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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拜师剑宗后我慌了[穿书]》 24、第二十四章
绥汐从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跳进了这紫金云鼎。
到了傍晚, 太阳都落山了,等到火自己熄了之后这才剩了半口气, 艰难地从里头爬了出来。
刚进去的时光还是个顶干净的姑娘, 出来的时候衣衫被烧地破了好些洞。
那原本白皙的肌肤也红得吓人,像是烧红的铁。
身旁常年在紫金云鼎旁添柴扇风的童子也不敢随意靠近绥汐,温度太高, 怕烧坏了衣服。
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出来后半晌视线都不怎么清明。
沈亦安没骗她, 这火的确烧不死她, 她也不觉得有多疼痛。
就是难受, 像是千万只蚁虫在噬咬着她的身体,密密麻麻的痒。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是这火的灼热不会灼伤肌肤。
那真火的温度一丝不余的全部顺着鼎壁汇聚,最后缓缓地往绥汐血液里钻。
她的浑身血液如火山岩浆一般在身体里流动着, 这才导致她从内到外成了这般红彤彤的模样。
沈亦安和丁香对此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绥师妹, 你先别过来。对对对, 就在那里站着散散热,等到身上不红了再过来。”
丁香也被热坏了, 她拿着一把轻罗小扇扇着风,额头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
“那边有个椅子,你去那里坐着休息下吧。”
绥汐余光顺着少女指的地方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空荡荡的地方竟备好了一把椅子。
想来在她进去时候便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情况了。
“绥师妹,你身体……”
顾长庚看着眼前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变成烧炭翁一样狼狈,浑身上下没一块干净地方。
他话说到一半, 后头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了。
“没事,我还好。也没什么地方受伤,就是热了点儿,师兄不必担心。”
她用手扇了扇风,坐在了那个椅子上。
顾长庚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愧疚。
他看着绥汐热成这样,视线顿了下,垂眸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惊寒。
哪怕是在这样炎热的丹炉房里,它浑身依然冷如寒冰,稍微一碰便能凝一层霜雪在指尖。
“师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把这个拿着吧。”
惊寒常年为紫金云鼎驱热,在降暑方面的确是一绝。
可能是因为看到绥汐这个样子觉得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顾长庚走上前将惊寒递给了她。
顾长庚刚走过来绥汐便觉得一阵凉爽。
“谢谢师兄。”
她接过对方手中的剑,那重量让她险些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
平日里看顾长庚那么随意便拿起,不想只有到她自己真正拿在手中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有多沉。
不过好在绥汐的力气本就要比普通人大些,这剑虽重,却不至于拿不稳。
因为这是顾长庚的剑,剑修的剑相当于他的半身,极为重要。
绥汐小心翼翼地将剑抱在怀里,生怕磕绊了。
惊寒属性极寒,那寒气即使尚未出鞘也隔着雪白剑柄从里头散发出来。
少女将红彤彤的脸贴在上面,燥热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眯着,发出满足的喟叹。
“好舒服啊。”
说着的同时甚至还蹭了蹭。
顾长庚瞧见了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儿不自在,他看着自己的剑被这样亲密对待。
像是被蹭的是自己一样,也感到莫名耳热。
黑发如墨,他的耳根在细碎发间红的很是隐晦。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绥汐身上的温度也已经下去,肤色也恢复了原本的白皙。
丁香将她带到自己的屋子里换了件衣服,她们两个人的身形差不多。
只是绥汐稍微瘦些,稍微收紧些并无大碍。
“顾师兄平日里沉默寡言,像个闷葫芦一样,没想到为人还挺细心的。”
绥汐穿好衣服这么感叹了一句,心里对自己之前以为对方是个钢铁直男的想法而深深忏悔。
丁香随手将绥汐那件换下的破衣服给扔在一边,听到对方这话后一顿,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过去。
“绥师妹,收回你这句夸赞。顾师兄他人虽然正直严谨,但贴心这个词和他可八竿子打不着。”
“你刚来不知道,之前有剑宗的几个内门女弟子觊觎顾师兄的美色,钦慕他的才华,想要投怀送抱结为道侣。然后人大美女从他身边跑过,为求逼真生生从台阶摔下来,泪眼朦胧地看向顾师兄。”
丁香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抬眸看向了正听得入神的绥汐。
不忘互动的问了一句。
“你猜之后怎么着?”
绥汐愣了下,顺着平日顾长庚的直男行为往下思考。
“他直接走开了?”
“不仅如此,他在离开时候还站在那里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那师姐看,很是不解地问,[师妹你为何故意左脚绊了自己的右脚?]。”
“然后转身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回头一脸严肃地告诫。”
丁香清咳了两下,捏着嗓子压低了声音模仿道。
“师妹,身为剑修若连自身平衡都无法掌握,何以掌握你的剑?”
“……”
绥汐沉默了。
如若是之前还没与顾长庚相处,她可能会觉得有些夸大了。
可正因为了解了,所以才在听了丁香说了之后才觉得无比真实可信。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当时顾长庚的神情和语气。
“不过一事归一事,我都没想到刚才顾师兄能觉察到我的难受,主动把惊寒给我。对此我还是十分感激的。”
“不是师妹,你是不是对顾师兄有滤镜?这不是觉察与否的问题,你当时全身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如果他都没注意到那就不是直,而是眼瞎。”
“……师姐,你是不是和顾师兄有仇?”
绥汐听了半天慢慢琢磨出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了。
她一脸狐疑地看向丁香,等着她一个回答。
丁香捂着脸,不知为何竟做出了一副娇羞状。
“讨厌啦,当然不是啊绥师妹!我只是爱到深处自然黑,正因为我对师兄很是了解,我才要这样郑重地提醒你,红颜白骨,切莫被皮相迷惑。”
“你师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一片真心却被这样彻底无视,嘤嘤嘤!我不做人啦!”
“……”
丁香画风和周围的人完全不一样,果然不愧是沈亦安的徒弟,这思维跳脱的让人都跟不上。
在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看开点,并告诉她下一个会更乖之后,绥汐这才脱身离开了房间。
外头夜色如墨,天上一弯月牙儿高高悬挂在上面。
月光如白霜,落在青石板上显得有些清冷寂寥。
顾长庚衣衫颜色很深,脊背挺拔如松柏。
青年的眸子映着月光,亮的如星星般。
他薄唇剑眉,轮廓分明,画一样的好看。
绥汐出来的时候便看到的是这样的月下美男图。
“师兄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休息吗?这一次我知道了,到时候直接触碰法阵就能下去了,你不用和以往那样等我的。”
她想着今天一整天顾长庚都守着自己,好不容易她从那紫金云鼎里头爬出来洗髓完成了,便在跟着丁香去换衣服的时候让对方先回去休息。
不想顾长庚闷声不响地在外头傻站了这么久。
“无碍,我在此等你是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顾长庚淡淡地瞥了一眼绥汐身上那件粉白衣裙。
如春日桃花,娇妍美好。
“明日便是拜师大典。”
“这我知道,顾师兄前几天给我说过。”
虽然入门的弟子都有了各自的师父,可形式上却还没正式拜师。
拜师大典一般都是在历年初试之后一月左右,即四月暖春时候举行的。
“不过宗主说我师父尚在闭关,那我明日还去吗?”
“我正是为了嘱咐你此事才在门口侯着的。”
顾长庚薄唇微启,夜晚没什么光亮,他的脸在光影之中看不分明。
“你明日晨钟一响便去日月台,今年入门弟子和往年的师兄师姐都在。”
“到时候拜师大典开始你便在边上和我站着,等到结束与我一同离开便成。”
师父没在自然没法子拜师,但因为绥汐入了青霄凌云,是其中一员。
这种重要时刻如果不在实在不合适,所以只好充当个旁观者等散会走人了。
绥汐去过日月台,那里就类似于□□广场,不过要更大些,可以容纳成千上万的人在其中。
不仅是拜师大典,如若轮到各宗门比试切磋等重要的大场合也多是在此。
同时也是青霄凌云的一个很重要的象征地点。
“那好,明日便麻烦顾师兄你照拂了。”
绥汐弯着眉眼笑了笑,之前刚开始还觉得对方面无表情有些无趣的样子,如今瞧起来是越发的顺眼了。
“师兄你人真好。”
她不自觉将心里的感叹说出了口。
不过说出来也没什么,因为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可绥汐却不想自己这么随口感叹的一句话却让顾长庚愣住了。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别的神情。
“……你是在说我吗?”
青年沉声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眼里满是疑惑。
“是啊。”
“这段时间你又是陪我练剑,又是带我熟悉环境,又是陪我洗髓,各种奔走忙碌的,真是太麻烦你了。”
绥汐摸了摸鼻子。
她想到对方堂堂剑宗宗主的真传弟子,因为自己耽搁了好些日子的修行,心里怪过不去的。
“谢谢你顾师兄。”
顾长庚并没有被绥汐发的好人卡和道谢而感到心情愉悦,或是有什么情绪变化。
他用一种很不解的眼神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是师父的嘱咐,我只是遵从师命而已,师妹你不必如此。”
顾长庚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会儿,抿着薄唇,好似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师妹非要感谢我的话,到时候若有机会,能否让剑祖稍加指点下我。”
“……”
你对我师父执念可真深。
……
隔日清晨时分。
刚在拜师大典前一天完成了洗髓的绥汐一早起来时候浑身有些酸疼,外面晨钟敲开薄雾传来,将她还残留的瞌睡完全驱散。
她换好衣服,随便用一根木簪子将头发束起便出门了。
往日时候一般会在她门口站着的会是顾长庚,而今日绥汐意外的看到了白羽然的身影。
少女好像是特意在外头等她,见她推门出来时候眼睛亮了亮,连忙上去亲昵地挽住绥汐的手臂。
“绥师姐,你收拾的真快,我刚出来就看见你推门了。”
绥汐一愣,垂眸看向了对方挽着她的手。
其实她和白羽然这些天也算是混熟了,却没有到这样亲昵的能够随意挽手臂的程度。
不过她想着白羽然年纪最小,平日里也经常挽其他师姐,模样娇俏,倒也让人生不出什么嫌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绥汐想了想竭力压下心里的不自在。
“白师妹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了?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师姐你的师父在闭关,我怕你到时候没法进行拜师所以无聊,想着来陪陪你。”
绥汐听了这话后是真的有点儿不理解了。
“你不是也要拜师吗?你怎么陪我?”
“不是的师姐,我的意思是说在我还没去敬茶接兰草之前我可以与你站在一起陪陪你。”
她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容貌不是那种绝色倾城,可眉眼一弯就如春水似的柔和。
“这样啊,那多谢白师妹的好意了,只不过……”
绥汐说到一半的时候顿住了,脑子转了下,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对方为何这么一大早要过来等自己。
如果白羽然今日不来找她,按照昨日顾长庚所说,他怕她走个过场时候不自在,让她站在他那边去一直待到散场。
而好巧不巧,这个时候白羽然来找她,也说出了和青年相差无二的话。
绥汐唇角勾起,一时之间觉得这小妮子心思还挺鬼的。
想清楚了白羽然是不想让自己和顾长庚待在一起这才主动来找她的之后,绥汐反而没有了最开始时候的不自在。
她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白羽然挽住自己的手。
“那今日就麻烦白师妹了。”
白羽然见绥汐这么说了之后心下松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对方,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
因为是宗主首徒,又是大师兄,顾长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他比其他弟子更早的来到了日月台,督促着童子和外门弟子提早布置和准备拜师大典要用的东西。
日月台整个呈圆形,从高处看下来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层次感,只有凑近了些才能瞧出。
下面大部分是开阔平坦的白玉石板铺就而成,而往上是总共九十九级台阶。
虽拜师大典是走个形式,却也不是可以随意敷衍的,每一步都必须严格按照古来的规矩来。
新入门的弟子需要一步一步登上这台阶,然后跪拜其师,受兰草雨露。
最后敬茶,方算走完整个流程。
顾长庚检查着周围,确定好万无一失后这才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拜师大典时候日月台内站着的都是新入门的弟子,内门外门的都有。
其余的师兄师姐们都在外围侯着,不会往里踏进半步。
直到大典结束。
外围的同门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各个三三两两地站着,偶尔低语交谈几句,熟络又亲切。
只有顾长庚所在的地方像是真空一般,前后左右都没什么人。
他对此一点儿也不在意,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直留意着门口位置。
直到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后,这才睫毛颤了下,有了些反应。
绥汐一进来便瞧见顾长庚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她自一开始便知道他的人缘不怎么好,不知人情世故。
可绥汐想着即使是顾长庚再怎么不会交际也应当有一两个臭味相投的朋友。
而今日一看,他还当真一个朋友都没有。
“长庚师兄。”
白羽然见到顾长庚便完全忘记了绥汐的存在,她一下子松开了挽住少女的手往对方那里小跑着过去。
“今日拜师大典我和你一起陪绥师姐吧,等到一会儿唤我过去行拜师礼的时候我再进去也不迟。你看成吗?”
顾长庚没想到白羽然会主动提出来陪绥汐,他听后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看向一旁站着的绥汐。
“这事你不该问我。”
白羽然像是早就料到青年会这么说一样,笑着牵着绥汐的手将她带了过来。
“师兄你放心好啦,我刚才就问了绥师姐,她早就同意了!”
注意到顾长庚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绥汐朝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
“那你一会儿记得提前进去,别让师父为难。”
他怕到时候谢远找不到人,于是这么叮嘱了一句。
晨钟响起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收拾好赶来了日月台,等到清晨雾气散了,绥汐这才瞧见那高台之上几位长老和宗主的身影出现。
谢远站在最前面位置,旁边沈亦安还有尘渊两人都在。
他们两个一个为老不尊,一个目中无人,根本没等,直接便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尘渊好像是唯一一个尚未收徒弟的长老,因此对于这种拜师大典他是最没有参与感的。
他单手撑着下颌,一脸无趣地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
“怎么还不开始?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吧。”
时间慢慢在流逝,尘渊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问道。
谢远捋着胡子,抬眸看向了天边。
几只仙鹤踩着云彩正缓缓往这边飞来,它们嘴里衔着兰草。
那兰草如柳条纤细柔软,随着风悠然摆动。
仙鹤落地,还染着晨露的兰草被放置在了一旁童子拿着的白玉盘上。
“开始吧。”
老者的声音并不大,却在开口的瞬间如擂鼓一般在整个日月台里回响。
下头有人组织着弟子们排好队,依次有序地站在台阶处。
“月清峰,太岳真人门下弟子,林辰。”
绥汐听到童子念到了林辰的名字后往对方身上看了过去,他穿着素净,低眉垂首着从台阶处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而后跪下,太岳真人将白玉盘中的兰草蘸了另一只碗里盛着的水,如挥拂尘一般洒了些在林辰身上。
流程和顾长庚之前告知她的一样,可亲眼瞧见的时候还是觉得莫名神圣。
“顾师兄,那白玉瓷碗里装着的是什么啊?”
“那是静心池的水,寓意着修行之路清心寡欲,莫入歧途。”
顾长庚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白羽然便先解答了绥汐心头的疑惑。
“原来如此。”
她摸了摸下巴,还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
前面童子唤到了白羽然的名字。
“到我了!长庚师兄,师姐,那我就先过去啦。”
白羽然说着便提着衣裙快步往里面过去。
从这里进去并不算近,得小跑着过去才成。
谢远在高处能够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他余光瞥见了从外场匆忙跑进来的白羽然。
他皱了皱眉,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这姑娘就是宗主你新收的徒弟?”
沈亦安眯了眯眼睛看去。
“听说是个双灵根,资质上乘,真教我羡慕啊。”
“哎,不像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什么都不会,只会窝在丹炉房里炼丹,实在无趣的很。”
尘渊听后扯了扯嘴角。
“哟,随随便便就能炼出五品以上丹药的徒弟叫不成器?如此这般,这种徒弟给我一打我也愿意照单全收。”
对于沈亦安日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把戏,他已经戳破了几百年。
今日也不例外。
尘渊语气虽不好,可里头的酸溜溜沈亦安自然是听出来的。
他笑眯眯地往后一趟,对于尘渊五百年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的现状深表同情,所以今日少有的没有与其计较。
尘渊黑着脸不耐地啧了一声,见在沈亦安身上讨不到什么好。
于是将视线又落到了下面刚赶到内场的白羽然身上。
“这丫头资质虽好,却不懂规矩。”
他眼皮一掀,语调淡淡地对谢远说道。
“宗主得空好好教导下吧,免得日后在各宗门前失了分寸。”
“……”
放心,整个青霄凌云没人比你更没有失分寸。
谢远已经习惯了两人每一次哪一方吃瘪便会在自己身上找回场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为长辈,他不会与小辈们计较。
白羽然在敬了茶后正打算回去,却被谢远唤到,让她和林辰他们待在一起不让她再乱走动。
她知晓刚才自己失了礼数,虽心里有点儿不愿,却也没敢说什么,乖乖去那里待着了。
拜师大典从清晨开始一直到晌午,这才在最后一名上去拜师的弟子下来的时候结束。
绥汐站在外面脚都站麻了,她揉了揉小腿肚。
“总算是结束了,这种形式主义真是太繁琐了。”
她这么低声吐槽了一句,而后看已经结束了便想要回去休息了。
谁知周围人都没有动作,她如果一个人离开的话反而一眼就被瞧见了。
“……师兄,难不成之后还有什么后续吗?”
顾长庚摇了摇头,对此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是可以离开了。
而他们现在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宗主并没有让他们离开。
至于后面还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凌云峰,剑祖容予真传弟子,绥汐。”
高台之上那个宣读着新弟子名单的童子声音洪亮,远远的便传了过来。
日月台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整个场内都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够听清。
林辰和白羽然他们,那些曾与绥汐一同出过晨功的师姐师兄们震惊地朝着她所在的方位看了过来。
绥汐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万人瞩目的压迫感。
她咽了咽口水,半晌都没有迈出一步。
“顾师兄,宗主不是说我师父还在闭关吗,怎么……”
“不慌。”
顾长庚声音放低了些,面上淡然。
“你先过去再说。”
众人都在等着她,绥汐心里虽然十分疑惑和紧张,却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绥汐其实也想要跑着过去的,只是因为之前在外头一直站着没怎么走动,腿麻的厉害。
而她这样一步一步怕走太快脚麻摔倒的谨慎,却在众人眼里更像是遇事从容不迫的淡然。
不愧是剑祖的徒弟,这气度着实不凡。
上面一直还慵懒散漫坐着的尘渊和沈亦安也在听到绥汐被唤上来后,而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宗主,是名单出错了吗?剑祖尚在闭关,这个时候绥师侄上来谁来受她敬茶?”
