很是介怀。
“对了,话说这黑龙怎么在我们的洞穴里睡着?”
一直假寐黑烨听到这话后睁开了眼睛。
“因为这是我的洞穴。”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绥汐刚才的话,他打量了下她好一会儿。
而后咧了咧嘴,露出来一口大白牙。
“原以为我以后的主人会是我前主的那个小崽子,没想到最后竟成了你。”
“这么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我并不想要这样的缘分,这是孽缘。”
少女叹了口气,也没多忌惮地走过去靠在了黑烨身上。
如今她有了万魔之气,自然不怎么怕对方了。
再加上日后他若想要从这不周山离开还得靠她,她不来对方也只能在这里傻乎乎待着。
如今巴结自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了她?
想到这里,绥汐调整了下姿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阿沉,你照顾了我一天也累了,快过来一起躺着休息下吧。”
“靠着墙冷冰冰的,一点儿也不舒服。”
少年顿了顿,也知道黑烨现在对绥汐没什么威胁。
于是想了下,也跟着过去了。
息风躺在绥汐怀里,他们两人靠着黑烨。
一时之间这画面看上去还是挺和谐美好的。
“现在该怎么办?”
舒坦着躺了一会儿的绥汐眨了眨眼睛,这才有了空闲去思考问题。
“如今赤火莲在我身上,他们应该不知道这不周山里有一个修者已经原地入了魔。”
“但是要逃也逃不了。”
“那晋上真人在打开结界的时候虽说了三日为限,能越早出去越好。”
说到这里少女沉默了一瞬,而后才继续说道。
“可我现在刚入魔,魔气都没法自若控制。”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个根本藏都没法藏,我若出去了便立刻被人就地正法了。”
结界开三日,外面修者进去得破开,会引起动荡使得里头的妖兽什么的逃出来。
而里面的修者能出去,但第一时间便会被外头记录位次的修者觉察。
想到这里,绥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就算到了三日后我们寻机会出去,可大家都出了不周山,就剩下我们没出去,到时候肯定会进来找的。”
“那就更是没法逃。”
一直听着少女说话的绥沉眼眸闪了闪,而后沉声说道。
“我们便等到三日后他们来寻。”
绥汐皱了皱眉,以为对方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明白。
在准备重新再解释一次的时候,少年先开了口。
“阿姐。既然他们会进来寻人,那容予肯定也会来。”
“我会在三日时限到了的时候去寻他过来……”
“然后求他带你走。”
绥汐一愣,显然并没有想到容予身上来。
她想要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没法说出一个字。
“……还是算了吧。”
半晌,绥汐憋出了这么一句。
“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连累了他。”
“依照他的修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带走藏起来并不是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他被人发现。”
少年知道绥汐的顾虑,她虽然惜命却并不会因此而去拖累他人。
“而且你是他徒弟。我们就算不去寻他帮忙,他也少不了之后被说些风言风语。”
绥沉抬眸看向一旁的少女。
“阿姐,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没有害怕畏惧,少女心下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平静。
“看来我和容予真没什么缘分。”
绥汐不知为何突然这么感叹了一句,她叹了口气。
“原以为出了不周山会被拽去三生结契,想着这般凑合着过也没什么。
毕竟像他这样的条件全修真界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现如今我们正邪不两立,想来是不可能了。”
她用手指拨了下面前那株草叶,声音闷闷地,心头也是。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遂了我的愿……”
这三生结缘是逃过了,可他妈自己却成了魔道中人。
想到这里,绥汐气呼呼地伸手一把将那株长的好好的草叶给连根拔起。
“妈的!要是我真像白羽然以为的那样和顾长庚有一腿,她嫉恨我来找我麻烦我也就认了!可我没有啊我冤枉啊!我他妈的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阿姐别生气,美丽不是一种错误。”
绥沉安抚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这般说道。
“要怪只能怪你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太勾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你的滤镜有,辣————————么厚。感谢在2020-02-29 22:53:00~2020-03-01 22:0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苹果、25589307、荼夭 10瓶;周周周 8瓶;筱兮 4瓶;料晚吟见我应如是、不爱吃鱼不吃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从不周山结界打开到现在刚好三日。此时清晨薄雾朦胧, 从天光映照之中这才散去,有了几分清明。
晋上和容予他们一众人来到了不周山结界处。
这个时候期限已至, 入了不周山里的修者大多都已经出来了。
第一个出来的是在昨日晌午。
是一位来自蓬莱的修者, 金丹巅峰,差一步踏入元婴期。
这倒没什么。
毕竟人家修为和资历都足够深,能够在一众金丹之中拔得头筹并不是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让他们惊讶的是, 不仅前三没有绥沉他们。
直到最后期限至快要将结界封上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怎么回事?怎么没见到绥沉他们的影子?”
青昀远远看了过去, 用神识扫了一遍。
对于其他修者来说用神识覆盖整个不周山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但对于青昀这种修为的大能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奇怪, 我能感知到绥沉的气息,可你那徒弟的气息不知怎么的跟风一样捉不住。”
他再试着感知了一遍,发现还是若有若无,没办法确定位置。
“该不会是受了重伤吧。”
青昀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往容予身上落, 不算隐晦, 却也不露骨。
他在询问对方, 毕竟论起感知,这里没人要比容予更加出色。
“不会。”
容予摇了摇头。
“若是他们受了伤没办法走出来的话, 早就撕了符纸了。”
他心下的不安从之前雷雨刚至的时候便开始弥漫了。
没有什么根据,可能是因为这天色阴郁,容予觉得心头闷闷得喘不过气来。
“剑祖, 让我进去瞧瞧吧。”
同样不安的还有顾长庚。
他抿着薄唇,见容予神情晦暗,先一步开口这般说道。
“可能是在秘境之中迷失了走不出来。”
一般修者进了秘境之中, 他们的意识没几个是清明的。
在意识混沌的时候,他们连自己都迷失,更别提还记得符纸的事情了。
容予听到青年的话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风轻云淡之中又莫名带了点儿嘲讽意味。
顾长庚一愣,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无尘捻着佛珠,低声提醒道。
“谁都可能迷失在秘境之中,但绥汐不会。”
“她的心不受任何东西束缚,不会生出魔怔。”
无尘这话看似是说给顾长庚听的,然而言语之中却又有一种意思。
不过没人觉察到,只以为是解释给青年听的。
也是。
没什么七情六欲的人,没有阴霾迷惘,自然是不会被困在秘境之中的。
顾长庚听后心下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不安起来。
“那……”
“我进去。”
容予打断了顾长庚的话,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毕竟是我的徒弟,怎么好意思麻烦一个小辈呢。”
青年张了张嘴,容予没等他的回应便一个瞬身入了不周山内。
速度极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捕捉不到丝毫残影。
“刚才瞧着他面上还挺淡然自若的,这不还是挺着急的吗?走这么快。”
青昀笑了笑,趁着人不在这里时候这般调侃了一句。
“你徒弟也在里面,你跟着一起?
