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清晨雾散, 一派天朗气清。


    绥汐推开窗户透气,阳光洒进来的时候落在她脸上, 连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容予让她今日休息半日, 说是晌午过后带她去个地方。


    她估摸着八成也是和修行有关的。


    这半月她绕着剑宗跑,虽然每日都有进步,体力也比以往大有提升, 却怎么也达不到容予最初的要求。


    之后无论如何早起,哪怕是用最快速度也没办法再前进多少。


    人都有个极限, 而绥沉也达到了自己届时的极限。


    容予似乎早就算到她身体到了极限, 便让她好好休息, 睡上一觉。


    绥汐醒来洗漱后便去了容予那里,她修行顿涩心里有些着急。


    尤其是在听说白羽然似乎已经得到了入剑冢选剑的资格。


    倒不是嫉妒,只是对比同期的弟子,他们都在修行上有了显著的精进, 而她甚至还没入无情道的门。


    这样一想实在很不自在。


    还没穿到这个世界之前绥汐就很要强, 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工作方面都是如此。


    现在被大家拉开了这样大的差距她哪能不急?


    “师父, 我们下午的修行什么时候开始啊?”


    容予一般不会关门。


    可能是一个人住习惯了,他很少在意这些细节。


    绥汐是直接进去的, 话音刚落便看到自家师父面前放着一堆粉色珠子。


    他一颗一颗拿着比较,努力想要选出最为圆润的出来。


    “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


    她疑惑地走过去, 那珠子色泽极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没什么,就是无意间翻到了, 好奇看看。”


    容予竭力让自己表现和往日一般自然,他手上动作一顿,不着痕迹得用手一扫。


    那些珠子瞬间便没了踪影。


    “的确,粉色的珍珠是挺少见的。”


    绥汐也没多想,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这珠子看着就珍奇,容予多看几眼也无可厚非。


    “昨日休息得怎么样?睡得安稳吗?”


    “嗯,睡得可香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房间有什么香味,我隐隐约约的闻到,然后沾了枕头一下子就睡着了。”


    容予听后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


    昨日他用菱花和紫兰草叶调了香,放在了少女的枕头里一些。


    量虽不大,却刚好能让她一夜好梦。


    “师父,您现在忙吗?您昨日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我休息好了随时都可以去。”


    “不急,现在还早。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容予原本计划的时间是晌午过后,绥汐醒来的时候不过清晨雾散。


    连外头草叶上的露珠都没完全褪去。


    “我也想不急,可我现在都还没入门。”


    她用手托着脸叹了口气。


    “昨日我回来路上遇到了顾师兄,他日常询问了下我的修行进度。”


    “他说你什么了?”


    “没,他什么都没说。”


    “是在他旁边的白师妹不小心告诉了我,说她马上要去剑冢选剑了。”


    绥汐说这话的时候尽量想要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温和如常,可盯着容予的时候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怨念。


    “这么快?”


    容予也有些意外。


    他对谢远那两个徒弟有印象,尤其是顾长庚。


    顾长庚算是整个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容予记得当年他入剑冢也是入青霄凌云一年左右。


    这白羽然着实快得吓人了些。


    “我记得她只是个双灵根。”


    容予皱了皱眉,少有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师父,双灵根整个剑宗内门弟子里也就顾师兄和她两人而已。”


    听容予这语气,就好像双灵根是萝卜白菜一样,随便大街上就能找到似的。


    “那也比不得你。”


    容予这话说得再理所当然不过。


    “哪怕你修的是无情道,依她的资质最多也只堪堪追上你修行的速度,不可能比你快这么多。”


    绥汐听了怪不好意思的。


    “我也没您说的那么厉害啦,就是比起旁人悟性高一些罢了。”


    她抬起手挠了挠面颊,虽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容予没再继续说了,他眼眸闪了闪,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不说这个了,师父你赶紧带我去修行吧,我也想早些赶上顾师兄他们。”


    “……你且与我来。”


    不知为什么,绥汐总觉得容予心情不大好。


    她跟着容予御剑去了小竹峰,那边一年四季竹叶常青,一片竹海。


    尘渊一身青衣,就在清心阁里坐着。


    “剑祖。”


    尘渊看见容予的身影还有立刻起身行了个礼,余光瞥到了他身后的少女后一顿,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尘长老,好久不见了。”


    尘渊没有先理会绥汐,而是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容予。


    再次确认了一遍。


    “剑祖昨日所委托我的事便是这个?”


    “嗯。”


    容予视线往旁边移了些,有些飘忽。


    “这几日她便拜托你了。”


    “既然如此,那有些事我得事先与您说清楚。”


    尘渊看了一眼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绥汐,抱着手臂,微微抬起头。


    只要绥汐稍一抬眸,便能看到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条。


    “我下手可没轻重,也不会因为她是您徒弟而手下留情。”


    “您若觉得不合适便将她带走吧,免得到时候您反倒怪罪起我来了。”


    容予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下手没轻重最好,疼了她才会拼命躲开。”


    “……就为了帮她练速度,突破极限?”


    尘渊嘴角抽搐了下,看到他微微颔首后心下还是不解。


    “不是。若只为这个,您大可自己动手,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来找我?”


    “别的我是不知道。可您揍人倒是一绝,极有天赋,不比我差。”


    绥汐年纪太小可能不知道,但对于容予的丰功伟绩尘渊却如数家珍,都记得格外清楚。


    他虽对宗门内的人平和近人,但动起手来那个狠劲儿让人脊背发凉。


    想当年,上至佛修,下到魔修,中间还有几个昆仑蓬莱的大能。


    可以说,除了桃源的那些女修们没被他揍过,谁没挨过他的毒打?


    现在性子虽收敛了好些,没了年少那般热血气性。


    却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我下不去手。”


    容予沉默了半晌,低声这么说道。


    尘渊被噎住了。


    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仔细想想却越发让他觉得好笑。


    这下绥汐算是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震惊地看向容予。


    “师父,原来您所说的换个修行就是送我来挨揍的?”


    而且您下不去手便让别人来揍我?


    妙啊,逻辑鬼才。


    “……也不是。”


    容予心虚不敢与绥汐对视,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只要你躲得开就不会被揍了。”


    “为师相信你。”


    说着相信绥汐的容予草草与尘渊嘱托了几句后,连绥汐的眼睛都不敢看,连忙遁走没了身影。


    尘渊感知到周围没了容予的灵力后,这才确定对方是真的将绥汐交给自己,且不会插手干涉了。


    他垂眸看着绥汐,乌黑的头发上比往日多了一根木兰白玉簪子。


    “簪子不错。”


    “啊,谢谢。”


    绥汐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对尘渊少有的夸奖并没感到多高兴。


    她咽了咽口水,看向面容清冷,没什么暖意的青年。


    “尘长老,可以不要打脸吗?”


    “你不是断情绝爱了吗?女为悦己者容,你现在应该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容貌了才对。”


    绥汐起不了这种旖旎心思,所以脸伤到了应该也不会在意。


    尘渊虽不会伤她的脸,可他的嘴却依旧不饶人地嘲讽了一句。


    少女听后,用一种特别意外的眼神看向尘渊。


    “……你为何如此看我?”


    “我还以为尘长老你是那种想法特别前卫,不受世间规矩约束的人。”


    尘渊皱了皱眉,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这么说。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尘长老,你之前可有过道侣?”


    “没。你问这个做什么?”


    绥汐见对方开始不耐烦了,也不怕,不慌不忙地开口。


    “你不明白那便对了。”


    她抬眸直直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有时候女子打扮,爱护自己的容貌并不只是为了取悦心上人。”


    尘渊似懂非懂,他虽觉得绥汐说的有些道理,却并未完全肯定。


    “那你说说看,还为了什么?”


    “为了自己开心啊。”


    “就算我不怎么打扮,如果我脸上有疤痕什么,我照着镜子也会心情郁闷的。”


    绥汐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气色也极好。


    “……无聊。”


    尘渊还以为会是什么回答,他掀了下眼皮,没再搭理绥汐。


    绥汐见他径直往竹林里头走去,连忙跟了上来。


    “诶!尘长老,我真没骗你!”


    她以为尘渊不信她。


    “就像我见你。你生得好看,我瞧着赏心悦目,心头也欢喜。”


    尘渊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正竭力与自己解释着的绥汐。


    他看着绥汐。


    少女见他回头,弯着眉眼笑的灿烂。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尘渊盯着她看,眸子晦暗。


    看得绥汐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


    她怕对方猝不及防就给自己一记指风,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尘长老?”


    “你这话可与其他人说过?”


    “没。”


    绥汐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尘渊唇角勾起,第一次没有丝毫嘲讽和冷意地笑了。


    周围竹叶飘然,风吹来把他发梢带起。


    他整个人都少有的柔和起来。


    “你好像很高兴?”


    “那我以后也多与顾师兄说说,你都听乐了,他肯定也开怀。”


    绥汐的话尘渊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薄唇往下抿了些。


    怪不得敢断情绝爱。


    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尘长老: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还有一更,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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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第三十二章


    青霄凌云是当今第一大剑宗, 其中的剑冢都是先辈们使用且留下的。


    里头的剑大多都是上了三百年的高龄,生了灵性。


    一般这样的剑和人一样, 都有点儿傲骨。


    若想选次一点儿的, 好上手的剑倒是挺容易的,只需要磨合一段时间便能使得得心应手。


    不过只要是剑修都不会退而求次,尤其是剑这样, 是他们的半身,更是马虎不得。


    顾长庚当时进剑冢的时候是五百年来作为年轻的, 年仅十八便将剑冢第八重里放着的惊寒给驯服。


    这几乎是往后每一年新入门的弟子们都知道的事情。


    尽管顾长庚独来独往, 不擅人际交往, 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优秀。


    修者之中天赋者让人艳羡,有天赋又勤勉的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而青年便两者都给占了。


    当大家都以为这样的记录要打破得再需要个好几百年。


    然而不想才过了不到五年,青霄凌云又出了个年仅十五便获得了入剑冢取剑资格的。


    更巧的是她与顾长庚师出同门,都出自宗主谢远门下。


    才入门堪堪两个月的时间, 实在让人咋舌。


    “当初我便知道白师妹是今年这群弟子里资质最好的, 不想竟好到了这种程度。比起当年顾师兄去剑冢取剑都要早了整整八个月之久。”


    “双灵根资质自然是极佳的, 我们这样的只有羡慕的份儿,比不上比不上。”


    只不过一天的时间, 白羽然得到了入剑冢资格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青霄凌云。


    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的,得了空便会讨论一番。


    倒不是他们大惊小怪了,只是这两月就入剑冢的事情前所未闻。


    这也就比当年剑祖容予入道当日便被青霄择中稍微次些。


    的确是一件足够让他们惊讶好长时间的事情。


    而且不光是剑祖上下的弟子, 此事也惊动了各峰的长老。


    也包括了剑祖容予。


    “师兄,你确定你没推衍错?”


    容予皱了皱眉,看着属于白羽然的那盏魂灯上隐约出现了天青之色。


    “我当时也很是震惊, 连着算了三次,可结果都是一样。”


    “……这上面的确是青峦之火。”


    青峦即修者魂格之中入道之征兆,如果错过了便会转为青黄。


    再想要入道便有些难了。


    而白羽然作为剑修,入道之征兆便是取剑。


    容予用灵力去探了,上面并未有动过手脚的痕迹。


    “看来是我多想了。”


    他虽是这么说着,视线落在那魂灯上的时候极为淡然。


    看不出什么情绪。


    “既然这青峦之火不假,师兄便让那白羽然早些时候入剑冢取剑吧 ,免得误了时机。”


    谢远将白羽然的那盏魂灯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位。


    “我今早便将长庚从山下唤了回来,有他引她去剑冢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魂灯阁里千万魂灯明亮如星辰,白羽然的那盏的青色灯火显得显眼。


    顾长庚前几日奉命下山去斩杀一条火蛟龙,刚解决完手中的事情便收到了青鸢的消息。


    这才连夜赶了回来。


    白羽然早就在逍遥峰大殿里等着了,一见到青年的身影后立刻高兴地小跑着过去。


    “长庚师兄!你回来啦!”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顾长庚了,自然要比往日更激动些。


    “我听师父说你下山斩杀那个七品火蛟龙去了。那火蛟龙厉害吗,有没有伤到你?”


    “无碍。”


    顾长庚毫发无损,只是衣衫因为赶路急了而稍微有些褶皱罢了。


    “师父说你魂灯已显青峦之色,该入剑冢取剑了。”


    见白羽然点头回应之后,顾长庚心下还是挺惊讶的。


    他原以为这一届内门弟子里最先入剑冢的应该是绥汐,毕竟人天灵根哪怕修了无情道其资质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想最先得到入剑冢取剑资格的竟是白羽然。


    倒不是顾长庚看不起对方,只是不解和疑惑更多而已。


    “只白师妹一人吗?绥师妹近日的魂灯也可有青峦之象吗?”


    白羽然之前知晓了绥汐只能修无情道的事情,心下也没再埋怨她瞒着不告诉自己她师父是剑祖容予的事情。


    甚至还有些同情。


    现在一听顾长庚一回来便问的是绥汐,心里又不舒服了起来。


    “师父说了只我一个那便只我一个,师兄难道是质疑师父的推衍之术吗?”


    谢远的推衍之术能算天下事,从未出过差错,在修真界都极负盛名。


    他一般很少算人命格和劫数,因为这些都是忌讳,不过若是得当事人同意倒也不是不可。


    而此次因为青峦之火出现的实在太早了些,谢远为了以防万一,来来回回推衍了好几次。


    确定了之后这才唤了顾长庚回来。


    “我并无此意。”


    顾长庚瞧出了白羽然有些不高兴了,于是闭了嘴没再继续问绥汐的事情了。


    “白师妹,若你准备妥当了便与我去剑冢吧。”


    他看了看天色。


    正值日上三竿,阳光极好。


    剑冢里的那些剑剑下亡魂无数,血腥味和阴寒之气都很重。


    尤其是晚上。


    “我们趁着天没黑下来之前早去早回吧。”


    “到了晚上剑冢里的剑很是暴戾很难控制,容易伤到人。”


    白羽然听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白日呢?会不会也一个不受控制伤到人?”


    顾长庚想了想,想要摇头给对方一个安心的回答却也没办法百分之百的肯定。


    “一般情况是不会的,白日剑冢里的剑大多都处于休眠状态,都很稳定。”


    “不过也有例外。”


    他给白羽然说得很仔细,对方是第一次进剑冢,肯定是不了解里面的内部结构的。


    “青霄凌云里的剑冢一共分外九重,越高的地方放着的剑越难控制。你量力而行,不要去最后几重就成。”


    白羽然眼眸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没有立刻回应顾长庚,只抿着红唇紧紧地跟在对方的身后。


    “长庚师兄,我听说你的惊寒当时就放置在剑冢的第八重。”


    “那你当时取它的时候有没有被它伤到?”


    顾长庚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惊寒。


    它乖乖地在剑鞘里待着,和出鞘时候的锋芒凛冽完全不同,显得温顺极了。


    “没有。”


    白羽然见顾长庚摇了摇头,心下的紧张褪去了大半。


    “那这么看来上面放着的剑也没多


    那么可怕嘛。”


    青年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白羽然。


    “它是没有伤我,只不过把我在里头冻了三天三夜。


    我在第四日清醒过来之后才出了剑冢。”


    “……”


    白羽然没再说话了。


    她手不自觉攥着衣袖,一路上都很是忐忑。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长庚停下了脚步回头唤了一声。


    “白师妹,剑冢到了。”


    白羽然抬眸看去,先入眼的是一片青葱绿意。


    在树木葱茏的掩映之下,九重剑冢隐约可见。


    这里和其他峰的景致没太大区别。


    只不过四周除了树木之外,没有一只飞鸟,也没有灵宠的影子。


    静谧极了,似乎没什么生气。


    “从这条小径过去,一直走便能到剑冢的入口。”


    顾长庚为白羽然指了指方向,她顺着那儿看去。


    果不其然有一条小径,两旁草叶茂盛,不仔细看可能都找不着。


    “长庚师兄,你不与我一同去吗?”