剑祖容予的地位在整个修真界都举重若轻,在拜师大典上如若他被其他人替了位置受了自家徒弟的茶。
就算他自己不介意,可放在剑宗也是极不合适的。
正因为他的地位无人能代替,哪有人敢替他受绥汐的拜师礼?
哪怕是平日里不正经的沈亦安也觉得不妥。
尘渊只最开始时候反应激烈了些,此时情绪已经平息下来。
他本身就对周遭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听到沈亦安这话后只淡淡地瞥了谢远一眼。
“宗主不是剑祖的师兄吗?他代替剑祖受礼也未尝不可。”
“这不是胡闹吗?他千年才得了这么个独苗,连拜师礼都是别人替他受着……”
“够了。”
谢远见他们两人又有要争吵起来的趋势,他沉声开口制止。
威压似山,一下子压制住了。
“不是我,我不会替他受礼。”
“不是你,难不成是这小子?他有什么资格代替……”
沈亦安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旁的尘渊也反应过来,他眼眸闪了闪,视线往后面看去。
屏风之后,一抹月白衣衫显露出了一角。
那人衣衫整洁,腰间衣袖有云纹绣着,更衬得他如云中花,海上月一般可望不可即。
“剑祖。”
“剑祖。”
绕是高傲如尘渊,在见到了容予的时候还是低下了头。
沈亦安也少有正经地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还是你能治得了他们。”
谢远揉了揉太阳穴,从刚才到现在被他们两人吵的脑仁都疼。
下面的弟子们尽管依旧保持着和原先时候一样的肃静,可仔细一瞧却还是能掩面上的兴奋。
毕竟容予常年深居简出,能见到他一面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绥汐走到台阶处,她一直低着头。
和之前拜师的弟子一样,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她还不知道容予已经出关了的事情,周围静谧,没有人说话。
绥汐也无从得知丝毫信息。
等到走到高台之上时候,绥汐跪下,垂眸静静地等着,心下也不免有些忐忑。
她只能瞧见下面一部分。
不一会儿,绥汐看到一抹月白映入自己的视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对方走过来的时候,她还隐约嗅到了一丝清冽如泉的沉香。
很淡,悠悠地浮在空气之中。
而且,绥汐莫名觉得很熟悉。
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容予将兰草蘸了静心池的水,春风细雨一般轻柔地洒在了少女的发上。
有几滴落在她的脖颈,冰冰凉凉的。
惹得绥汐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很凉?”
头上那男人的声音温柔,似清晨落在身上的第一缕阳光。
可绥汐却被这如灵魂深处回响的声音给惊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容予的声音和林深一般无二。
她心下一悸,想着天下声音相似的人千千万,这才压下了心头的情绪,抿着唇点了点头。
“忍一忍,这静心池的水是要比平常的凉些。”
容予像是话家常一样,很自然地攀谈了起来。
这让绥汐心头的紧张慢慢消散了许多。
“那个……请问您是?”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不稳。
容予刚把兰草放下,在听到绥汐这个问话后一顿。
他指尖还沾了些水,因这一顿的动作而滴落在地。
“时间太赶,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谢远有点儿心虚地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下。
“无碍。”
容予唇角勾起,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他说完,目光再次落在了还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的绥汐身上。
“我是容予,是你的师父。”
绥汐长睫颤了下,没想到对方活了千年之久声音依旧这般年轻。
她之前想着对方和谢远是同辈,应当也是个鹤发老者。
“师父。”
消化了这个巨大的信息之后,绥汐乖乖改了口。
这声师父唤得容予唇角弧度更甚。
这时一旁的童子将热茶端了过来,青花白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青霄凌云一向崇尚简朴克己,对东西没有什么过多要求,所以并无花样。
绥汐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拿起茶盏,高举到头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容予。
“师父,请用茶。”
在递茶的时候少女因为杯子举得高了,怕洒了,于是视线上移点儿。
不想这随意的一抬眸,却在瞧见了容予的样貌后震惊得手一抖。
那茶盏骤然落了地。
容予眼疾手快,指尖一动便如一片云彩般轻柔的将险些打倒的杯盏接住。
他微微蹙了蹙眉,正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因为茶水太烫,绥汐被烫到了手。
她咬着下唇,忍住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没事吧?”
这模样落在容予眼里更像是委屈,他怕自己稍微说重一句,对方就能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他叹了口气,温和地对绥汐笑了下,带着安抚意味。
“别怕。”
以为是绥汐刚才紧张都手抖了,容予温声这么说道。
他象征性地喝了口茶,然后将杯子放下,伸手想要将绥汐从地上扶起来。
结果少女身子下意识躲了下,避开了容予的手。
反应之快,像是避着什么洪荒野兽。
容予的手就这样在半空,收回也不是,继续这么放着也不是。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一旁的尘渊见了一脸兴味地勾了勾唇。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眼便能够瞧出绥汐并不是害怕或者紧张,而是条件反射地排斥容予而已。
“剑祖,这丫头胆子小,连我一记指风都受不住。想必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所以此时害怕了些也正常。”
尘渊这话给了容予一个台阶下。
他眼眸闪了闪,唇角的弧度淡了些,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绥汐,你先回去收拾下东西吧。”
容予语气平淡,没有因为刚才绥汐的举动而有任何不愉。
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太大情绪波动。
“您,您这是要我赶紧收拾东西滚蛋的意思吗?”
绥汐看着眼前这个和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眼睛睁得老大。
想到自己没法在这修行就要在三年之内狗带的悲惨遭遇,少女慌了。
这才意识到刚才她绝了自己后路,干了件相当于慢.性自杀的蠢事。
“不是!师父,您听我解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绥汐慌得雅痞,脑子疯狂运转着,却半天也都想不出个借口解释。
“你别急,我其实真的不介……”
“我有病!对!我有病!我恐男!我怕异性碰我,所以刚才失态了!师父你原谅我不要赶我走啊!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看着哭丧着脸大喊着自己有病的少女,容予被噎着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得好。
半晌,在看到绥汐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些,自己能够插上话了之后。
容予这才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刚才让你回去收拾东西不是赶你走的意思。”
绥汐听后一愣瞬间安静,不哭了不喊了,什么都止住了。
还泪汪汪的,疑惑地歪着头打了个哭嗝。
容予眼神软了下来,薄唇微启。
“这段时日你叨扰宗主许久,也该回凌云峰了。”
……
回逍遥峰收拾东西的时候,绥汐碰上了白羽然。
少女脸上少有的没有了笑容,她咬着下嘴唇看着绥汐。
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绥汐被白羽然这么盯着不大自在,她停下脚步走过去疑惑地问。
“怎么了白师妹,你表白失败被顾师兄打了?”
白羽然听后愕然了一瞬,而后用看什么负心汉的眼神看着绥汐。
“绥师姐,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的……”
“啊没有到那种程度吧,我们总共才认识了不过一月,顶多算没什么矛盾的同门而已。”
白羽然被噎住了。
她没想到绥汐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竟然直接反驳了。
而且还一脸认真地解释。
“不管如何,总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哈?我瞒着你什么了?”
“你瞒着不告诉我你的师父是剑祖,亏我以为你拜师大典孤单一人还好心陪着你!你太过分了!”
她生气地跺了跺脚,要不是绥汐是当事人,她还当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绥汐被气笑了。
之前她也只以为这小姑娘被众星捧月惯了,所以难免性子娇纵了一些。
却不想竟然这么不讲道理,任性至极。
“我说白师妹啊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碟子菜了?我师父是谁我最开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是事后听顾师兄说起才了解的,我为什么要瞒着你?”
“再说就算我要瞒着你那也是为了你那脆弱的自尊心着想。我的师父毕竟那么牛逼,我怕你一下子知道了受不了。”
绥汐抱着手臂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白羽然,心下也舒坦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跋扈嚣张的人,竟仗着剑祖来羞辱我!”
她生气地用手指着绥汐,脸气的通红。
“枉我还以为你人不错!是我瞎了眼!”
绥汐看着对方气急败坏地甩袖离开的身影。
她摇了摇头。
“哎,现在的小孩子啊,真是脑回路清奇。”
她转过身准备进屋收拾东西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拐角柱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顾长庚。
边上有竹子掩映,不注意看还真瞧不出来。
“……顾师兄,你不会是在那里偷听吧?”
对方正直严谨的形象这一个月里在绥汐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
这个时候看见顾长庚的身影,她很是惊讶。
被绥汐发现了之后,顾长庚才不慌不忙地从那边走出来。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他淡定的将身上的叶子摘下来。
“我看你们刚才聊得……正欢,便不好出来。”
顾长庚斟酌了下字句,他看着绥汐面色如常后这才松了口气。
“白羽然在入青霄凌云之前是云泽王城的公主,从小养尊处优,性子娇纵了些。”
“你别与她计较。”
他掀了下眼皮,抿着薄唇这么说道。
绥汐比白羽然年长,再加上思维想法都比较成熟,而且她也知晓对方心高气傲,所以是自然不会真的与一个小姑娘计较。
“你放心,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再说了,听说她是顾师兄你的小青梅,这些日子我得你照拂,更不会介意的!”
“不是,我……”
“不用害羞,我都懂。”
顾长庚话还没说完,便被绥汐打断了。
她一个wink过去,一脸揶揄。
“……”
绥汐见对方沉默了,觉得是他脸皮薄,也没再继续调侃了。
她推开门,准备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
发现青年还木讷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师兄,要不进去参观一下?”
“……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顾长庚说完这句后,看见对方的眼神更加微妙。
他喉结滚了滚,解释道。
“我怕你东西太多拿不了。”
绥汐一愣。
“所以你是专门来帮我拿东西的?”
他微微颔首,而后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还有,关于之前拜托剑祖指点一事……”
“可以了,打住。”
绥汐抬起头扶着额。
原来你来主要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的。
不提容予还好,顾长庚这么一说她的脑海里下意识又浮现出了对方那张和林深一模一样的脸。
她更觉得头疼。
“这事好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点儿事情。”
“还是关于剑祖容予,也就是我师父的。”
绥汐压低了点儿声音,凑近鬼鬼祟祟地询问。
“他有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
“没听过。”
顾长庚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觉得这问题有多奇怪荒谬,很是认真地回答。
“而且真有的话他也应当活了一千多岁成了一介大能,如若是这样的人物我没理由不知道。”
也是。
都忘了容予活了这么长年岁了。
那便不是什么双胞胎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两人未免长得也太像了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不过,当时绥汐看容予见到自己时候眼里是陌生的。
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好像是真的第一次见。
“……那他之前有没有离开过青霄凌云?”
尽管种种都表明容予这样的人并不可能与林深有关系,可绥汐心里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怀疑。
“没有。剑祖几百年都未离开过凌云峰。”
那便真不是他了。
“绥师妹,你究竟想问什么?”
青年看着绥汐摸着下巴深思的模样。
“难不成你之前与剑祖见过?”
“……啊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他长得像我初恋。”
良久,她声音低沉,一脸严肃地这么说道。
顾长庚沉默了许久,这一次他没有再立刻回应。
他张了张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是没忍住。
“绥师妹,要不我教你几句清心咒吧。 ”
“???怎么这么突然?”
“只见其一面尚且这般,日后你们朝夕相对我怕师妹你会把持不住犯下大忌。”
“……”
哦,说白了你就是不信我。:)
经过刚才与顾长庚稍微提起林深的事情之后,绥汐发现她就不应该说。
一是惹人误会,二是也没什么人会真的相信。
算了,管容予是不是林深,这些都再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绥汐想开了之后对和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容予是自己师父这件事,也没有最开始时候那么纠结了。
“这个你帮我拿着就成,其他的我自己可以。”
绥汐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东西后,将一个包袱递给了顾长庚。
顾长庚接过,御剑带着绥汐径直去了凌云峰。
然而不想他们前脚刚走,白栎便也过来了。
容予叫它过来引绥汐到凌云峰,它会腾云,却还是为了偷懒省力气在途中半空借力,踩掉了好几只仙鹤。
白栎对青霄凌云很是熟悉,它轻车熟路便来到了逍遥峰。
结果转悠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到绥汐的影子。
它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打在地上啪啪作响,连地面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周围路过的人瞧见了白虎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纷纷绕道离去。
绥汐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事与白虎结了仇怨,她这边刚跟顾长庚到了凌云峰。
和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这里依旧没什么人气。
入眼是满目的葱茏之色,还有云雾缭绕之中的楼宇阁楼。
“麻烦你了顾师兄,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拿进去就成。”
如若是往日时候,绥汐这么说了顾长庚肯定不会客气,转身便离开了。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意外的犹豫了。
绥汐看着青年抿着薄唇,好像有什么话要与自己说。
“怎么了师兄,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半晌,顾长庚这才小心翼翼地,带了点儿试探的语气开了口。
“……师妹,我能否与你一同进去。”
“我想拜访下剑祖。”
“……顾师兄,我觉得你与其担心我,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担心什么?”
顾长庚一愣,不明白绥汐在说些什么。
少女叹了口气,上前踮起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担心你才是最后那个痴迷剑祖,误入歧途的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
如果之后遇到不喜欢的剧情和设定,请直接点叉离开就行。不要刷负。
我也是第一次写仙侠,设定什么肯定是不能完全尽心如意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因为之前也遇到过,现在这本文也很多刷负的,希望大家能够互相理解,互相尊重。
我不是特别的玻璃心,但是这的确挺影响码字的心情和质量的。感谢在2019-12-16 23:10:50~2019-12-17 22: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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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当绥汐带着顾长庚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师父手上沾了些泥土, 正用舀水用灵泉清洗。
“师父。”
容予余光瞥到了少女的身影后抬眸看了过去。
他的面容温和,眉梢似冬日暖阳, 说不出的舒服。
“我还想着女孩子收拾东西可能会慢些, 不想你来得这么快。”
他说着视线稍微从绥汐身上移到了顾长庚身上。
“我记得你,你是师兄的首徒。”
容予稍微辨认了一下,这才从记忆里找出来了与之对应的脸。
他常年都在凌云峰待着, 鲜少出来,不过对于顾长庚还是有些印象。
青年一愣, 没想到容予竟然知道自己。
“小辈顾长庚, 今日得空顺路前来拜访。”
“未提前通告, 多有唐突,还望剑祖见谅。”
绥汐离得近,连顾长庚的神情和一些细微的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青年恭敬地弯腰行礼,长长的睫毛也颤得厉害。
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弦似的。
“无碍。”
他将浇花的花洒放在一边, 用白绸擦拭着沾了水的手。
顾长庚并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 他性格认真严谨,不会活络气氛, 如若没有人找话的话他是断然聊不下去的。
而容予是那种表面看似温和好说话,实则话并不多,给人感觉也有些疏远。
两个人这么客套了一两句之后便沉默了。
绥汐在一旁看着都着急。
她走近了些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下顾长庚。
“怎么哑巴了?说词儿啊!”
少女压低了声音, 暗示顾长庚别跟着个木桩子在这里瞎杵着。
顾长庚垂眸看了一眼绥汐,薄唇抿着。
“……我紧张。”
破天荒的,绥汐以为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场合都淡然从容, 临危不乱的青年竟然说出了紧张这个词。
绥汐像是头一次认识对方一样,用一种微妙且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
“顾师侄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容予五感敏锐,即使他们再怎么压低声音他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被自己爱豆突然cue到了的顾长庚身子一僵,他背脊挺得笔直,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
“剑祖……”
绥汐见此,在一旁捏着拳头,眼神满含鼓励地看向对方。
“您,您近日身体好些了吗?”
半晌,顾长庚憋出了这么一句。
容予神识不稳需闭关归位的事情谢远曾无意之间提了一句,恰好顾长庚将其记在了心里。
绥汐不想自己在一旁替对方紧张了半天,最后只等来了这么一句与他初衷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算了师兄,在自家偶像面前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我理解。”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拍了拍顾长庚的肩膀,表示理解。
如若绥汐眼前站着的是朱一龙真人本人的话,她也一定会紧张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是让我来帮你说吧。”
绥汐看向被顾长庚整的有些疑惑的容予。
“师父,是这样的。”
“顾师兄他仰慕您许久,希望您能得空稍加指点一下他的剑法。”
容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他笑了笑,微微颔首。
“自然可以。”
这下轮到绥汐惊讶了,原本以为要得到像容予这样的大能指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结果不想她就这么帮顾长庚说了下对方就如此轻易地答应了。
“这些日子绥汐得你照拂,我指点你几招也是应当的。”
容予像是看出了绥汐心里的疑惑,这么温声解释道。
他指尖微动,之前还花叶茂盛的四周以他脚下为中心迅速凝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三招如何?”
“多谢剑祖赐教。”
顾长庚眼睛一亮,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
绥汐看着四周这片陌生的环境,眼睛睁得老大,显然很是震惊。
她低头看了下脚边,好似云雾缭绕在她周边。
她稍微动了下,下面有水声清晰,随之是涟漪荡漾开来。
原来不是在云端,而是水面。
容予衣袖一挥,自少女脚下如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了一座莲花台。
绥汐站在其中,而后小心翼翼地座了下来。
这里视野极好,她稍微往下便能够瞧见顾长庚他们的身影。
“这里是水月之境,内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干扰到外界。”
水月之境是容予用灵力幻化而成的一个空间,里面与外界隔绝。
要想出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将他打败,要么他自动解开。
“你尽管朝我攻来,我让你一双手。”
他这么笑着说着,淡然自若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负手立于水面,眉眼朦胧如远山雾霭。
容予的面容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瞧不分明。
再加上他本就一身白衣,好似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水月天里。
绥汐占据着最佳的视野位置,可等到两个人交手起来的时候。
她只能通过雾气被冲散的位置勉强分辨出他们在哪儿,可等到她刚往那边看去,人影又消失不见了。
她揉了揉眼睛,放弃寻找他们方位的时候。
周围骤然冷了下来,似数九隆冬天。
绥汐顺着寒气最浓烈的地方看去,终于瞧见了顾长庚的身影。
他一身藏青衣衫,如一墨点落在洁白宣纸之上。
顾长庚的手放在了剑柄之上,从剑鞘之中缓缓拔出了惊寒。
不过刚至一半,剑身凛冽的寒气便迅速席卷了整个水月之境。
绥汐冷得直哆嗦,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脸上都凝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才一半就这么冷了,拔出全剑那还得了。
少女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努力让自己一会儿少承受些寒气。
然后等了半晌,预料之中的酷寒并没有来临。
“到此为止。”
容予的声音清越,泉水落玉石,远远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
顾长庚一顿,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瞥到了身后一抹白色身影。
是容予。
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动,轻轻地将出了一半的剑送入剑鞘之中。
容予长睫之下,眸子剔透如秋日的天色。
顾长庚离开之后绥汐这才疑惑地询问容予。
“师父,您与顾师兄不过才对上两招,为何刚才突然就停下来了?”