“他气息平稳,就是灵力耗费多了点,没什么大碍。再说了他又不是个奶娃娃,只要还能动自然能够找到出来的路径。”
晋上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青昀这样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而是因为觉着这件事有些蹊跷。
但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有些烦躁罢了。
青昀与晋上认识了也有个三百来年,瞧着他这般模样也猜出了他心头在烦忧着什么。
“别多想了,这不周山是你的地盘,几百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这一次容予也在,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如果剑是剑修的半身,那么这不周山也相当于是晋上的半身。
这里的一草一木自他接管之后便都受着他灵力的滋养,他不希望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愿吧。”
半晌,他这么沉声说道。
显然,即使有容予在,他也没办法完全心安。
和心大的青昀不一样。
无尘虽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但却算是这里面看得最透彻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顾长庚。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青年没明白对方这话什么意思,他怔然抬眸看了过去。
眼神里带着疑惑。
“你不是想进去吗?”
顾长庚一顿,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剑祖他……”
“他只是说他进去,没说不让你进去。”
无尘打断了顾长庚的话,用一种极为风轻云淡的语气。
仔细听来,还挺理直气壮的。
“你若想进去便进去吧,这么一直委屈巴巴地站我旁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青年听到无尘这话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对方是看他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他眼眸闪了闪,朝着无尘微微颔首。
“多谢大师。”
话音刚落,一抹藏青色身影也同刚才容予一样猝不及防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青昀看着顾长庚离去的身影,不解地看向对方。
“你这是做什么?容予都进去了,他进去与否不都一样吗?”
在他看来,无尘刚才做的事情显然多此一举了点儿。
“与其让他这么忧虑不安的在外面,倒不如一同进去为好。”
无尘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沉了几分。
“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他左右不过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不懂。”
“……也是,你单身千年你懂个屁。”
“……”
有被冒犯到。
……
林间还有些雾没散,比起外面更多的是些水汽。
草叶之上凝着水珠,缓缓地顺着叶脉落在了松软的土壤里。
和危机暗涌的夜晚不一样,白日时候不周山里很是宁静美好。
那些妖兽一般只在夜里出没,里面除了些灵兽飞鸟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绥汐的气息是感知不到,不过绥沉鱼她在一起。
只需要跟着少年的气息过去,便能一下子找到她。
容予是御剑去的那处悬崖。
青霄剑速度极快,他几乎只一眨眼工夫便抵达了绥沉气息最近的地方。
他扫了一眼四周,不知是何缘故。
这里大半的草木都被焚烧殆尽,除了瀑布之外,也就悬崖下面还尚且算好的。
没什么被烧毁的地方。
容予收回剑,林间风将不远处的一片枯叶带了过来。
叶子往下落,他纵身一跃,轻轻踩在了叶片上面。
他素来喜欢着一些颜色素净的衣衫,此时一身白衣。
也就衣襟衣袖处带着些银线云纹,浅淡的看不出来纹路。
只有在日光和月色的映照下,才反射出些许光亮。
容予的衣袖被风吹的烈烈,风中还有些瀑布的水汽。
将他鸦青色的发给拂起,墨花从笔端盛放于宣纸之上一般。
缥缈美好。
从悬崖落下到踩在草叶之上,不过一瞬的事情。
刚下来,容予便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息。
外头白羽然已身死,魔修陨了之后。
会在阳光之下消亡殆尽,在天地之间留不下丝毫痕迹。
容予只瞥见草叶青绿上那一片干了的血迹。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也沉的如凝了一层霜雪。
在他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紫藤花。
从刚才下来时候容予便看见了。
地上掉落了好些花叶,倒是挂着上面的藤蔓光秃秃的。
再加上地面那如天坑陨落在砸来的凹陷,不用想也能够猜到这是被震落的。
容予扑了一眼那处被紫藤花遮掩着的山洞。
绥沉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气息。
是先魔尊的那头坐骑黑龙。
他曾与交手时候见过,印象还算比较深。
在容予还没有来得及过去的时候,里头那头黑龙却先钻出来了。
他瞧见容予的身影后眼睛一亮,也不顾翅膀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连忙扇动着翅膀飞了过去。
容予一愣,看着对方落在自己的面前。
他低着脑袋直勾勾注视着自己,眼神灼热的让他根本没办法忽略。
“……好久不见了。”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声音很沉地这般与黑烨说道。
这并不是什么亲昵的语气。
甚至细细去听的话会觉察到一丝试探和冷意。
黑烨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不在意。
他觉得容予的声音比那泉水落玉石,夜风拂叶还要动听好多倍。
他高兴地咧了咧嘴,整个龙很是飘飘然。
“不久不久,也就百来年。”
先魔尊陨落时候也就百年内的事情,对于黑烨来说,这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罢了。
的确不算久。
容予没什么心情与他说话,他视线淡淡往洞穴里面看去。
“你是来找绥沉他们的吗?”