    “我在这里便能感知到剑冢四周的一切,不需要特意靠近。”


    “可,可是我有点儿害怕。”


    白羽然是真的心里发怵,尤其是刚才听到了顾长庚说自己被冻了三天三夜之后,更是没底儿。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极为不解的眼神看向白羽然。


    “师妹,我就算同你过了这条小径也不能进剑冢。”


    “你若是觉得那小径过于僻静便瞬移过去吧,一眨眼的工夫。”


    白羽然眼泪汪汪地看着顾长庚,最后咬着下嘴唇跺了跺脚,抹着眼泪往小径那边跑去。


    头也没回。


    顾长庚瞧着白羽然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肉眼瞧不见了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收回了视线。


    “这不是能自己走吗?”


    半晌,青年不解地这么低喃了一句。


    白羽然跑过小径到了剑冢入口的时候伤心地哭了好一会儿。


    眼睛都哭红了,这才平复了下情绪。


    她抬头看着这高得惊人的剑冢,阴寒之气还未到夜里她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从入口看过去,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点儿光亮。


    白羽然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入口方向进去。


    她原以为需要个火诀把里头照亮堂才能视物。


    却不想她前脚刚一进去,周围便“噌”的一下亮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这里只是第一重,里头的剑一把把随意插在玄黑的巨石上,墙壁上,甚至是角落缝隙之中。


    没有任何规律,就这么随意摆放着。


    剑刃在幽蓝色的光之中散着凛冽的寒意,森然得可怖。


    白羽然一个在王城里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多兵刃,还是这样杀气凛然的。


    她尽量让自己忽略心里发毛的感觉。


    她没有忘记自己进剑冢的目的,哪怕第一重便足以让她感到压抑。


    白羽然还是抿着红唇,她抬头看了看上头无尽的黑暗。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往上头走去。


    她从第一重上去,路过第二重,第三重,乃至最后到了与顾长庚惊寒级别一般的第八重时候也没有停下。


    直到最后,白羽然到了最后一重后这才没再继续。


    第九重的剑气的压迫感比起第八重来更是可怖。


    白羽然竭力用灵力运转着调整呼吸,都压不住心头的心悸。


    她苍白着脸色,不得不将入青霄凌云以来一直藏着的灵宝拿了出来。


    这是她母亲给她的赤火莲,九品灵宝,极为难得。


    可压制住剑冢里的剑气。


    在用了灵宝将四周的剑气压下去之后白羽然才勉强能够呼吸顺畅。


    她拍了拍胸口,继续往第九重里面走去。


    她知道,这里只放了一把剑。


    斩魔剑息风。


    剑气可斩风破云,断山劈海,霸道至极。


    然而这些都不是它最厉害的地方。


    它最厉害之处便是能够斩断魔气,入魔者可用它恢复心智,身上有魔气的也可用它消褪干净,回归正途。


    不过这息风厉害归厉害,却极难驾驭。


    心中稍有邪念之人如若用它,很容易反被其控制,生了心魔。


    斩魔剑剑主如若生了心魔,是无法斩断的。


    除非自戕。


    这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使用不当便会害害人害己。


    甚至万劫不复。


    白羽然走到了第九重的最深处,在那的角落里总算找到了那把传说中的斩魔剑——息风。


    那是一把看上去普通至极的剑。


    剑身坑坑洼洼,浑身乌漆嘛黑的,一点儿剑的光亮都没有。


    尤其是在这样没有什么光亮的黑暗的环境里面。


    若不是白羽然仔仔细细地一点儿一点儿去找,根本没人能一眼发现。


    毫无存在感。


    “这就是斩魔剑?”


    连白羽然自己哪怕是亲眼所见也很是惊讶。


    不为别的,这剑太普通,且没有丝毫锋芒。


    更像是一把生了锈,钝了的,被人随意扔在此处的破剑。


    然而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剑的影子了。


    白羽然即使不相信也不得不接受眼前这寒碜至极的破剑。


    就是大名鼎鼎的,与青霄并为双剑的斩魔剑息风。


    “……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一点儿也不好看。”


    她嘟囔着抱怨了一会儿,最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我取你是为了用你斩魔气,好不好看什么的也无所谓了,只要好用就成。”


    白羽然自己说服了自己,做好了心理工作后,她这才伸手。


    往那块巨石上插着的息风剑上过去。


    可少女手快要靠近剑上的时候,剑冢骤风而起,将她吹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风停了之后,白羽然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抬眸一看,愣住了。


    刚才还静静地插在巨石之上的斩魔剑一下子没了踪影。


    此事只剩下了一块和息风剑身一样坑坑洼洼的石头。


    ……


    白羽然今日去剑冢取剑的事情整个剑宗都传开了。


    就连远在凌云峰的绥汐,也在被尘渊打得半死回来的时候也听说了。


    容予正在那边将珍珠往簪子上放,感知到绥汐回来后立刻收了回去。


    抬眸一看,少女比昨日伤得更重。


    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来。


    容予见此指尖一动,一颗丹药便推入了少女的唇齿之间。


    随着清甜的气息在她口腔中散开,她身上的伤也好了个完全。


    可身上的伤好了,绥汐心里的伤却没有。


    她觉得自己太难了。


    绥汐哭丧着脸,见到容予之后心中更加委屈。


    “师父,为什么我就这几日挨揍的工夫,人白师妹就这么快进剑冢取剑了呜呜呜……”


    “没事,你也快了。到时候你一定能取一把与你契合的好剑。”


    容予这话并不是安抚,而是实话实说。


    这几日他之所以把绥汐交给尘渊那儿并不单纯是为了让她挨打。


    只要她能够完全躲过尘渊的指风之后,那她的速度便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


    到时候别说一日绕青霄凌云两周了,连口气也不带怎么喘的。


    绥汐坐下喝了口茶。


    “但愿如此吧,不然我这几日的打就白挨了,我可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他打得真有那么重?”


    容予皱了皱眉,有些心疼。


    “我叮嘱过他,只让他出三成力的。”


    “才三成?”


    绥汐觉得尘渊每一下落在自己身上都像是骨头断了似的,真的在往死里打,毫不留情。


    结果现在容予告诉她对方只用了三成的力。


    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该感谢尘渊的确做到了手下留情留了自己一条性命,还是该如何。


    “你没怎么被打过,不知道修者下手非死即伤。”


    容予将托人从山下带来的糕点递给了绥汐。


    “忍一忍,过几日便好了。”


    “……师父,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绥汐接过他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口。


    松软可口,很是清甜。


    她没忍住,吃完了又吃了一块。


    “这是云酥糕。听说在王城的贵族小姐们之中的口碑很好,我托人给你带了一些回来。”


    贵族的嘴一向挑剔,他们觉得好吃的东西大多都不会难吃。


    绥汐听后不知为何,绕是再如何香甜,也莫名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下意识想起了林深。


    他也曾为自己去淮城买了好些糕点,虽不比这云酥糕吃起来细腻可口。


    可容予此时的语气,眼神,都像极了他。


    加上他的模样和林深一般无二,这更让绥汐嘴里的糕点难以下咽。


    “……师父,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放下手中的糕点。


    然后抬眸看向唇角带笑,眉眼柔和的容予。


    容予一顿,不知绥汐为何会这么问。


    “我是你师父,自然该对你好。”


    “是吗……”


    绥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可容予的回答却又让她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容予千年来只收了她一个徒弟。


    可能不大懂得掌握师与徒之间的那个度。


    “其实这些你不用特意让人给我带,我来这里不是来享受的。虽然我尚未学会辟谷,但是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不需要这样精细的吃食。”


    “……你不喜欢?”


    容予低头看着绥汐刚才吃了一半放回盘子里的那块云酥糕。


    他的眼眸闪烁,如摇曳的灯火一般明灭。


    “也不是不喜欢,这糕点还挺好吃的。”


    “就是您对我太好了,让我不大习惯。再怎么说我是您的徒弟,合着也该是我给您找糕点来孝敬您才对……”


    绥汐说不大清楚,就是觉得别扭。


    “我不需要你孝敬我。”


    容予也不想让绥汐为难,他抿着薄唇,俊美的脸上少有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让绥汐更加头疼。


    “不是,您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她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说您是我的师父,您不用,也不该做这些事情。”


    绥汐看着容予还是一脸的不明白。


    她嗫嚅了下唇,虽觉得这么说可能有些不知好歹,而且还伤人。


    但她心里莫名的,很想要区别开这些事情。


    “这些该是道侣做的,您这么做不大合适。”


    容予睫毛一颤,有什么东西撞上心头。


    他了解绥汐,不可能会无端端说这些话。


    联系前后,不用怎么想容予也能猜到些什么。


    “……他也为你备过糕点?”


    他很敏锐,敏锐到似乎眼前能够看到所对应的画面。


    看到那个和自己一般模样的男人也曾如自己这般,满眼柔软地看着她吃的一脸餍足。


    这是容予前几日梦里的画面,细碎却清晰。


    也正是因为恍惚梦见过,所以他不知怎么也临时起了意,让人去带了糕点回来。


    绥汐一怔,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弄明白容予所说的[他]是林深。


    “……嗯,所以您别这样做,我会不自觉想起他的。”


    因为容予和林深长得一模一样,他只要稍微做些类似的举动。


    她便会立刻代入,甚至重合。


    “还有呢?”


    “嗯?”


    绥汐不明所以的看向垂眸瞧不清神情的容予。


    “他还为你做过什么?我避开些,免得你为难。”


    他声音很沉,以往时候清冽如泉,这个时候似月下青石板。


    月光洒在上面似白霜,清冷且淡漠。


    连同呼出的气息也在溢出唇齿的瞬间,凝成了散不开的白雾氤氲。


    绥汐没有觉察到容予情绪有何不对,或者更准确来说她是感觉不到他人的情绪变化。


    她还真仔细顺着容予的话去思考。


    “我想想啊……”


    绥汐想事情的时候头会不自觉晃一下,这个时候她头上的木兰花簪子上的流苏撞上了发簪。


    这让她下意识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他还给我做了个桃花簪子。”


    “当然,我也就随便举个例子。师父哪可能会闲得给我做这些姑娘家的玩意儿?”


    良久,容予抬头,唇角如往常一样微微上扬着。


    看不出什么异样。


    “师父手笨,也不会做这些。”


    “没事,师父您不用做这些。而且簪子我弟弟给我做了一支,我有它就够了,其他的也不需要。”


    绥汐笑着摸了摸头上的木兰簪子,想到绥沉眉眼里满是柔软。


    如果这个时候绥汐稍微注意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容予的眼里没有丝毫暖意。


    这个时候微风渐起,四周的树叶也被吹得飒飒作响。


    他衣袖中的手指一动,稍微一捻。


    那颗被他细细挑选的最圆润的粉色珍珠化作粉末,如细沙般散入了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容予:我醋我自己。


    我不得虐女主,我女主控。


    还有,不是全员单箭头,是部分单箭头[狗头。]


    我就喜欢他们舔到最后还可能一无所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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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第三十三章


    入道者因所修术法不同, 而各有别。


    如极负盛名的青霄凌云,是剑修心往神移之地, 林深处的绝云寺, 则是天下佛修的圣地。


    桃源女修为主,昆仑与蓬莱海纳百川天赋者,剑修药修皆可, 并无主次之分。


    而南冥凤山则不同于这些正派门楣,他们所修术法大多狠戾阴毒, 为正道所不齿。


    出的是天下妖修。


    不过他们做事大多不会太过火, 点到即止, 所以几百年来也算与正道之间相安无事。


    算是往前一步成魔修同门,退后一步回归正途的中立阵营。


    也正因为如此行事,妖修反而比起动荡不定的魔修要安稳许多。


    现任凤山妖主朱翊是个没什么事业心的妖修。


    他从出生开始便顺风顺水,没什么野心和志向。


    凤山内殿高位之上, 他正一脸不耐烦地听着下面探听消息的妖修汇报。


    “属下将南越王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个九品赤火莲, 想必这灵宝尚且还在魔人手中。”


    “可若是那赤火莲真在他们手中, 为何前些时候他们那小魔尊要突然隐匿身形?这说不通啊。”


    赤火莲是能够压制住气息的灵宝。


    哪怕是魔尊这种级别的魔修身上所带着的气息,也能够被压制完全, 不会被人觉察分毫。


    而妖修的气息也同样能够被其隐藏。


    朱翊一月之前就派人去找这灵宝了。


    这是先魔尊留给他人族的爱人的,他爱人是南越王城的一位王妃。


    听说当时那王妃为先魔尊生下来一个孩子,由于她的生父并非人类, 自小就得靠这赤火莲给隐藏魔气。


    一是为了不被人族发现,被当做异类处置,二则最为主要, 是为了防止魔族的人找到。


    魔族内部常年动乱,易主是常事。


    先魔尊是死于剑祖容予的剑下,魔族为了局势安稳,对外只说魔尊渡劫未过,殒命于天雷。


    容予也不是个喜欢将杀戮宣扬的性子,这件事也只宗主和几位长老知道。


    先魔尊当年的确是渡劫未过,却并未殒命,反而越发神智不清,走火入魔。


    容予提剑斩杀,但因神识受损,也休养了好一段时间。


    此后到他出关,这件事才算真正平息下来,无人再提了。


    “妖主,您确定那先魔尊的姘头真的是南越王妃?”


    倒不是他们不信,只是他们在去王城找那赤火莲的时候也曾打听了下关于那王妃的消息。


    王妃是有,只不过南越王城有好几个王爷,王妃也有好些。


    其中每一个都至少有三四个孩子,再加上那赤火莲能隐藏气息,他们更是难以确定谁是先魔尊遗留在人族的孩子。


    这都是最重要的,如若先魔尊真的将那九品赤火莲留下了。


    那么即使他们找不到那孩子,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然而最后什么都没有,他们连个灵宝的影子都没瞧见。


    “看来那灵宝已经不在王城了。”


    朱翊心下有些遗憾,看来是他来晚了一步。


    他的猜测不会有错,既然那先魔尊的孩子十五年都没被人发现,那么这灵宝的的确确应该是在那王城里。


    哪怕现在不在,之前也是应该在的。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半个月时间是白忙活了?”


    下面的妖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刚连夜赶回来告知朱翊灵宝不在的消息。


    风尘仆仆,很是辛劳。


    “当然不是。你们这不告诉我王城里没赤火莲了吗?也算是个消息。”


    “……”


    下面的人听着高位上坐着的红衣男子这话,心里敢怒不敢言。


    “……妖主,有一事我实在不明白,不知您可否为我解惑?”


    “说。”


    朱翊眼皮掀了下,视线都没往对方落。


    “您要这赤火莲做什么?以您的能耐哪用得着隐去气息,什么地方在您眼里不都如过无人之境吗?”


    “谁说的?”


    他听那妖修这般夸赞心里无半分愉悦。


    他的语气微扬,狭长的眉眼淡淡扫过来,看上去慵懒莫名。


    “这世上不还有一处是我不能任意出入的吗?”


    下面的妖修一顿,而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妖主,您是要去青霄凌云?!”


    他惊了,猛地抬头愕然地看向高位上姿态懒散的朱翊。


    “我们妖族不是素来都保持中立的吗?为何……”


    “还能为什么?肯定妖主终于下定决心搞一番大作为了!之前叫我们去取魔族的灵宝肯定想要用来掩藏气息上那剑宗一探究竟,到时候动手也能够抢占先机!”


    旁边的黑刹看着殿内几个老臣自以为get到了朱翊的打算而激动的面色涨红,颇有回光返照的迹象。


    哪有平日的老态?


    “妖主,如若之前你上青霄凌云老 臣绝不会如此唠叨。只是前些日子那剑祖容予闭关刚出,你现在去可能很难全身而退……”


    老者胡子跟着嘴唇一起动,面上担忧之色没有丝毫掩藏。


    “要不这样吧,这次让黑刹先去探探路,届时您再去如何?”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默不作声等着背景板的黑刹突然被cue。


    他身子一激灵,慌忙看向红衣男子。


    无论是妖修还是魔修,骨子里对正派都是又怕又厌。


    然而若是对容予的话,心中只有怕了。


    黑刹虽是朱翊的左右手,修为在妖修之中更是佼佼者。


    可哪怕是这样的实力,在面对容予的时候也是不够看的。


    “妖主……”


    他咽了咽口水,想要做了些心理准备,却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本座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倒是体贴,都给我安排妥当了。”


    朱翊单手撑着下颌,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既然你们这么能干,要不这妖主的位置交给你们来坐如何?”