“那惊寒一出,四周连同空气都会冻结。”
“啊,原来您怕冷啊。”
绥汐恍然大悟。
“……”
不,是你怕。
容予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打算解释,也不想与自己的小徒弟计较这种小事。
“绥汐,你刚才可有瞧清楚你师兄的身法?”
“太快了,没太看清。”
她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会儿,好像隐约有些印象。
“您的身影我看不见分毫,顾师兄的倒是瞧见了一两式。”
容予有些意外,他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想绥汐的眼睛还真的跟上了。
他垂眸看向她,心下有了点儿好奇。
“哪两式?”
绥汐将腰间那把翠竹剑拿出来,往前面一刺,然后四周这么一扫。
动作极其简单粗暴。
“诺,就这两式。”
“怎么样师父,我演示的对不对?”
少女演示的这两式但凡是用剑的谱子上都会有,是基础中的基础。
容予既不能说对,也不能说不对。
在看到绥汐挑了挑眉,一脸得意等待着表扬的神情。
“好眼力。”
尽管他将唇角尽量压平看不大出情绪,语气里也带了点儿笑意。
“对了师父,您的灵宠呢?怎么大半天了都没看到它影子?”
容予听后一顿,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家的灵宠还没回来。
“我今早让它来逍遥峰接你,你没看到它吗?”
“没。倒是来的时候瞧见下面掉了几只仙鹤,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踩了腰,半天都挣扎不起来。”
“……”
孽畜!
……
缥缈峰今日来了位稀客,是小竹峰的尘渊尘长老。
丁香看到尘渊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没有立刻打招呼,而是拔腿就往正在用灵笼给花草聚灵力的沈亦安那里跑去。
“师父!师父!尘长老终于杀上缥缈峰了!”
“什么!这才结怨三百年他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了了!”
前者是的确真情实感地在担心自家师父狗带,自己成孤儿,在此无依无靠。
而后者只是日常戏瘾大发,戏台子都没搭好就开始演了。
沈亦安将灵笼挑选了个比较好凝灵力的地方放置好,余光瞥到了尘渊后这才装作才发现对方似的。
“哟,这不是尘长老吗?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缥缈峰了?先说好啊,要灵草没有,要老命有一条!你自个儿看着办!”
尘渊最瞧不惯的就是沈亦安这铁公鸡吝啬样儿,他皱了皱眉,脸色并不好。
“谁稀罕你那些破草。”
这话沈亦安听了一下子不高兴了,他刚准备回敬几句的时候。
尘渊低声地问。
“听说你之前贪图天灵根资质,将绥汐给放紫金云鼎给炼了?”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机密,只是知道的人少,又是几个嘴严的,所以一时之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尘长老瞧你这话说的。是绥贤侄自己主动跳下去的,说是想要洗髓,我还犹豫了好久才同意呢。怎么到你这里反倒是我贪图她的灵根了?这锅我可不背!”
“看来是真的炼了。”
尘渊对沈亦安之后的一大堆解释一点儿也没在意,他得到了这个确定的消息后神情更加凝重。
“……怎么?炼不得?”
沈亦安看对方这个神情,心下莫名不解。
他的紫金云鼎可炼万物,而且比起灵草来能够更大程度上炼化身上的杂质。
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倒不是不可。”
尘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思索了一会儿。
“绥汐在上我的晨课的时候我便觉察到她对人情绪很敏锐,好几次她能躲开我的指风都是因为感知。”
“这样的感知力不论是在她以后悟道还是修行上都有很大的帮助。”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沈亦安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少有的头疼了起来。
紫金云鼎虽有灵性,却并不是人。
它不仅会将人身体里的杂质炼化,也会将它认为不需要的人的情感也削去。
在它看来,除了灵根灵力之外,这些都是杂质。
虽并不是完全的消去七情六欲,前期可能看不出什么变化。
可到了后面,随着时间推移会越发明显。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很难共情。
“先随我去丹炉房一趟。”
沈亦安说完迈着大长腿风风火火地就往丹炉房走。
尘渊也跟着过去了。
紫金云鼎近日并没有炼丹,冷却了好几日。
沈亦安进去里面查看了一番后。
他面色沉默的从里面拿出了一颗被炼化了的朱红丹药。
“……来晚了,绥汐的七情六欲已炼化凝成,怕是放不回去了。”
尘渊在来之前就料到了这种可能性,他抱着手臂,垂眸看着那颗红色丹药。
“那她之后怎么办?”
绥汐资质尚在,只是缺了对万物的感知,的确缺失了些许先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她虽无法练剑心通明的感知剑道,却因炼化了七情六欲达到了无情剑道的最契合标准。”
毕竟是天灵根,不像其他人受灵根局限只能练其中一种。
这条路没了,还有其他路等着她。
“而且现在想来,她事先断了情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
尘渊被对方这话给弄得不解,他看向沈亦安。
“你想想她跟的师父是谁?是天下女修恨不得一睡了之的剑祖容予,是个正常女人都不可能按捺得住,何况还是绥汐这样与他朝夕相处的小姑娘?”
沈亦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这是提前为她铲除了日后修行路上最大的心魔啊。”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不要脸程度。”
明明是自己不慎炼化了人的七情六欲,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尘渊与沈亦安几百年来都不怎么对付,在听到了对方这番不要脸的话后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准备离开。
结果刚走了几步后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沈亦安问道。
“等等,那若是剑祖铁树开花喜欢上了自己徒弟怎么办?”
“毕竟他们日后也是朝夕相处,而且剑祖修的可不是无情剑道,保不准哪一天就想开了。”
尘渊眼眸转了转,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你疯了吧尘渊?剑祖喜欢上绥汐?”
沈亦安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上下来回打量着对方,最后捏着下巴“啧啧”了两声。
“你的假设很完美,也有条有理。然而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
“这千年的铁树,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一个小姑娘给迷住了,那他早就花开满天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如果不喜欢看就点叉离开,就当及时止损,但是请别刷负。
我觉得这是个互相尊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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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修)
因着之前沈亦安调侃那一番, 私底下他给自己新栽培的一株灵草起了个俗不可耐的[花开富贵]的绰号。
此时容予并不知道自己千年以来在修真界里的清心寡欲,道心坚固的形象, 在沈亦安这里成了个打趣儿事。
他还时不时会当着尘渊的面儿总会不经意提起来, 调侃对方当时的杞人忧天。
尘渊每次都会气的甩袖离去。
反复几次,丁香想了下也觉得沈亦安做的不大妥当,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师父, 我觉得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
沈亦安翻着书籍查找着什么东西,半晌也没有回应丁香的话, 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似的。
“……师父?师父!!!”
“嚷嚷什么嚷嚷!吓我一跳!”
他拍了拍胸口, 抬眸瞪了少女一眼。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闯大祸了吗?没看到我最近在翻阅古书籍查看融丹的办法吗?”
那炼化了七情六欲的丹药坚硬异常, 普通法子没用。
要想融了放回它得耗费些时间。
“那既如此,您为何还要与尘长老那般说?没准他还能一并帮你想想办法呢!”
“……你要我在那家伙面前输了气势,我这老脸以后往哪儿搁。”
沈亦安抿着薄唇这么冷着脸色说道,心下烦躁极了。
这书暂时看不进去了, 他深吸了口气打算合上书页的时候。
最下角一处文字让他动作一顿。
他一愣, 恍惚之间明白了些什么。
…………
绥汐自前日从逍遥峰搬过来之后便一直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和其他的弟子不同, 他们早在之前一月之内的基础修行时候就已经学会了辟谷。
她不知是嘴贪吃还是胃不同意,学什么都快, 可就是这辟谷迟迟也没学会。
不过也不是毫无进展,这辟谷虽未成,但是绥汐挨饿的本事倒是渐长。
她以前一顿不吃肚子就会饿得咕咕叫, 现在竟可以忍耐两三日不吃不喝了呢。
但现在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绥汐咽了咽口水,半夜饿得辗转反侧,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被饿得实在没法子了, 她只好穿好衣服起身往凌云峰后山那边悄声过去。
后山那一片地方得天独厚,灵土肥沃,生长着诸多灵植和灵兽。
哪怕隔几日被白栎啃得一干二净,可雨露一落阳光一洒,不出七日便又会生长好些出来。
生命力旺盛极了。
像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
再加上白栎是后山灵兽之中的老大,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它虽不屑欺负弱小,可但凡有试图挑战它权威的大型灵兽,都被它驱逐和咬噬了个干净。
所以那里剩下的普遍都是些体型娇小的灵兽,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绥汐知道那里是白栎平日打牙祭的专属领地,自己未经允许就过去觅食了,心里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
可她现在饿得慌了,管不了许多,只好趁着夜深时候它睡着之后去后山觅食果腹。
这里满山都是灵植和灵兽,全都是食材,就是差工具。
她打算今日熬一熬,等到明日天亮便去逍遥峰将那小厨房的锅碗瓢盆都给拿上来,以后就不必像如今这般狼狈了。
想到这里,绥汐觉得心酸极了。
她叹了口气,拿着根翠竹剑便推门悄声离开了。
绥汐所住的地方与容予隔得不近,可这凌云峰的一切,乃至青霄凌云都在他神识覆盖之中。
他此时正在主殿闭目打坐,少女刚离开房间时候他便觉察到了。
容予长睫微颤,一双黑眸里有什么闪烁。
他掀了下眼皮,看了下窗外的天色。
月朗星疏,万物都被一片柔柔的月色笼罩。
绥汐以为自己轻手轻脚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结果自己前脚刚一走,后脚偏殿里白栎便醒了,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脚步轻盈如猫似的往后山方向过去。
后山那有一条灵泉汇聚的溪流,绥汐将过长的裤脚挽起来,露出了白皙的脚踝。
溪水潺潺,上面映照着月光。
她踩在里面,稍微一动便是一片碎银。
“这灵泉水滋养的鱼,不知道味道和村子边的那条河里的比起来究竟会不会更肥美?”
绥汐嘴里这么嘀咕着,眼神却一直专注着紧紧地盯着水下。
她手握着翠竹剑,剑刃垂直与水面,在月下泛着寒光。
溪水清澈,即使是在黑夜里还是能够借着月光清晰瞧见下面的游鱼。
绥汐感觉到脚边鱼尾扫过,她眯了眯眼睛,刚准备猛地朝着鱼身刺去。
“啪”的一声,水面如同被落石砸中,泛起比她还高的水花。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
绥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有些生气地朝着东西砸来的方向看去。
白栎在岸边悠闲地甩着尾巴,它金色的眸子看向她,带着倨傲和不屑。
她一愣,视线往下些瞥到了它脚下几条贱落在草叶上的鱼。
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它。
“这,这凌云峰是我师父的,我吃一两条鱼不过分吧。”
本来就是偷偷摸摸半夜里赶过来的,被抓包了之后绥汐还是有些心虚。
可她依旧梗着脖子,尽量气势上不要输的太惨。
白栎不会人语,却听得懂人话。
绥汐虚张声势的样子,在它眼里和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它根本不放在心上。
它还记着之前去逍遥峰接人,结果对方放了它鸽子的事情。
白栎用爪子将脚边的一条鱼给拨到半空,然后一口咬住,嚼也没有嚼就给吞了下去,连根鱼刺都没有留给绥汐。
做完这些后它还朝着绥汐龇了龇牙,挑衅意味十足。
“……成,我打不过你。这些鱼你要吃就自己吃去吧,我再捉便是。”
绥汐深吸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不要与一只老虎计较。
尤其是一只自己打不过的老虎。
这么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她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翠竹剑,转身往上流地方走去。
想着尽量离这只孩子气爱记仇的老虎远一点。
白栎是灵兽不是人,思维停留在前者。
它以为抢了绥汐的食物是最好的报复,结果对方竟然一点儿也没生气,甚至还无视了自己。
它一愣,而后生气地朝着绥汐那边怒吼了一声。
这下好了,水里的鱼全被吓跑了,都不敢靠近绥汐这边分毫。
绥汐沉默了一会儿,她站在手中握着翠竹剑,光影之中她的神情明灭可见。
白栎瞧见绥汐总算有了些它预期之中的反应,它得意地抬起下巴甩着尾巴,模样好不愉悦。
结果不想下一秒绥汐抬眸猛地盯着它。
眼神直勾勾地,在黑暗里莫名骇人。
“和我杠上了是吧?”
绥汐将手中的翠竹剑面往水上一打,借着水力弹起,跃在半空。
而后猛地落在了白栎的背上。
“来啊谁怕谁啊!反正饿死或者被你搞死都一样!老娘今天跟你拼了!你这个臭大猫!”
白栎也没料到绥汐会直接这么过来扑到它的背上。
它疯狂甩着身子想要把她给甩下来,而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力气大得惊人,死命抱紧它的脖子。
怎么甩都没用,它反而有些头晕了。
白栎怒吼着威胁绥汐滚下来,可她死活不松手。
“你别以为你是容予的灵宠我就不敢怎么着你!我告诉你臭大猫,兔子被惹急了还会咬人呢!”
“去死吧!”
她不仅进行了嘴上威胁,还真的低头就往白栎脖子那里咬了。
而等到容予顺着绥汐气息过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少女抱着白栎的脖子咬着不撒手,而白栎疯的原地转圈嗷嗷直叫,哪里有平日万兽之王的模样?
“白栎。”
容予的声音不大,温和似一边潺潺流水。
可白栎与他结了契,他但凡唤它的名字便有了制约效力。
白栎动作一顿,而后忍着痛驮着背上的绥汐往容予那边走去。
“西呼?”
“……先松嘴了再说话。”
因为容予来了,所以绥汐这才松了口。
她从白栎身上下来,吐了吐一嘴的毛。
“师父,它欺负我。”
绥汐擦了擦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容予。
“吼吼吼!”
白栎没想到对方竟然恶人先告状,朝着绥汐怒吼着。
翻译出来大概就是一句mmp。
不过绥汐装作听不懂,她用手背擦试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师父你看,它还凶我嘤嘤嘤。”
“……”
容予知道白栎懂分寸,要是它真的想把绥汐怎么样的话依照对方现在的修为,在她爬上它背上的时候便可以将其甩到十里开外。
哪里能够容忍她咬到自己。
矛盾是有的,却并无恶意。
“它脾气不好,想必是前日我派它来接你上凌云峰的时候没等到你人,所以记了仇,我替它与你说声对不起。”
容予揉了揉白栎的脑袋,看着自家灵宠少有吃瘪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了,它可有伤到你?”
“有。”
绥汐想了想,抬起手揉了揉腮帮。
“我牙帮子咬疼了算吗?”
容予没忍住笑了。
他指尖凝了灵力,伸手轻轻往她腮帮位置靠近一点,不过并没真正触碰到。
“还疼吗?”
“……不疼了。”
绥汐感觉到酸痛消散,看着对方带笑的眉眼莫名有点儿不好意思。
说到底其实还是她理亏,咬了人灵宠还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吵醒了对方。
“对不起师父,我就是饿极了出来找点吃的,没想到把您给吵到了。”
“饿了?”
容予一愣,没想到对方半夜偷偷摸摸跑来后山竟然是为了找吃的。
“你还未学会辟谷?”
对方的惊讶太过明显,连掩饰都没有。
这让绥汐很羞赧。
她其实也觉得奇怪,一个月的时间里,哪怕是外门弟子也学会了辟谷,独独就她没学会。
大概是看出了绥汐的窘迫,容予收敛了下眼底惊讶的情绪。
“是为师疏忽了。”
怪不得这两日绥汐半夜都睡得不安稳,他每晚都感知得到。
他往了好些方面想,以为是她换了住的地方不适应,于是并未深究。
“那既然你饿了为何不直接与我说?何必……”
生生饿了两日。
“一是不好意思,毕竟同期的都学会辟谷了就我没学会。”
绥汐抬起手挠了挠面颊,眼神飘忽。
“二也正是因为没学会所以想试试这一次能不能成功,于是忍到了现在。”
“……结果饿疯了。”
容予听后觉得又心酸又好笑。
“你且先离远一些。”
绥汐听他这话,乖乖地往后挪了几步。
她离远了些,白栎走上前一张嘴就喷了一口烈火。
那火很是神奇,虽也是火红色,却不用干柴便能一直燃烧着,在黑夜里很是耀眼。
容予身形未动,溪水在此时如冰冻了一般骤然静止。
水里的鱼跃出水面,带起的水花晶莹剔透,映着月色清冷。
他极为熟练的清理干净了鱼,然后再引了一股泉水洗净了手。
那鱼鲜美肥硕,插上树枝自动在火上悬空转动,根本不需要人手动翻烤。
“好厉害!”
“这没什么,你过段时间也能做到。”
容予将烤好的鱼递给了绥汐。
“吃吧,不够我再给你烤。”
鱼烤的焦香酥脆,绥汐接过咬下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此刻才算真的活了过来。
“呜呜呜,太好吃了!我决定我以后最爱的食物就是鱼了!”
“那之前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容予觉得好奇,顺着对方的话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馒头。”
“馒头?”
还以为绥汐会说出什么美味佳肴,在听到馒头时候他一愣。
容予虽然辟谷许久没吃过凡间吃食,却也知道馒头和米饭一样,是最为普通的食物。
“我入青霄凌云之前家住一个偏远的小村子,家里穷。到了冬天,米都要煮成稀粥才能勉强过冬,很少吃到馒头这种面食。”
“这次出来拜师的时候村长给我塞了几个馒头,可惜最后掉水里了。”
是顾长庚来接她时候的那一次,馒头掉水里面沉下去了。
可能正因为没吃完,所以绥汐一直记挂在心里,这么久而久之竟然成了个执念。
每每想起都会感到分外惋惜。
容予没想到自家徒弟竟然生活的如此清贫,他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为师再给你烤些鱼吧。”
半晌,他这么沉声说道。
“两条够吗?”
“够了够了!谢谢师父,师父真好!”
“……”
白栎见绥汐吃这么一条鱼都知道这般狼吞虎咽,它想起刚才自己把人辛辛苦苦快要抓起来的鱼给吓走了,甚至还当着面吃了以作挑衅。
它这千年的灵兽了竟然还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
白栎有点儿愧疚,沉默着跳下水里叼了条肥硕的鱼上来。
它将鱼放下,见绥汐一直埋头吃鱼没看它。
白栎思索了一会,然后用爪子“啪啪啪”几下拍在鱼身上。
力气不大,却足够引起少女的注意力。
她抬眸看向白栎,对方看她终于看过来了。
抬起爪子又拍了下鱼,示意她要吃自己过来拿。
抬起下巴,傲娇极了。
“……你是在警告我?”