黑烨丝毫不在意对方冷淡的态度。
“我带你进去吧,他们还在睡呢。”
容予被对方这般自来熟的样子给弄得一怔。
之前还以为绥沉他们可能是被黑烨所伤,现如今倒瞧着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有劳。”
“嘿嘿嘿,应该的应该的。”
黑烨笑得傻乎乎的,抬起爪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面颊。
容予沉默了一瞬,下意识想起了之前他为自己挡住掌风的事情。
看来这头黑龙,是真的挺喜欢他。
“绥沉,你姐夫来找你了!”
和对待容予时候有些腼腆拘谨不大一样,黑烨一进洞穴便大着嗓门喊道。
因为这几日太过劳累而睡得极沉的少年一下子被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 ,一眼便看到了那抹白如春雪的身影。
容予听到黑烨这话后一愣,而后对上了同样有些懵逼的少年的视线。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黑烨瞧着两人气氛不大对,疑惑地歪头看向了少年。
“……谁与你说他是我姐夫的?”
少年沉着脸色,冷声质问着黑烨。
“息风与我说的呀。”
“他给我说容予喜欢他主人,喜欢得不得了,说是出了不周山就要去三生结缘。”
“这不是你姐夫是什么?”
息风是剑,能够听到他声音的一般只有剑主。
只是黑烨不是那些修者,息风想要与他交流的话只需要将剑气凝一部分给黑烨。
之前他是不大愿意和黑烨说话的。
要不是在悬崖里闷得慌,没人与他说话,他也不会和黑烨交流。
再加上黑烨答应了帮绥汐掩护,他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魔兽。
绥沉一下子被堵住了,半晌也憋不出个反驳的话来。
毕竟他还想着让容予带绥汐出去,他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去还嘴。
“……这不还没结缘吗?”
良久,少年不情不愿地憋出了这么一句。
容予听后弯着眉眼笑了。
这是这几月里以来他笑得最开怀的一次。
“早晚的事,不急。”
“……我也没着急。”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自己在容予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只得闷闷地转移了话题。
“你是没见到我们出去所以寻来的?只你一个人还是其他的人也跟来了?”
容予扫了下,洞穴里没有绥汐的身影。
见少年这般语气平常的和自己说话 ,想必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一人来的。”
他这么说后一顿。
觉察到了什么,视线往外头看去。
“不过有一人跟过来了。”
“是顾长庚吗?”
容予微微颔首。
“还没到这边,刚进不周山里面。”
绥沉听后皱了皱眉,并没有和他预料之中因为听到顾长庚来了而高兴。
看上去反而有些困扰。
容予极为自然地走过去,坐在了绥沉旁边。
“你不希望他进来寻你?”
少年没说什么,倒是黑烨先开了口。
“他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就够了,其他人来了情况只会更加麻烦。”
“麻烦?”
他刚准备继续询问什么,外头传来了树枝被踩断了的声音。
很浅淡的气息,像是被什么故意压制住,基本上没办法判断出是谁。
但容予知道是绥汐。
他立刻站了起来,一个瞬身便出了洞穴。
外头阳光明媚,从上面穿透落了下来。
除了一大片被烧毁了的草木,山洞周围的倒是没什么变化。
水清草绿,紫藤花叶随风飘散着,一派宁静祥和。
先映入视野之中的是一只魔兽的脚,很重很沉,落在地面上震得紫藤花叶又掉落了好些下来。
这魔兽不算少见,六品黑炎熊。
和其他黑熊长得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体型更巨大,眸子是魔兽的殷红色。
而在黑炎熊背上坐着的,是三日未见的绥汐。
她的头发披散着,在日光下瞧着似绸缎般顺滑。
少女身上衣衫破了好些,白皙的腿没了衣物的遮掩,快要裸.露到了大腿根。
她手中捧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红果子,嘴里也还咬着一个。
绥汐走到洞穴口,瞧见容予时候一愣。
她的眸子是和魔兽一样瑰丽的红,容予即使不用神识去探也知晓了个大概。
他刚还因为那声[姐夫]而稍霁的情绪,在看到绥汐那双眸子的时候瞬间沉了下来。
容予走过去,手背轻轻地贴在少女面颊之上。
“她呢?”
那声音似寒冬冰雪夜,冷的让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魔兽身子一抖。
绥汐眨了眨眼睛。
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那个[她]指的是白羽然。
她张了张嘴准备回答,那果子一下子从她嘴里掉了下来。
不过果子并没有落在地上,容予眼疾手快将其接住了。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红果的衬托之下,更加白皙。
是雪色与玉石之间的温润,格外赏心悦目。
容予觉察到了什么,用指腹摸索了下果子表面。
他看着被她刚咬了一口的地方,又抬眸神情微妙地看向少女。
“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阿汐,这果子有毒。”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1 22:03:57~2020-03-02 22:5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淋木、是小橘子呦 10瓶;白夜、千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事情是这样的。
本来就被魔气给里里外外都侵蚀了一遍的少女, 本该静静地在山洞里修养。
可奈何山雨过后,经过雨水滋润的那些草木清绿。
好些都因为浸透了雨水而开了花结了果子。
这不周山里不仅妖兽魔兽长得高大威武, 就连树木也是参天生长。
其中上面还挂着红彤彤, 黄灿灿的果子。
色泽鲜艳,很是诱人。
尽管绥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成功辟谷了,但这嘴馋的毛病却如何也改不了。
她走哪儿都会随身带些零嘴儿解馋, 这一次入不周山不能带,因此她这几日嘴里都淡出鸟了。
绥沉当时正在闭目养神, 觉察到少女起身的动静后抬眸看了过来。
“我去摘几个果子, 去去就回。”
“……”
她这么说着, 也没管少年什么反应,径直便出了山洞。
不料绥汐前脚刚走,容予后脚便找来了。
绥沉与他闲聊了几句,便听到了外面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他身上的伤还没彻底恢复, 反应要慢伤一些, 站起来也吃力。
等到他出去的时候, 容予已经到了少女的身边。
绥汐不知道从哪里驱使了一只黑炎熊,那本该性情暴躁的魔兽少有的乖顺。
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她刚从黑炎熊的背上下来, 手上捧了一堆红色的果子。
而容予手中也有一颗,只是上面缺了个口子——那是被少女之前咬过的。
“阿姐。”
绥沉走过去轻声唤了对方。
少女不知为何愣愣站在原地,视线直勾勾盯着怀里捧着的果子看。
听到绥沉的声音后咽了咽口水, 顺着少年的方向看了过去。
绥沉疑惑地歪了歪头,低头瞥见了那抹红色。
他这几日精疲力尽的也没怎么休息好,少女手中的果子也不觉有点儿口渴。
这么想着, 绥沉很自然地伸手过去,准备拿一个果子解解渴。
“别拿!”