    “属下不敢!”


    他们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背后,额头,冷汗涔涔。


    低着头不敢往上头看,不再敢吭声一句。


    “黑刹……”


    “属下愿意替妖主去青霄凌云!如若属下身死,恳求妖主照顾下我那年迈且不能自理的老母亲!”


    黑刹上前单膝跪下,紧绷着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我没让你替我去。”


    朱翊被气笑了。


    “你且帮我暂时处理下族内事务。”


    “妖主,您的意思是您要一人去?”


    “那赤火莲没寻到也不碍事,我不多停留便是。”


    朱翊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他化神修为,虽不及容予羽化之境,在全修真却也少有对手。


    只要注意些容予并不能立刻觉察,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青霄凌云。


    小竹峰内。


    和往日一样,今日的绥汐还在挨打。


    在刚堪堪躲过擦脸而过的一道指风之后,绥汐体力不支,脚一滑跌落进了身后的溪水里。


    料峭寒意未褪全,绕是春日,绥汐也被冷得直哆嗦。


    “竟躲过了,倒是有些长进。”


    尘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刚才那记指风比之前的要快,原想着给绥汐脑门儿一下,给她个苦头吃。


    不想却被她给躲开了。


    绥汐将面前湿哒哒的头发往后头一抹,清丽的脸上满是水珠。


    水珠顺着她的脸往下滴落在溪中,涟漪层层。


    “尘长老,刚刚我算躲过了你的指风吧,那这修行是不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之前容予说过,这个修行练的是速度。


    只要她能够躲开尘渊的指风就成。


    尘渊皱了皱眉,对绥汐这话显然很不满意。


    “当年那顾小子在我手中生生挨了一月都没吭声一次,你这才七日便受不住了?”


    “顾师兄也被您揍……指点过?”


    绥汐险些说错话,她连忙纠正了下字句,好在尘渊也并未与她计较。


    “我尚未收过徒弟,自然手下清闲。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教,顾长庚那小子剑使得不错,我心情好,便去逍遥峰陪他玩了些日子。”


    “……听您这话好像是您自个儿主动去招惹的顾师兄?”


    这话尘渊不爱听了。


    他抱着手臂,俊脸沉了下来,垂眸扫了过去。


    “什么叫我去招惹的他?是我当时瞧他剑法出了点儿差错好心指点了一番,后来一月都是他自己上小竹峰讨打的。”


    “严格来说该是他来招惹我才对。”


    虽觉得[招惹]一词不大对劲,可尘渊不大喜欢被人误会,先与绥汐说了事情原委。


    “也多亏了我,连着揍了他一月他才突破了瓶颈,入了金丹期。”


    绥汐满脸不可思议。


    “被揍就能突破瓶颈?!”


    “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不然你以为你那师父为什么把你扔到我这儿来挨打?”


    尘渊被少女这反应给逗乐了。


    他以为绥汐也大致上明白了容予为何会将她扔给自己,却不想这几日的打除了反应稍微提升了一点儿,其他也算是白挨了。


    “你仔细想想我这几日打你什么地方最多?”


    “……屁股。”


    尘渊险些一口老血梗在喉咙。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何时……”


    “我现在屁股都还疼得厉害。”


    绥汐盯着他,眼神很是哀怨。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结果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后一顿,耳根不知何时泛起了绯色。


    “我打的是你的大腿,你躲开动作太大,自然十次有九次都落在你的……臀部。”


    尘渊深吸了一口气,别开视线不再看绥汐,这才继续说道。


    “你的身上全是破绽,尤其大腿无力,要想跑完剑宗两周得先把你的速度练到极致。”


    “也就是将你的腿部力量练到极致。”


    “懂了。”


    绥汐捏了捏下巴,顺着尘渊的话去思考。


    “那我刚才躲开了,所以我之后能不挨揍了吗?”


    尘渊发现了,眼前的少女根本没太仔细听,只想着早些结束不再被打。


    他似笑非笑得看了绥汐一眼,眉眼里满是冷意。


    “来,你上来再来一次。


    若是躲过了我定然放你回去。”


    绥汐还泡在水里,听到尘渊这么说一愣。


    她抬头看向逆着光冲她笑的一脸温柔,甚至还弯腰,朝着她伸了一只手过来的尘渊。


    绥汐怔住了,低头看了下对方骨节分明的手。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手都这般修长,连指甲都修的干干净净。


    指尖在阳光下还透着淡淡的粉。


    “啊,谢谢尘长老,我可以自己……?!!”


    绥汐话还没说完,那伸向她的那只手动作一变。


    擦面便是一道凛冽的指风过来。


    她身子慌忙往后一仰,那指风才躲开。


    绥汐被吓得够呛,刚准备起身从水里出来。


    不想还没来得及起来,“轰隆”一声,凌空飞来一把玄黑铁剑骤然插在了溪水之中。


    剑刚落,那小溪像是惊起了万般巨浪。


    连带着周遭的山脉草木都一同震落了好些,竹叶飒飒飘了满天。


    尘渊见此,少有的慌了一瞬。


    他用力一挥,面前的竹叶被全部剥开。


    一把雪色长剑不知从何飞来,稳稳地被他握住。


    他凝了灵力,蓄力一劈,将眼前的水花劈开。


    水落风静止。


    绥汐面朝上躺在溪水之中,一把玄黑铁剑直刺进了她的心脏。


    “绥汐!你醒醒!”


    尘渊不顾刚才震落的沙石的脏污,踏进溪水。


    他认得这把剑,是剑冢第九重的息风。


    玄黑的铁剑上面坑坑洼洼,却凝满了黑雾似的东西。


    挥散不开,也没办法将其压制。


    尘渊薄唇抿着,放下手中的雪剑,将灵力凝在右手虎口处。


    他缓缓伸手过去,放在了息风的剑柄之上。


    尘渊从未碰触过息风,却也知晓它的威力。


    他打算将它拔.出来,但不敢用力。只得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用灵力将其从绥汐的胸口推出。


    剑一寸一寸地往外,尘渊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凝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少女眉眼禁闭,气若游丝。


    连唇色也没了色泽,看上去虚弱极了。


    “尘长老……”


    “我在。”


    尘渊眼眸一闪,看着绥汐苍白的脸色。


    他喉咙一紧,因为低着头逆着光,脸色晦暗莫明。


    “你先忍一忍,我这就将剑拔.出来。”


    “不……”


    她说话很吃力,说出一个字都很艰难。


    “你若是疼得受不了便咬我。”


    尘渊以为绥汐怕疼,他沉声将没有握住剑柄的手放在了她的唇边。


    绥汐摇了摇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尘渊。


    “您,您能凑近些吗?我有事情想与你说。”


    她声音很弱,脸色也很不好看。


    光是看着便知道的确疼得厉害。


    尘渊想让她闭嘴保存体力,却看她眼神灼灼,似乎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他唇角往下压,低头凑近了些。


    “尘长老,我,我明日之后是不是可以不用挨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绥汐:什么事都好说,只要不挨打。


    还有一更,十二点前,我去了感谢在2019-12-28 22:15:22~2019-12-29 19:2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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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第三十四章


    白栎刚从后山打完牙祭回来, 吃饱喝足之后还在外头懒洋洋地晒了会儿太阳才回了主殿。


    它打了个呵欠,抬眸看向不知道在翻看着什么书籍的容予。


    “回来了?”


    容予听到动静后掀了下眼皮, 入眼是一团雪白毛球。


    白栎走过去用脑袋蹭了蹭, 舔了下容予的手。


    之后伸展着四肢安稳乖巧地躺在容予的身边,金色的眼眸眯了眯。


    它可能吃得有些多,胃里积食。


    于是翻了个身子, 朝着容予摊开着柔软雪白的肚皮。


    容予看见后一愣,而后无奈地伸手帮它揉了揉肚子。


    白栎舒服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眼睛慢慢合上。


    快要睡着的时候, 门被骤风“啪”的一声给吹开了。


    它一惊, 耳朵一动,整个身子一激灵猛地跳了起来。


    一脸警觉地盯着门口位置看去。


    “剑祖!出大事了!”


    尘渊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的绥汐进了主殿,语气急切。


    “您快来看看!您徒弟快不行了!”


    容予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在书落在桌上的瞬间, 他人也几乎同时瞬移到了尘渊那边。


    “你真往死里打了?!”


    绥汐胸口的剑已经被拔出, 此时面色苍白, 双眼禁闭着,怎么看都是将死之相。


    他威压如泰山, 猛地压下。


    尘渊后背冷汗潺潺,咬着唇强忍着容予施加在身上的压迫。


    “不是,这伤并非出自我之手。”


    “是谁?”


    容予虽收回了威压, 可面上如冰霜覆盖,整个人如肃杀的修罗。


    寒意逼人。


    尘渊将绥汐交给了容予抱着后,抬起手凭空划开了一个空间。


    一只手伸进去, 缓缓从里头取出了一把玄黑的铁剑。


    这剑虽然之前贯穿进了绥汐的身体,可知剑尖儿沾染了一点儿殷红。


    除此之外,没有丝毫血迹。


    与此同时,绥汐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


    “这斩魔剑原本应该放置于剑冢之中,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凌空落下,直刺进了绥汐的心脏。”


    尘渊垂眸看着皱着眉一脸难受却没办法清醒过来,似乎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的少女。


    “我将这剑拔出之后立刻用灵力护住了她的心脉,她身上虽没有伤口,可气息极为虚弱。”


    “我寻不得原由,这便将其带了过来。”


    如果是尘渊能够解决的伤势他大可不必过来找容予,可这是被斩魔剑所伤。


    没有伤口,心脉也未受损。


    他找不到从哪儿下手,只好将绥汐带过来了。


    容予看着悬停在半空之中的斩魔剑,眼眸晦暗幽深。


    “剑祖,您有法子吗?若不行我便去缥缈峰……”


    “你去缥缈峰也没用,这不是药修能治的。”


    容予打断了尘渊的话,他用手背轻轻地贴在绥汐的额头。


    上面出了些薄汗,微微凉。


    她紧皱着眉头,在容予手落下的一瞬间整个身子都疼得蜷缩了起来。


    “疼……”


    容予指尖一顿,长睫之下那眸子里闪过一丝疼惜。


    “是斩魔剑穿心认了主,她疼得受不了给昏过去了。”


    “认主?!”


    尘渊瞳孔一缩,张了张嘴 ,好几次才开口涩声问道。


    “这斩魔剑不是在剑冢吗,为何突然……”


    “今日剑冢开了。”


    容予不动声色地凝了灵力缓解着绥汐身上的疼痛。


    见她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之后这才抿着薄唇说道。


    尘渊一愣,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前几日整个宗门弟子都在传的那个消息。


    说是谢远的弟子白羽然有着过人资质,比顾长庚还要早好几个月魂灯显露出青峦之色,得了入剑冢的资格。


    他一般都在小竹峰里待着,不怎么过问外面的事情。


    当时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多在意。


    不想今日斩魔剑出,竟是因白羽然开剑冢取剑的缘故。


    “可这斩魔剑长眠几百年,而且放置于第九重处,怎会无端跑出来?”


    这不符合逻辑,尘渊没办法想明白。


    “若是有人碰了它呢?”


    “您的意思是……”


    尘渊顺着容予的话想,却越发觉得蹊跷。


    “不可能。那白羽然资质再出色也不过刚筑基不久,哪怕她上了第九重也不可能承受住上面的剑气的。”


    剑冢里面放置的剑因着年份和危险程度而区别,越往上层走剑气越重,也越危险。


    进剑冢选剑的弟子大多都会量力而行,不会作死。


    像之前顾长庚,哪怕他身体素质再好,能力再出众也只能止步于第八重。


    他虽然也上得了第九重,即使承受住了剑气也碰不得那斩魔剑。


    这也是尘渊最费解的地方。


    依白羽然的能耐,是绝不可能碰到并唤醒斩魔剑的。


    容予没有说什么,他用手将因为被汗水浸湿而黏在绥汐面颊的头发给拨开别在了耳后。


    “此事疑点颇多。你先勿张扬,我事后自会查清。”


    尘渊也是个知情重的,即使心里百般疑惑,但是还是忍下了。


    他微微颔首,脸色虽不怎么好看,却也答应了容予。


    “那绥汐……”


    他低头看着因疼痛缓解 ,面色已经好了许多的绥汐。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即可。”


    容予说完这话的时候视线没有从绥汐的脸上移开分毫。


    在觉察到尘渊并没有离开后,他抬眸看了过去。


    “还有事?”


    尘渊的面容似被云雾蒙住了些情绪 ,看不真切。


    他看着少女因为呼吸困难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尘渊鼻子灵,嗅到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清甜气息浮动着。


    “您帮她调了安神香?”


    在整个青霄凌云,剑修们都醉心修行。


    会调香,且能有如此持久功效的,只有容予一人。


    这是他曾经少年时候去桃源学的,当时也是觉得有趣,竟生生将一千八十五种香都学了个完全。


    然而学会之后却鲜少再调过。


    世人皆知容予是调香高手,可从未有人嗅过他调的香。


    尘渊在剑宗几百年来所嗅的都是四周草木清香,还有些女修们身上的香包的味道。


    这样清冽纯粹,且带有充沛灵力的气息,除了容予他想不出其他人。


    容予没想到对方的鼻子竟然如此灵敏,这主殿里还有他常用的香熏着,可尘渊还是一下子嗅出了绥汐身上的安神香气。


    “嗯。”


    “我见她白日累极,便调了安神香放在了她的枕下。”


    尘渊沉默了一会儿,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没办法言说。


    “……睡得安稳便好。”


    良久,他这么沉声说了一句。


    声音喑哑低沉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尘渊离开主殿的时候容予视线从绥汐身上移开。


    他的眸光明灭,如夜幕星火。


    目送着尘渊的身影不见之后这才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容予将绥汐带回了她的房间,用灵力一点一点,如春雨细绵。


    他缓缓滋养着她的灵脉,缓解着她的疼痛。


    直到绥汐不再难受,呼吸清浅地睡下了之后。


    容予这才轻轻为她掖好了被子离开了房间。


    绥汐一觉睡得香甜,直到夜深时候她才醒了过来。


    她意识清醒时候猛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


    不痛,也没有伤口。


    难不成是做梦?


    绥汐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她看了看窗外。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月光清冷,落在树上和地面瞬间凝成了一片白霜。


    她清楚地记得她出去的时候天还是亮的。


    “之前尘长老是在现实中揍我,还是我回来倒床睡着了梦到他在梦里揍我?”


    绥汐分不清之前和尘渊在外面修行是真是假,一觉醒来很是恍惚。


    “那你有没有梦到我?”


    一个调侃的声音从绥汐的身后传来,语调微微上扬。


    熟悉得让绥汐脑海里一瞬间便浮现出了对应的人的脸。


    “朱翊?!”


    绥汐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朱翊。


    他笑得像只狐狸,俊美的脸上依旧带着些蛊惑意味。


    那双眸子似漩涡,稍微不小心与他对视久了便会陷落下去。


    绥汐看了看四周,往日这个时候白栎可能睡了醒过来在外面散步了。


    确认了没有白栎的身影之后,她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


    “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你啊。”


    朱翊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他十分自在地坐在床边。


    他扫了扫绥汐房间的布置。


    和其他的姑娘家不一样,既没有什么饰物也没什么颜色鲜艳粉嫩的东西。整洁干净,反而像个苦行僧。


    “怎么没添置点东西啊,姑娘家屋子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可不行。”


    “你师父呢?堂堂青霄凌云剑祖不会连些好看好玩的物件都拿不出来吧。”


    朱翊抱着手臂皱了皱眉,再次确认了下真的什么都没有后莫名对容予不满了起来。


    “我师父管我吃管我住就很不错了,他干嘛要管我这些琐碎东西?”


