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此事,办得太心急了。”


    蒙顶甘露的清气,在丹岳阁内袅袅的苏合香中淡淡漾开。


    “老九翻不出什么大阵仗,您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给父皇落了口舌呢?”


    庚荧靠在黄花梨圈椅里,指尖随意描摹着杯沿上的缠枝莲纹,并未抬眼。男人约莫三十岁年纪,右侧脸颊上有一块柳叶大的疤。


    “翻不出大阵仗?你可知凌青受不住刑,差点儿就把你招出来了!若不是我安排人毒杀了他,你这昭王府,恐怕便要拱手让给靖王了!”


    贞贵妃气急败坏,将庚荧手中茶盏夺过来一把掷了出去,摔个粉碎。婢女们全被赶至殿外,并无一人敢进来收拾。


    “你还有心思喝茶!也不知凌青那样一个窝囊废,怎能养出如此刁钻的女儿来。今日在殿上,她那一张嘴堵得我哑口无言,丢尽脸面不说,还赔进去一个内帑局执事,如今再想在内帑局安插人手可是难了。内帑局一线断了,叫我如何拿出银钱来成你的大业?”


    “母妃,表舅近两年在内帑局行事太乖张了些,父皇处置他也是迟早的事,我们正好抽身而退,岂不正好?老九废人一个,儿臣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母妃杞人之忧了。”


    庚荧起身,双手按住母妃肩膀,将她扶到塌上坐下。恭恭敬敬上了一盏茶。


    女人吞了几口茶水,仍旧不改躁狂模样。道:“你父皇子嗣虽多,可是老大憨蠢庸俗,老三好..色浮浪,老四莽言粗鄙 ,剩下的诸如七、八、十一、十七,这些年来都被我们解决了。你弟弟年龄尚小,本以为你立下军功,这大周江山唾手可得,谁知半路又杀回一个庚珩,母妃怎能不心焦?”


    “索性,老九不是废了吗?北疆的寒髓蛊……”


    一语未毕,便见桂香进殿拜道:“禀贵妃娘娘、王爷,靖王命悬一线,只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


    北风狂卷着雪花,一直呼啸到后半夜,靖王府中碗盏相撞,夹杂着窗扉呜咽的声音,好一派锣鼓喧天的景象。


    暖阁里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们一波又一波的送来热水,数个太医聚在一起嚷个不停,药箱纸张铺了一地,游丝细脉把过三巡,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妃娘娘,王爷此症为寒毒侵体,又兼心痛之症,此病朝发夕死,实在是积重难返,药石难医啊!”


    陈太医抹一把额上淋漓热汗,手不住朝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臣用了附子、肉桂、细辛等热药,可送下之后除脉象浮躁一些以外与先前并无二致。王爷如今气息衰微,厥阴真气耗尽,只怕是……”


    陈太医噎下剩下的话,双手颤..抖,埋首伏在塌边。


    陆云殊只觉头痛欲裂。


    太医院行医诊病一向稳妥为上,惯会照本宣科,遇上如此毒症,即便知道些许解法,也不敢贸然行事,因此几人忙活一个晚上,庚珩反而愈来愈严重了。


    眼见这群人再无他法,陆云殊只得挥退众人,留下裴山与两个婢女守在塌边听用。


    “裴山,你可知王爷的寒髓蛊是几时中的,上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裴山沉思一会儿,说:“小奴是半年前个月前王爷回京时在寒水关买下来的,因此并不知道王爷是几时中的蛊,三个月前刚到长安时发作过一次,但那次只是腿痛难忍,并没有今日的症状,不知怎的今日竟发作得这般厉害……”