绥汐往后退了一步。
“这东西有毒。”
少年一愣,而后看向了容予手中被咬了一口的红果子。
“放心,毒素很轻。”
“只是会轻微的晕眩一会儿,并不打紧。”
容予笑着这般说道,他刚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他视线落在了少女那双眸子时候,脸上的笑意也跟着一并消褪了完全。
可能是对方的眼神太冷,又可能是少女莫名被看着心虚。
她咽了咽口水,低声主动与容予解释。
“……容予,我不小心入魔了。”
“我眼睛不瞎。”
他果然生气了。
但是并不是生自己的气,更像是在责备自己。
这话题刚开始,就似乎聊不下去了。
绥汐摸不准对方在想什么,她抬眸看了一眼容予。
脸色很沉,眸色也深。
“……还有,我可能要被诛杀。”
“我也不蠢。”
“……”
妈的,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绥汐抿着唇瓣。
她低头盯着地面,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
容予看到少女这样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下升起的烦躁情绪消散了下来。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先进去吧,外面太显眼了。”
他这么说着,带着少女入了那处洞穴。
黑烨也在里面趴着睡觉,见他们进来了之后眼眸闪了闪,不过视线全然都是落在了容予的身上。
绥沉犹豫着想要开口与青年说些什么,刚组织着语言的时候。
他便看到了对方用青霄的剑气隔断了气息。
也是,这个时候就他们几个人在不周山里。
顾长庚又进来了,若是没有隐藏气息想必一下子便找到了。
绥汐入了魔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值得炫耀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少年这么想着,坐在了绥汐旁边。
她的另一边坐着的是容予。
他们身后靠着的则是黑烨。
绥汐余光瞥了下神情沉郁两个人,败夹在中间的她莫名有点儿瑟瑟发抖。
“那个……”
她见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举起一只手像私塾孩子回答问题一样乖巧且怂。
“如果实在没办法就算了,你们不用这么沉着脸,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因为没了七情六欲,绥汐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
就像是现在她不大能够对绥沉和容予的担忧感同身受。
她的脑子里大约只有两个念头。
要么生,要么死,再简单不过。
“当然,如果能不死最好……”
提到生死绥汐还是有着敬畏之心的,她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些。
而后她余光扫到了一旁安静靠在自己身上的息风。
绥汐指尖微动,轻柔地抚摸了下息风的剑身。
冰冰凉,没什么温度。
“若真得死的话,我想死在息风剑下。”
少年皱了皱眉,不喜欢对方说这话。
“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他声音闷闷的,眼眸里有什么情绪晦暗。
绥沉看向容予,发现对方从刚才进来时候便没怎么说话。
只是那周身的气压极低,连同里头的草叶也凝了层霜雪。
“你会带我阿姐离开的,对吧?”
绥沉说完这话后沉默了一瞬。
他薄唇抿着,低着头闷闷地补充了一声。
“……姐夫。”
正凝着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容予,听到少年这声[姐夫]后一顿。
他鸦青色的长发被山风拂起,有一些遮住了他的眉眼。
但不难从容予缓和下来的气压感觉出,他的心情因为这两个字而稍霁了些许。
“我不能带她走。”
容予眼眸清澈地注视着少年,在对方惊愕的神情下弯着眉眼。
笑得风轻云淡。
“她是凌云峰的人,自然得留在凌云峰。”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少女饿眸子依旧是瑰丽的红,怎么也压不下去。
绥沉看得分明,用一种犹疑且不解的眼神往容予身上落。
如今绥汐是魔,周身都是魔气。
稍微运转一下,即使有赤火莲给压制住也会暴露无疑。
“阿姐她压制不住魔气,这双红眸隐藏住了,但是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
“再加上魔修是没办法在灵力充沛的地方长期待着的……她得去魔界。”
和魔兽依靠灵力和魔气都能生存不一样,魔兽是处于灵兽和魔之间的生物。
而魔修只能依靠魔气。
话题变得沉重起来,绥汐也听着心头闷闷的。
她红色的眸子映着日光,如宝石一般闪闪发光。
绥汐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在里面,只露出了眼睛。
“看来我如今这个状况只能在那暗无天日的魔界苟活了……”
“不会是暗无天日。”
青年笑着抬起手揉了揉绥汐柔软的发顶,骨节分明的手透着玉色的温润。
绥汐歪着头看了过去,刚想要开口问。
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黑烨收起了锋利尖锐的爪子,快且准地打晕了她。
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倒在了一旁容予的肩膀。
青年眼眸深邃,手背贴在绥汐的面颊上碰触了下。
“你得替我好好活在阳光下。”
似天光乍破之前的阴霾,透着些让人发闷的沉郁感。
“你……”
绥沉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看着黑烨。
留意到他的眼神后,黑烨眼眸眯了眯,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
“看什么看?是容予让我这么做的。”
黑烨说着,又用爪子点了点躺在绥汐身上一动不动的息风的剑身。
“他也默许了。”