    绥汐听后不乐意了。


    她原本还挺高兴看到朱翊的,不想他一开口便说起了容予的不是。


    朱翊对绥汐这般反应有些意外。


    之前她对自己百般讨好都是爱答不理,不想这才和入青霄凌云这么点时间便对容予如此维护了。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也是。世人都说剑祖容予风华绝代,剑法无双,是全修真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你喜欢他也无可厚非。”


    朱翊这话倒不是酸,而是陈述个事实。


    他虽不怎么喜欢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对容予却还是认同的。


    “我还以为你真心若磐石呢,没想到还是栽到了容予的手里。”


    他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语气调侃。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对我师父就是正正当当的师徒情,没其他什么旖旎想法。”


    绥汐对他从一开始便自说自话的行为有些不爽。


    “再说他大我一千多岁,光是年龄上我就不可。”


    “所以你别胡乱脑补了。”


    朱翊听后一愣。


    “重要的是年龄吗?”


    “对啊,这么大的年龄差就很可怕了。我如果真和我师父好上了,人叫我祖奶奶的画面我光是想想就接受不了。”


    “……”


    朱翊听后觉得胸口也猛地被刺了一箭。


    不为别的,他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岁整。


    “我以为你们姑娘家主要是看脸。”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对自己颜即正义的认知陷入了迷惘。


    “的确,以前我或许还真的抵挡不住这样的美色。”


    绥汐捏了捏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不过我修了无情道,我现在就算是看你这样的姿色幻.肢也石更不起来。”


    “……你刚才好像风轻云淡的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哦是吗?你听错了。”


    绥汐一脸正直,好像刚才的虎狼之词和她真的无关似的。


    半晌,朱翊这才从刚才绥汐的话中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你是说你修了……?!”


    绥汐微微歪头,刚想要问对方为何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的时候,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很轻,似踩着松软的云彩,让人心安。


    “绥汐。”


    是容予的声音。


    他就在门外,提着一盏灯静静地站着。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又长又淡,他脊背挺直如松柏。


    与月色一般清冷淡然。


    “师父。”


    少女的声音轻柔,从里头传到了外面。


    再到容予的耳边。


    “我听到你房间有些动静,便过来看看。”


    容予语气很温和,没有什么起伏。


    里面朱翊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发现他了还是没有发现。


    他抿着唇没说话,抬起手竖着一根手指对绥汐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绥汐知道朱翊是偷偷进剑宗的,她也不想对方被当作贼人给抓起来。


    于是尽量表现得如往常一样回答着容予。


    “可能是有什么老鼠在偷食吧。我没事,师父不用担心。”


    “……是吗?”


    容予唇角微微往下压了些,刚才习惯性上扬的弧度也成了一条直线。


    “没事就好。现在才三更天,你再睡一会吧。”


    “嗯嗯嗯。师父你也早些休息,晚安。”


    听到外头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绥汐这才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胸口,余光瞥到了眼神莫名微妙地看着自己的朱翊。


    绥汐被看得不自在,皱着眉问道。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


    朱翊笑了笑。


    “看来今夜此地不宜久留,我得快些离开了。”


    “喂!”


    绥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朱翊便原地消散了身形。


    “真是,走这么急做什么。”


    她还想着好些时间没见,问问最近近况,稍微寒暄几句。


    毕竟之前朱翊帮过她,她心里还是有把对方当朋友的。


    绥汐叹了口气,觉得今天过得实在是迷迷糊糊,浑浑噩噩。


    她躺在床上严严实实地盖上被子,然后闭上眼睛酝酿着睡意。


    “算了,继续睡吧。睡醒了起来继续挨打。”


    朱翊刚离开绥汐的房间,一把天青色的寒剑便抵在了他的颈边。


    冰凉的,让人脊背生寒。


    “那丫头连撒谎都不知道撒个好点的。”


    他唇角勾起,面上并无意外之色。


    “啧啧,青霄凌云有老鼠,这话说出去谁信?”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只要是灵气充沛之处凡间的鼠虫都不能生存。


    更别提青霄凌云这样的大宗门了。


    “我信。”


    容予声音很冷,在黑夜里似霜雪。


    数九隆冬的寒。


    朱翊听后笑了。


    他垂眸,有些轻蔑地看着剑身上映照着的容予冷着的眉眼。


    “呵,那既然你信了为何并未真的离开?”


    清风明月下。


    他的面容在光影之间瞧不分明,只月光入了他的眼。


    半晌 ,容予刀削的薄唇微启。


    声音如雨珠落青石板,清晰且坚定。


    “我信她,不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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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第三十五章


    屋子里绥汐沾了枕头倒头就睡, 空气里是淡淡的安神香的气味。


    而外头月夜风冷,容予的剑搭在朱翊的脖颈边。


    剑尚未贴到皮肤, 可剑气已经贯穿了他的灵脉。


    他不敢轻举妄动。


    “凤山妖主。”


    容予虽常年不出青霄凌云, 却也识得朱翊的。


    他修的功法一眼便知是凤山妖修一派,且修为化神。


    不用细想便能推出其身份。


    “还真是荣幸啊,剑祖这样的大人物竟然知道我。”


    朱翊装似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睛。


    唇角弧度更甚, 没多少诚意,反而有点儿嘲讽意味。


    容予并未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给激怒,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对方究竟怎么说。


    他眼眸闪了闪。


    比起这些 , 还有其他的事情让他更想弄明白。


    “你与绥汐认识?”


    朱翊虽比容予年纪小那么几百年, 可比起对方来说,这读解能力却要比容予强多了。


    容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便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什么。


    月下他的眉眼因着月色朦胧,眉梢瞧人都带了些暧昧。


    “何止是认识?”


    朱翊也不怕青霄剑的凛冽, 转过身子回头直勾勾地看向容予。


    因为他这一动, 那剑刃划了他的皮肤, 一瞬便出了一条血痕。


    血珠子落在地上,“滴答”一声, 如同泉落青石。


    “我曾与绥姑娘共处一室,还险些掀了盖头成了夫妻呢。”


    “一派胡言。”


    容予冷着脸色,剑刃往他脖子上贴得更近了一分。


    入了血肉, 却并未伤及动脉。


    “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


    “如若你告诉我今夜为何闯入青霄凌云,我可以考虑放你回去。”


    他的语气一直都如镜面般平静,那种感觉让朱翊莫名不爽。


    好歹他也是凤山妖主, 可对方显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剑祖怕是耳朵不大好?我以为我刚才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才对。”


    朱翊咧了咧嘴,笑的灿烂。


    “我对绥姑娘一见钟情,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


    “这思慕之情一时间按捺不住便上了剑宗,还望剑祖见谅。”


    他不仅这么说着,还笑眯眯地姿态随意敷衍地朝着容予行了个礼。


    丝毫不顾脖子上渐渐寸进的剑刃。


    朱翊瞧着容予面冷如冰,看来对自己的说辞没有信分毫。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剑祖你是个聪明人。你不妨想想,为什么刚才我进了绥姑娘的闺房既没被赶出来,她反而还为我遮掩呢?”


    “……因为你胁迫了她。”


    朱翊听到这里一顿,看着容予抿着薄唇如此凝重的模样


    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予恼了,他也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就心绪杂乱如麻。


    看对方笑得捧腹后更是烦躁。


    “你笑什么?”


    朱翊完全无视了容予的怒火,或者更准确来说他根本不怕容予。


    他知道容予不会真的下杀手。


    他笑够了之后这才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后这才说道。


    “我是笑你啊。”


    朱翊觉得有趣。


    “你刚才与我只一墙之隔,里面如何情况你一个神识一探便知。”


    “我到底有没有胁迫她,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容予皱着眉,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情绪。


    “……我,我并未用神识探知。”


    毕竟是姑娘家的闺房,这样做终归是不大好。


    其实他也不大知晓刚才里面绥汐究竟为何要为朱翊遮掩。


    但是容予也知道,听语气来绥汐来看,她的确没有被胁迫。


    然而正是因为绥汐没有被胁迫却这般掩护朱翊,容予才不愿如此放对方走。


    哪怕他暂时还什么都没做。


    朱翊看过太多人,容予这副神情让他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可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成吧,我夜闯青霄凌云的确是我的不对,我道歉。可我未取你们剑宗的一草一木,你这样用剑指着我不让我走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他举起手来,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放心,下一次我要来一定走程序,先通报再进如何?”


    凤山与青霄凌云并无什么恩怨仇恨,它一直都处于中立的阶段。


    不袒护魔修,也不偏向正派。


    今日朱翊未经允许闯入了这里,只要是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情,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


    哪怕是容予也不好扣留着不放他走。


    这也是朱翊知晓有一半可能会被发现,却也没太多顾虑进来的原因。


    “哎剑祖,不是我说你们青霄凌云啊,但凡要进来你们这里得提前把拜帖送来,前前后后安排好了时间又要等上个一月左右,实在繁琐麻烦。”


    “我这要不是实在等不及了,怎么会夜闯剑宗做这宵小行径呢?”


    朱翊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大腿,看上去似乎情真意切,不像是在说谎。


    容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指尖一点,剑刃一抖,上头的血迹消散殆尽。


    他收回了剑,面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你走吧。”


    朱翊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来让容予松口放了自己,不想对方竟如此好说话。


    他一愣,张了张嘴,总觉得事情进展得太过容易。


    容予见对方还在原地站着,眼神更冷。


    “怎么?难道妖主还想在我们这儿过夜不成?”


    “没没没,我这就走。”


    朱翊知道惹怒了容予不是什么好事,他连忙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然而他刚走了一步,容予便沉声唤住了他。


    “不知剑祖还有何事?”


    朱翊回头弯着眉眼,态度极好地询问。


    若不是此时场景和气氛不对,旁人见了都会以为两人是什么多年不见的好友在月下寒暄呢。


    “下一次若再被我发现你进了她的房间。”


    “我会打断你的腿。”


    “……”


    朱翊也没在贫嘴了,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御风往青霄凌云外离开。


    不过半刻,便到了结界外面。


    原本黑刹应该遵从朱翊的命令在凤山待着,可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便跟着过来了。


    他得了朱翊的允许,五更天时候一切无恙便暂且回去。


    若朱翊还没回来便动身进去。


    现在三更天刚过,他站在一处极高的树上。


    稍微一望便能够看到里头的情况。


    大致上是探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有较大的灵力波动黑刹能立刻觉察到。


    过了一会儿,快接近五更天的时候,黑刹准备进去。


    却不想朱翊先回来了。


    黑刹看到朱翊安然无恙回来之后心里刚松了一口气。


    结果抬眸一看,瞥见了他脖子上的一道血痕。


    “妖主,你的脖子……”


    “容予伤的。”


    朱翊抬起手摸了摸脖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伤口是青霄剑所伤,哪怕只是一点儿小小的伤口也暂时没办法用灵力治疗,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愈合。


    “不愧是妖主,在撞上容予之后竟然也能这么快脱身。”


    黑刹的感叹是发自内心的。


    可这话落在朱翊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什么脱身不脱身的,我根本就没与他动手。”


    “他发现了你闯入青霄凌云,就这么轻易放你走了??”


    朱翊被他这惊讶的语气给弄得牙痒痒。


    “听你这话是不想本座回来了?”


    “不不不不,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黑刹咽了咽口水,被朱翊眼神那么一扫慌得雅痞。


    “属下只是觉得奇怪,毕竟之前也有个毒修大能闯过青霄凌云,结果舍了一条腿才爬了回来。”


    “我想着像容予这般杀伐果断的人的话,大约是没那么好说话的。”


    这件事朱翊知道。


    那毒修是个疯子,穷极一生醉心钻研用毒,不仅以身试毒,还胆大包天打起了容予的主意。


    说什么自己的毒毒遍天下人也不及毒倒天下第一人一次来得有成就。


    于是还真拿着毒上了青霄凌云。


    当然,别说是下毒了,他就连近容予的身都很难。


    最终舍了一条腿才逃离出去,这还是在容予知晓他并无什么危害青霄凌云恶心的前提下。


    “等等,我记得这件事还有什么后续。”


    朱翊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他询问道黑刹。


    那毒修黑刹有些了解。


    “你之前与我说容予放那毒修走后还干了什么来着?”


    “……”


    黑刹沉默了一会儿。


    “当时那毒修人逃走了,东西没拿走。”


    “容予自己好奇效果如何,便用了那毒修的毒。”


    “不对,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既然那毒修走了,那就该没人知晓这件事才对。


    黑刹眨了眨眼睛,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朱翊会这么问。


    毕竟他的脑子一向喜欢把事情逻辑理清楚。


    “那大能是我一毒修朋友的师父,现在生活不能自理由他照顾着。”


    “他说他师父落下的是个毒药箱子,里头放着他几百年辛辛苦苦研制的剧毒丹药,他事后帮着折返回去拿了。”


    “然后呢?”


    “然后发现里头一百多种毒药,容予挨个不剩都试了个全。”


    “……”


    他下意识想起了在临走前容予对自己的警告。


    月下青年眉眼映照着月色清晖,明明一切都美如画卷,可他的眼睛里也透不进丝毫的光亮。


    容予就这么淡淡地注视着他,说着要打断他的腿的时候。


    他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的摩挲了下剑柄,视线不自觉扫了一眼他的腿。


    那眼神如刀,刀刀割人性命。


    朱翊一瞬心悸,险些忘了呼吸。


    这哪里是什么正道宗门,活脱脱一个索命修罗。


    可怖得很。


    “……这人是真他妈有毒。”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余悸未褪,沉声这么吐槽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就,十二点前见。


    生死时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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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第三十六章


    顾长庚从昨日将白羽然送到剑冢之后便一直没有离开, 到了夜里时分,也没见少女出来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 看了看被黑暗笼罩着的, 只有些月光洒下来的九重剑冢。


    按理说取剑一般最多也就需要一个时辰,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哪怕是从第一重到第九重来回个几十次,一把一把的查看也该选好了才是。


    青年抱着手臂, 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


    他很想要去看看,却因为剑冢有禁制没办法进去。


    剑冢一般是为进去取剑的弟子所开, 青峦之火对应着魂灯。


    而他的青峦之象早已过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顾长庚这么低喃了一句, 抬眸一直往剑冢方向看。


    剑冢里的剑都沉睡着, 如果没有剑主支配便没什么攻击力。


    他倒是不担心白羽然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怕里头剑气阴寒,她在里头昏倒了。


    顾长庚不敢轻举妄动,他想要破开结界进去, 却怕到时候剑冢的剑给惊扰, 到时候万剑齐出。


    落在他身上便是一命呜呼了。


    再等等吧。


    要是晨钟响起之后白羽然还没有出来, 他便去找谢远过来看看。


    顾长庚是这么想着的,刚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时候。


    剑冢里传出一声轰鸣。


    他猛地看了过去。


    白羽然从里头出来了, 在她手中拿了一把剑。


    看品相应该是第六重的花影。


    剑身在月色落下时候带些斑驳 ,如同叶影投在上面。


    倒还挺别致的。


    “恭喜白师妹。”


    顾长庚微微颔首,对白羽然能够拿到这把少有的幻剑感到很是欣慰。


    幻剑花影, 顾名思义是一把能够制造幻境和梦魇的剑。


    虽威力比起惊寒要弱上好些,可运用得当能够瞬间击溃对手的意志,是一把极为巧妙的好剑。


    然而白羽然却对这把足够让其他修者艳羡的好剑没有那么高兴, 她唇角往下压着。


    看上去心情不佳。


    “白师妹是不满意这花影?”