“如若再惹怒你,下场犹如此鱼?”
“……”
昨晚半夜虽一波三折,却总算是吃了顿饱饭。
绥汐早起时候满足的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还没消下去的肚子,餍足的晒了晒太阳。
青霄凌云四周大多时候都是被云雾萦绕,如若要等到云开雾散要花上好些时间。
现在大概快要到晌午了。
这几日容予并没有教授绥汐任何功法,只是让她先熟悉下凌云峰。
因为她刚筑基洗髓不久,所以现如今并不适合修炼,一切需等到根基稳固之后。
“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容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绥汐的身后,他没有靠近,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距离。
“师父。”
绥汐回头看到容予嘴角噙着笑的样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柔和。
“吃好喝足,睡得极好。”
“那便好。”
容予应该是刚从花圃那边过来,他手中拿着几段修剪下来的残枝,上面叶子枯黄,还挂着点儿水珠。
他平日里好像没什么事情,总是捣鼓些花花草草。
这点和沈亦安有点儿像。
不过却没沈亦安那般视灵草灵植为宝贝,碰都舍不得让人碰。
“现在差不多晌午时分了,你是又饿了吗?”
“还没,昨晚吃多了还积在肚子里没消化完。”
绥汐说着摸了摸肚子。
“对了师父,我一会儿想要下凌云峰一趟,可以吗?我这辟谷可能一时半会儿是学不会了,怕之后夜里又饿得跑去后山惊扰您休息,所以想回逍遥峰把之前用的锅碗瓢盆打包带上来,之后也好自己做饭吃。”
逍遥峰的那处小厨房是每年用来给尚未学会辟谷的新入门弟子做饭用的,不过一年一般也就只一月,剩下时间里就这么放置着,积了灰也没人用。
等到再开火便是来年初试新弟子入门之后了的事情了。
“也好。不过东西好像有些多,需要叫白栎跟着一起吗?”
“不了不了,我惜命,不敢劳烦白栎大哥。”
绥汐听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甚至还很害怕似的缩了缩脖子,模样很是夸张。
容予也知道白栎常年横行霸道,在青霄凌云威名远扬。
哪怕对绥汐并无恶意,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扭转少女对白栎的印象。
他思索了一会儿。
“那我同你一起吧。”
绥汐这一次是真的惊了,她眼神惶恐地看向眼前温润如玉的青年。
尽管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知道容予的脾气是真的好得不行,即使白栎玩闹踩坏了他悉心照料的花草他也没有皱眉或是说过一句重话。
然而绥汐可不敢因此而蹬鼻子上脸。
容予脾气再如何好都是自己的师父,修真界的大哥大。
平日里贫贫嘴开开玩笑是可以的,但也不能分寸乱了礼数。
“没事,师父您好好去浇花裁叶就成。这点东西我还是能行的,不用麻烦您啦!”
绥汐下了凌云峰后轻车熟路地往逍遥峰方向走去。
她绕着魂灯阁后头位置往小厨房那边走去,结果还没走到目的地便瞧见了自己原先住的那间房间。
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门摇摇欲坠,里头也没什么好模样。
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房间竟然变成这样的事情里回过神来,绥汐瞧见拐角一抹熟悉的藏青色身影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个小铁锤,手边提了个小木箱子。
再配上顾长庚面无表情的模样,越发骇人。
绥汐见此惊了。
难不成是自己太聒噪麻烦,他早就心生不满却不好言说,专门等到自己搬离逍遥峰后来此砸门发泄?
“绥师妹,你怎么来了?”
顾长庚刚放下木箱子,抬眸便看到了捂着嘴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绥汐。
他被看得有点儿不自在,抿着薄唇开口问道。
“顾,顾师兄,你这是……”
他一愣,顺着绥汐的视线往自己手中的锤子上看去。
“啊,我这是来修门窗的。这几日事情多,得空了就来修理下,要完全修好还得一段时间。”
逍遥峰的楼阁殿宇都是用上好的灵木搭建的,术法虽能修复却容易受术者灵力盈亏而动荡,并不稳固。
亲自动手修理的话,才真正能够长久。
“所以说这不是你弄得?”
“……师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顾长庚放下手中的箱子,从中拿了根钉子钉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师父说前几日你刚搬离逍遥峰后白栎就来了,它好像是特意来接你的,结果没等到人所以气地把门给砸了。只是它是千年的灵兽,脚力一时间没控制好整个房间都给坍陷了好些。”
“……”
瞧着眼前这样破败不堪的场面,绥汐有些后怕。
昨日要不是容予早些赶过来可能自己的下场也和这屋子一样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做什么的。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顾长庚想到这种可能后皱了皱眉,头疼地看着屋子里面。
“那你等等,我进去给你翻找。”
“没,我没什么东西忘拿,就是打算将小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给带上凌云峰。”
绥汐叹了口气。
“你也是知道的顾师兄,我还尚未学会辟谷。”
“原来如此。”
“那个,师兄……”
绥汐也不走,搓着手一脸谄媚地看着顾长庚。
顾长庚被看得手中的锤子险些掉落在地上砸了自己的脚。
“你还有什么事?”
“师兄你看我最近是不是饿瘦了,看这细胳膊细腿的,哎哟,也不知怎么的还使不上力气。”
“……要我帮忙吗?”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绥汐故作虚弱的样子顺着这么问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谢谢您嘞师兄!!”
“……”
绥汐不知道容予的神识覆盖范围之广,只要他有心便能够知道青霄凌云所发生的一切。
而不巧绥汐刚离开之后,他担心少女只是逞强,所以凝了缕神识过去。
不巧正看到了自家徒弟装柔弱让顾长庚帮忙的场面。
他心下五味杂陈。
白栎这时候从拐角处打着呵欠走了过来,拿着脑袋蹭了蹭容予的手。
容予神情阑珊,下意识揉了揉它的耳朵。
他叹了口气,想到从拜师大典到现在,绥汐好像一直都有些排斥着自己。
之前还能理解为是紧张,现在相处了几日之后还是如此,没什么缓和。
容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当,他也是第一次收徒弟,什么都不是很懂。
“她怕你我尚且能理解,毕竟你恶名昭彰了近千年。
“可她为什么连我也一并排斥?”
“???”
管我屁事?
……
这几日,今年过了初试的弟子们大多都陆陆续续选好了主修的道法,只剩下了绥汐一人还尚未有动静。
谢远查看着记录的册子,上面只有绥汐名字后头还没有落下具体的道法。
“沈长老,我记得前些日子绥汐曾来缥缈峰洗髓对吧?可是在洗髓途中出了什么状况,为何她迟迟还没有选择主修的道法?”
发现不对劲之后谢远第一时间就把沈亦安从缥缈峰叫了过来。
沈亦安早就料到谢远这几天会叫他过来问话,一般影响道法选择的就是洗髓筑基。
如若顺遂便会依照自身体质修行适合的道法,迟迟未做决定便是筑基这块出了问题。
“回宗主的话,没出什么大问题,我的紫金云鼎洗髓效果比起灵草更好。”
他将扇子搭在自己鼻子上,视线有些心虚地往下移动了些。
“就是因为效果太好了,这炉鼎还提供了点儿额外服务。”
“什么额外服务?”
谢远皱了皱眉,不明白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它不仅洗了髓,还把绥汐的七情六欲也给一并炼化了。”
沈亦安翻手,掌心一颗朱红色丹药静静地躺在上面。
炼化的七情六欲颜色越浓烈越纯粹,而绥汐这一颗便是如此,火如火焰。
“简直胡闹!”
谢远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那紫檀木桌子“啪”的一下应声而碎。
沈亦安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给吓地一激灵,他搭在鼻子上的扇子也跟着滑落在了怀里。
“师弟知道这件事吗!这是你闯下的烂摊子,如若他怪罪下来你自己担着,我这一次是不会再纵容你胡惹事端了!”
平日里沈亦安如果闯了祸,只要不是太大的事情,他都会无奈地帮着善后,并不会多加责怪。
而这一次却是不同。
绥汐是容予的徒弟,她还尚未开始自己的道法便被生生遏止了选择的权利。
沈亦安自知理亏,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宗主,您先冷静点,可能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遭。”
“您想想,剑祖是何等的风姿卓绝。小姑娘还小,心境不稳。朝夕与他相处很容易被影响生出情愫,甚至可能成为日后渡劫心魔的。”
沈亦安余光瞥了一眼被拍得粉碎的桌子,他咽了咽口水。
知晓谢远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没敢和以往一样贫嘴往木仓口上撞。
谢远听后皱眉,想要开口叱责对方胡言乱语。
却被他给抢先了一步。
“诶宗主您先别急着骂我,您仔细想想,之前五百年间剑祖惹的桃花还不够多吗?远到蓬莱近到桃源,单就是百年前不周山上瞧的那一眼,便乱了万千女修心神。”
见谢远神情因着自己这番话而有了些许松动,沈亦安再接再厉。
“而且您再好好回想下之前拜师大典上,绥汐是不是在行拜师礼上因见了剑祖真容而失了态?”
“……”
还真是。
谢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这件事听沈亦安这么说还真算是碰巧未雨绸缪。
可细想之下总觉得有哪里有问题。
他说不上来,也想不通透。
最后谢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真的完全听了对方的话而擅自做决定。
“这事事关重大,不是您稍加猜测便能权衡利弊的。您且先回去,我一会儿去凌云峰告知师弟此事,是给你一剑还是捅你一刀,一切任凭他做定夺。”
“宗主,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就让我亲自去告知剑祖吧。”
沈亦安叹了口气,面上神情愧疚。
“如若不然,我是不会心安的。”
谢远瞧着他神情真诚,没有平日里的玩闹模样。
又想着这事的确是因他而起,他本人去坦白请求原谅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便点头应允了。
却忽略了对方低垂的眉眼里,一瞬晦暗的眸光。
在离了逍遥峰之后沈亦安并没有直接去凌云峰,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居所。
丁香正照看着刚长出来的一批珍贵灵草,瞧见沈亦安的身影后一顿。
“师父,宗主就这么轻易地放你回来了?”
沈亦安没说话,他静静地躺在平日晒太阳的藤椅上面。
神情平淡,没有往日的嬉笑情绪。
“师父?”
“从绥汐来我这里用紫金云鼎洗髓之后我便在想。”
丁香觉得今日沈亦安很不对劲,她暂时放下手中的活儿,担忧地走了过去。
“师父你别吓我啊,这件事的确是大事。我知道你表面虽嘻嘻哈哈的,可心里还是记挂着,只是拉不下面子……”
“不是。”
最开始时候得知紫金云鼎将绥汐的七情六欲给炼化了的时候他的确慌了那么一会儿,可因为想着对方跟的是容予,所以没有那般不安。
在此事发生之前,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差错。
这紫金云鼎是沈亦安的灵宝,他自然知晓它的作用。
尘渊来询问时候也只是担心,他也慌忙赶去确认。
而事后仔细想了下前因后果之后,沈亦安发现有什么东西一直被他忽略了。
“丁香,你之前在紫金云鼎里也洗髓筑基过对吧?”
“啊,是的。”
丁香作为沈亦安的真传弟子,他自然是希望她能够洗髓得更加彻底。
于是便也将她投进了炉鼎里。
可她却没有被炼化七情六欲,一切都顺遂极了。
在丁香这个年纪里,是不该会有炼化七情六欲的可能的。
紫金云鼎主要炼化的是七情六欲之中的[情],但都会有所保留。
千年的炉鼎有灵性,不仅会根据自己的判断来炼化,也会随着被炼化的人的意愿来褪去摒除的杂质。
“你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师父,我自十岁入青霄凌云跟了你,之后每日都是浇花草炼丹药,被搞得蓬头垢面,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谈情说爱?”
“我是问你入青霄凌云之前有没有。”
沈亦安表情严肃,让丁香莫也跟着名紧张了起来。
“没,没啊,我当时年纪那么小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啊……”
沈亦安像是完全确定了什么后放松了下来。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些,慢慢从藤椅上坐了起来。
“是啊,你那时尚不知情爱,哪里有什么炼化七情六欲的可能。”
“可你那绥师妹,不知为何小小年纪竟像个看破红尘的佛修似的如此排斥这些,心里只想着清心寡欲呢。”
也正是如此,这才出了沈亦安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没有想到,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往这个地方想。
二八年华,却想着断情绝爱。
这紫金云鼎根据她潜意识里强烈的意愿,所以自然也将其当作糟粕给一并炼化了。
沈亦安想明白了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还是有些发愁。
那这件事该怎么与剑祖说呢?
先认错,再告知他——
[你徒弟可能怕跟你修行误入歧途而下定决心断情绝爱?]
这一切归根结底是自己贪天灵根资质的错。
以为这既能帮绥汐更彻底的洗髓,他也能滋养下炉鼎,互利互赢的事情。
却不想出了这样的岔子。
沈亦安有点儿头大。
他知道他要完了。
想到这里他认命似的往后一躺,继续靠在了藤椅上装死。
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毫无生气。
……
凌云峰这边,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找到适合自己道法的绥汐正面色失落地坐在一旁台阶上。
“师父,你说是不是魂灯测错了啊,我的资质可能没有它以为的那么厉害……”
自她被测出是天灵根之后,整个青霄凌云乃至修真界都传开了。
毕竟是千年一遇的体质,人人都极为艳羡。
可就是被吹的如此牛逼的体质,在绥汐手中连个基础的道法测试都过不了。
明明她看得懂 ,可真的测试起来却怎么也不得要领。
周围的同期的弟子都已经选好了道法开始修行,就她还在反复测试,却毫无成效。
“不是你的问题。”
容予温声安抚道,他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绥汐面前的几种道法测试法器上。
剑心通明的镜面凝了灵力在上面依旧斑驳。
灵果的种子试着催发也不见丝毫绿芽儿。
五行不可修,剑道尚不明。
那便只还差最后一种可能了。
“……绥汐,你随我去一处地方。”
容予起身对还在对人生陷入迷惘的少女说道。
他一身白衣胜雪,脸上少有的凝重。
绥汐跟着容予过去,是一处平日自己从未去过的僻静林里。
倒不是容予不允许自己进去,而是那里隐蔽幽深,很难让人发现。
他挥了下衣袖,面前遮掩的树木如云雾般被挥散开来。
后头一潭池水,上头隐约氤氲着水汽,映衬着葱茏春。色,很是清幽。
“这是静心池。”
看出了身后少女的疑惑,容予出声解释。
“啊我知道,之前拜师大典那兰草蘸的便是静心池的水。”
绥汐记性不错,尤其是自己感兴趣和不知道的,她都记得很牢。
“好像说是用来清心寡欲,以防修者误入歧途……?!”
她一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愕然地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容予。
“师父!我没有!我冤枉!我虽然以前的确很喜欢您这种类型,不过我现在心如止水,对您只有尊敬之情绝不会心生妄想啊!”
容予一顿,听到那两字[喜欢],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耳热了些许。
他薄唇抿着,长睫之下那双眸子似此时的清澈的池水,稍有一点儿涟漪便能清晰可见。
“休要胡言。”
“我带你来这并不是警示你清心寡欲……”
容予觉得这话怎么说也不对劲,他思索了一会儿。
“你之前测是五行和剑心通明道法都与你体质不吻合,这静心池是用来测试你能选择的最后一种道法。”
“你且先淌过这池水试试,如若觉得冰冷刺骨便立刻上来。”
但凡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只不过有强弱的程度之分。
很难被打动与共情的,淌过去池水则冰冷,反之则温热。
绥汐看着冒着热气的池水,心下疑惑却并没有多话询问什么。
她将裤脚挽起来些,不知道为什么,脚还没有落下便觉得那水汽变成了寒气,凝成了霜。
少女脚被冻的缩得弓起了些,咽了咽口水。
“师父,我还没放下都快冷得脚指头都没法动了。”
容予听后面色冷凝了些。
他上前一步将绥汐从静心池边扣着手腕拽了过来。
绥汐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神情这般严肃,她试着动了动手腕。
而意外的是容予并没有松开。
她心下莫名有点儿排斥这种接触,说不上来原由,就是不大舒服。
绥汐思索了下 ,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一丝暖流顺着她手腕方向传来。
是容予凝的灵力。
“师父?”
“你之前是如何洗髓的?”
绥汐看着他紧皱着眉,不大明白出了什么事。
“我是在沈长老的紫金云鼎里洗的髓,因为洗髓的药草没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师父?”
容予薄唇往下抿,周围的水汽氤氲,更衬得他神情淡漠。
“没什么问题,只是洗的太彻底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垂眸注视着绥汐疑惑不明的神情。
“……绥汐,你的七情六欲也被紫金云鼎一并洗了大半。”
绥汐愣住了,一时半会儿没从这个巨大的信息之中反应过来。
容予看她这样怔然的模样,心下一凝。
尽量放柔语气安抚着少女。
“你放心,为师会让沈亦安给你一个交代。”
“还有那洗去的七情六欲,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恢复的。”
他指尖微动,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剑剑身浅白,可在光线之中又隐约泛着天青的光泽。
似天青色烟雨,朦胧却凛冽。
绥汐不识得这剑,但若是此时顾长庚在此一定会惊愕至极。
不为别的,此剑名青霄,是容予的半身。
显然,他是真的动怒了。
绥汐还没反应过来,她感到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一松。
容予便如云烟,转瞬消散了身形。
正愁着如何去给容予交代的沈亦安还咸鱼躺在藤椅上。
不想“轰隆”一声,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缥缈峰上。
他一惊,鲤鱼打挺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顺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沈亦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容予执着青霄剑,眉眼冷冽。
平日里温润的气息全无,恍惚之间,沈亦安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与魔尊对战时候的那个冷面修罗。
“剑,剑祖,您听我解……?!!”
沈亦安话还没说完,容予远远挥剑而来。
剑意凛冽,湛蓝天空一瞬乌云翻滚,整个青霄凌云都一并黯了下来。
他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下意识防御些许,却并未闪躲分毫。
沈亦安用灵力附着支撑着,可整个人都险些没有站稳。
然而在青霄剑落,预期的疼痛和神识震荡并没有落在身上。
半晌,沈亦安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除他所处位置之外,缥缈峰整片他辛辛苦苦培育的灵植都毁于一旦了。
是被剑风给削掉的,土里连片完整的叶子都没有留下。
“绥汐的事情,我已知晓。”
空中有叶子落在剑刃。
容予挥了挥,那叶子便瞬间消散成了灰烬。
“我是她师父,总得给她一个交代。”
沈亦安痛心疾首地颤抖着将从蓬莱移栽的一株近千年的灵草给捧在手中,险些停止了呼吸。
他心痛的无法说话,失魂落魄,一片一片,爱怜地将残叶收敛在手中。
容予见此没有动容分毫。
他将手中的青霄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往一旁的丹炉房扫去。
“剑,剑祖!”