息风并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者是读心术什么的。
他之所以能够猜到容予的想法,全然是因为之前时候对方将他身上的魔气渡走这件事联想到的。
容予有多在乎绥汐,他在凌云峰十年的日子里比任何人都知晓。
少年只是想着希望容予将绥汐带走,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免于被正道追杀。
但容予并不希望如此。
他不想要少女从阳光之下坠入深渊黑暗,也不希望她从坦荡活的苟且。
息风早在几百年前便认识了容予。
不能算多了解,可至少也能揣测些许对方的想法。
他之所以刚才放任黑烨的将删打晕,一方面是自己的私心。
其次则是因为息风知道,即使自己动手了也阻止不了容予。
容予年轻时候就很固执,后来藏了大半锐气和锋芒。
可一旦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绥沉不笨,这么一下子他也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瞳孔一缩,想要开口制止。
不知怎么的,这喉咙如同被扼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青年将食指抵在唇上,对绥沉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容予对他用了禁言术,他就算想要说什么也没办法吐露丝毫。
“现在会将你阿姐身上的魔气引到我身上……”
不仅是不能说话,绥沉发现自己连都都没办法动了。
青年以指为刃,轻轻划破了绥汐的手腕。
同样的,他也一并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血如芍药红,从少女皓白的手腕缓缓滴落在了容予的手掌。
“我还以为我还会等个百来年再入魔呢,现在看来这命数永远都不会是能让人猜得透的。”
容予垂眸看着少女的血液落在自己掌心,连带着她体内的魔气也一并顺着流进了他的身体。
自始至终他的神色未变,就像是看一朵花一片叶子一样稀松平常。
少年神情复杂,抿着薄唇直勾勾地注视着容予的一举一动。
容予并没有抬眸看他。
可能是因为绥沉的视线太灼热,他从对方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便能够觉察到了。
“你知道吗,我之前好不容易狠下心做了决定。”
“我想着到时候无论你阿姐怎么抗拒,我也要将她连拖带拽得带到三生石处结缘,让她生生世世都别想摆脱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很柔和,没有丝毫戾气。
“可惜了,之后是不能了。”
绥沉眼睁睁地瞧着容予的头发散开披着,长到及地。
他那鸦青色的发在日光下有着绸缎般的光泽。
他的肤色很白,整个人如雪夜松柏般清冷。
容予感觉到少女的魔气全然入了自己体内后,温柔地抚摸了下她手腕处的伤痕。
瞬间,便恢复如初。
黑烨目睹了那万魔之气流转于青年周身。
他只是这么站着,不动如山,却也威压骇人。
黑烨眼眸闪了闪,动了下受伤的翅膀站了起来。
绥沉一愣。
他看着黑烨起身站在容予的面前,而后以臣服的姿态垂下了他的头颅。
这个时候少年才发现了容予并没有将自己手掌的那道伤口愈合。
他用带着血迹的手轻轻放在了黑烨的角上,血瞬间入了黑烨的身体。
血光凝阵,是结契的象征。
“正邪不两立,带着你阿姐走吧。”
“再不走我怕我会忍不住将她掳到魔界当魔后。”
容予勾唇笑着像是调侃,可眸子不见暖意。
一眼看去,是深邃又冰冷的瑰红。
作者有话要说: 趁我还清醒,你们快走吧。
不然我会不可描述的(bushi)感谢在2020-03-02 22:58:42~2020-03-03 22:2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看小说的普通人、篠氤 10瓶;clement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雨刚停, 不周山内很是潮湿。
无论是从松软湿润的泥土上来看,还是周围草叶上的水珠。
阳光从上面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来, 水珠闪闪发光很是耀眼。
一抹藏青色的身影从不远处稳稳踩在了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上面, 叶子因为他踩上去掉落了几片下来。
森林深处很是平静,虫鸣鸟叫的声音清晰入耳。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着容予后脚入不周山的顾长庚。
刚开始时候还好, 绥沉的灵力就算比以往时候淡了许多,但他还是能够感知到少年所在的位置。
然而等到顾长庚走到森林深处的时候, 有近半个时辰左右绥沉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他再如何感知也感知不到其所在。
顾长庚在里面找了许久, 少年的气息再一次被他感知到了的时候。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 刚才并不是绥沉这个人消失了,而是被人遮掩了气息。
他的眸子闪了闪,几乎不用如何思考便能够知晓这是谁干的。
顾长庚薄唇微抿,他顺着绥沉气息所在的地方过去。
快要抵达那处悬崖的时候, 他脚步一顿。
不为别的。
之前还没入不周山时候便觉察不到的少女的气息, 这个时候突然也跟着一并显露了。
他皱了皱眉, 对此很是疑惑。
一般来说,修者身上的气息凭空消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被灵宝或者比他修为高的修者掩藏住了, 另一种便是身死。
绥汐身上有多少灵宝他很是清楚。
她手中顶多就是些息风喜欢的灵玉这类东西,其他的便没有了,更别提什么能够遮掩住气息的灵宝了。
容予进去之前只有少女一人的气息感知不到。
如果刚才绥沉的气息是被容予故意遮掩的, 那么绥汐的呢?
他们还没入不周山时候绥汐身上的气息便消失不见了。
这又是什么原由?
而绥沉刚才又为何要将少年的气息遮掩?