    顾长庚也不会兜圈子委婉说话,一眼瞧出了白羽然的想法。


    心下有些疑惑。


    “这花影虽缺些威力,却也是一把幻剑之中极为难得的好剑。”


    “你与它多加磨合,一定能助你修为大增的。”


    “长庚师兄你就别安慰我了。”


    顾长庚并不知道白羽然最开始就是冲着斩魔剑去的,哪怕这花影再好她得到了也不会高兴。


    他见白羽然并不想继续聊这剑的事情,于是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


    “那白师妹先随我去魂灯阁吧,进剑冢取了剑得记录进宗门剑谱里。”


    顾长庚引着白羽然回逍遥峰那边。


    白羽然出来到现在,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天光破晓,伴随着晨钟将飞鸟唤醒,然后是一大片的橘黄色的云彩被渲染。


    草木也被照亮,远远望去,像是水墨画卷一般好看。


    白羽然抱着剑垂头丧气地跟着顾长庚进了魂灯阁。


    很意外的是,里面不仅有谢远,容予也在。


    顾长庚见此一愣,连忙弯腰行礼。


    “剑祖。”


    容予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而后把视线落在了还有些恍惚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白羽然身上。


    “幻剑花影,还算不错。”


    他这么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却让白羽然莫名紧张了起来。


    “剑,剑祖……”


    “这孩子应当是第一次见你,难免有些拘谨。”


    谢远看着白羽然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叹了口气。


    “现在人也回来了,你也该说说这么晚过来找我到底有何事了吧?”


    其实谢远也没想到容予会在大半夜时候过来找他。


    他问了句白羽然是不是今日去剑冢取剑,得了答复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谢远问他到底何事,他也只说在这里等人回来,之后再说。


    白羽然睫毛颤了下,她不傻,听出了容予找的是自己。


    她心下一悸,手不自觉抱紧了手中的剑。


    比起刚才见到容予时候还要紧张好些。


    “剑祖,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很低也柔。


    让人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你进剑冢之后,一共上了几重?”


    “六,六重。”


    白羽然不知道容予觉察到了什么,她咬了咬唇,有些磕巴地回答。


    “是吗……”


    容予没有为难她,像是真的相信了白羽然的话似的。


    “第六重花影,也该到第六重为止。”


    白羽然猜不透容予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自己宛若被泰山压着,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如果剑祖没有别的事要询问的话,可否让我先去里面将所取的剑记录了?”


    容予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看得白羽然脊背发凉。


    谢远在一旁有点儿看不过去了。


    “羽然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你先进去吧。”


    得了允许后白羽然松了口气,连忙抱着剑离开了。


    顾长庚原想着跟进去看着点儿,免得吃差错。


    可刚走一步便被容予唤住了。


    “顾师侄,你今日在剑冢外面可有发觉什么异常?”


    “异常?”


    他虽不知道容予为什么要这么问,却还是乖乖地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好一会儿。


    “似乎并无什么异常。”


    顾长庚在外面并未感觉到什么灵力波动,倒是想起了些什么。


    “就是晌午时候我觉着头上阳光有些晃眼,于是抬头看了下。”


    “好像是一颗白日流星,往小竹峰那边落去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偶然抬头看见的所谓什么流星的东西正是破了剑冢跑出来的斩魔剑。


    “还有呢?”


    马上就要到关键处了,容予引着顾长庚继续往后面想想。


    顾长庚顿了顿,很努力地思考着。


    “啊。”


    “如何?可是想起什么了?”


    容予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为有戏。


    “我忘记许愿了。”


    “……”


    “……”


    这下不仅是容予就连一旁从头开始便听得一头雾水的谢远也沉默了。


    “师弟,你究竟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谢远对顾长庚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他并非不够敏锐。


    只是在青年眼里世间的一切事情都只分为两种。


    一种是和修行有关的,一种便是其他。


    要想顾长庚觉察到除了修行以外的事情,实在是要比登天还难。


    容予也大致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试图想要从顾长庚身上下手打听消息便是一个错误。


    他见此时已没了旁人,这才沉声告知。


    “斩魔剑从剑冢里出来了。”


    “?!斩魔剑在第九重,这剑宗能动它的只有几人,它是如何出来的?!”


    谢远惊得捋胡子的手一用力,没控制住力道给揪了几根下来。


    他顾不得疼,咬牙忍着愕然问道。


    “不知道。”


    容予摇了摇头。


    “近日只白羽然一人进了剑冢,且她刚进那斩魔剑也便出来了。”


    “我怀疑可能是她去了第九重,唤醒了它。”


    谢远对此并不赞同。


    “羽然虽资质绝佳,可修为不够。她承受不住第九重的剑气,更别说唤醒斩魔剑了。”


    “这也是我觉得疑惑之处。”


    容予只是说这一点很奇怪,却并不觉得这件事与白羽然无关。


    只不过他顾及谢远,也没有将话说的太过,点到即止。


    “现在事情还未明朗,我再看看,有什么消息会与你说。”


    “成,这件事先别声张。


    过几日桃源的修者要上剑宗拜访,莫惊扰了她们。”


    “对了,你说斩魔剑出来了。那现在斩魔剑在哪儿?”


    “在我这儿。”


    容予说着,伸手将息风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剑身玄黑,剑气极重,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头发颤。


    顾长庚对这斩魔剑算是久闻大名了,当时他进剑宗的时候也想着上第九重看看,试一试运气。


    哪怕与其无缘,看上一眼也极好。


    不过到了第八重的时候便被惊寒给绊住了,冻了三日才从里面出来。


    因为早就想要看看了,所以顾长庚瞧得很是仔细。


    “剑祖,这剑尖处那点儿朱红是斩魔剑本身便有的吗?”


    若不是顾长庚说,谢远都没发现。


    他心下疑惑,顺着剑尖儿地方看去。


    果然是一点儿朱红。


    “这是什么?我记得斩魔剑浑身轩和,可没有什么红色才对啊。”


    容予沉默了半晌,长睫之下那眸子有些森然。


    “是绥汐的血。”


    “当时斩魔剑出了剑冢便凌空直下,刺穿了她的心脏,强行认了主。”


    顾长庚怔然,看着那剑上的殷红,心口也莫名得跟着抽搐了下。


    有些疼。


    自己被强行扎心的事情好几个人都知道了,而绥汐本人却不知道。


    因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任何不适,所以她还真以为是场梦。


    隔天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她洗漱好了刚准备去小竹峰继续挨打,结果瞥见尘渊不知为何先来了凌云峰。


    尘渊也不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小竹峰似的径直去亭子那边坐下倒了杯茶水。


    “醒了?”


    他看见绥汐从房间里出来后眼皮一掀,喝了口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绥汐没说话,就站在原地盯着青衣男子看。


    尘渊喉结一滚,把嘴里的茶水咽下。


    “你这么看我作甚?”


    他眉头皱着,显然很是不愉。


    “……尘长老,凌云峰去小竹峰用法阵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情。”


    “你现在为了揍我连半个时辰都等不了了吗?”


    “……”


    尘渊还是头一次反思了下自己往日是不是真的下手太重,导致对方竟然如此怕他。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绥汐,看她的确并无什么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我一向守信用,答应的事情也都定会做到。


    你昨日既已经躲开了我的指风,之后便不用再来了。”


    绥汐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尘渊以为的欣喜若狂,而是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半会儿都没什么反应。


    “怎么?是被打上瘾了还想继续被我打?”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绥汐连忙否定,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我就是在想……”


    “原来昨天不是在做梦啊。”


    她说着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卧槽?!我真被横空飞来的一把剑给扎了?!”


    “……”


    你的反射弧可能过于长了。


    都一天了,才反应过来。


    尘渊感到心累,原以为她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肯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想着过来看看。


    不想对方根本没把这件事当真。


    “看来倒是我白担心了。”


    他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并不见容予的身影。


    “你师父呢,怎么不见他身影?”


    “师父去逍遥峰找宗主了,好像有什么事,估计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得知今天不用修行的绥汐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她走过去坐在尘渊对面。


    “对了尘长老,你可知昨天扎我那剑是怎么回事?为何无缘无故就落下来了?”


    绥汐虽然没受什么伤,心下却还是对那剑很是好奇。


    “剑冢里的剑不懂规矩,自己溜出来透透气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已经不是我放不放在心上的问题了,是它强行把我放在心上。”


    绥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


    尘渊眼神闪了闪,避开了少女手指放着的地方。


    他觉得口舌有些干燥,拿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


    “这事你师父之后自会与你说,你问我也没用。”


    他之前答应了容予先不要将此事告知绥汐,等到她魂灯呈现出青峦之象时候再看看。


    现在还早了些。


    “好了,你身体既然已无大碍那我便先回去了。”


    尘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么快吗?难道我们之间除了揍与被揍这件事之外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天吗尘长老?”


    “……行,你想聊什么?”


    尘渊忍住了想要给绥汐一记指风的冲动,沉声这么问道。


    “聊聊尘长老你以前的事情吧?”


    “以前?”


    “就比如你还没入道前是干什么的,或者你入道这几百年来发生了什么趣事,这些都可以讲讲。嘿嘿,我都还挺想知道的。”


    绥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得有些傻。


    她虽没了大部分的七情六欲,可这好奇心却还保留着。


    尘渊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绥汐竟然会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入道之前是个王城的皇子。那王城早就亡了,也不知道如今改朝换代了多少次了。”


    对于尘渊是个皇子这件事绥汐并不意外,她从以前便隐约听说过。


    “这个我知道,那你是为什么入道呢?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遇到了仙人,得了指点便上青霄凌云了?”


    他听到这里神情一顿,并没有立刻回话。


    尘渊似乎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只是单纯的沉默。


    “不是。”


    半晌,他才开口。


    “当时我母妃去了,之后她娘家也跟着失了势。


    我一个人在皇宫里待着也只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便听从了国师的建议去了青霄凌云。”


    “原只想着做个散修混个长生也不错。没想到我天赋异禀,直接入了内门,成了真传。”


    尘渊说到这里后余光瞥了一眼绥汐,她双手撑着脸听得认真。


    “都是陈年往事了,换些其他的问吧。”


    “你母妃是个怎样的人?长得好看吗?脾气好吗?”


    尘渊一顿,看向眼睛亮的出奇的少女。


    “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还不如问问我之后是如何修行,如何突破瓶颈的,这可比什么都有用。”


    “我母亲在我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去了 ,我没见过她,想多听听你母亲的一些事情。”


    绥汐前世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去了,穿到这里时候原主的母亲也去得早,家里只剩下她和绥沉姐弟两相依为命。


    说是没见过的确没有骗人。


    尘渊眼眸闪了闪,看着一脸好奇并无其他情绪的少女。


    心下一动,有什么东西变得柔软了起来。


    “时间太久,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


    “我只记得她爱笑,爱吃糖,还喜欢些稀奇古怪的民间小玩意儿。”


    “她听起来不怎么适合在皇宫里待着。”


    绥汐歪了歪头,思索了下这么说道。


    尘渊薄唇往下抿,回忆因绥次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往晦暗方向走去。


    “她的确不怎么喜欢待在皇宫里,她说四周都是高高的墙,她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绥汐看着尘渊突然情绪低落了下来,便知道刚才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你这不是她替出来了吗?”


    “你替她呼吸,替她感受。


    只要万物一日延续,你便能替她看这世间万物。”


    尘渊瞳孔一缩,他还是有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都说人死如灯灭,便是在这个世间再没了痕迹,没了停留。


    可到了绥汐这里,好似万物不死便都能绵延不绝。


    “……这话你是听你师父说的?”


    他喉结一滚,半晌这般问道。


    “不是啊。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绥汐笑了笑,弯着的眉眼依稀可见清澈的眸光。


    “就像我和我弟弟,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他所见便是我所见,反之亦然。”


    “呵,不过是安慰生者的话罢了,死去的人又不是真能看见。”


    尘渊嗤笑了一声,显然绥汐这个例子并没有将他说服。


    绥汐倒不在意尘渊的否定,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茶盏里面飘浮在水面的茶叶。


    “是看不见。只是世间一切,但凡物与物之间有联系,便成万物。”


    茶叶未沉,水纹似湖面涟漪,缓缓荡漾开来。


    “万物延续。


    你便是万物。你便是延续。


    你便是她的生生不息。”


    话音刚落,自绥汐周身有灵光乍现。


    魂灯阁中,属于少女的那盏魂灯耀眼莫名。


    灯火摇曳,与白羽然堪堪显露的微弱光亮不同。


    整个逍遥峰都被其笼罩,呈现出了天青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的在悟道[捂脸]感谢在2019-12-30 19:12:35~2019-12-30 22:4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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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第三十七章


    尘渊从凌云峰的时候觉得越发玄乎, 其他人穷奇一生都难悟到的东西,竟然如此轻易被绥汐给悟到了。


    也就是聊聊天的工夫, 整个逍遥峰那边的青峦之火便笼罩了快整个青霄凌云。


    他回去的时候还有些懵, 路上遇到了正往回赶的容予。


    “尘渊,她……”


    尘渊郁闷地揉了揉太阳穴,在容予还没有说完后半句的时候便头疼地打断了。


    “这青峦之火不是被我揍出来的, 是您徒弟自个儿悟出来的。”


    容予张了张嘴,在听到这话后想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最后却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


    这件事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一时半会儿实在不好组织语言。


    “不只是您, 我现在都恍惚着。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回去问您的徒弟成不,我想一个人回去静静。”


    “……嗯。”


    容予微微颔首,看着尘渊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收回了视线。


    他大概也明白为何尘渊会是这般反应。


    入道修行的修者一般看三个东西,一是机缘, 二是天赋和三是勤勉。


    其中机缘最为难得, 以运气和悟性为主。


    想当年尘渊为了突破瓶颈闭关在冰山之下静心近百年, 虽这一次绥汐魂灯所显露的只不过是一个青峦之象,却足以让他郁闷了。


    大部分的剑修弟子魂灯呈现出青峦之象都是靠着修行积累达到取剑资格的, 像绥汐这样靠悟出来的的确极为罕见。


    当然,容予是个例外。


    他入剑宗当日便显露了青峦之象,不需要悟也不需要修行。


    也怪不得尘渊这般模样了, 师徒两人都如此,足以把他气到自闭。


    容予无奈地笑了笑,想到绥汐凭借自己突破了青峦之象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他快步往凌云峰方向走去, 刚到便看到了不知为何又与白栎扭打在一起的绥汐。


    “……”


    刚想要夸赞她几句心性渐长,竟从悟道之中突破的容予见此有些怀疑。


    这莫非不是悟出来的,只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绥汐。”


    “师父!”


    绥汐勒紧着白栎的脖子,听到了容予的声音猛地顺着那边看了过去。


    “您回来啦!”


    她松开白栎,生怕对方反扑迅速往容予方向跑去。


    确认了它根本没有上前的打算后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这次是白栎先扒拉我的,我发誓。”


    “……它一个人无聊,和你闹着玩的。”


    尽管绥汐去招惹白栎的可能性更高些,但容予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语气无奈地这么说道。


    白栎早就知道容予偏心,它听后冷哼了一声,甩了甩尾巴背对着他们谁也不想搭理。


    “我刚才瞧着魂灯有青峦之象便立刻回来看看,回来途中遇到了尘渊,他说你悟道得了突破。”


    绥汐听后一愣。


    “悟道?突破?”


    “您是指刚才我身上冒金光那回事吗?”


    她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看到尘渊惊愕了好一会儿,而后沉着脸色甩袖离开了。


    “嗯,那是你心境突破的迹象。”


    “逍遥魂灯阁里你的青峦之象已显露,你也同那白羽然一样,有了进剑冢取剑的资格了。”


    绥汐前些日子还在羡慕白羽然进步神速,想着自己这修行可能得要过个小半年才有机会进去。


    不想现在便可了。


    “真的吗?”


    见容予微笑着点头,绥汐心里越发高兴。


    “没想到和尘长老聊了会儿天就悟道了,看来以后我得多与他说说话,没准就一个不小心突破瓶颈了。”


    容予看绥汐捧着脸心情极好的样子,也没有打断她的喃喃自语。


    直到她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后这才装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你可以给我说说当时和尘渊聊了什么吗?”


    “我有些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聊了下他入道之前在凡尘的一些事情。”


    绥汐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白栎,手痒痒上去揉了一把它的脑袋,在它生气之前快速收回了手。


    “怪不得平日里我见他所穿所用都十分讲究,不像是修行的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她以前只是觉得尘渊矜贵高傲,又毒舌,便已猜到可能是个贵族。


    结果不想竟是个皇子。


    容予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听到这里下意识顺着绥汐的话想了想。


    “的确,我记得他刚入青霄凌云时候就一身华服,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排场比剑宗的长老还大。”


    他眉眼柔和,脑海里浮现出尘渊当时稚嫩娇纵的样子。


    莫名有些怀念。


    “你知道当时他是如何学会辟谷的吗?”