    腿痛难忍……


    陆云殊的双眼倏忽落到庚珩盖着锦被的双..腿上。


    一个近乎疯狂的大胆猜想在她脑海中迸发。


    她在北疆生长多年,对多罗国之事也略有耳闻。她曾听驻地军医说过,多罗国..贼党会在人体阴寒交汇之处,如指尖、双足、膝弯甚至大..腿根..部等地种下阴毒至极的寒蛊。


    蛊虫平时蛰伏在骨肉之间,一旦躯体受寒便活跃起来,一旦至阳药物或外力攻击便会激发它的毒性,令其躁动上行,直攻心脉。太医所用寻常药物药力微弱,根本不足以渗透蛊虫盘踞的关窍,反而适得其反,以致庚珩更为虚弱了。


    “听好。”陆云殊的声音陡然变得冷静清晰,不容置疑。


    “裴山,你即刻把药池中所用药物再熬一回混在浴桶里,着人抬到里间。切记一定要熬足时辰,时间、药料、绝不能出一分一毫的差错!”


    “是!”裴山见状,不敢多问,忙忙向外奔去。


    春桃与秋琴两位婢女立在帐内,脸上也多了些紧张的神色。


    “春桃,你去回众太医,传我的话,今夜有劳诸位,就请各位太医在别苑歇下,前厅一切事物待明日再作分说。”


    “碧琴,你出府找一套银针来,再找一套痧板,千万要躲开府中管事,也不可被太医知道,速去速回。”


    婢女领命而去,暖阁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庚珩微弱的呼吸。陆云殊将纱帐放下,掀开锦被,解了庚珩的衣结。


    烛光下,那因失温而苍白的修长双..腿显露出来,上面泛着淡淡的青色,脚踝、膝弯、大..腿的青筋暴露出来,枯藤一般绕在他腿上。陆云殊两手捏住庚珩的脚踝,按着脉络走向,自下而上地摸..索着什么。


    初时并没有什么异样,直到她按到膝弯委中穴时,指尖传来一丝极弱的蠕动感。她猛的颤回手,冷静下来后又按了下去。她加重力道,想将那虫子擀出穴位。


    指腹下方,倏地滚起一道青色凸起,如同水蛭一般在皮肉下方游动。她心脏一缩,手上力道更重。蛊虫越聚越多,足有七八条,密密麻麻绞在一起,陆云殊不由激起一身冷汗。


    春桃回来看见这一幕,冲出殿外吐了个七荤八素。


    “王妃!痧板和银针来了!”


    碧琴两手举着痧板和银针包裹冲进来,正好碰上从水车上搬药的裴山。裴山二人将药汤混在内室浴桶里,便走过来想把庚珩抬进去。


    “且慢。”


    陆云殊命裴山扶起庚珩的腰,又令碧琴春桃端来艾草酒与烛火,几人围在塌边,神思凝重。


    她捻起细长银针,蘸过酒在烛火上燎了一遍,而后稳稳刺入蛊虫所在穴位,一连几针下去,便将蛊虫向上游动的路线锁死,叫它们动弹不得。


    过了片刻,陆云殊收起银针,拿起一旁的犀角痧板,顺着腿上的暗青血管一下下抚弄,不一会儿便有许多乌黑如墨的毒血自针孔排出。


    痧板越往上,庚珩的反应也越剧烈。先时只是呼吸重了些许,至大..腿根..部时,他的额角已沁出豆大的汗珠,口中发出阵阵沉吟闷哼,挣乱了一头墨发。


    只是这蛊虫只在腿上时安分些许,缓一会儿还是要往上游,且无论银针怎样围追堵截,都无法阻止,看来,它们只有一个目的:攻击庚珩的心脉,致其死地!


    陆云殊此刻满头大汗,她长舒一口气,紧接着继续运动痧板,随着那道寒气在庚珩身上游移,越过腰腹,直至胸膛。


    “裴山!按住他!”