太多的疑惑,一时之间让顾长庚觉得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总之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他这么想着,耳边隐约听到了瀑布湍急落下的声响。
顾长庚敛了眉眼, 在抵达了那处悬崖时候他没有立刻跳下去。
他站在上面垂眸往下看,深不见底。
鼻翼之间除了泥土草木的气息之外,顾长庚还嗅到了什么烧焦了的气味。
从悬崖底下传来的,范围并不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心下莫名有些烦躁。
顾长庚不自觉握紧了惊寒的剑柄,剑身映照着周围草木的青绿,连同着水珠反射的光也一并映在上头。
“吼——”
他刚握紧着剑准备下去,从悬崖下面一阵骤风侵袭而上。
好似是什么东西扇动而带起的风,瀑布水泽的水汽也捎带了些上来。
顾长庚就站在悬崖边上。
那风将他鸦青色的长发拂起,衣袖也吹得烈烈。
他眯了眯眼睛,警惕地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刚才那声巨大的吼声应该的不周山内的妖兽或魔兽,但是顾长庚并不能从声音判断出是什么品阶和种类。
不过他能够确定一点,应该是九品,甚至更厉害的魔兽。
因为从来到这里开始,顾长庚就一直有留意四周的情况。
和刚才一路的鸟叫虫鸣不一样,这里安静的可怕。
没有妖兽敢随意靠近,且灵力极为充沛。
这足以看出在这悬崖底下住着的妖兽力量极其强大,才能让那些妖兽如此敬而远之。
也才能有这般本事占据这样灵力充沛的地界。
想到这里,顾长庚更是谨慎。
正当他凝了大半灵力在惊寒剑身上,做好了迎战妖兽的准备的时候。
从悬崖底下又一阵风吹了上来。
和之前的骤风不同,这一次是如春风拂面的柔和。
带着水汽氤氲,撩拨着人的心弦。
顾长庚一愣,心下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风不像是山风,倒像是容予饿剑风。
只不过有些不同的是,里头带着些许戾气。
不像个剑修。
青年眼眸闪了闪,正想事情出神。
从下面升腾飞起一个庞大的身躯。
那魔兽有着黑色的翅膀,头上的角也是黑色的,瞧着很是尖锐。
他似乎早就知道顾长庚在上面,在瞥见他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意外。
黑烨红色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照着顾长庚震惊的神情。
青年的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呆愣着站在了原地。
连刚凝在惊寒剑身上的灵力也乱了,可见情绪波动极大。
黑烨不傻,知道对方并不是因为瞧见了自己才这般震惊。
而是因为自己身上站着的那个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的人。
“剑祖……”
青年的声音喑哑,半晌才唤出了这么两个字。
容予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下面悬崖边上站着的青年。
他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红眸深邃冷漠。
容予淡淡地瞥了顾长庚一眼。
而后唇角勾起,朝着他笑了。
“他们在下面。”
顾长庚喉结滚了滚。
他入这不周山本是来找绥沉他们的,但这个时候上面踩在黑龙身上,黑发红眸的青年让他惊愕的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剑祖,你的眼睛怎么……”
容予眨了眨眼睛,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眼角处。
“你说这个啊。”
“因为我入魔了。”
他的语气如此的风轻云淡,像是说着今日天气如何这般自然。
全然不顾下面的人惊得险些连剑都拿不稳。
“……剑祖,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容予身上虽有戾气,但却没有魔气。只是那双红眸的话,并不足以让顾长庚信服。
他视线往那黑烨身上落,是一头黑龙。
很是少见。
“对了,绥师妹她还好吗?我感觉她气息微弱,好像昏迷了……”
“我并未与你说笑。”
容予少有会这般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在顾长庚提到绥汐的时候,他心头的烦躁一下子便升腾了起来。
没有了刚才的温和。
“或者你不会以为,平日里我顾及着你师父对你态度好些……”
“你便以为我和你关系好到能够随意玩笑的程度了?”
顾长庚惊了。
他从未见过容予这般毒舌的模样。
而说了这话的容予也愣住了。
他薄唇微抿,手不自觉放在自己的唇上。
显然,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咄咄逼人。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容予是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头的烦躁,而青年则是处于震惊之中不知道该说什么。
黑烨看不过去了,他瞪了一眼下面站着的顾长庚。
“我主人说的那么清楚你都听不明白吗?”
“他现在改正归邪入了魔,与我结了契约,日后便与你们正道不两立了。
今日他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你就别不惜命死命在这里纠缠了成不?”
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心情很是不爽。
“当然,你若想死也成。”
“我在这关久了憋屈着呢,正好找你发泄发泄。”
顾长庚这个时候听了他的话后,才用神识去探了下。
果然,黑烨身上有容予的灵力。
无论的灵兽还是魔兽,一般只有与修者结了契约的才能使用其主的灵力。
就像是白栎。
此时这样的契约关系摆在顾长庚面前。
他心下虽然震惊,却已然信了七八分。
“为什么……”
青年脑子很乱。
他皱着眉,有什么被自己忽略的东西慢慢显露出来。
“是白羽然吗?她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容予扯了扯嘴角。
那视线冰凉,如一把冰剑一样直直刺在了顾长庚的身上。
“就她?”
“你未免太高估她了。”
“那你身上的万魔之气……”
“我恼于正道约束,于是想入魔了,便入魔了。”
他声音似月下清泉落碧玉,连神情都清清冷冷的。
这个理由连理由都算不上,实在荒谬至极。
只是顾长庚不知道为什么,在视线与容予的视线对上的时候。
突然信了几分。
那眸子里尽是漠然,好似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没有对法则的敬畏,好似天地刍狗,万物如尘——全然过不了他的眼。
容予看着下面站着的青年,他眉眼的冷意收敛了些。
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姿态。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黑烨的角。
“走吧。”
顾长庚听到对方声音如流云掠耳,淡薄到无法捕捉。
那黑烨在容予话音刚落的瞬间便张开翅膀。
他直上青天,飞到了比树木还要高的位置。
青年怔怔地看着黑烨和容予的身影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后。
他这才收回了视线。
“啪!”
半晌,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顾长庚的右脸上。
力道挺大,在他脸上留下了五根清晰的红色手指印。
“不是玩笑。”
“……也不是梦。”
青年闷闷地这么说道。
他的思维依旧飘的很远 ,没有回过神来。
容予神识覆盖了整个不周山。
即使走远了,也自然知晓顾长庚在自己离开后刚才做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瞬,最后烦躁地“啧”了一声。
“主人,你这才刚入魔脾气就这么暴躁了。”
“嘿嘿嘿,我喜欢。”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没告诉我?”