    绥汐摇了摇头,好奇地问道。


    “这里头难不成还有什么故事?”


    容予对以前的事情记得不算清楚,但有几件却印象深刻很难忘记。


    其中便包括了尘渊如何学会辟谷这件。


    他抬起手稍微遮掩了下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他在皇宫里被养护的精贵,什么都要求极高,尤其是在吃穿上。”


    “山下请来的厨子手艺自然比不得宫廷御厨,他吃不惯便撂了筷子,忍着饿死活不愿将就。”


    “就这样不过七日,他成了当时剑宗最早学会辟谷的弟子。”


    “……”


    绥汐总觉得这莫名反讽了自己。


    想到自己都快三月了还没管住自己的嘴。


    她叹了口气,不自觉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容予垂眸瞧见了,眼神更柔软,如水泽一般。


    “不要着急。修者有的是时间,十年百年总有一天能学会的。”


    “那如果一直学不会呢?”


    绥汐知道容予是在安抚自己,她故意反问想要逗弄下,看看他还能怎么说。


    “那便不学了。”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吗?师父您对我有些信心吧,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容予微微低头,凑近了些与绥汐平视。


    他如墨的发滑落下了一两缕,将他的脸遮掩了些。


    “你学不会并不是你资质问题,是你潜意识不想而已。”


    “既然你不想,我便也不愿你去做。”


    绥汐稍微抬眸便能够看见对方眼眸里清晰映照着自己疑惑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睛,而后弯着眉眼笑了。


    “师父明明都已经是一千多岁的人了不想还这么孩子气。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不想便可以不用去做了。”


    “可以。”


    容予直勾勾地注视着绥汐,有点儿固执地这么说道。


    “有我在,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绥汐看着对方不似开玩笑的神情。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一瞬间被卡住了。


    “……这话我听着耳熟。”


    半晌,她闷闷地这么说了一句。


    “什么?”


    绥汐深吸了一口气,心头没什么感觉,就是莫名的不大舒服。


    好像原本清晰的视线突然被蒙上了一层雾霭,阴沉沉的压抑。


    “他也说过。”


    绥汐直视着容予的眼睛,没有迷惘没有留恋,也没有失落。


    就这样很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是他。”


    她听后突然咧着嘴笑了。


    “那您就不该说这话。”


    因为你不是他。


    绥汐根本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只是觉得师父便是师父,而林深便是林深。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人,对她而言自然要分的清清楚楚。


    容予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而后站直避开了少女的眼睛。


    “……那便随心吧。”


    他想要和往日一样笑,可唇角却重得厉害。


    容予放弃了,他抿着薄唇想要再说什么。


    最后却只有相顾沉默。


    绥汐看他脸色不大好,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


    “我会尽快学会辟谷的,师父您放心。”


    她咽了咽口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待着,脚步刚挪了一下,猛地想起了什么。


    “对了师父,您刚刚说我已经得到了入剑冢取剑的资格。”


    “那我多久可以进去取剑啊?”


    绥汐之前就很羡慕顾长庚手中的那把惊寒,已经暗戳戳地打量了好几次。


    她想着如果自己去剑冢了,一定要取一把和他一样威风凛凛的剑来。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脑海里已经在脑补自己的剑会是什么样子了。


    容予看她这般高兴。


    他眼皮掀了下,扯了扯嘴角却还是耷拉了下来。


    “你不需要进去取剑。”


    “为什么啊??!我这不是已经达到青峦之象了吗,为何不能进去啊?”


    绥汐以为苦日子快要熬到头了,被此时容予这话给打击得面如土色。


    “是,是我不配吗师父?”


    容予摇了摇头。


    “你的剑不用自取,它早已飞出来认了你。”


    他将斩魔剑取出来递给绥汐看。


    漆黑一片,坑坑洼洼,实在没什么美感。


    “这是斩魔剑息风 ,也是之前将你一剑穿心的那把。”


    容予看少女低着头沉默着打量着剑身不说话,喉结一滚继续说道。


    “这剑威力霸道,虽认你为主,可凭借你现在的修为很难自如掌控它。”


    “等到你达到无情道第二重的时候,我再将它交于你。”


    斩魔剑光是认主就霸道至极,更别提使用它了。


    也就是说,现在绥汐不能用,只能看看。


    “……怎么了,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明明刚才被绥汐字字诛心的是容予,可看到她情绪不对,他还是下意识的担心。


    容予注意到她肩膀微微颤抖,心下一紧。


    “我并不是故意不将剑给你,只是这斩魔剑很难控制,你……”


    “哇呜呜呜!”


    少女毫无征兆地就哭了起来,把容予吓了一跳。


    他慌忙且笨拙地用衣袖帮她擦拭着眼泪。


    “你,你别哭,我替你想办法尽量快些提高修为,你别哭。”


    绥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容予将她眼泪擦掉视野恢复清明之后。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把静静躺着的斩魔剑,哇的一声哭的更加大声。


    “我,我不要呜呜呜!它怎么这么丑啊呜呜呜……”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我尽量,写多点。


    毕竟是今年最后一天了呜呜呜,感谢宝贝们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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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第三十八章


    被炼化了大部分七情六欲的绥汐, 无论修行时候再苦再累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最后却被自己的剑给丑哭了。


    她从看到息风的第一眼便心情跌落到了酷谷底,哭的眼睛都红肿了起来。


    容予安抚了许久, 这才让绥汐勉强止住了眼泪。


    容予怕她再哭, 于是连忙将斩魔剑收回。


    他温声安抚着,让她先回去敷一敷眼睛,然后好好睡个午觉, 暂时不要再想这剑的事情了。


    绥汐委屈巴巴地揉着眼睛回了房间。可刚躺上床,眼睛一闭上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那个大黑剑的样子。


    她小声地呜咽了一声, 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安神香的气息清甜, 在空气中悠悠浮动。


    没过多久绥汐便熟睡了过去。


    顾长庚刚忙完手中的事情从逍遥峰那边过来。


    他是特意来看看绥汐的, 虽知晓斩魔剑认主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那剑认主霸道至极,醒来瞧着周围谁顺眼便立刻飞过去。


    生怕有人跟它抢似的,猴急得厉害。


    这斩魔剑上一任主人他不清楚是谁, 不过这认主方式却几百年过去了倒没有任何变化。


    不会有什么伤口, 但是极疼。


    顾长庚这么想着, 加快了步子往凌云峰上去。


    他虽是来看绥汐的,却也不是不知礼数。


    顾长庚先去了主殿见了容予。


    “剑祖。”


    他还没有说明来意容予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容予垂眸看着下面恭敬行礼的青年, 心下不自觉叹了口气。


    “你是来看绥汐的吧。”


    顾长庚微微颔首。


    “之前听您说斩魔剑认了她为主,我怕她疼得厉害,特意从丁香师妹那里拿了些止疼的丹药过来。”


    “你有心了。”


    容予视线淡淡扫过去, 一下子便瞧见了青年腰侧有一处鼓鼓的。


    想必应该是放丹药的地方。


    “不过我用灵力帮她舒缓了疼痛,她现在应当是不疼了。”


    “这样啊,那我就留着自己用吧。”


    顾长庚也没有觉着有什么失落, 十分自然地这么接了一句。


    “……她现在睡着了,你若没什么事的话过一会儿可以过去陪她说说话。”


    容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确不知该如何与绥汐相处。


    他会不自觉想要靠近些,可一不小心便会逾越界限。


    可能真的是因为年龄差距在那里,他很难和绥汐聊到一起。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没法聊除了修行以外的事情。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倒是不显。


    “她心情不大好。”


    顾长庚一愣。


    “心情不好?”


    “她之前不是一直都想着早些得到进剑冢取剑的资格吗?现在有剑了她为何还会不高兴?”


    青年是真的疑惑。


    之前白羽然有意无意暗示了几次自己要进剑冢取剑了的时候,他明显觉察到少女艳羡的眼神。


    这个时候青峦之象显露,绥汐没理由不高兴啊。


    容予不知道该如何与顾长庚说这个事情。


    他不知为何,心里觉得莫名有些丢人。


    “……她觉得斩魔剑太丑。”


    半晌,容予单手扶额这么低声说道。


    顾长庚想了千百种绥汐可能心情不好的事情,唯独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现在女孩子真是奇怪。”


    容予一顿,听见顾长庚的低喃后有些疑惑。


    “女孩子喜欢好看的东西这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倒不是因为这个。”


    青年皱着眉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昨日白师妹从剑冢出来取的是幻剑花影,她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


    “取好看的也不高兴,取不好看的也不高兴。”


    “这实在让我困惑。”


    容予听后心里下意识有些认同顾长庚的话。


    他刚想要点头表示赞同。


    顾长庚细想了下斩魔剑的外观。


    “不过那斩魔剑的确丑的过分了些。”


    “……”


    说了这么久最后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归根结底,都是斩魔剑太丑。


    容予不打算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聊了。


    他看了看时辰,估摸着绥汐一会儿便会醒。


    “我还有事要去一趟逍遥峰,你若不急便在这里等她一会。”


    “她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不到便醒了。”


    顾长庚眼眸闪了闪,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容予。


    对方似乎并没意识到师父将自己徒弟午睡多久都记得这般清楚有什么问题,见顾长庚看了过来,温和地朝着他笑了笑。


    青年没说什么,也微微颔首。


    他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默默地喝着茶。


    绥汐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肿,不过也没多伤心了。


    她推门出去想要去问问容予之后修行的事宜,却不想意外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藏青色。


    “顾师兄,又得空来拜访我师父来了?”


    她语气带了点儿调侃意味这么说道。


    顾长庚是容予的狂热粉,这几乎是整个剑宗都知道的事情。


    当然,准确来说是整个剑宗乃至修真界所有的剑修都是容予的狂热粉。


    所以绥汐以为顾长庚这一次还是来找容予的。


    “剑祖已经顺便拜访过了,我这一次主要是来看看你。”


    顾长庚抬眸,几乎一下子便注意到了绥汐还略微红肿的眼睛。


    “哭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绥汐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瞬间没了精神。


    “你也别太难过,剑修的剑实用衬手就成。


    那斩魔剑虽其貌不扬,可论起威力来也只有剑祖的青霄剑和蓬莱岛主的问心剑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能与我师父的剑相提并论?这么厉害?”


    绥汐之前光顾着看剑了,还真不知道这斩魔剑的能耐。


    顾长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斩魔剑上能斩天地,下能劈山海。是天下魔修,妖修以及毒修都忌惮的灵剑。”


    “连无情道第一重都没入,与其他同期的弟子相比落下了好一大截进度。若真是这么厉害的一把剑为何会看上我?”


    这件事顾长庚还真的有思考过。


    倒不是看不起绥汐的意思,只是这斩魔剑实在不是什么普通的剑,即使天赋异禀也很难被它这般猴急择主。


    他沉默了一会儿,抱着手臂思考了半晌。


    “可能是因为你的心性吧。”


    “斩魔剑很容易被主人的情绪影响,一念之差便能使人入魔。


    不仅是剑主,就连它本身也会从斩魔剑变成真正的魔剑。”


    顾长庚看着听着有些懵的少女。


    “它也害怕变成魔剑,所以在择主上,它比任何剑都要敏锐。”


    “懂了。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它觉得我心如磐石,道心坚固且不会被外界影响,所以它才选择了我?”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儿微微颔首后,又摇了摇头。


    “我想它可能没想那么多。


    只是因为你恰好缺少大部分的七情六欲,它觉得没有比选没什么感情的人做剑主再合适不过的了。”


    “……哦,原来不仅是我嫌弃它,它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也看不起我。”


    绥汐搞清楚了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心下十分复杂。


    “其实这样也好,你不会受它控制,它也不会受你影响。之后你们只要磨合得好,修行肯定会一日千里的。”


    说起来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绥汐想了下,心里也稍微平衡了些。


    反正她也觉得它丑,它看不起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长庚见她没再继续郁闷了后,这才想起了之前一直想要问的事情。


    “我听说你在尘长老那里的挨……修行可以不用去了,之后你还要继续绕着剑宗跑吗?”


    “……别以为你及时改了口我就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挨揍。”


    绥汐吐槽了一句,但心里却并没有多在意。


    “还不知道。不过我既然能躲开尘长老的指风,想必速度已经提升不少,应该是不用跑了。”


    青年听后挑了挑眉,他看着绥汐似乎对自己的速度十分自满的样子,忍不住想要试试看。


    “那要不要和我比一比,我也想看看你近日修心究竟精进了多少?”


    “我不用剑。”


    顾长庚说着视线往一旁亭子边的那颗梧桐看去。


    他径直走过去折了一根树枝。


    上面还有梧桐叶子挂在枝丫上,稍微被风一吹就飒飒作响。


    “我用这个。


    你只要能从这上面摘到一片叶子便算你赢。”


    顾长庚手中这跟树枝上有好些细小旁支,叶子又大又多。


    显然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


    绥汐嘴角抽搐了下。


    “顾师兄,我承认你的确很厉害,是我们剑宗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可这么多叶子,哪怕是你稍微用力都能掉好几片下来,我拿到更是轻而易举。”


    “你再去换个叶子少的吧,别到时候被我打脸。”


    顾长庚垂眸晃了下手中的树枝,叶子随着一起动。


    看上去的确摇摇欲坠,很不牢靠。


    “不用了,这根刚刚好。”


    绥汐被对方嚣张至极的模样给气笑了。


    “成,我先把话放在这。我不只摘一片,我要把它给摘秃噜皮。”


    她活动着手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顾长庚也不与她保持安全距离,他静静地看着绥汐,等着她动作。


    绥汐没什么章法,只是盯着那树枝上地叶子伸手过去。


    青年见她过来,身子稍微往后一仰避开了她的手。


    他手中的树枝几乎没有任何大弧度的晃动,如一只只的黄蝶。


    随着顾长庚地动作翩然而飞。


    “速度还成,就是多余的动作太多。”


    顾长庚一边淡然自若地躲避着绥汐的手,一边不痛不痒地点评着。


    “没想到尘长老也会放水。”


    他大致上知晓了绥汐现在的速度。


    他有些意外,因为按照这样的速度是很难躲开尘渊的指风的。


    “他如果真放水的话我之前为什么会挨那么多记指风?”


    绥汐不大高兴顾长庚这么说,她当时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躲开的。


    这样感觉自己的努力都被全盘否定了一样,她不喜欢。


    顾长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绥汐的动作突然快了。


    多余的动作也少了,甚至有一次趁他不注意真的险些摘到叶子。


    他一愣,手稍微抬高了些,变了个姿势。


    果不其然,绥汐也很快适应了节奏,很快追了上来。


    顾长庚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


    不是因为绥汐的速度不够,也不是因为尘渊放了水。


    绥汐是真的靠着自己的实力躲开了指风。


    只不过和其他人一直保持着稳定的速度不同,少女是随机应变的类型。


    她会根据对方的速度,对方的动作进行调整。


    而且更让顾长庚惊讶的是,她似乎能够越来越快。


    短时间内提升许多。


    顾长庚也跟着提了速度,绥汐只能看见残影,眼睛都追不上了。


    “我承认你的确进步了,不过师妹你要从我手中摘到叶子还是太早了些。”


    在反复几次之后,绥汐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追上顾长庚。


    她被累得气喘吁吁,倒是对方脚尖一点,极为轻盈地落在了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


    “你,你给我下来……”


    绥汐双手撑在膝盖上,有气无力地唤着顾长庚。


    青年一身藏青色衣衫,在梧桐树上显得十分现眼。


    凌云峰被灵气滋养,里头有着四时之景。


    就像本该发芽儿的梧桐也在春日依旧保留着深秋的景象。


    顾长庚就这么站在树上面,背景是如阳光倾泻而下的耀眼金黄。


    他的脸被这样的暖色衬得有些柔软,哪怕面无表情,也多了点儿温和。


    和其他的师兄们不一样,顾长庚不会因为绥汐是女孩子而让着她有意放水。


    他的脑子里可能根本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儿,只剩下修行,还有该死的胜负欲。


    顾长庚将手中的树枝用缓缓转了一圈,姿态轻松似闲庭信步一般自若。


    “师妹,你还要继续吗?”