沈亦安瞧见了整个人都慌了,收着手中的残叶连忙走了过来。
途中险些左脚绊了右脚摔倒在地。
“这片灵植我视若珍宝千百年,您既然将其一并削了已然给了我极惨痛的教训!那便就此事了了吧!我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将绥汐的七情六欲给融了放回去的!我发誓!”
容予眼神一凛,瞬间让沈亦安闭了嘴。
他喉结滚了滚,想要说话却不敢开口,眼神恳切近乎哀求地看向容予。
“那紫金云鼎恐怕会再引起些祸端,以后你便用其他炉鼎炼丹,它暂时交由我保管。”
沈亦安一听心下急切至极。
这灵植被容予这么一剑毁了他也认了,可紫金云鼎如若再被收回,这双重打击他实在承受不住。
灵植被毁本就让他心痛得如被人杀了父母,紫金云鼎再没了便连家里传宗接代的娃也跟着一并没了一般。
“剑祖!您可否听我说上一句!这件事虽是起因在我,我也认了,任凭您削了我的灵植!可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当年我徒弟在紫金云鼎里炼化出来,资质更甚,且无此差错?”
容予走向丹炉房的脚步一顿,冷着脸色回头看向他。
沈亦安倒不在意对方的冷淡,意会到容予同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稍微松了口气,面上一派严肃。
“这紫金云鼎虽认为人的七情六欲是糟粕,可真正是否炼化却取决于人的意愿。”
“剑祖,或许这其实是她心之所愿。
“因为她认为,七情六欲里有些东西并不是必需的。”
沈亦安顿了顿,注意到容予越发冷下来的脸色。
他咽了咽口水,迟疑地说道。
“……比如?”
他听了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容予问的是什么。
因为那紫金云鼎炼化出来的绥汐七情六欲的丹药里,被她认为不必要的东西都会出现在上面。
只要稍微感知便是。
沈亦安感知过,所以知晓。
他思索了下,不知道该如何说。
“大部分是男女之情,还有一些欲.望邪念……”
沈亦安解释的费劲儿,说不全面。
他想要拿一个贴切的事物说明,能让人产生强烈占有欲望和爱意的事物。
沈亦安抬眸瞥见容予俊美如斯的面容,心下一动。
没经过什么思考,话便脱口而出。
“比如您。”
容予瞳孔一缩。
原本如湖面平静的心里似被人扔了一颗小石子,砸了进去。
泛起的不是千层涟漪,而是巨浪翻涌。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号晚上十点左右,我也试试能不能万更,我去存稿,干就完事了。
不成也别说我奥呜呜呜
感谢在2019-12-20 18:10:27~2019-12-21 23:1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剩凉菜 10瓶;嫣月似眉灬 5瓶;16131703、3452045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第二十七章(修)
容予一剑削了缥缈峰所有灵植的事情绥汐是隔天之后才知道的, 当时她只远远瞧见一道惊雷落下。
她还以为要落雨了,不想却是容予的青霄剑出所引起的晴天霹雳。
“师父, 听说那些灵植是沈长老培育千百年的心血, 你这么一下子全毁了是不是有些不大好啊……”
绥汐知道容予是为自己才给了沈亦安这样重的责罚,甚至听说还一并将紫金云鼎给没收了。
可能缺了些情感,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你觉得被洗去七情六欲不是什么大事吗?”
容予闭目坐在花圃旁边, 阳光从树叶之间落下来,光斑点点。
光影之间他的气息也静谧, 让人心安。
“倒也不是, 可能我还留有大半七情六欲之前我会生气, 现在的话我是感觉不大到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本身就不想要被这些因素影响。”
容予听后眼睫一动,他没睁开眼。
“……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
他说的很隐晦,虽然不知道绥汐为何这般排斥被情感影响。
可至少亲情是很难割舍的一部分。
容予在委婉的纠正少女的想法——七情六欲并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
无论是对修者和普通人, 它都是极为重要的。
“师父, 我想您可能明白我的意思。按沈长老所说, 我之所以能炼化七情六欲是最主要因为我自身的意愿想要舍弃它。”
绥汐直勾勾地看着容予。
他闭着眼睛,眼珠动了动, 在绥汐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他便感知到了。
“可被炼化的大部分之中并不包括亲情。”
容予心下一悸,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着绥汐一脸认真的神情, 喉结耸动了一下。
容予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闷得慌,尤其是在听到少女说这话的时候。
“既然如此, 那你之后的修行可能要辛苦些。”
他压下心里的情绪,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只是比起往日要凝重些许。
“无情剑道的修行要比旁的道法更为严苛,别的先不论,单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就过不了关。”
这绥汐自己也知道,这身体在她穿过来之前便一直体弱多病,走两步路就咳嗽头疼,活脱脱一林妹妹。
之后虽然好了许多,力气也变大了,却依旧容易头晕眼花。
“那我以后每天绕着凌云峰跑一圈锻炼锻炼?”
她点了点头,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这么提议道。
凌云峰是整个剑宗之中最大最高的一座峰,光是御剑绕着其飞上一周都要一刻钟。
容予摇了摇头,对绥汐的提议表示不赞同。
“也是,跑一圈的话我的确有些吃不消。”
绥汐一手握成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而后愉悦地下了决定。
“那大半圈吧!到时候就跑到后山为止。”
“不……”
“还多吗?那,那半圈?”
容予还是摇头。
绥汐这下犯了难。
她很感动容予这样体贴自己,却担心比半圈还少的话根本达不到修行的标准,只能算是稍微下锻炼身体的程度。
“师父,我知道你担心我身体受不住,我看顾师兄每天基础修行都是是练剑好几个时辰,若是我半圈都不到的确不大好……”
“不是半圈。”
容予看着少女一脸纠结的模样笑了笑,脸上凝重的神情也松了下来。
“依照你现在身体情况,要想跟上同期的进度,早些入无情剑道修行的话,只单绕凌云峰一圈的修行量是远远不够的。”
他说着的同时,抬起手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两圈??!”
绥汐惊了,一圈她可能都够呛,更别提两圈了。
“非也。”
然而容予依旧摇了摇头,薄唇微启,面上风轻云淡。
“是绕整个青霄凌云两圈。”
绥汐听后整个人都傻了。
她竭力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神情,却没有找到分毫。
“当然,不可借助外力。”
容予看着绥汐欲哭无泪的模样,心下不忍,将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一旁的花草上。
“等到你能在一日之内跑完整个剑宗两圈的时候,便算堪堪入了无情道修行的门。”
“……师父,那如果我不修无情道呢,我修五行或者剑心通明需要绕整个剑宗跑几圈?”
容予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飘忽,也不知为何莫名心虚了起来。
“那便不需要绕剑宗跑了。”
“……”
刚才谁他妈说七情六欲不重要的??
我鲨我自己!!!
……
次日五更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顾长庚同往日一样出来练剑。
晨钟还要一会儿才会敲响,他敛了气息,缓缓将翠竹剑拔.出来。
因为惊寒的特殊,一出剑便是霜雪凛冽,所以顾长庚平日里练剑都是用的普通竹剑。
他虽已至金丹修为,哪怕下山自立门户也绰绰有余。
可顾长庚道心坚固,依旧每日依旧坚持修行,注重基础。
不骄不躁,很是难得。
剑影明灭,看不清动作。
在剑舞完之后,青年的气息没有任何变化,只额头上有一层薄汗。
顾长庚深吸了一口气,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回背手立在身后。
他觉得有些口渴,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兀自倒了一杯茶水。
刚将杯盏凑到唇边,刚喝了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的时候。
他眼眸闪了闪,瞥见了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顾长庚没想到会在天这么早时候看到绥汐。
绥汐爱睡懒觉,哪怕是之前在尘渊那里上晨课,起的最早也不过晨钟刚敲响那一刻。
他眼力极好。
光是看绥汐的喘着气,呼吸粗重的样子就知道她可能比自己还要早些出门。
“绥师妹,你要不要歇会儿喝口茶再继续?”
顾长庚知道绥汐的身体不是很好,运动过度后很容易头昏眼花。
绥汐的确有些头昏眼花了。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眯着眼睛好一会儿这才看清青年的模样。
她才刚从凌云峰跑下来,腿脚已经酸疼得不行了。
绥汐停下脚步平复了下呼吸之后,这才迈着发酸的脚往小亭子那边走过去。
她一屁股坐下,伸手便就近将手边放着的杯盏拿起来。
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茶水温热,让口干舌燥的绥汐瞬间活了过来。
“顾师兄,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比你起得还要早。”
顾长庚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回应。
他眼眸闪了闪,垂眸看向少女沾了水泽的红唇。
“……师妹,你喝的是我的杯子。”
绥汐抬起手擦了下嘴角的水渍,听到顾长庚这话后一顿。
她尴尬地看了下面前被自己喝的一干二净的茶水。
“对不起师兄,我以为这是你给我倒的。”
“要不,我再给你重新倒一杯?”
她说着便给顾长庚将茶水添满,而后轻轻往他手边放去。
“师兄你一大早起来练剑也累了吧。
,你多喝点,补充下水分。”
顾长庚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却并没有动绥汐给他添的茶水。
他将手中的竹剑放在一旁,坐下转移话题随意与绥汐攀谈了几句。
“今日你为何起得这般早?而且还下了凌云峰。”
“……我们聊点开心的吧师兄,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要问的也可以,只要别提这个就成。”
绥汐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比之前气喘吁吁时候更加疲惫。
“好。”
“那你的道法选好了吗?”
“……”
艹。
顾长庚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他顿了顿,不明所以地看向绥汐。
半晌,在以为绥汐不会回答他的时候。
他听到少女有气无力的说了三个字。
“其实我修什么道法都行,就是师父说我体质太差,选的这个各方面要求都极为苛刻。光是要入门也要至少能一日绕跑剑宗两圈才……”
“……顾师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绥汐自己巴拉巴拉了好一会儿,吐槽了一半后发现顾长庚神情木讷,根本没有听进去多少。
“抱歉,我暂时还没缓过来。”
良久,顾长庚眼眸转了转,这才从刚才绥汐的回答之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绥汐,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又默默合上了。
不是顾长庚大惊小怪。
整个青霄凌云,乃至整个修真界修无情道的都寥寥无几。
顾长庚知晓绥汐是和容予一样的天灵根,有修行任何道法的先天资质。
可光是有资质却也不行。
能修无情剑道的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绝佳灵根资质,二是做到真正的断情绝爱,无欲无求。
光是满足其中一个条件的人就少之又少,要同时满足两个的世上更是寥寥无几。
绕是剑祖容予当年虽有选择的资质却也没法修无情剑道。
“等等师妹,你看我理解的对不对。”
绥汐身上已经没有那么热了,但是汗水浸湿了内衫。
稍微一点儿风一灌进来就凉嗖嗖的。
她没觉着这有什么需要思考理解的,看着顾长庚一脸严肃的样子,她歪了歪头。
“你因为害怕与剑祖朝夕相处误入歧途,所以选择了无情道?”
“???不是顾师兄,你对我师父的滤镜是不是有点太厚了?难道就不能是我为了不受外界影响,清心寡欲努力修行,最后选择了无情道吗?”
“懂了。”
绥汐听后松了口气,继续用手做扇子扇风。
“你懂了就好……”
“你是因为想要对剑祖清心寡欲不心生妄想 ,所以选择了无情道。”
“……”
你懂个屁!
绥汐原想着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结果身上刚降下来的热有这么一瞬间又给“噌”的一下上来了。
“其实是之前洗髓筑基时候紫金云鼎连同我大半的七情六欲都给炼化了,所以我现在只能选无情道修了。”
之前丁香也曾在那炉鼎里洗髓,却没有任何不妥,他以为绥汐这一次也一定顺遂。
最后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情况。
“那还有恢复的办法吗?”
顾长庚皱着眉,神情比以往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加凝重。
“难。”
绥汐看得也比较开,反正一开始她就不希望自己,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绥沉和她受到感情的影响。
她本身就是个例子,而原书后期的少年也是因为喜欢上了女主而落得那般凄凉下场。
“师父说我的修行耽搁不得,在办法没找到之前我都得一直修无情道。”
修者的修行,尤其对于刚入道的修者来说他们前十年的时间很是宝贵。
稍微误了时候便可能一直卡在一个时期无法前进,最后好好的资质也会被荒废殆尽而泯然众人。
顾长庚虽还是有点儿不赞同,却也必须得承认当今之下只得如此了。
再者绥汐虽是天灵根,可不知为何体质虚弱,必须通过修行调养,更是无法停滞修行。
而唯一懂得如何根治其体质问题的,当今也只有同样是天灵根的容予。
“我听说无情剑道光是入门的修行量就相当于练气阶段的修行量。”
顾长庚带了点儿担忧和不确定的眼神瞥了一眼少女。
感觉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倒了似的。
“你身体本就不好,受得住吗?”
“巧了,昨天我也问过我师父同样的问题。”
绥汐回忆起当时容予的神情和语气,模仿了个十成十。
“绥汐啊,其实依照你的体质,在入道开始之后便没什么受得住。”
“……”
顾长庚很想要说什么,但发现容予说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他索性闭了嘴,沉默不语。
“师兄不必想法安慰我,我这命本就算是逆天夺来的,能够通过修行延续已实属幸运,辛苦一点儿也是理所当然的。”
绥汐这话顾长庚听得一知半解,但她心里却明白。
本身她就早该见阎王的,现在因原主去了她这缕异世的幽魂才有了容身之所。
“先不说了师兄,我得继续跑了。今天这么久我才刚从凌云峰下来,别说绕着剑宗跑两圈了,我现在连一个峰都没跑完。”
“等……”
少女话音刚落便朝着顾长庚挥了挥手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他看着绥汐转角一下子便没影子后叹了口气。
“你在担心她吗?”
顾长庚一惊,猛地回头看了过去。
青年一身白衣如雪,花叶随风旋飞,他的眉眼也跟着柔和起来。
“剑祖。”
“她在离凌云峰之前便被我渡了灵力,虽累极却不会对身体有所损害。”
容予知晓顾长庚担忧绥汐的身体,所以少有主动开口与一个小辈这么解释道。
他说到这里时候眼眸闪了闪,看着顾长庚恭敬地低垂着眉眼的模样不知想起了什么。
“师兄与我曾提起过你,说你的性子固执认真,独来独往。”
“不想你竟与绥汐这般合得来。”
容予像是随口提起,又像是感叹一般。
顾长庚听不出其中意思,抬眸看向对方时候恰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一慌,连忙敛眸避开。
“绥师妹刚入青霄凌云时候便是由我下山去接的,所以比起其他同期的师弟师妹们要稍微熟悉一点。”
顾长庚也不知道容予与语气里的喜怒,便也就老老实实回答了。
“原来如此。”
“那以后也麻烦你多加照拂下她……”
他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亭子上放着的杯子。
杯子里的茶水是刚刚绥汐临走前添上的。
“毕竟比起我来她要更亲近你一些。”
容予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浅淡,也没什么威压放出,却让顾长庚心下骤然一悸。
说不出由来,总觉得无论是语气还是其他,作为少女的师父都不大对劲。
可要具体说是哪里不对劲,顾长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概是因为剑祖德高望重,绥师妹与我是同辈,与我相处起来要自在些。可与您的话还是难免心生敬畏,有点儿拘谨。”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老吗?”
“一千零一百五十岁零三个月,相较于晚辈来说自然是有些过于长寿了。”
不知道为什么,容予总觉得他在明里暗里嘲讽自己是王八。
容予看着顾长庚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了。
“那你接着在这里练剑吧,我去看看绥汐跑到哪里了。”
“这么快吗?剑祖要不要喝杯茶再走?你一路从凌云峰跟着师妹下山想必也累了吧。”
顾长庚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他见容予准备离开还想要挽留一下。
伸手拿着一旁的茶壶想要给容予倒上杯茶水。
“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容予这么说着感知了下绥汐所在的位置后,术法还没施展之前想到了什么后一顿。
他回头,眼神闪了闪。
“对了,那杯茶水放得太凉了,你若想喝便重新再添一盏吧。”
话音刚落,容予的身影如云烟,一下子随风一并消散。
顾长庚恭敬地行了个礼,在完全感知不到容予的气息之后,这才慢慢抬起了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之前本身没怎么喝水,加之刚才与容予说话有些拘谨,顾长庚也觉得口渴了。
容予走了,他也稍微放松下来。
顾长庚将一旁扣着的一只杯盏拿起来,刚倒了点儿茶水。
还没有拿起喝上一口,桌上“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他一愣,垂眸看了过去。
是刚才绥汐给他重新添上的茶水的杯盏。
它不知为何碎了。
水珠顺着桌面从桌角滴落,一下一下,清晰入耳。
顾长庚将嘴里的包着的那口茶水咽下。
半晌,他眼神疑惑地看着骤然碎裂的杯盏碎片。
那洒落的茶水并不像容予所说的放凉了,隐约还冒着点儿热气。
这么热都嫌凉,那剑祖喝的茶得多烫嘴?
绥汐不知道自己从离了凌云峰之后容予便一直敛了气息跟在后头。
她好不容易绕完了逍遥峰,刚坐下休息时候天边染上了橘黄色的霞光。
绥汐抬头怔然地望着夕阳,光线昏黄柔软。
落在她脸上,如若凑近些连上面细小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
“好像煎蛋……”
夕阳红彤彤的,四周的云彩也温暖,那色泽鲜艳。
让绥汐的肚子也跟着饿了起来。
容予让她每日出去绕着剑宗跑,没有硬性规定要跑多少,只说了在天黑之前回来便好。
而此时便已经到她该回去的时候了。
她揉了揉小腿肚,一瘸一拐地往凌云峰方向走去。
绥汐也没想到,路上竟然遇到了尘渊。
尘渊和之前她去小竹峰上晨课时候一样,依旧着青色衣衫。
眉眼倨傲,面容俊美,余光瞥到绥汐的时候也没放低视线。
在她看来,活像只耀武扬威的孔雀。
可绥汐也敢在心里这么吐槽下,表面上还是笑容满面地上前打着招呼。
“尘长老,好久不见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您,真巧啊。”
“你都跑到我小竹峰附近了,这还算巧?”
和以往一样尘渊的嘴依旧十分毒舌,且一针见血。
他扫了一眼绥汐,唇角勾了勾。
“哟,这才几天没见啊,腿怎么瘸了?”