容予看着用爪子捧着脸笑得很是痴.汉的黑烨,一时之间被噎住了。
“没有的事。我可是正经龙,你可悲瞎说。”
黑烨立马严肃了起来,他扇动着翅膀王下面看去。
“主人,我们快要飞过不周山了。”
“要不要我绕道,避开晋上那老家伙的视线?”
“为什么要绕道?”
“你现在是魔了,自然要避开下那些正道修者。”
黑烨孤身一龙的时候就打不过晋上。
即使之前先主在,对上善阵法的晋上时候也多有顾忌。
因此下意识的,黑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绕道避开晋上。
“不必。”
容予唇角勾起,眉眼的戾气之中带着张狂傲慢。
“论岁数,晋上比我小上五百岁,说是我孙子辈都抬举他了。论修为,他们几个加起来也奈何不了我。”
“我为何要绕道?”
“也是,这世上哪有爷爷怕孙子的道理。”
“……”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来晚了抱歉么么么
这几天一直改论文,我基本上算是反反复复重写了。
语言系的,翻译改了好多次,害。感谢在2020-03-03 22:21:58~2020-03-04 23: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那个软软吖、筱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阳落影 50瓶;喵喵喵喵喵 20瓶;磨叽到哭 16瓶;雨淋木、dream?、是那个软软吖、江晚正愁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0、第一百五十章
容予并没有开玩笑, 他有他狂妄自大的资本。
大约是入魔之后他更加遵从欲望和自我,没有丝毫的矜持和低调。
风中还夹着点儿湿气, 拂面时候像是少女的唇微凉地贴着。
很是温柔。
他着的是一身白衣, 和黑烨的颜色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远远看去好似一片夜幕飞入了一只白羽的鸟,缓缓落在了其中。
容予往不周山山门位置过去的时候,刚放晴不久的天际隐约又有了雷鸣。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手不自觉落在了青霄剑上。
谁知他刚碰触到青霄剑,从指尖处传来的尖锐刺痛, 如一根针刺穿了整根手指一般。
像电流, 又似剑刃。
容予一顿, 垂眸瞧见了指尖被划了一道血痕。
血珠一下子便沁了出来。
黑烨嗅觉灵敏,一下子便嗅到了容予身上的血腥。
他扇动着翅膀,虽然看不见站在他身上的青年什么神情,但却也知晓他的心情大约不会有多愉悦。
剑伤了主人, 这放谁身上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主人。你那把青霄剑是仙剑, 如今你可能是用不得了。”
黑烨说的还算委婉。
这仙剑上可诛仙, 下可斩魔。
如今在容予手中拿着,用不了了是小事, 若一直放在身边恐会弑主。
不过仙剑有弑主的意识却也伤不了已入羽化之境的容予。
只是留着不仅没用,反而是个祸害。
因此黑烨这才让容予舍弃了它。
“魔界无妄深渊下有一处业火之海,里头有你用的魔剑。”
容予沉默着没说话, 试探着想要碰触青霄。
可青霄少有的闪避开来,脱离了他的身边,悬浮在了半空。
它的剑身之上肉眼可见都是白色的电流, 正“滋滋”的发出如蛇信子般的威胁声响。
比起生了意识能与主人交流的息风来说,青霄其实算是温和的了。
作为仙剑,在发现其主入了魔的瞬间它便应该会依照本能将其斩杀。
就像之前息风遇到白羽然,一剑穿心了一样。
然而青霄没有,克制却又隐约能够感觉到它的愤怒。
“好,我不碰你。”
容予指尖微动,刚才被青霄剑伤到的地方还在流血。
他没有去治愈,任由着血随风直到干涸。
青霄剑似乎听懂了容予的话,它周身的电流少了些。
天边的雷鸣也跟着淡了下来。
黑烨瞥了一眼在一旁本能排斥着入了魔的容予,却依旧一并跟着不愿离开的青霄。
“啧,你到底走不走啊?”
刚才被安抚了下的青霄听了对方这般不耐烦地斥责于它,那电流又“刺啦刺啦”的响动。
警告意味十足。
“凶什么凶?现在他是我主人了,你别跟狗皮膏药似的跟着成不?”
青霄剑身一顿。
又好像小动物一样敛了情绪,瞬间耷拉了下来。
没了之前的气焰。
容予眸子闪了闪,唇角抿平成了一条直线。
“回青霄凌云去。”
他看着青霄,声音温和且冷淡。
“若是不愿意待在剑冢,你也可以跟着绥汐。”
一般来说剑修只有一剑,而且依照息风那霸道的性子也是容不下旁的剑的。
不过这一次他不会。
容予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伤口位置,疼痛让他清明许多。
“放心,息风这一次会让着你。”
不为别的,因为他替了少女受了一身魔气。
息风知道,绥沉也知道。
尽管这些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而已。
可青霄陪了他千年,连息风都不喜欢那暗无天日的剑冢,想必他也不会喜欢。
“就留在她身边吧。”
青霄听了容予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雷声隐没,天是万里的晴。
黑烨载着容予往前飞着,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不周山山门了。
但青霄还没走,固执着跟在容予身后。
脾气本就不算好的黑烨瞧见了心下不爽,刚准备开口呵斥青霄离开。
容予薄唇微启,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陪伴了他千年的仙剑。
青霄还想要跟上,但却被一记凛冽的指风给弹到了老远。
那指风落在剑身上的声音清脆,“哐当”一声震得青霄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瞧见容予他们马上要到不周山山门处,知道他们要走了。
青霄慌忙跟上,却被容予冷声制止了。
“回去吧。”
“路远不必相送。”
毕竟是跟随了容予千年的剑,青霄这一次知晓对方的决绝。
即使它再死皮赖脸地跟着,容予也会像刚才那样将它弹飞老远。
它悬停在了半空,没再继续跟上。
黑烨红色的眸子漫不经心瞥了青霄一眼。
他没什么不忍心,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怜。
这种事情他们魔兽经历得多了,无论是剑还是灵兽都很难长久得跟着一个主人。
息风换了几任,而他也不例外。
黑烨飞远了后知回头看了一眼,见那青霄还在原地浮着,一动也不动。
“它怎么还不走?委屈巴巴的搞得像是我欺负了它似的。”
他有点儿心烦,不爽地嘟囔了一句。
容予知道,青霄是在目送他。
直到他的气息不在它的感知范围内后,它才会真的离开。
“别回头,看前面。”
他沉声这么对黑烨说了句。
黑烨顿了顿,往不周山山门位置看了去。
山木葱茏,云雾缭绕。
离得这么远了也能够感知到几道凛冽的灵力气息,其中最低也是元婴。
“晋上就算了,怎么还有无尘那臭和尚!”