    陆云殊声音冷厉,手下动作稳狠不减分毫。裴山听令将两只手臂自庚珩腋下穿过,架起他的肩膀,将两手反剪至身后死死按住。


    而后,庚珩的躯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痛吟声加剧,额角青筋暴起,身上血脉流经之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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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变成黑色。若不是裴山自身后按住,只怕是要蜷缩成一只虾米。


    蛊虫越来越兴奋了,两个婢女一人不住地给陆云殊擦汗,一人端着烛台哆哆嗦嗦,闭着眼睛不敢看。


    最后一道黑线被逼至胸腔附近时,庚珩的呼吸骤然变得微弱又急..促,蛊虫形成一团狰狞凸起,在皮肤下疯狂蠕动。庚珩的心跳快得骇人,呼吸声短促,时断时续,分明是濒死之态。


    陆云殊不敢再往上行针,心脉穴位繁多杂乱,她没那么多的胜算。


    一丝药香适时飘来,陆云殊灵光一闪。


    “裴山!把王爷放进浴桶里,要快!”


    丹岳阁内灯火通明,桂香双手缠着敷药布,伏在地上道“先前的事老奴不知,是还未回府便发作了的。许是昨夜他二人在别处荒唐无度冻着了也未可知……”


    贞贵妃见这老婆子祸到临头了仍乱嚼舌根,说的话越来越不堪,赶忙呵斥她继续回去盯梢,再见儿子仍旧坐在圈椅上喝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你父皇为何要将凌蕙心指给老九,还不是发觉你结党营私暗中成势,想借姻亲离间你与凌青,你竟仍不为所动。若他今日死了倒好,不死他日一旦成势,哪里还会有我们母子三人的活路?”


    贞贵妃把个手指着庚荧,腕上玉镯叮铃咣当响个不停。


    庚荧听罢,自喉间滚出一声轻笑,道:“母妃不必忧虑,北疆的寒髓蛊下噬筋骨,上攻心脉,庚珩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桂香说他今夜命悬一线,儿臣倒不希望他死得这么轻松,我要让他好好活着,看我登上大位,生不如死!即便凌蕙心嫁给老九又如何?凌青已毫无利用价值,凌蕙心从此只不过是个空皮囊而已。”


    靖王府内室里,漆黑药液瞬间没至庚珩胸口,只一息时间,那团狰狞蛊虫便挣扎着在皮肉下挣动,想要往更深处钻。


    “刀!快拿刀来!”陆云殊惊呼。


    可这电光石火间根本无暇出门找刀,春桃和碧琴早已被胸口怪状吓得手脚皆软了,战战兢兢立在桶边。


    来不及了。


    陆云殊环顾四周,劈手从碧琴发髻间扯出一根素银扁簪,而后直直刺了下去!


    庚珩随即身体剧震,挣扎着吐出一口浓黑腥臭的污血,两臂软软垂在桶边,半睁着眼睛,牙齿发颤,呼吸倒是绵长些许。


    陆云殊握住簪子小心剖开庚珩心口皮肉,将那团肉虫小心挑出,污血顺着破口蜿蜒流到庚珩胸腹处的伤疤间。随着污血流出,几条颜色艳丽的多足怪虫扭动着跌在浴桶里,在滚烫的药汤中挣扎了几下,便僵直不动,缓缓沉了下去。


    再看向庚珩,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只是双眼还昏昏沉沉的,失了焦距。陆云殊抬手,抚..摸他英挺的眉骨,而后脱力般后退半步,颤..抖着五指去摸他的脉息。


    脉象依旧孱弱,但已好转大半,想来不会有事了。她长吁一口气,直直倒了下去。


    裴山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与春桃碧琴一起把她安置在旁边软塌上。三人手忙脚乱地给两位主子更衣、喂参汤。


    暖阁内室兵荒马乱,自然无人在意墙外桂香伏在窗洞处,眼见了屋中的一切。


    “回王爷,回娘娘,靖王他怕是要醒了,靖王妃好厉害的手笔,竟将那蛊虫从靖王心口剜了出来!”


    桂香去而复返,一句话惹得贞贵妃心惊肉跳,口中只不住骂庚荧:“你干的好事!”


    “母妃,儿臣方才已说过,不希望老九死得太轻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眸中却带着些古怪的笑意,“蛊虫出来以后,这场好戏恐怕才才刚刚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