“……我只是跑太久了腿脚酸疼,一时间站不稳而已。”
绥汐说着尽量让自己站直一些,腿刚站直了一些又被疼得弯了回去。
“瘸了就这么弯着吧,别自己给找罪受。”
“不是,我没……”
“好了,别叽叽喳喳的了。开个玩笑而已还真当真了,真是和你那师父一样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
你这语气和嫌弃的神情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绥汐张了张嘴,想着尊老爱幼,最后还是将嘴里的话给咽回了喉咙。
“对了,你已经开始修无情剑道了?”
“还没,在做准备了。”
绥汐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师父让我先锻炼着 ,等到什么时候能一天之内绕剑宗跑两圈体质这关才勉强算上入门了。”
尘渊听后少有的脸上没有出现那种冷淡不耐烦的神情。
他眼神有些微妙地看着正揉着发酸的腿的绥汐。
“你被炼化的那部分七情六欲已然凝成了丹药,沈亦安将其交给了你师父。”
“那丹药虽经过的是千年的灵宝炼化很难消融,不过……”
尘渊顿了顿,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
不说还好,对方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绥汐好奇。
她心痒痒,看着尘渊抿着唇不打算的样子更是着急。
“不过什么啊,求求你把后半句了从嘴里吐出来给我听听吧尘长老!不然我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尘渊被绥汐问的烦了。
他不知想到了少有什么情绪的激烈,脖子跟都染上了些薄红。
面上也如轻扫了一层胭脂一般。
“尘长老,你的脸……”
“够了!这种事情需情热可能将其消融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哇哦。”
绥汐停了半晌,而后抬起手机械地拍了拍手掌。
尘渊原想着不好开口与一个小姑娘说这东西,结果不想没忍住说出来后对方竟是这个反应。
“……你‘哇哦’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儿刺激。”
一说到这个,绥汐就来劲儿了。
她觉得自己腰不酸腿不疼了,一口气上下五层楼也不费劲了。
“什么情.热,我没明白。来来来,尘长老你与我仔细说说?”
“……你晨课练剑时候都没这么认真,怎么对这种事情如此感兴趣。”
尘渊喉结滚了滚,面上的余热还没褪去。
他薄唇往下压了些,看向绥汐好一会儿。
最后在她期待催促的眼神之中缓缓吐出了[不知羞]三个字。
绥汐看尘渊的样子是不会告知她详情的,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成吧。既然尘长老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了。”
“我先回凌云峰做饭了,跑了一天不仅累我还饿死了。”
她揉着肚子郁闷地这么说道。
如果是平日正常情况下绥汐是完全可以忍耐三天不吃的。
可今天运动量实在太大,她的身体有点儿遭不住。
绥汐随意地朝着尘渊挥了挥手,然后慢悠悠地往凌云峰山门那边走去。
夕阳西下,少女的影子被光线拉的老长。
远远看上去,洒脱里却带了点儿漠然意味。
尘渊看着绥汐的身影见见远去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觉得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情爱觉得不需要,这好奇心倒还留着没让炼化。”
“还是太小了。”
小到还不知道比起情爱误事,会蒙蔽人的双眼和判断是非的能力之外。
有时候好奇心太重才会更容易陷入深渊秘境,难逃升天。
绥汐回去的时候是触动的法阵,一步便登上了凌云峰顶。
她稍微活动了下手腕和脖子,然后准备去花圃那边的灵泉处打水进厨房做饭。
绥汐刚把水打到一半,白栎便慵懒的甩着尾巴过来了。
它抬起爪子舔了舔,然后凑近把脑袋伸进木桶喝了起来。
“不准!你不准喝!”
绥汐知道白栎不会伤她,所以也不怎么怕它。
她见它未经同意就径直喝自己刚打的水,连忙上去想要阻止。
结果脚没什么力气,踩在一块小石子伤一崴,生生栽倒下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 ,白栎的尾巴圈住了她的腰,这才避免她面朝大地的惨状。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未经允许喝了我水的事情了。”
绥汐站稳后看着眼前处处和自己作对的白栎,神情严肃。
“我已经跑了一天了,你却把我辛辛苦苦打了的水给喝了,你要我拿什么去做饭?”
白栎眼皮掀了下,甩着尾巴模样懒散,显然根本没有把绥汐的话听进去。
“这样吧,你帮我把水重新打了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它舔着爪子上水渍的动作一顿,然后抬起爪子放在了木桶上面。
“啪”的一下将木桶打翻在了地上。
“……”
绥汐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在它一脸得意的时候快步上前。
抱着它的脑袋就往灵泉池子里摁。
“妈的!给我死!!”
一人一虎几乎每天都会这么闹上一回,听到动静的容予早就见怪不怪。
他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
“别闹了。”
容予看着两人扭打在一块,尤其是白栎克制着没下重手的憋屈样子很是无奈。
“饭做好了,快洗手进来吃饭吧。”
绥汐听后震惊地看向自己如谪仙般的师父手拿着一把菜刀,眉眼带笑的样子。
连白栎从池子里挣扎出来甩了她一身水珠子都没反应过来。
等进去坐下之后,她看着桌子上的两荤一素一汤,整个人都还是懵逼的。
“您,您亲自给我做的?”
“我就是随便找的一本菜谱照着上面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他被绥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笑的莫名腼腆。
“你先尝尝?”
容予将筷子递在了绥汐手边,眉眼温和如春日花叶。
绥汐咽了咽口水,虽然惶恐却也不敢不给对方面子。
她夹起一筷子菜吃了一口,咸淡合适,意外的还挺好吃。
“好吃。”
她先对容予的厨艺首秀表示肯定和称赞,而后等到完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这才慎重的继续说道。
“师父,谢谢您。不过这做饭你图个新鲜做一次就够了,以后还是交给我自己来做。你是师父我是徒弟,若是让别人知道可不得说我不尊师重道,到时候随便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
“好。”
容予脸上笑意稍缓,薄唇微抿。
绥汐听到他这么说了之后松了口气,这才安心下来吃着饭。
她的确饿坏了,吃的有些急,却不至于失了仪态。
“慢点吃,锅里还有,别噎着了。”
容予下意识伸手想要拍一拍少女的背,可却在还未碰触到她的瞬间而顿住了。
他垂眸看着绥汐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这才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这是不自觉的一个动作。
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对了师父,我能问您个事情不?”
容予回过神,从自己刚才伸出去的那只手上移开了视线。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尘长老说情热或许能够消融我被炼化七情六欲的那颗丹药。”
“那您知道这具体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绥汐将碗里的饭扒完,放下筷子后直勾勾地盯着容予看。
“是修者之间所谓的双.修吗?”
容予还没从绥汐上一句[情热]两字反应过来,却不想她下一句更直白露骨。
“……算是。”
他缓了好久才听到了自己从喉咙里憋出了这么两个字。
“算是?那就是只说对了一半对吗?”
绥汐来了兴致,露出了渴求知识的目光。
“那另一半是什么?我想不出比双.修还……”
“绥汐。”
容予鲜少这样沉声唤绥汐的名字。
他神情飘忽,有些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方法对你而言没有丝毫用处,你不必知晓。”
“这样啊。”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得不到答案有些失落的神情。
在容予以为暂时打发了对方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地开口追问了一句。
“那为什么对我没用啊?”
容予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对方今日如若不知道个答案,之后也会想尽办法去找。
绥汐现在并无太多羞耻之心,不会觉得这种问题有什么不能问的。
他怕对方逮着人就问,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极了。
“这……双.修之事要双方两情相悦,你没心悦之人的话便无用。”
“再者情热,需得身心完全契合时候双方神识交缠才、才能……达到。”
容予磕磕绊绊,红着脸狼狈地避开绥汐好奇到恍然大悟的眼神变化。
只低着头盯着一旁同样听得津津有味的白栎。
“我懂了,我如果要消融这丹药,至少要找到与我两情相悦的,能身心契合神魂交缠,全心托付之人对吗?”
绥汐整理了下思路,前后仔细想了想。
“那这法子的确是与我无关了。”
“……也可是曾经深爱之人,若你不抵触,也有一定可能达到情热。”
容予弱弱地补充道,说完之后他整个人比渡劫期被雷劈的时候还要无力。
曾经?
绥汐皱了皱眉,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来的是林深的脸。
而后又瞬间消散,似被生生抹去一般,没有片刻停留。
她看向不停喝着茶水耳根泛红的容予,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那就更难了。”
绥汐眨了眨眼睛,眸中清晰地映照着容予的脸。
“更难?”
按理说应该前者更难才对。
毕竟那个时候要在没有什么七情六欲的情况下喜欢上一个人是极不可能做到的。
绥汐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有那么一瞬间柔和了许多。
“我喜欢过一个人。”
“他长得太好看了,胜过春花秋月和冬雪。只是后来他走了,我也再没见过他。”
“你这是喜欢他的脸吧。”
容予听后摇了摇头 ,无奈又纵容地笑了。
小姑娘怀春时候倾慕的大多都是皮相,算不得真的喜欢。
“可是师父,这对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喜欢了。”
少女也摇了摇头,否定了容予的话。
“毕竟世上能与他一般好看的,我也就见过师父你一人。”
容予一怔,心下有什么东西冒出,酥麻且痒痒。
像是有虫蚁在浅浅噬咬,挠不得,忍不得。
他喉结滚了滚,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
“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
他涩声开口,连他自己也被自己此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绥汐叹了口气,在感叹容予这副绝美容貌的同时,心下不免有些遗憾。
“我最多接受比我小三岁,大七岁的。”
“师父您什么都好,就是太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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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最开始几天时候绥汐都是三更天便起来绕着剑宗跑了, 可越到了后面越发了解到要在一日之内达成容予的要求有多么难。
于是在第五日起,她忍痛放弃了睡觉, 从夜里开始便出门了。
这一切容予都看在眼里, 却并未阻拦分毫。
从绥汐入凌云峰的之后,容予便每日让她用灵草药浴。
和其他同期弟子相比可能体质是要差些,不过随着这段时日的滋养, 一两日不睡觉也不会有任何的不妥。
况且他凝了一缕灵力护住她的心脉,虽身体疲惫, 却也万无一失。
绥汐从缥缈峰那边跑过的时候已过晌午, 恰巧看到了正抱着一堆灵果往这边走来的丁香。
丁香看着对方额头都沁满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努力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方手帕递给了绥汐。
“擦擦吧,额头上都是汗。”
“谢谢师姐。”
她接过,垂眸看向丁香怀里的一堆灵果。
“这些灵果好像每一个都不大一样。”
那堆灵果都不算大,颜色有红有黄, 有的甚至还是青紫, 瞧着像是有毒似的。
没有一种长得一样。
“啊这些都是果子都是要栽种的灵木, 之前剑祖将缥缈峰的灵植一剑给削了,剑气将灵土也给一并废了。”
丁香想起那些培养了许久的灵植一朝之内化为了灰烬, 她从入青霄凌云之后便也跟着沈亦安一起照料着。
说那些灵植不是人,没什么灵性,可这么长时间哪怕是草木也处出了点儿感情。
“哎, 灵草娇气,往日时候但凡灵气稀薄了些便会枯萎,没有了灵土要想再栽种更是难上加难。”
“现如今便只有先种点儿灵木笼络四周的灵气, 养护下灵土,到时机成熟后便再看看能不能种灵草了。”
“是挺可惜的,不过也是沈长老活该。”
绥汐将手帕对叠了一下后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这话的时候丁香被噎着了,半晌也没再继续说话。
等确定少女面上并没有任何的怒意和厌烦之色后,丁香这才叹了口气。
“我师父那人做事是不靠谱,脾气也倔,面子什么的看得最重要。我也不为他说什么辩护,反正绥师妹你就放心吧,你这被炼化的七情六欲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放回去的。”
“这倒没什么,反正我都已经选了修无情剑道,放不放回来也不重要了。”
绥汐擦完想要将帕子还给丁香,可想到上面都是自己的汗便又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丁香师姐我改日洗干净了再还给你成不?”
“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要管这手帕了,我与你说正经事呢。”
丁香将怀里的灵果放在一旁,然后拽着少女往亭子那里走去。
“绥师妹,你是天灵根资质,就算现在选了无情剑道,等到七情六欲回来后其他道法对你来说你想练哪个都成。”
“是吗?”
和丁香的激动不一样,绥汐的情绪很平静。
没有因为自己能够随意修行道法而感到高兴。
“当然了!而且无情剑道的修行条件是最为苛刻的,到时候你的修为早就稳固,修行道法更是信手拈来,分分钟速成的事情。”
绥汐其实也只想着活的长久些,没想过要修多少道法,成为多厉害的人。
所以丁香这些话并不能让她有任何触动。
丁香也觉察到了。
“抱歉,我以为这样你会高兴些。”
每一个修者都渴求修为大成,尤其是像这样能够广修各种道法的机缘,那是一万个人里才能出一个。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沈亦安将绥汐的七情六欲炼化了大半,她怕对方情绪消极,挑了好些好处告诉她。
“所以你拉着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让我高兴些?”
“那自然,毕竟是我师父做错了事,我是他徒弟也难辞其咎。不过现在依我的修为要想帮上你实在有些难,只能说些宽慰话让你高兴点。”
丁香失落的拿起一旁放着的一颗灵果往嘴里啃。
“结果忘了你现在好像很难开怀了。”
七情六欲被炼化了一大半,前期虽然不会表现的很明显,也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可要想真正感到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是很难的。
如朝着深海里扔了一颗石头,只听得到声音,却很难有回响。
“我可以吃一个灵果吗?”
绥汐见丁香吃得挺香,咽了咽口水。
“啊当然,你随便吃!这些都是我自己在后山那边种的,刚摘回来,很新鲜的。”
见绥汐好不容易主动提出了个要求,丁香连忙将果子往她手边推。
绥汐选了个朱红色的咬了一口,汁液瞬间在口腔爆开,酸酸甜甜的,很是解渴。
“如若丁香师姐真那么想我高兴,其实很简单的。”
她咽下嘴里的果子,坐在一旁晃着腿姿态悠闲。
“我听说沈长老有一面浮生镜,你能去帮我借来用用吗?”
“诶,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用浮生镜做什么?”
浮生镜是一面能够窥看外界的法宝,不像用术法那样耗费元神,只需确定地点便能看到万里之外的任何事物。
“绥师妹我先与你说清楚,这法宝虽方便,但切不可拿来窥看不可窥看的东西。如果被人发现了,可就遭了。”
“哪些是不可窥看的?”
丁香看了看四周,再三确定没什么人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凑近绥汐的耳边。
“就是那些违反道义,偷窥他人隐秘的事情。”
“原来如此。师姐尽管放心,我只是想念我弟弟了,他远在昆仑。我与他许久未见,想用浮生镜瞧瞧他。”
绥汐顿了顿,看向丁香。
“这应该不算什么违反道义的事情吧?”
“啊,只是用来看令弟啊,我还以为……”
明明是丁香先让绥汐不要胡乱窥看,可在听到她这个回答后反而有些失望。
“还以为什么?”
绥汐眨了眨眼睛,没有听清对方后面半句。
“没什么没什么。”
不怪丁香这般反应,想要用浮生镜的人大多看的都是些偷窥和隐秘之事。
像绥汐这般正大坦荡的还是少有。
“那成,你休息一会继续跑去。我把这些灵果吃了洗了核种了之后,就去拿浮生镜过来找你。”
丁香这么说着,将绥汐只剩下的果核拿着装进了一个小布袋里头。
绥汐听她这么说后,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边放着的一堆灵果。
“……丁香师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帮你吃几个再走吧。”
就这样,在得了丁香允许之后,两人并排坐着一起开开心心地啃完了灵果。
绥汐吃好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师姐谢谢你的果子,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她弯着眉眼,清丽的面容在阳光之下柔和美好。
“笑了?”
丁香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绥汐刚才弯着眉眼的样子是在笑。
她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剩下的最后一颗啃到一半的灵果。
又抬眸看向刚才绥汐渐渐远去的身影后有些怔然。
绥汐在太阳下山之后才勉强跑完了四座主峰,其余十三小峰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此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都被笼罩着一片墨色。
有夜风拂过,树叶也飒飒作响,更显得静谧。
她刚触了法阵登上凌云峰,刚走了一步。
在绥汐的两旁有两团明亮的橘黄的火焰在空中出现,照亮了前面的路。
“师父?”
容予在花圃那边的亭子里坐着,也不知道静坐了多久。
绥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随风入了他的耳。
他长长的睫毛下那眸子清澈,顺着绥汐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下次早些回来,夜里黑。”
“好。”
绥汐应了一声,这几日腿脚也不像第一日时候那般酸痛。
只是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迈得动步子。
“师父其实您不用每日都等我回来的,这剑宗里都是熟人,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容予没回应她这话,只径直倒了杯热茶递给了少女。
“先喝点儿热茶暖暖身子。”
绥汐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接过吹了吹。
刚喝了一口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师父,丁香师姐之前来过吗?”
“没来过。”
因为怕烫,少女双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
容予眼神柔软,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些。
“你找她有事?”
“没什么,就是想借用下沈长老的浮生镜。”
“我想我弟弟了。”
她咽下嘴里的茶水,抬头看向正用着莫名宠溺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的容予。
“……师父,你可不可以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特像我姥爷看我多吃了一大碗饭似的,慈祥过头到我都不敢直视。”
“……”
容予沉默地收回视线,在绥汐喟叹着要把热茶喝完的时候。
半晌,他抿着薄唇,像是陈述着什么重要之事一般。
敛去了笑意,面色严肃地纠正道。
“可我不是你姥爷。”
绥汐一顿,掀起眼皮看了下容予。
他的脸在那两团火光之中明灭朦胧,只那双眸被映照得如星辰一样耀眼。
“也是,按年纪您该是我祖宗。”
“……”
……
丁香吃完灵果回去缥缈峰的时候,刚到丹炉房那边便看到沈亦安双眼无神地盯着烧着的炉鼎。
紫金云鼎在前些时候已经被容予收回去了之后,沈亦安每日便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师父。”
丁香将洗干净的果核放在一旁,见那边的沈亦安并没有回应自己。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凑近他耳朵提高了声音。
“师父!我回来了!”
沈亦安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坐着的椅子上给摔下来。
“回来了就回来了,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他揉了揉被丁香吼得生疼的耳朵。
“灵果的种子都带回来了?”
“大部分都带回来,只是还有些没成熟,得过几日才能去采摘。”
丁香拍了拍手边袋子里的果核,果核在里面碰撞的声响很是清晰。
沈亦安眼里才有了些光亮。
“那就好。”
他走过去将袋子里的果核倒出来仔细清点了一番,确认着还差哪些。
“师父,紫金云鼎我们还有机会拿回来吗?”