青昀常年在昆仑待着,鲜少和魔族的人有过节。
黑烨对他也就路人,没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无尘却并不是如此。
如果说晋上是将他封印在不周山,约束他自由的人。
那么无尘在某种程度上比晋上更可恶。
“我现在看着他就脑仁子疼。”
“你与他有何过节?”
容予瞧着用爪子揉着脑袋的黑烨,垂眸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
“没什么过节,就是听他念了百来年经……”
“每一次念的我浑身无力,足足要躺上个一月之久!”
黑烨咬牙切齿着对容予这么说着,爪子挠着身上的鳞片也跟着“刺啦刺啦”的响。
听着这个声音,容予皱了皱眉。
“每年月最盈时不周山内魔气和妖气最盛,以晋上一人之力恐难完全压制。”
“想必百年里无尘也是为此而来。”
容予虽然不怎么出剑宗,但关于外界的事情却并不是什么都不知晓。
听黑烨这么一说,他也算猜出了个大概。
“那有话好说啊念什么经,反正我跑出去也会被追杀,还不如待在不周山里头安全呢。”
这话其实听着任性了些,但仔细一想倒也是那么回事。
只要搞定了黑烨,让他拦住不周山里的众妖兽和魔兽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这个理。可谁又会相信你一介没收呢?”
“你徒弟就信了。”
当时绥汐也怕黑烨吃了她,不过在听到了他说对自己不感兴趣之后竟真的消除了疑虑。
他将这件事与容予说了。
容予一愣,从刚才到现在少有的勾唇笑了。
没有冷意,眉眼里尽是温和。
“她信的不是你,是息风。”
应该是息风与绥汐说了下他的事情,毕竟当时黑烨喜欢生的好看的男修这一件事也就他知晓。
正当黑烨想要追着询问什么的时候,一道青色的光如长剑,朝着他所在方向直直刺了过来。
他眼疾手快,侧身躲开了。
在不周山山门不远处,也就是那处楼亭里的晋上远远便感知到了魔气往这边过来。
他将阵法布开,打算等黑烨到了山门便将其困在其中。
再由无尘用卐印压住,重新封印回不周山内。
“是先魔尊的那头坐骑黑龙。”
晋上眯了眯眼睛,看到了那抹黑色的影子正扇动着翅膀往这边过来。
“等等,他背上好像载了个人。”
因为容予入了魔,他身上全然都是魔气。
若是平日时候,晋上他们早就觉察到来人是容予了。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
青昀警惕地站了起来,收敛了之前下棋时候的吊儿郎当。
面上少有的严肃。
因为能驾驭黑烨的魔修只有魔尊。
尽管他们不知道那魔修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入了不周山,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黑烨给冲破封印带了出来。
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忌惮。
“他们是从不周山里面出来的,想来应该是运气好没碰上容予,不然无论是那魔兽还是魔修都不可能从里面出来。”
青昀皱了皱眉,眼前的视野被满目的云雾和隐约葱茏的青绿树木给遮掩。
他们只是感知到了魔气往这边过来了,但是黑烨他们的身影却并没有瞧见分毫。
“我过去看看。”
他说着,执剑御风便往上面飞了过去。
晋上也一并跟了上来。
下面唯一跟着上去的是无尘。
他坐在位置上垂眸看了下下到一半的棋盘,一只手摩挲着白玉棋子。
至始至终都极为淡然,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因为他知道。
不是他们没有碰到容予,而是来人便是容予。
晋上是不周山的主人。
他的灵力一凝,山间草木连同鸟兽都一并有了反应。
整片山林都肃杀冷冽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在他们看到黑烨背上载着的人时候,瞬间溃散崩塌。
有那么一瞬,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呼吸都停滞了更别提吐露出只言片语了。
这一惊愕的反应并不让人陌生。
刚才顾长庚见他也是如此,甚至比这还要夸张些。
看来比起前辈们来,青年的表情管理还是不怎么到位。
容予心下这么调侃的想了下,红色的眸子直勾勾对上了他们震惊的视线。
“青昀,晋上。”
说着,容予瞥了一眼他们身后。
果然,他并没有瞧见无尘的影子。
“……容予。”
青昀喉结滚了滚,这一结果他并不是没有料想过。
因为是好友,容予生了心魔的事情他多少知道点。
无尘也有隐晦提醒过。
只是他从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
毕竟是从一开始便知道会这么个结果。
因此青昀接受起来要比毫不知情的晋上要快上许多。
他沉默了一瞬。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的,可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青昀张了张嘴,余光落在了正瞪着自己的黑烨身上。
“……你新灵宠?”
半晌,他顿了顿,憋出了这么一句。
容予一愣,弯着眉眼柔声回答。
“刚收的,还成吧?”
“千年的黑龙,挺不错的,就是黑了点儿。”
青昀顺着回了句。
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句表达自己的看法。
“话说回来你眼光还挺极端的,喜欢的不是白就是黑。”
容予唇角弧度上扬得更甚,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
“你交友也挺极端的。”
“用时交了个正派和魔头。”
“……”
听这话你还挺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你以前不这么毒舌的。感谢在2020-03-04 23:16:12~2020-03-05 21: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软敷敷玛丽苏 7瓶;再也不看盗版、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