    绥汐瞧着他这模样气的牙痒痒,可偏偏实力差距悬殊,她没办法扭转局面。


    她知道再如何继续都是这个结果。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原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如此刻苦修行肯定有所精进。


    然而和顾长庚一比,才发现自己还有得努力的。


    绥汐呼吸稍微平复了下,刚开口想要对顾长庚说什么。


    突然朝着他身后方向低了头。


    “师父!”


    顾长庚一顿,猛地回头往后看去。


    结果身后别说容予了,连他一个影子一个一角都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


    是绥汐。


    少女从下面跳了上来往他所在方向扑了过来。


    顾长庚一惊,慌忙往后,反应迅速,这才堪堪躲开了绥汐伸过来的手。


    “可惜了,就差一点了。”


    他这一次更加小心自己手中的梧桐枝。


    顾长庚用另一只手护住树枝,微皱了皱眉。


    “绥师妹,你使诈。”


    正直的顾师兄这么谴责道。


    绥汐吐了吐舌头,虽然不好意思,却也没什么悔改之心。


    “我又抢不过你,如果不使点儿手段岂不是更没机会了。”


    其实依顾长庚的敏锐,但凡有人靠近他不会觉察不到。


    只是容予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唯一达到羽化境界的大能,没有人能够第一时间觉察到他的气息。


    这也是为什么绥汐刚才那么轻易就骗到顾长庚的原因。


    “那也不该如此。”


    顾长庚看着站在自己对面,只隔了半步距离的少女。


    这棵梧桐树很高也很大,哪怕在上面打一场也有足够的能够活动手脚的空间。


    “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见绥汐这般执着想要从自己手中摘到叶子,他晃了下手中的树枝。


    “这一次无论你是摘了我手中的叶子还是将我从这棵树上推下去,都算你赢。


    反之算你输。”


    顾长庚退让了一步,这让绥汐成功的几率大大提升了许多。


    绥汐听后心里一乐 。


    “成,我这一次一定要发挥我全部的实力让你刮目相看!”


    她这么说着,刚准备跳过去的时候 神情一顿,连忙低头唤道。


    “师父。”


    “……师妹,同样的把戏我不会上第二次当。”


    然而这一次绥汐并没有立刻抬头。


    树叶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一同被吹拂起来的还有少女的长发。


    “太危险了,快下来。”


    是容予的声音,温温柔柔,和这拂面的风一样。


    从树下传来。


    顾长庚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去。


    树下青年一身白衣如雪,面容俊美柔和。


    如一滴水在洁白宣纸上后缓缓滴落,无声温柔。


    他没有看顾长庚,眼里只注视着担心被斥责而低着头的少女。


    “师父,我只是和师兄……?!!”


    她话说到一半,脚一个没注意踩了个空。


    树很高,绥汐想要翻转方向好在落地时候站稳平衡。


    可旁枝阻拦了她,她没办法自如动弹。


    顾长庚连忙往下想要拉住少女。


    他的手刚碰到绥汐的衣袖,一阵风柔和地将少女托起。


    树叶纷飞,入眼一片金黄。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绥汐的身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如一片羽毛般抱起。


    动作轻柔,透着点儿小心翼翼的意味。


    “……师父?”


    绥汐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容予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近在咫尺,连呼吸也很近,清浅得似这春风。


    顾长庚刚从树上下来。


    风吹起满天的黄叶,他拨开眼前的叶子,看见了容予将少女轻柔抱起的一幕。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低头看着手中那树枝。


    顾长庚静默地站着没有出声,一片一片仔细查看着手中的树叶。


    最先掉下树的不是他。


    上面叶子也没有被绥汐摘下一片,全都好好地在上面。


    绥汐甚至连自己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一寸。


    可他此时的心情,比以前比试输了还要难受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刚刚5200,表白大嘎。


    新的一年一定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哦。


    明天见,我先把明天日万的falg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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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第三十九章


    在尘渊那里被揍了约莫半月时间后, 绥汐休息了两日试着绕剑宗跑了两周。


    尽管还是差个半圈才跑完,却也比最开始要死要活到晚上都没跑完一周要好上太多了。


    之前还没有感觉到什么, 这么试了下绥汐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小半月在尘渊那里挨的揍并没有白挨。


    想到这里绥汐心里莫名得到了些安慰。


    总归是努力没有白费。


    绥汐原本想着从尘渊那里结束后容予会立刻给她安排下一阶段的修行。


    可已经过了好几日, 容予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她忍不住去主殿那儿问。


    结果人还没有走进去便在门外听到了些声音。


    不仅有容予和白栎打呼噜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声音。


    如枯井,没什么起伏情绪。


    有人?


    绥汐刚抬起准备敲门的手一顿, 她没有什么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


    于是打算离开,等一会儿再过来。


    然而她并不知道, 从她一开始出现在主殿周围的时候容予他们便已经感知到了。


    “绥汐, 进来吧。”


    绥汐脚刚往外头迈出一步, 容予便唤住了她。


    既然得了允许,她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绥汐推门进去,看着容予一如既往坐在他那个老位置上。


    白栎在他脚边睡得正香。


    在下面站着的还有一个人。


    他身披金色袈裟,背对着绥汐看不见容貌, 可光是看背影便让人心静虔诚地想要双手合十跪拜。


    “师父。”


    绥汐嘴里虽先唤的是容予, 可视线却忍不住往那陌生人身上落。


    她以为自己看得隐晦, 而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回头看了过来。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他回头, 视线刚好和她撞在了一起。


    绥汐被抓包了也没有多慌乱,而是直直地盯着对方看。


    然后弯了弯眉眼,笑成了两个月牙儿。


    “大师, 你生得真好看。”


    这话不是奉承,也不是吹捧。


    眼前这佛修虽没有什么头发,但模样生得极好。


    他比起容予来脸上轮廓要深些, 没那么柔和。


    薄唇剑眉,眉眼如画。


    那眸子看人时候看不出人的影子 。似在看人,又像是并未将任何事装在里面般缥缈。


    那佛修听后一愣,而后也跟着笑了。


    “你这徒弟倒是比你有趣。”


    容予也没想到绥汐开口与人说的第一句话竟然这个。


    他心里隐约有什么情绪冒出了个尖儿,只一瞬便被压了下去。


    “不要胡闹。”


    容予看着绥汐叹了口气。


    “这是绝云寺的无尘法师,与你一样,也是修的无情道。”


    前期容予在修行上帮不了绥汐太多,他没有修无情道的经验。


    除了帮她提升下身体素质之外,在入门方面还得请教有经验的人。


    他自己倒是参悟了些无情道法,可入门还需慎重。


    于是这才托青昀请了无尘过来。


    原以为得费些周折,却不想对方答应得颇为爽快。


    “你之后一段时间便跟着他修行。”


    绥汐也知道自己这无情道有点儿难搞,她看向无尘。


    “大师,无情道难吗?”


    无尘掀了下眼皮,看着一脸好奇的少女。


    “你认为什么算难?什么算不难?”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顺着绥汐的话反问了回去。


    “十年,甚至百年修为都不得寸进的算难。”


    “那便是不难的。”


    “可师父说无情道是最难入的道法,怎么听你说得好像与普通道法无异似的。”


    无尘风轻云淡的样子让绥汐更加疑惑,即使得了答复也没有办点儿解惑之后的轻松感。


    “你师父说的也没错,无情道的确很难。”


    “因为它既难入也难出。”


    “不懂。”


    绥汐摇了摇头,盯着他的时候眼里传达出的都是三个字——说人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师父那般无所不能的人却对教你入道这事如此苦恼,甚至找上了我来引你?”


    “这个我听师父说过。他说是无情道他没修过,怕稍有差错便误了我修行。”


    无尘抬眸先看向了坐在上面的容予。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看得容予有些不自在。


    “剑祖,你真这么与你徒弟说的?”


    “……我的确怕出差错。”


    容予的手不自觉放在了一旁的书页上,他想要往后翻一页。


    到了一半却没有动作,只用手指摩挲了下书角。


    无尘淡淡收回视线。


    “他的确怕行差走错,但这不是最主要的。”


    “他教不了你,至少在引你入无情道的之前。”


    “你师父修的不是无情道,有情之人可狠不下心教一个无情之人。”


    “而我教得了。”


    他轻轻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之后他如何教你是他的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跟我修行一段时间了。”


    “师父……”


    绥汐咽了咽口水,眼神小心翼翼地看向容予。


    “我这是要离开青霄凌云了吗?”


    “不用离开。无尘他近日刚苦行回了来得了空闲,这段时间他也会住在凌云峰。”


    容予感觉到绥汐的不安,温声这么解释道。


    绥汐眨了眨眼睛,她看着面前眉目慈悲的佛修好一会儿。


    然后恭敬地行了礼。


    “无尘大师,请多多指教。”


    就这样绥汐离开了尘渊,跟随着无尘继续修行着。


    这件事尘渊是之后才知道的。


    等到他急急忙忙来到凌云峰的时候,只瞧见了容予和白栎的身影。


    “剑祖,你真的将绥汐交给了那个无尘手里了?”


    容予正在提笔写着什么,听到对方有些急切的声音后一顿。


    “嗯。”


    “他是当今唯一一个与绥汐同修无情道的人,入道由他来引最为稳妥不过。”


    倒不是容予不能引绥汐入无情道。


    只是有了无尘这个真正修得无情道的人在,自然得选最有把握的人来才是。


    “……他可比我下手还要重。”


    能让尘渊都担忧的程度,可见有多重了。


    容予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笔尖一点墨落在了宣纸之上。


    “你与他曾交过手?”


    “倒也不是。”


    尘渊脸色凝重了些。


    “剑宗曾有弟子去过绝云寺暂住修行,当时他师父原本想找的是寺里的圆真法师。结果恰巧他人不在,便托付给了无尘。”


    “是小峰的弟子,回来时候还是顾长庚御剑去接的,身上伤躺了三月都没好全。”


    “……”


    绝云寺和青霄凌云向来相交甚好,偶尔剑宗里会有弟子心不静,修为顿涩。


    这个时候若长久没有突破,便会送去绝云寺暂修一段时间。


    佛门圣地,氛围极好。


    最容易心平气和,清心寡欲。


    于是这个传统就这么,从几百年前开始,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大约是那位弟子心不够静吧。


    绥汐心无杂念,应当不碍事”


    “心不够静也不至于把金丹都给打碎吧。”


    “??!!”


    容予这下没法儿淡定了。


    “不过也不是被魔修打碎那般无法愈合,他将其打碎了用灵力护住了心脉之后也能愈合。”


    “但你也不能否认他下手的确是够狠,至少我平日里再怎么往死里打也不会伤及内里的。”


    容予越听越心悸,他放下笔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


    “这事为何我不知晓半分?”


    “剑祖你常年在凌云峰待着,有时候闭关一下就是十年百年的。剑宗之事由宗主管着,你自是不知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刚开始尘渊还挺忧心绥汐的,现在见了容予这样着急的样子他反而莫名放松了些。


    尘渊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恶趣味。


    他拿起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灵果往嘴里塞,咬了一口咀嚼咽下。


    不愧是凌云峰的果子,就是要比别峰的香甜。


    “我之前还纳闷儿呢,你宁可把绥汐扔我那儿都舍不得自己动手,怎么会这么猛一下子将她给送到无尘手中?”


    容予心里很是矛盾。


    他一方面听了后有些担心绥汐,一方面却又因为无尘是自己请来的,这个时候说不干了的确不妥。


    再加上无情道法由无情之人来引,他没理由干预。


    “剑祖,你若担心便时刻瞧着吧。”


    “我记得沈亦安将浮生镜给了绥汐,你可用那法宝看着,这样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那浮生镜是绥汐用来偶尔得空看看她远在昆仑的弟弟的,不过她也不藏私,也一并给容予说了。


    说他若是想用随时去拿便是。


    “无尘虽下手重了些,却也是个知分寸的,毕竟绥汐是你的徒弟。”


    “若他不知轻重呢?”


    尘渊平静下来之后倒想开了许多,他瞧着容予这焦急模样,心下更是觉得不会出什么事。


    “你有遮天的神通,那点儿伤在你眼里应该不算什么。”


    容予听后没有说话。


    他从一开始听了尘渊的话后所担心的便不是绥汐会出什么事情。


    他只是担心少女受不了,担心她伤得太重太疼。


    尘渊见容予并不是真的故意把绥汐往火坑里推后放了心。


    只要提醒容予稍微注意点,这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劳烦剑祖替我一并看看,要是她被无尘给打残了的话我会很没面子的。”


    “为何这么说?”


    尘渊扯了扯嘴角,恢复了最初冷淡的模样。


    “因为我都没将她打残,这样会显得我输给了那和尚。”


    “……”


    因为尘渊来了这么一趟,原本还很放心得将绥汐交给无尘的容予心神不宁起来。


    字是没法继续写了,他来回踱步的声音频繁,生生将熟睡着的白栎也吵醒了。


    “抱歉,吵到你了。”


    容予上前揉了揉白栎的脑袋。


    白栎对谁都不怎么好,对容予却是少有的好脾气。


    它伸展了下四肢伸了个懒腰,还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你说我要不要用浮生镜看看她?”


    他犹豫了许久,垂眸沉声询问着白栎。


    白栎甩了甩尾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我实在担心,但是有些不敢看。”


    容予之前将绥汐交给尘渊的时候便是如此。


    这一次听说无尘下手可能更重,心里越发不忍心。


    白栎还以为是什么事,它尾巴甩了甩,起身径直去绥汐房间里将浮生镜给叼了过来。


    它用爪子拍了拍镜面,帮容予直接做了决定。


    容予看着那面映照着周围物件的镜子,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他指尖微动,手不自觉覆上了镜面。


    ……


    无尘将绥汐带离了主殿,来到了后山的一处空旷处。


    后山大部分地方都是草木覆盖,这一片地方也还没怎么注意过。


    没有太多的高树遮掩,稍微抬头一望便是无垠的蔚蓝天空。


    风肆无忌惮地吹来,不受丝毫遮掩。


    “无尘大师之前来过青霄凌云吗?感觉你似乎对四周一切都挺熟悉的,刚才一路径直走过来,连路都没有绕。”


    可能也是修行的一种,无尘引着绥汐过来这里的一路都是走过来的,没有用一个术法。


    绥汐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一层薄汗。


    这个时候阳光正盛,哪怕是稍微停下来休息了会儿也还是热得厉害。


    “意识模糊的时候曾来过一次,不过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你师父打出去了。”


    “我之所以熟悉这一片地方是因为事先用神识探过,你之后也能做到。”


    这话里面信息量太大,绥汐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


    她很想问一句对方为什么会被容予打。


    可想着这样的大能应该挺爱面子,便顾及着没有开口询问。


    “那大师我们现在该如何修行?”


    绥汐看着四周空旷,和之前跟着尘渊小竹峰里差不多。


    都挺适合挨打。


    “是要打我,然后我躲吗?”


    “看来你同我一样,也被你师父打过。”


    无尘瞧着她熟悉到令人心疼的反应掀了下眼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好像只是单纯陈述一件事情一般平静。


    “……不,我没被我师父打过。”


    “没事,没什么可丢人的,我都懂。”


    “我不是我没有。”


    绕是绥汐如何解释无尘也没怎么听进去。


    也不知是不信还在不在意,他的反应很是平淡。


    “算了,我们还是先开始修行吧,这才是大事。”


    绥汐放弃了,有些无力地说道。


    无尘视线往四周扫了下,然后又往前面走了一些。


    绥汐见了连忙跟了过去。


    他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了看。


    下有瀑布,且深不见底。


    光是看着就骇人。


    “不错,你们青霄凌云的山都这么高吗?”