丁香见他神情在见到果核稍微缓和下来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
“不知道。”
沈亦安动作一顿,声音沉得骇人。
“那怎么办呀,您的那个东西都炼化了一半了,好不容易得了天灵根的滋养,如果……”
“好了。”
他打断了丁香的话,将手中清点完全的果核重新放了回去。
“这件事不是你该关心的,前些日子我让你炼的那枚九品丹药炼好了吗?”
“还要一会儿,估计后日能成。”
丁香知道对方不愿意自己再提起这事后也就识趣的闭了嘴,没再继续追问。
“可是师父,这九品凝脂丹药一向都是女修用来滋养肌肤,安神静心。我们剑宗哪怕是女修也粗糙惯了,根本用不着这些啊。”
“谁说是给我们宗门的女修准备的?”
丁香听后更不解,这般品级的丹药一般要用也是给剑宗小峰的女长老用。
如果这九品丹药不是给她的,那她也不知道是给哪位修者准备的了。
“过几日桃源主要来拜访宗主,这东西自然是作为青霄凌云的一点薄礼送予她的。”
这件事情沈亦安最先知晓。
因为桃源都是女修,谢远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便想到了丹药,于是告知于他,让他提前准备。
沈亦安从不炼六品以下的丹药,可这九品凝脂丹虽是九品,他觉得他一个大男人炼实在别扭了点儿。
于是便将此事交给了丁香。
丁香炼丹的天赋极高,跟了沈亦安近百年早已得了真传。
尽管这九品丹药她炼起来要费劲儿些,可也不算什么难事。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纳闷儿,还想着我们剑宗的女修什么时候背着我变得这么精致了,原来是送给桃源主的啊。”
那个桃源主她几十年前见过一次,是她在不周山试炼的时候。
桃源的女修大多貌美,想要与之共结连理的修者更是多得难以估计。
其中容貌最盛者便是那现任的桃源主。
哪怕几十年过去了,丁香一想起来还是记得当时惊鸿一瞥的惊艳。
那容貌出尘脱俗,如云端莲花剔透洁白,光是轻飘飘的看过来一眼便让人心悸不已。
“不过桃源主那般美貌应该不需要这九品凝脂丹吧?”
在她看来送这东西着实有些画蛇添足了。
沈亦安听后扯了扯嘴角,显然对丁香的话并不认同。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只要是女的,再美都会在意自己的容貌,都会追求更美。这丹药送与她哪怕她不用也再合适不过了。”
“不,我觉得她一定会用,九品的丹药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桃源缺药修,尤其是能够炼出九品丹药的药修。
这丹药在沈亦安他们看来并不算多稀奇,可在那边却是难得一见的。
“而且女为悦己者容,桃源主那样的女子也会不例外。”
“???!!什么?桃源主喜欢宗主??”
结合到之前沈亦安说桃源主要来拜访谢远的时候,丁香懵了。
“师父,这,这桃源主会不会太叛逆了点儿?”
“……谁与你说她喜欢的是宗主?”
沈亦安有些头疼,他觉得这种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想到一块儿去的事情,在丁香的脑回路里却像是仅此一条道路通行一样极为容易。
“那是谁?尘长老?”
丁香捏着下巴思索着,觉得在理。
“尘长老长得俊美好看,年少有为。虽脾气差了些,但无论修为还是容貌与桃源主都算相配。”
“说的在理。”
沈亦安喝了口茶,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还真是尘长老……”
“可惜你猜错了。”
他这一句话浇灭了丁香的兴致,她掰着手指再继续猜了下。
在清点完其他小峰勉强能入桃源主眼的几位外门长老后,她逐渐失去了耐性。
“你再想想,还漏了哪一位。”
“……您?”
丁香诡异的沉默了。
“不应该啊,我觉得桃源主的眼光不至于如此差。”
“……”
沈亦安按捺住了心里的想要将手边茶盏扔过去的狂躁想法,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视线往外头一个偏北的方向落去,暗示了几次,等她自己去领会。
“师父,你眼睛抽筋了?”
“我是让你看凌云峰方向!”
被沈亦安吼得一激灵,丁香身子一抖,这才顺着刚才沈亦安看向的地方看去。
半晌,她反应过来了。
没忍住口吐芬芳。
“卧槽?!!”
“师父您是说桃源主钦慕的人是剑祖?!”
看到对方这副震惊的样子,沈亦安这才心情愉悦地继续喝了口茶。
“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天下女修倾慕剑祖这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吗?”
“可,可是我觉得桃源主……”
她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收回前话,这可比钦慕宗主还要叛逆。”
都五百多岁的人了,还是如此大胆随心。
这不得不让丁香愕然。
“我记得你之前不周山试炼的时候还说过那桃源主是你所见女修之中最好看的,我还以为你应该看好她才是。”
“这不是看不看好的问题,我,我说不上来……”
她就是觉得不可能,可具体要说为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容予那样的人如同云上的花,可望不可即。
那桃源主虽生得绝美,却也是只是在人世间。
在她看来,容予已是谪仙,谁也配不上,不该心生妄想。
哪怕一点儿也是玷污。
沈亦安嗤笑了一声。
“什么说不上来?你只是和那顾长庚一样把他神化了而已。”
丁香听后对此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在好不容易从这个信息里回过神来后,她这才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师父,您那浮生镜还在偏殿放着没借给什么人吧?”
“没,还在那儿放着。”
他这么回了一句,抬眸看向丁香。
“你要用?”
“又想它用来偷窥顾长庚?上一次被偷窥不成反被发现,被他当作贼人施了术法失明了三日的事情还没给够你教训?”
“……师父,这种事情您就没必要记得这么清楚了奥。”
丁香嘟囔着,平日里连她什么时候生辰都要她旁敲侧击提醒好多次。
结果偏偏对她这些糗事如数家珍,几乎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是这样的。今日我去后山摘灵果的时候遇到了正在体能修行的绥汐,我和她聊了下,她说想要借用下浮生镜瞧瞧她弟弟。”
“您看这事可以吗?”
这浮生镜是沈亦安的法宝,她平日倒是可以随意用,只不过这一次是借给绥汐,自然得征求他的同意。
“可以,我本就欠她,送予她都可以。”
平日里抠门小气的沈亦安这一次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甚至说要送给绥汐。
这虽然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丁香惊讶了好一会儿。
毕竟她跟着沈亦安身边好些年,见惯了他扣扣搜搜的样子,突然一次的大方反而让她很是不适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沈亦安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模样,再三确认了对方没有开玩笑后这才继续说道。
“那我一会儿便拿去凌云峰给她,如果她想要的话便给她。”
沈亦安没有再回应了,只静静地躺着,呼吸清浅,好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丁香知道他是听到了的。
于是也没有再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去偏殿取浮生镜了。
她拿着浮生镜去凌云峰的时候绥汐日常在与白栎扭打在一起。
起因只是因为绥汐不小心没站稳,险些踩到了白栎的尾巴。
丁香在一旁看他们打的难舍难分,眼神微妙的看着白栎好几次想要张嘴去咬绥汐,却又怕真的伤到她。
十分憋屈地忍住了。
倒是绥汐一点儿也不知道客气,又是抓又是咬,把白栎折腾得嗷嗷叫。
哪有百兽之王的样子?
“……绥师妹,我来给你送浮生镜了。”
听到丁香的声音后绥汐松了嘴,吐了吐嘴里的毛。
“谢谢师姐,不过你其实我可以明天给我的,毕竟今日都这么晚了。”
“没事。”
丁香将浮生镜递了过去。
浮生镜镜身光滑,是用玄玉打造而成,似水泽清澈。
月色清冷,照进来时候十分清晰,没有铜镜那般斑驳,更像是现代的那种玻璃镜。
“我师父说这东西送予你了,你以后想你弟弟了便拿着随便看。”
“送我了?”
绥汐垂眸看了一眼浮生镜。
“这不大好吧?这毕竟是沈长老的灵宝。”
“他说本就因为先前事情亏欠了你,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的,你就安心拿着便是。”
“那好吧。”
她摸了摸镜面,微凉的触感让人清醒。
“我现在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它现在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了。”
丁香让绥汐将浮生镜放在亭子里的桌子上。
“你想看什么?你弟弟现在可能已经睡了,屋子灯熄了便什么也看不到了,你明日再看也不迟。”
“现在你可以看看附近的,还没睡的人。”
绥汐想了想,原想着看看顾长庚,却想着他作息极为规律,这个时间一定也已经回屋打坐闭目养神了。
“那便看看我师父现在在做什么吧。”
容予不大喜欢黑暗的环境,房间里一夜灯火通明。
即使躺下了也能瞧见人。
“可以,你只需要在脑海里想着他的样子,然后便能看到了。”
丁香听到绥汐说要看容予的时候很是高兴,和顾长庚一样同为容予迷妹的她十分殷勤地告知绥汐使用方法。
然后在一旁站着,期待地搓着手手。
绥汐盯着浮生镜,脑海里一直想着容予的模样。
不一会儿,镜面里便浮现出了容予所处的主殿。
里头整洁简单,摆放的东西不多,却没有一样镶金戴银的。
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如月下清泉碰玉石,分外干净清冽。
“再近些,近些。”
这时候还没有看到容予的身影,只是看到了房间。
还要再往里面一些。
绥汐稍微控制着意识,集中注意力。
镜子里的画面也跟着慢慢地推进,最后终于来到了容予的床上。
和往日在床边凝神打坐不一样,今日的容予不知为何这么早得便躺下了。
呼吸清浅,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修者不怎么需要通过睡觉来补充体力,大部分都是用灵力。
像容予这样的剑修大能更是如此。
“诶?剑祖很喜欢睡觉吗?”
“不知道,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看他躺下。”
床上躺着的青年轮廓柔和,睫毛纤长,落在眼睑处的灰色阴影如两片小扇子,一派静谧美好。
已经看到了容予后,绥汐想要将浮生镜收回拿回屋子放着的时候。
容予呼吸清浅,唇齿之间缓缓吐露出了她的名字。
“?!!”
绥汐一慌,连忙将浮生镜给扣在桌面上。
“……怎么办师姐,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半晌,她咽了咽口水,和同样惊魂未定的丁香对视了好一会儿。
“不愧是剑祖,竟然一下子就觉察到了。”
她拍了拍胸口,觉得这一次比之前偷窥顾长庚时候还要紧张后怕。
“绥师妹你且将这浮生镜赶紧收好,之后若是剑祖问起来怎么回事,你就说是自己不会用出了差错。你认个错就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绥汐微微颔首,在丁香走了之后抱着浮生镜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而少女不知道的是,在她收回浮生镜回房间之后。
床上的青年依旧不见半分清醒的迹象,他薄唇再次微启,舌轻触唇齿。
“阿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5 22:06:02~2019-12-26 21: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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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脚的飞鸟、校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离殇 30瓶;吕小曦 7瓶;鱼摆摆 6瓶;cy_婷、关关、一只狐 5瓶;啾 3瓶;你文采飞扬 2瓶;伊尔、summer夏、嘀,杰西卡!、妃晴颜、木木、小小、沉迷人机的墨小冽、荧萱、修羅場賽高、繁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第二十九章
昆仑清虚之境。
这里常年寒气逼人, 四周草木即使在夏日也被冰霜给覆盖着。
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瞧不见什么青翠之色。
而里头唯一一处没有被寒气冰冻住的便是皑皑白雪下的那处灵泉。
泉水清澈, 风一吹便将树上的雪如羽毛般纷纷扬扬落下。
遇水消融,没有丝毫痕迹。
绥沉听从青昀的话,每日都会来这里用灵泉泡一个时辰。
今日也不例外。
他是昆仑这一届年纪最小的入门弟子, 因为身体尚未达到筑基的要求,他需要靠灵泉浸泡强化体格。
不过这种方法并不是一日而成的, 得坚持个半年才有效果。
由于暂时不能修行道法, 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心法和阅读书籍上面。
也正是如此, 在领悟力上,绥沉丝毫也不比其他师兄师姐弱。
灵泉虽不会被清虚之境里的寒气浸染,不过泉水却不是温热的。
冰冰凉凉,泡上一个时辰还是有些难熬 。
尤其是上岸时候, 身上的水珠遇上寒气一下子凝在了他的肌肤上。
绥沉垂眸, 手一动, 上面带着冰霜的水便立刻消散。
他学了些基础术法,烘干身体和衣服这种小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穿好衣服出了清虚之境, 回到了青昀所住的主峰。
“师父。”
绥沉恭恭敬敬朝着正在翻看着什么书页的青昀行礼,而后正准备回房参悟昨日参悟过半的那套心法。
“绥沉,你等一下。”
青昀并没有抬眸看, 却在少年转身离开之前唤住了他。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翻过一页,刚好看完。
绥沉不知道青昀唤住自己所为何事,他老老实实地走过去。
因为刚从清虚之境里浸泡之后出来, 头发披散着还尚未束起。
“我今日正巧要上青霄凌云,你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给你阿姐的吗?”
绥沉愣住了。
他原以为自己需得等上十年,直到不周山试炼时候才能与绥汐相见。
不想今日竟有了机会。
“师父,那能把我带去吗?”
青昀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他笑了笑。
“这浸泡灵泉半年,且一日也不能断,你这一次是没法去了。”
“……那我就没什么东西要您帮我带了。”
“真没什么要我带?”
青昀再次确认了一次,面上失落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噔噔噔”跑进隔壁屋子里将一个木盒子拿了出来。
“劳烦师父了。”
“这是什么?”
青昀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木盒子。
上面的木似乎并非昆仑的木,应该是绥沉上昆仑之前便带上的。
“是一支木兰簪子,前些日子我跟师姐讨的白玉自己雕的。”
“我阿姐自小清苦惯了,什么都省着给我,连根像样的玉簪子也没有。我当时看师姐头上的簪子好看,便帮她做了心法的注解这才讨到了这块白玉。”
青昀眼眸闪了闪,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发顶。
“你放心,为师一定会把这簪子原封不动地交由在她手中的。”
青昀这一次去青霄凌云并不是心血来潮想去探望什么朋友,而是前日容予用青鸢传信希望他过去一躺。
他与容予自入道以来便是朋友,也算有千年的交际。
青昀知道容予的性子,无非必要鲜少联系,更别提主动写信让他过去了。
他担心是什么大事,于是当日安置了峰中事务后便踩着仙鹤,腾云驾雾而去。
当日晌午,青昀便到了青霄凌云。
昆仑和青霄凌云的交情因他与容予的关系,一直相交甚深。
大多数弟子都认识他,因此青昀进剑宗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人阻拦。
青昀上凌云峰的时候最先来迎接他的不是容予,而是白栎。
白栎远远嗅到了青昀的气息后便直接扑了过来,要不是他躲得快 ,可能早就被它给压倒在地上了。
“百年不见你好像又重了不少。”
青昀弯腰抱了抱白栎,掂量了下它的重量后这才放下。
白栎也不挣扎,显然对青昀的亲近早已习惯。
“对了,你主人呢?”
他用灵力在凌云峰里扫了一转,却并没有觉察到容予的身影。
白栎刚想要引他过去,不想青昀话音刚落,容予便从水月之境里出来了。
因为在自身的秘境之中,哪怕青昀再如何感知都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青昀。”
“你好端端的为何往水月之境里去?”
青昀看着他身后的空间慢慢闭合,里头的水汽氤氲和外头的晴朗无云形成了强烈对比。
“……昨日不知为何心神不宁,便进去静心凝神了。”
“可是神识还未定?”
前段时间容予神识不稳,才用法宝召唤回来。
闭关那一月也是因此。
青昀皱了皱眉,还未等到容予回话便凝了灵力过去。
“神识无碍,心绪是有些不稳。”
“昨夜你可做了什么噩梦?”
能够引起容予这样的大能心绪不宁的无非是梦魇。
加之他偶尔会睡觉,很容易被梦魇缠上 。
“……没。”
容予长睫颤了下,在青昀问他的时候视线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他不擅掩藏什么情绪,再加上青昀与他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一下子便发现了容予的异样。
见容予似乎不愿意说,青昀也并未继续追问。
“对了,我送你的那徒弟呢?如何?”
青昀这“送”带着调侃意味,绥汐是他偶然发现的天灵根,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能够满足容予收徒标准的人。
他自然有些自得。
毕竟天灵根万中无一,极为难找。
“……可能不大好。”
容予顿了顿,而后揉了揉太阳穴这么说道。
他鲜少会因为什么事情表现出这般头疼的模样,这让青昀一惊,以为是什么大事。
青昀皱了皱眉,清俊的脸上少有的凝重。
“看来你这次这般急切叫我过来是与她的事情有关。”
“怎么了?绥汐出了什么事?”
“她修了无情道。”
“……”
青昀以为不是绥汐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刚才风太大我没看见,哦不我没听见。”
若是平日时候容予还会吐槽一句此事无风,这时候他却没这心情。
他将绥汐用紫金云鼎洗髓筑基的事情一并都告诉给了青昀。
青昀缓了好一会儿才从中回神过来。
“我虽然对此表示十分的同情,可我也没有办法炼化千年的灵宝所凝成的丹药啊。”
“你把我叫过来除了多一个与你一同头疼的人之外,并无任何用处。”
“不,我一开始便没有指望过你有办法。”
容予摇了摇头,他了解青昀虽擅长五行之术,却对炼化丹药什么的并无半点天赋。
“那你把我叫来作甚?”
青昀被气笑了,想到自己一大早便放下手中的事情从昆仑那边赶了过来。
原以为是什么大事,至少要待上好些时才能解决,不想对方却说根本没有指望自己。
“你先坐下听我说。”
容予给青昀添上茶水,是上好的眉间雪。
他特意拿出来等着青昀来的时候给他沏上,茶香清冽,空气中隐约真有白雪消融的气息。
“你虽没法解,可那绝云寺的无尘法师却可能有法子。我记得你与他经常相约下棋参佛,私交甚深。”
绝云寺的佛修常年都在云间深山里,很少与外界有什么联系。
青昀喜欢下棋品茗,尤喜欢破些难解的棋局。
无尘法师生平也仅此两个爱好,与青昀倒是趣味相投。
当时青昀修为遇了瓶颈特上绝云寺清修一段时日,也是那时候他与无尘相识的。
这无尘法师表面上似乎和其他的佛修没什么不一样,每日都枯坐青灯参悟佛法,日子枯燥且乏味。
青昀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微妙地看向正在为自己添茶的容予。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帮你约一下无尘。”
“我与他不熟,贸然前去打扰实在不妥。”
青昀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将前后思绪给理清楚。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这无尘虽是佛修大能,但比起绝云寺的方丈来说他还是稍逊一筹。”
“你与方丈相熟,你放着他不找为何要绕这么大弯子让我给你和无尘搭线?”
容予手一顿,抬眸有些意外地看向一脸不解的青昀。
“……你不知道?”
青昀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问话给弄得很是疑惑,他摸了摸安静躺在脚边的白栎的脑袋。
“我该知道什么?”
容予反复确认了几次,发现对方脸上并无任何玩笑之色后这才抿着薄唇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我以为你与无尘相交两百年之久,应当知道他修的是什么道法。”
“还能修什么?他们佛修不都修的是那些生涩难懂,只得靠机缘去悟的佛法吗?”
佛修修的道法和其他修者不大一样,其他道法大多是靠修行积累,在再瓶颈时候顿悟突破。
而佛法则以参悟为主。
这种佛法比其他道法更考验修者的悟性,稍有不慎,便会误入歧途,难以纠正。
这也是为什么佛修常年苦修——只是为了克制欲望,静心参悟罢了。
容予并未应和,他的神情很淡,静静地坐在那里听青昀说完。
青昀发现对方反应不对,他停了下来。
“……难不成不是佛法?”
他这话虽是疑问句,却隐约已经有了肯定语气。
容予指腹缓缓摩挲着杯子的边缘,茶水表面被微风吹开了好些水纹,浅白的芽儿映入了他的眉眼。
“是无情道。”
“和无情剑道不同,是真正的无情道。”
得知这个事情的青昀比听到绥汐修了无情剑道还要震惊。
“等等,你让我缓缓。”
青昀好不容易理清了思路。
“你是说无尘修的是真正的无情道?这不可能,我清楚得记得之前我们年少同时在不周山试炼时候,他使的招数皆出自佛法,我与他交过手不会有错。”
“我也与他交过手,在他入凡间渡劫之前。”
这件事情青昀也知道。
无尘当时佛法顿涩,百年来都不见丝毫精进。
谢远的推算一向精准,算出了无尘有一劫,需去消去修为记忆去凡间渡劫。
事后回归那瓶颈自然就解了。
“他恢复记忆回绝云寺的路上撞上了我,当时他周身灵力紊乱,意识也模糊,误把我当做了魔修对我大打出手。”
这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容予回忆起来也要好一会儿。
他思索着当时的细节,一招一式似乎都在此刻浮现在了眼前,历历在目。
容予将自己回忆起的记忆与青昀共享,这才真正让青昀相信。
“……的确,他的招式无半点佛法的影子。”
他不像容予那般精通各类道法招式,因为他不是天灵根,只需要专心修自己的五行道法即可,其他的即使知晓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反而容易思虑过多而扰乱思绪。
但是不精通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无尘当时使的的确是无情道法。
“他无端便修了无情道法,并且还能同时使用佛法。”
“我想,在他身上可能有什么破解之法。”
如若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好,知道了之后青昀反而没有把握无尘能够给予容予什么帮助。
毕竟他也算与他相交了两百年之基友,这样的交情无尘都没有将自己修无情道法的事情告知于他。
更何况是告知容予无情道法的秘密了。
“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但他帮不帮你我就要不知道了,反正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就是了。”
容予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青昀能够帮他联系对方他已经很是感谢了。
“你放心,我只问几句,不会强人所难。”
“我倒不是怕你强人所难……”
青昀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闭了嘴。
“算了,你一会儿见到他便知道了。”
“一会儿?”
“我与他平日约下棋时候用的是水镜,我这就去唤他出来。看现在这时候他应该又在看那院子里的花,想来是无事。”
容予原想着约个时间之后登门拜访,却不想青昀直接拿出水镜放置半空。
“等……”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一道白光闪过,镜面里浮现出一片梨花浅白,还有树下捧着茶盏看花的人。
那人便是无尘。
他的头上虽没有头发,可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的不像是个和尚,倒像是个凡间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在梨花如雪的场景里他就坐着那里,跟幅画中人似的。
“无尘,别看了,花都掉杯子里了。”
一两片花瓣随风落到了他的茶杯里,他没注意,视线专注地盯着梨花看。
“青昀?”
无尘手边没有水镜,看不见青昀的身影。
“今日下午我还有事,可能没法与你下棋。”
他以为青昀是找他下棋来的,想着还有事情无法赴约。
无尘觉得这些日子的确有些忙忽略了自己的好友,他犹豫了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那这样,作为补偿,我下一次让你两个子如何?”
“……用不着你让,我的棋艺赢你绰绰有余。”
青昀这么说着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了身旁容予疑惑的眼神。
他经常在容予这里吹嘘自己的棋艺天下无双,经常把无尘打得落花流水,今日被当事人这般戳穿,面子很是挂不上去。
“不用更好。”
无尘听到他这话后虽有些意外,但还是松了口气。
他刚准备喝口茶水,刚拿起杯子放在唇边,手上动作一顿。
“你旁边还有别人?”
“你不说我都差点把他给忘了。我旁边是容予,你们应该见过面,我就不过多介绍了。”
因为不怎么熟,容予礼貌客气地唤了句[无尘法师]。
无尘面上神情一顿,不知道想起了,唇角往下压了些。
“你自然不用过多介绍。剑祖容予,世上唯一一位修为至羽化,差一步就能飞升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仅是青昀,就连容予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
“……你们俩之间有过节?”
青昀压低了声音询问容予。
容予仔细思索了一会儿。
“我与你说过,之前他曾与我大打出手。”
“什么大打出手,是我单方面挨揍。”
无尘语气不爽却又对此无可奈何地这么说道,倒是极为坦诚,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掩藏的。
容予虽为人温和有礼,可但凡真正与他交过手的人都知道他下手有多重。
他的修为本就算是修真界第一人,没人能够在他手上讨到丝毫便宜。
加之当时无尘神识紊乱,下手也没轻没重。
容予不是那种站着挨打的人,认真起来自然把他揍的够呛。
事后尽管他拿了好些丹药送过去,无尘也是生生闭关了整整一年才好不容易恢复如初了。
“……抱歉啊。容予下手的确没轻没重,你别见怪。你放心我也经常挨揍,我们这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青昀一副我们真是好兄弟的模样让容予微微皱了皱眉。
“青昀,我从未对你……”
容予很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被青昀的眼神制止了。
他只好抿着薄唇不再继续说这件事。
“好了,别提这些伤心事了。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下棋吧?”
“嗯,是容予找你,说是有事想要问你。你看在他是我的挚友的份上尽量帮下忙成不?”
无尘并不是那么逮着一件事情斤斤计较的人。
他对容予揍他一事并不在意,毕竟当时的确是自己先动的手。
“先说说看。”
容予见对方对自己并无反感情绪后,这才沉声将绥汐的事情告知于他。
“你想知道如何在修无情道的同时兼修其他道法?”
无尘是听明白了,对方是想要为自己的徒弟寻得能同时修得其他道法的方法。
毕竟绥汐是天灵根,如若只修一门的确是有些暴殄天物了,荒废这绝佳的资质了。
道法分为主修道法和辅修道法,像其他修者受资质局限,一般只能选择一种道法修行,即主修道法。
而绥汐则能够同时修行。
前提是在找到如何修行无情道的同时修行其他道法的方法。
“是。”
容予微微颔首,他想到了什么后又补充道。
“你若有什么顾忌可以不告知于我,稍加指点下我徒弟即可。”
修者修的道法都是那么几种,可其中秘法却是自己积年累月钻研出来的,一般是不愿意轻易告知旁人的 。
容予怕他对此有所在意,便提前这般说了。
“倒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无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薄红。
在一片梨花如雪的白色之中,他脸上的绯色更加明显。
不知怎么的,瞧见别的人这般羞赧青昀觉得还成。
可看到一个和尚脸红,他莫名觉得有些……恶心。
“……既然能说那便告诉他吧。”
无尘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让自己好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像是回忆什么美好的画面一样,眼眸亮得厉害,好像星星也一并落入了他的眼里。
“你们还记得当年我修为顿涩难以精进的事情吗?令宗主给我推衍了一番,说我命中有一人未遇,遇上了便才能过了瓶颈。”
“于是我便下了人界渡劫了。”
无尘唇角勾起,和刚开始时候的面无表情相比有了好些生气。
整个人从一根木头,变得灵活生动起来。
“然后呢?”
“我遇上了一个姑娘。”
他看着眼前的梨花飘落,落雪一般,纯粹美好。
“我喜欢上了她,然后入了红尘。”
这样美好的回忆他只用一两句概括,省略了许多,似乎是不愿意与旁人分享半分。
“百年之后,我神识归位之时,却因为贪人间种种,求而不得。”
“所以不得已断了情爱,这才入了无情道。”
无尘说的十分风轻云淡,可却让容予有着说不出的压抑。
他也不知为何心里始终不安,尤其是在听无尘说这些的时候更甚。
“……那你既断情绝爱,为何还能修除了无情道外的道法?”
半晌,容予涩声问道。
无尘抬起手接过一片梨花,花叶洁白,落在他的掌心。
“因为我还爱她。”
修无情道者不是真无情,而是知情而悟道法千万。
他的声音很轻,在回忆起他心里的那个姑娘的时候。
轻的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惊扰到了她。
“我为她断情绝爱,所以我能修无情道;
我也为她爱这世间,所以我能参佛法重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生死时速,应该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今天我家猫猫生病了带它去看病拿了药,然后那个医院我第一次去,医生记录单子问我它叫什么。
“半仙儿。”
“……”
半仙儿不好意思原谅妈妈,妈妈的起名水平就这样嘤嘤嘤感谢在2019-12-26 21:49:12~2019-12-27 21: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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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和无尘水镜聊了一会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 青昀切断了术法。
水镜里画面消失,里面映照得只有四周的景色, 再无其他。
“无尘刚才说的那番话你听明白没?我脑子反正有些转不过来。”
青昀不知情爱, 修行路上顺风顺水。
刚才无尘说的那些不是道法那般容易参悟,他也是一知半解。
容予长睫颤了下,没有立刻回话。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是听明白了, 你与我说说,我实在被说的有些绕了。”
容予的确是明白了, 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要想修无情道法之人能够从无情之中走出来, 需得有情。
这法子和之前那情热的法子异曲同工, 只不过只需情动便可。
然而容予很难想象,是怎样深刻的情动才能比过情热的交缠。
“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屋里躺会儿。”
他心下难受,和之前莫名密密麻麻的酥痒还要难挨。
就好像一块石头重重地压下来,推不开, 只得受着。
“白栎许久没见很是想你, 你先与它玩玩吧。”
青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容予便散了身影如云烟没了踪迹。
“走这么急,看来是真的不舒服。”
他以为对方昨日心神不宁, 今日也不得好转。
青昀也没多想什么,摸了摸蹭着他手掌心的白栎。
从刚才时候他便没看到绥汐,青霄凌云很大, 他懒得去找。
青昀想着跟白栎四处玩一会儿,到时候绥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他是这么想的。
可与白栎在后山玩了半天,等到白栎累得回主殿那边睡着了的时候也不见绥汐的身影。
白栎打了个呵欠, 甩了甩尾巴往主殿旁边的那床软榻上躺着。
“这没良心的。陪你玩了半天,累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青昀看着睡得正香,还在打呼噜的白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主殿是容予的住所,不过他平日里休息并不会在这里,偶尔会去隔壁房间睡。
这里太大了显得空荡荡的,他反而有些不喜欢。
倒是白栎身形体格大,更喜欢在这里睡,觉得宽敞。
它就算伸展开四肢也能够完全躺平,甚至打好几个滚儿。
青昀来过容予主殿好几次,他没什么忌讳,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允许他随意碰。
不过这里也就摆放那么几样东西,连个上五百年的法宝都没有,青昀都没有什么拿起的欲望。
他像往日一样随意扫了一眼四周,不想这一次却发现了这里头多了一件东西。
倒不是什么五百年以上的灵宝,而是一件毫无灵气,周身都平凡无奇的一盏灯。
“奇怪。”
青昀用神识里里外外探了它好几次,也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拿起。
一盏琉璃灯,表面剔透光滑,在凡间来看倒还算是做工精巧。
“凡间的花灯?”
青昀不像容予这般常年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他很喜欢去人间逛,有时候还要小住一段时间。
所以这人间的物什他比起容予自然要了解许多。
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容予五百年间几乎从未离开过青霄凌云。
所以这琉璃灯是从何而来的?
他摩挲了下琉璃灯的表面,触感微凉,没有玉般生暖舒服。
看来这的确是一盏凡间的花灯,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不过这灯怎么会在容予的屋子里放着?”
青昀这么喃喃道,刚准备将这花灯放下的时候,抬眸无意间瞥见了上头内里刻的两个字。
有些花了,不过隐约可见。
“绥汐?”
他有些意外,而后却又想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小姑娘带上来的东西。”
“没想到容予还挺宠徒弟的,这种花灯竟也允许她放在自己的主殿里头。”
想来也是,容予千年来不曾有过徒弟。
绥汐是他第一个徒弟,再加上又是个小姑娘,自然得多宠着些。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了有脚步声从外头过来,渐渐近了。
听声音挺轻。
是绥汐回来了。
她今日比起昨日要走的远了些,不过气息已经平稳下来 ,不像是最开始那般喘。
“师父,我回来了。”
绥汐回来时候下意识看了下亭子处,平日里他都会在那儿坐着等自己回来。
今日有些意外,她并没有看到容予的身影。
她摸了摸鼻子,想着这么晚了容予可能已经回房间躺着了。
于是她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往厨房那边走去。
刚用了一个火诀将四周照亮,身后一个影子笼罩下来,让绥汐一愣,而后猛地看了过去。
“师……青离真人?!”
她愕然,好一会儿这才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
“您不是在昆仑吗?怎么来青霄凌云了?”
昆仑距离这里有近万里,她没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青昀。
“我过来有事,明日便要回去。”
青昀在绥汐面前倒是端着长辈沉稳的样子,声音温和,眉眼莫名慈祥。
“许久未见,你似乎消瘦了不少。”
“有吗?”
绥汐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的确瘦了些。
“可能是慢慢学会辟谷,所以吃的少了。”
“……你还未学会辟谷?”
抓住了话里重点的青昀一顿,和最开始得知少女还未学会辟谷的容予的反应一般无二。
绥汐不说话,沉默地当着他的面往自己嘴里塞了根胡萝卜啃了一口。
一边咀嚼的样子一边盯着他,模样很是幽怨。
青昀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下,十分识趣地不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聊。
“我明日要离开,所以特意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弟弟有东西让我交予你。”
绥汐啃胡萝卜的动作一顿,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
见她这般开心青昀笑了笑,然后将那个木盒子从衣袖里取了出来。
“一个木兰花簪子,你弟弟亲自雕的。”
绥汐连忙将手中的胡萝卜放回了衣兜里,然后往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伸手接过盒子。
珍视得不行。
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一朵木兰花静静地躺在里面。
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木兰花并不难雕,这玉也不是多精贵的东西,可绥汐怎么看怎么欢喜。
“雕得真好,我以后要天天戴着。”
绥汐眼眸柔软,拿起来放在月光之下看了许久。
青昀看着少女唇角的笑容,心下放松了些 ,觉得很是欣慰。
“对了青离真人,我弟弟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他修行很刻苦,悟性也很好,师兄师姐们都很喜欢他,也很照顾他。”
听到青昀这般说后绥汐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那就好。”
“你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给他的?”
绥汐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也没想到今日青昀会来,要是早些时间知道了的话还能提前准备下。
“我想想。”
她紧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自己屋子里还有些丁香送来的丹药。
这些都是滋养身体,治疗伤口的很是实用。
绥汐将那些瓶瓶罐罐都一股脑全拿过来了。
青昀垂眸一看,里头最低都是四品的丹药。
若是将这些拿去换,至少能换一件六品的灵宝。
“你帮我都拿给他吧。我在这里很好,师父他们都对我很好,我用不着这些。”
青昀越瞧越觉得自己眼光不错,竟然随随便便去人间就能找到这样绝佳资质的姐弟两。
而且还懂事省心,单纯可爱。
他没忍住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绥汐的发顶。
“这么晚才回来肯定很累吧,我回房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要是往日绥汐可能已经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可今日因为收到了绥沉给她的礼物所以心情极好,也没在意这些。
她抱着手中的木盒子,兜里揣着根啃了一口的胡萝卜高高兴兴地回了屋子。
青昀看着绥汐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而后笑了笑,转身准备回去。
结果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的容予给吓了一跳。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待着的吗?怎么出来了?”
青昀拍了拍胸口,缓了一会儿没好气地这么问道。
“屋子里太闷,出来透透气。”
“成,你怎么说都有理。”
容予视线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刚才绥沉离开的方向。
“你刚才给了她什么?她这么高兴?”
“是她弟弟给她做的簪子。”
青昀说到这里想起刚才少女头上只一根木簪子束发,再无其他发饰。
“你们青霄凌云虽一向不重物欲,却也不该穷成这样吧?”
“我昆仑的女弟子们发饰簪子七日都不带重样的,你那徒弟头上就一根木簪子束发,你这做师父也不关心关心。”
“我,我以为她不喜欢。”
容予也只一根白玉簪束发。
他平日里看绥沉从不打扮,连盒胭脂都没有,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也不喜这些身外之物。
“哪有姑娘家不喜欢这些的?没瞧见刚才她那么高兴吗?”
容予没说话,默默听着青昀说完,这才喉结滚了滚,抿着薄唇犹豫着开口。
“那我改日也给她做一个吧,我屋子里还有些鲛人的喜极而泣凝成的粉珠,是蓬莱一位道友送予我的,听说很是少见,”
“你亲手做?”
青昀这么说也是提醒他多关心下自己的徒弟,却没想到对方上心过了头。
“不必,你随便去凡间珠宝首饰铺子里挑选几件送给她就成,用不着这么麻烦。”
“可是她弟弟就是自己亲手做的……”
“那是她至亲,是最重要的人,自然得亲手做才更有意义些。”
容予听后沉默了许久,心下不知为何被触动了下,有什么画面浮在脑海。
一个和他模样相似的青年动作轻柔地将少女的发给挽起。
少女的发又黑又亮,被一支桃木簪子给牢牢束好。
她回头朝着他弯着眉眼笑,眼里心里都是他影子。
“容予?容予?”
容予听到声音后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想做什么样的簪子好。”
“……你还真要自己做啊?”
青昀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认真,脸上没有丝毫玩笑成分。
“你觉得是桃花好看还是兰花?”
“……”
没救了。
青昀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你吧,你想做什么花就做什么花。百花齐放我都管不着你,你开心就好。”
他这么说着,挥了挥手准备去隔壁空着的偏房休息。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青昀懒懒地回头抬眸看他。
“她不喜欢人摸她头,你下次不要这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7 21:03:28~2019-12-27 23:0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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