    绥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


    “其他的不大清楚,不过凌云峰一定是最高的。”


    这青霄凌云一共有四座主峰,十三座小峰,其中最高的便是凌云峰。


    而这里是凌云峰后山 ,自然也很高。


    “那便好。”


    无尘这么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然后绥汐觉得莫名其妙。


    “你且过来一些。”


    绥汐听后乖乖地往无尘那里靠近。


    “再过来些。”


    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可无尘还让她过来点儿。


    绥汐看着距离越发近的悬崖边,很是小心的往无尘那儿挪了点儿过去。


    “大师,有什么话可不可以去里面说啊?


    这里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掉下去了。”


    无尘看着少女缩着脖子畏手畏脚的样子,缓缓地勾起唇角笑了。


    “你若不掉下去才难办。”


    绥汐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无尘伸手,猝不及防将她从悬崖边给推了下去。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啊!!!”


    少女的尖叫声似要划破天际。


    无尘垂眸,清晰地看到了绥汐一脸震惊且慌乱的模样,直到落下瞧不见了为止。


    “阿弥陀佛。”


    无尘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串佛串。


    他席地而坐,下面草叶松软,他的手慢慢捻着佛珠。


    他抬头看了下天,正是晌午时候。


    “刚好,天黑之前应该能爬上来。”


    绥汐掉下悬崖之后并未摔伤多少,她直接落到了瀑布下面,手脚倒腾了好一会儿才上了岸。


    她用手摸了把脸上的水,这个时候才瞧清楚了四周。


    尽管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修行,可绥汐心里还是郁闷。


    “哪有什么都不说就把人给推下来的啊,让人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在岸边坐了一会儿休息了下,呼吸顺了点儿这才抬头看了下上面。


    结果一看险些口水呛了自己。


    太高了,高的吓人。


    四周全是残垣绝壁,她就算把头仰得酸了,最后都只能看见无尽的悬崖,看不到一点儿天光。


    “……这么爬得何年何月才能上去啊。”


    她吞咽了下口水,整个人都懵了。


    绥汐还不知道无尘给她估计的是傍晚时分上去,在她看来不花个三天三夜是绝不可能的。


    她看了下周围。


    “绕着山路上去应该天黑之前能到。”


    她想的很美好,然而当她走到山路那边的时候发现脚跟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但是如果绥汐退回去,那脚上的负担也跟着消失了。


    “……”


    不用想她也猜到了,是无尘设了什么术法。


    要想上去,绥汐只得从悬崖下面爬上去。


    没有捷径可走。


    有那么一瞬间,绥汐无比希望之前跟着尘渊的修行能够永远不要结束。


    她走了回去,看着高高的悬崖欲哭无泪。


    绥汐的悲惨遭遇此时全然映照在了浮生镜里面,也一并落入了容予的眼中。


    从悬崖下面一点一点爬上去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本就很困难了。


    而又因为是在瀑布边,悬崖下面青苔多,绥汐好几次都踩滑跌落了下去。


    容予几乎从开始看的时候便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舒展过分毫。


    一旁的白栎也少有的良心发现,同情起了绥汐来。


    容予原想着无尘再怎么说也是个佛修,再如何也应当不会做得太过。


    结果一切以为,都在用浮生镜目睹了全过程后破碎。


    他沉默了良久。


    最后面无表情地将浮生镜镜面反扣着,不敢再多看一秒。


    ……


    在第三日时候,绥汐总算从下面爬了上来。


    姑娘家皮肤细嫩,她的手因为爬了三日的悬崖,早就被磨破了。


    无尘见了之后,连忙从绥汐身上移开了视线。


    他一边捻着佛珠一脸痛心地说着“阿弥陀佛”,一边让她把这血肉模糊的手拿开些,说是瞧着不忍心。


    “……”


    绥汐忍住了口吐芬芳的冲动,扯了点儿衣角布随便包扎了一下。


    裹得像是两只猪蹄,看上去十分可怜。


    “……大师,你还要推我下去让我继续爬吗?”


    她将自己的两个“猪蹄”朝着对方面前挥了挥,一脸哀怨地问道。


    “阿弥陀佛。既然伤了手便先回去休息两日吧。”


    绥汐听后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对方语气平静地补充道。


    “毕竟之后你得在半日爬上来,任重而道远。”


    “……”


    她听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无尘大师,我可以跟着你乖乖修行,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非要爬这悬崖啊?”


    之前绥汐跟着尘渊修行的时候尚且还知道是为了练速度,可这爬悬崖又是练的什么?


    无尘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垂眸看了一眼绥汐。


    “悬崖高吗?”


    “啊?”


    “高吗?”


    他低着头再问了一次。


    无尘逆着光站着,垂眸看着绥汐。


    可能因为身高差,让她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高。”


    绥汐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她看对方眼神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于是点了点头,老实地回答了。


    “怎么了?这和悬崖高不高有什么关系吗?”


    “我觉得还不够高。”


    无尘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看向悬崖边,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你修的是无情道,是比这悬崖还要高上万丈的无尽深渊。”


    绥汐尽力跟着对方的话去思考了。


    半晌,她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我明白了。大师让我爬这悬崖是想让我知道无情道修行艰难,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对吗?”


    她以为自己猜的已经□□不离十了。


    可不想无尘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话。


    “非也。我只不过是在公报私仇而已。”


    “毕竟你师父曾经揍过我,你回去他见了你这副模样心里一定不好受。”


    他说这话的时候和之前说话时候一个神情,无悲无喜。


    绥汐看不出他的情绪,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只是她觉得胸口有一股浊气,憋在里头很是难受。


    她不得不一吐为快。


    “……无尘大师,你真的是个佛修吗?”


    “何出此言?”


    “因为我觉得比起佛修,你更是个魔教中人。”


    少女一脸正色,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


    而真正在开玩笑的人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别休息了继续爬吧。”


    “……”


    艹,魔教实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力下,十二点前看看,我觉得应该还能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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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第四十章


    跟着无尘出去了的第七日后, 绥汐一身是伤回来了。


    容予虽然早就告诉自己要有心理准备,可瞧见了少女那般惨兮兮的模样还是心下一抽。


    她不仅是手, 连脸上也挂了彩。


    衣服上也满是泥土草叶的脏污, 脸上更是没什么血色。


    “……师父,我活着回来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容予连忙上去给她服了丹药,再用灵力仔细检查了下。


    发现内里并未受什么伤, 只是表面看着骇人了些,没什么大碍。


    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点一点将她的皮外伤给愈合。


    “还有哪里疼?”


    “还有这儿, 这儿, 都疼。”


    绥汐委屈巴巴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自己的手。


    容予见此很是心疼,连忙覆上灵力为她止痛。


    一旁的无尘瞧着沉默了。


    之前跟着自己如何受伤都没说过一句疼的少女,此时似乎变了个人, 故作娇弱的像是随便来一阵风就能给吹倒。


    而这么拙劣的演技, 还真有人信了。


    无尘眼神微妙地瞥了一眼恨不得给吹吹伤口的容予, 心情很是复杂。


    “行了,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要是这都受不了, 之后真正的修行开始了要怎么办?”


    “什么?!我这都不算开始修行的吗?”


    还在装柔弱的绥汐听后虎躯一震,被吓得瞬间腰不酸腿不疼了。


    无尘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绥汐觉得那模样有那么一瞬间, 和尘渊重合了。


    感觉有被冒犯到。


    “……无尘,这几日让她休息一下吧。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我怕她身体受不了。”


    “我将她带回来本来就是让她好生休养几日的。”


    无尘虽然没有口头表扬过绥汐, 心里却还是满意的。


    因为比起大部分的修者,绥汐已经算是很能忍很能吃苦的了。


    容予听后松了口气。


    他让绥汐先回去好好睡一觉,自己还有话与无尘说。


    绥汐虽有点儿好奇,可看着容予严肃的神情后也没不分场合地开口询问。


    于是乖乖地回了房间。


    无尘见绥汐离开之后,这才将视线淡淡地落在了容予身上。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个徒弟。”


    “我就这么一个徒弟。”


    容予叹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绥汐的话,他现在瞧着无尘也莫名觉得对方像个魔修。


    “你觉得她如何?能在一月之内入无情道第一重吗?”


    容予每日让绥汐浸泡药浴,之前也跟着尘渊修行了一段时间。


    但他心里还是没什么底。


    “还不知道,不过耐性不错。”


    这对于无尘来说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夸赞了。


    “我记得明日桃源的女修要来,那仰慕你的桃源主也在。”


    “与其担心你徒弟,你还是先想想明日如何应付吧。”


    容予也颇为头疼。


    这一次桃源来拜访是提前下了拜帖的,所谓的也是正事。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好回避着不露面。


    “……我拒绝过她。”


    “哦,这并不影响她对你的爱慕。


    毕竟像她那般容貌的没被人拒绝过,被拒绝了反而会让她越挫越勇的。”


    无尘看他苦恼的样子顺眼多了。


    那桃源主其实也是个知分寸的,也不会做什么过火的事情。


    只是无尘故意如此说,让他头疼罢了。


    “不过这都是你们青霄凌云的事情与我无关,若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无尘对绝云寺的事情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更别提青霄凌云了。


    他说道这里准备离开,却不想刚走一步就被容予唤住了。


    “剑祖还有何事?”


    容予看着对方神情淡淡的样子,他顿了顿这才开口。


    “我之前用浮生镜瞧了下……”


    “无尘,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你下次下手能不能轻点?”


    “重吗?”


    无尘皱着眉,似乎真的有很认真得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觉得比起剑祖你来,我还是鞭长莫及了些。”


    “……”


    容予都有些分不清对方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记仇了。


    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要不是当时对方神志不清胡乱对他动手,他也不会如此。


    看着容予被噎住了的样子,无尘这才淡淡勾起了唇角。


    没有什么嘲笑和戏谑,只是单纯的笑了笑。


    “青昀下棋不成,这看徒弟的眼光倒是不错。”


    无尘将佛串缠绕了几圈在手上,垂眸没有看向容予。


    “你这徒弟除了身体差点儿其他的都挺不错,这七情六欲炼化了之后修这无情道更是一日千里。”


    “就是后期渡劫可能有些麻烦。”


    容予不知道无情道渡劫是如何渡的,他下意识想起了无尘当时神智不清的样子。


    “是会与你一般险些走火入魔吗?”


    “我那不是走火入魔,我是失了挚爱受不住打击而已。”


    无尘少有的脸上出现了不爽的情绪。


    “算了,与你说这个做什么,你又什么都不懂。”


    “你徒弟断情绝爱,失了大半七情六欲是极难走火入魔的。”


    “也就是如此这劫难才难渡。”


    他见容予并未明白,叹了口气与他解释道。


    “你可还记得,你师兄曾在我修为顿涩时候为我算了一卦。”


    “说我命中缺一情劫。”


    之后的事情容予也知晓,无尘并未细说。


    无尘是佛修,缺的是情,渡劫渡的也便是情劫。


    而修无情道之人,最难渡的也是情劫。


    “……她尚不知情爱,哪里渡得了什么情劫?”


    容予喉结滚了滚,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喑哑得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所以我才说难渡。”


    无尘也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会让一直淡定自若的容予有这么大反应,他瞥了一眼对方莫名苍白的脸色。


    “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过悲观,她的七情六欲虽炼化了大半,可前期受到的影响并不深,还不算太糟。”


    “……听你这话你好像有解决的办法。”


    容予敏锐地觉察到了无尘话里有话。


    他看着对方笑了笑,朝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前期受影响相对较小,那便早些动手帮她找个道侣处处吧。”


    “趁着她还不算太木讷的时候。”


    “找道侣?!她才不过二八!”


    容予猛地拍桌站了起来,把无尘给吓了一跳。


    他将险些掉落在地上的佛串拿稳,抬眸疑惑地看了容予一眼。


    “二八怎么了?在凡间早就成年婚配了。”


    “再说我又不是让她随便找个人结三生契,成命定道侣。


    我的意思是让她去和一些青年才俊试着处处,没准就找到个看对眼的呢?”


    他想着趁着前期无情道尚未深入,影响并不是那样绝对无法动摇的时候做些准备。


    “一旦她稍微情动,那被炼化的丹药松动了也好消融了。”


    当然,这个概率的确挺低的。


    不过无尘并不觉得不可一试。


    无尘还是挺认真地提出这么一个建议的,只是容予却一个字都没怎么听进去。


    他沉着脸色,手不自觉攥紧,让无尘心下一悸。


    不为别的,容予这个时候的神情与几百年前揍他的时候特别像。


    甚至更甚。


    “……这件事即使你觉得不妥也该问问你徒弟的想法。毕竟这是她的事情,本质上和你这个师父没什么关系。”


    无尘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这的确算是绥汐的私事,即使容予是师父也没办法干涉她的想法。


    听到这话后容予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无尘说得是对的,这并不是他不同意便能决定的事情。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替绥汐拒绝的理由。


    于情于理,作为师父的他应当是支持的。


    容予抿着薄唇,半晌才沉默地坐下。


    “等之后我会与她说,若是她不愿那便算了。”


    “自然得尊重她的意愿。”


    无尘这么淡淡地接了一句。


    他感觉此时气氛有些凝重,想了想准备早些离开。


    不想余光一瞥,瞧见了高处阁层上放着的一盏琉璃花灯。


    “那花灯看着不像是剑宗的东西,是剑祖去凡间带回来的玩意儿吗?”


    容予一顿,顺着无尘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一愣,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是自己闭关之前放在上面的琉璃花灯。


    说来也奇怪,之前他每日若不看到这盏花灯便会心神不宁。


    出关后却鲜少有这种感觉,因此那花灯便一直放在那里没有被他拿下来过。


    “……我不记得了。”


    容予看向那花灯的时候眼神柔和,细看之下又带着点儿疑惑。


    “我神识回归时候它便在我手边了。”


    “神识回归前后记忆的确有些迷糊,我当时也是缓了许久才清明。”


    无尘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也是神识回归之后神智不清了好长一段时间,虽记忆没有丢失,却鲜少有清醒时候。


    “我能看看那花灯吗?凡间的小玩意儿我没见过几样,瞧着还挺别致的。”


    “你自己去拿吧,之后小心放回去便成。”


    容予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他竭力压下心头不安的思绪。


    执笔继续写着什么,想让自己心静下来。


    无尘也没管他如何,他手一动,翻手平放着。


    那盏琉璃花灯从上面缓缓地落在了他的手掌心。


    琉璃花灯剔透光滑,做工也算不错。


    无尘缓缓转着,用手稍微摩挲了下,看得仔细。


    这种小物件他见得不多,倒也觉得新奇。


    无尘正看着,准备将其放回去的时候。


    原本光洁如镜面的花灯上,右下角有一处似乎写着什么。


    在内壁里,字挺小。


    一不留神还真的注意不了。


    无尘用指腹擦拭了下,稍微凑近看去。


    他一愣,瞳孔一缩。


    半晌,他眼眸闪了闪,回头看向了正在伏案写字的容予。


    “……剑祖,我有一事想要问。


    不知你是否能为我解惑。”


    “何事?”


    “你达到羽化之境这几百年里可有渡劫?”


    容予不知道无尘为何这么问。


    他抬眸看了过去,见他并无玩笑之意后这才放下了笔。


    “在与那先魔尊交手后神识不稳时有过一次雷劫,其余的便没有了。”


    “只是天雷?”


    无尘默默地将那琉璃花灯放回了原位。


    他看向容予后再次确认了一次,见对方点头后皱了皱眉。


    “有什么问题吗?”


    天雷是每一位修者渡劫时候都会承受的,修为越高,受的天雷也越重。


    但这并不算什么劫数。


    “没什么,只是觉得剑祖福泽庇佑。在羽化这样境界时所受的劫数也不过是与那魔尊一战。”


    无尘眼皮掀了一下。


    “我记得那魔尊虽也是半神修为 ,可与羽化之境的你一比还是差多了。”


    一个境界之差,便是天堑之距。


    容予也觉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的确……”


    “我这劫数过得似乎太容易了。”


    “要是这般倒也好,只怕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无尘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他将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语气平静如湖面。


    “若是你的劫数还未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呢还有一更,尽量十点,不成就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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