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握着岑晚的，两人刚踏进宿舍楼一楼的铁门。楼道里有股潮湿味，墙皮剥落了一半，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没亮起来。苏绵绵跟在后面，手机一直没放下，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我已经把你们的出境记录塞进系统了。”她说，“海关那边有我埋的后门，现在所有监控都显示你们昨晚坐红眼航班去了曼谷。护照、登机牌、酒店预订——全齐了。”


    岑晚松开谢停渊的手，走到窗边。她掀开一点窗帘，外面是空荡荡的院子，杂草长到膝盖高，一辆破自行车倒在地上。她看了两秒，说：“有人盯这里。”


    “我知道。”苏绵绵点头，“刚才有个IP一直在刷殡仪馆外的监控画面，三分钟一次，不是普通网友能做到的频率。我已经反向注入了个假信号，让他看到的画面是你们在机场等行李。”


    谢停渊靠在墙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曾经浮现金色符文，现在什么都没有。他抬起手，又放下。


    “他们不会信太久。”他说。


    “不需要太久。”岑晚转身，“只要撑过前三天。拉拢的人一批比一批难缠，后面来的肯定不止靠嘴。”


    话音刚落，楼道外传来脚步声。三人同时静下来。


    那人走得不快，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规律的响动。他在门口停下，抬手敲了三下铁门，节奏很稳。


    苏绵绵立刻退到角落，把手机调成录音模式。谢停渊站到岑晚侧后方，不动声色。


    岑晚打开门。


    门外站着个中年男人，穿灰袍，戴铜面具，手里提着一个木盒。他的手套是浅灰色的，材质看起来像化纤。


    “我是北方隐修会的引渡师。”他开口，声音低沉，“专程来帮谢先生解除体内契约。”


    岑晚没让他进门。她站在门框内，一只手搭在门把上，语气平淡：“你说的是哪个契约？”


    “宿主与系统的绑定。”男人说，“我能感知到残留波动。谢先生虽表面平静，实则命格仍在震荡。若不及时镇压，三日内必生反噬。”


    岑晚轻笑一声：“你感知错了。”


    男人顿了顿：“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没说你错。”岑晚靠在门边，语气忽然变得缓慢，“我说你感知错了对象。系统没死，它正在蜕变。现在的谢停渊，不是宿主，是共生体。”


    男人呼吸微滞。


    岑晚继续说：“你以为它是诅咒？它是钥匙。每完成一次任务，宿主就离‘半神之躯’近一步。你见过活人能徒手撕开鬼门封印吗？他做到了。你还想用外力干预？”


    她往前半步，直视对方眼睛：“你知道强行打断共生体会怎样吗？气场逆冲，方圆百米内所有灵体都会暴动。你带的那个盒子，装的是青铜铃吧？‘噬魂引’？这东西只能唤醒沉睡的契约，不能解除。你要是真敢摇，里面的东西会先找上你。”


    男人的手指动了一下。


    岑晚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张黄纸，上面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线。她走回门口，把纸递过去：“拿去。这是避祸符，能护你七日平安。别再来这里了。他们已经走了，去了南洋。明天启程，不会再回来。”


    男人接过黄纸，盯着看了几秒。纸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檀香混着薄荷。他呼吸变缓，眼神略显失焦。


    “原来……已经开始了。”他低声说，“共生体……难怪感应这么强。”


    “你走吧。”岑晚关门，“别让别人知道你来过。”


    铁门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里安静下来。


    苏绵绵从角落走出来：“他信了？”


    “信了。”岑晚把窗帘拉开一条缝，“他还把那张纸折好塞进了怀里。香料起作用了，那是镇定剂混合嗅觉诱导粉，能让人产生短暂的安全错觉。”


    谢停渊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木盒。盒子没锁，一掀就开。里面是个青铜铃，铃舌断了，内壁刻着半个符号，像是被刻意磨掉另一半。


    他没说话，把盒子合上，放进旁边的一个铁柜，锁好。


    “不是普通人。”他说，“他知道系统的事，但不了解细节。他以为我还被控制着。”


    “所以他才会带着铃铛来。”岑晚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洗手，“真正的修行者不会戴化纤手套。那种材质阻隔不了灵气，只会干扰自身感知。他是骗子，但背后有人指使。”


    苏绵绵坐在床沿，还在看手机：“网上风向变了。十分钟前，有个自称‘知情者’的账号发帖，说看见你们在普吉岛海边散步，配了两张模糊照片。转发量已经破万。”


    “是你做的？”岑晚问。


    “加了点料。”苏绵绵扯了下嘴角，“我把你们之前在废墟的照片做了景深迁移，背景换成海滩，时间戳改成昨天下午。AI识别都过不去，但普通人看不出问题。”


    岑晚点点头：“够了。让他们吵去吧。”


    谢停渊站在窗边，忽然抬手，把窗帘拉紧。他的手指在布料边缘停了一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外面有人。”他说。


    岑晚走过去，没掀帘，贴着墙侧身站好：“几个人？”


    “至少两个。”谢停渊声音很低，“树影动得太整齐，不像风吹的。他们穿着暗色衣服，躲在院墙拐角。”


    苏绵绵立刻静音手机，缩到房间最里面。


    岑晚却笑了。她转身走向客厅中央，提高声音：“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明早六点出发。南洋那边气候好，适合养老。谢停渊说想学潜水，正好那边有证考。”


    她顿了顿，又说：“机票是我朋友安排的，绝对安全。他们不会透露行踪，毕竟收了钱。”


    说完，她回到窗边，压低声音对谢停渊说：“让他们听个够。”


    谢停渊没动。他的目光落在铁柜上，那里锁着青铜铃。


    “你不担心他们会再找来？”他问。


    “担心没用。”岑晚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没拆，捏在手里，“我们只能让他们相信我们不在这里。只要他们觉得追不到，就会放弃。”


    苏绵绵小声说：“我还能撑十二小时的假数据输出。之后就得切换节点，不然会被反追踪。”


    “够了。”岑晚说，“十二小时后，我们换个说法。就说我们在海上，信号中断。”


    谢停渊转头看她：“你不累？”


    “累。”她说，“但我更怕死。”


    她把糖放进嘴里，薄荷味在舌尖散开。她走到桌边，拿起水杯喝了口凉水。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必须藏好。”她说，“现在不一样了。我不需要真的逃，我只需要让他们以为我逃了。”


    谢停渊沉默片刻，走到她对面坐下。


    “那你继续骗。”他说，“我帮你看着。”


    苏绵绵抬头：“流量还在稳定下降。大部分人都信了你们出国的事。有几个账号还在质疑，但声量很小。”


    岑晚点头：“让他们质疑去。怀疑越多，越没人敢第一个动手。”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腿，手肘撑在膝盖上。


    “下一个来的，肯定更难缠。”她说，“不会只靠一张嘴。可能会带真东西。”


    谢停渊看向铁柜：“那个铃铛有问题。”


    “我知道。”岑晚说，“它不是用来解契的，是触发器。有人想用它唤醒什么。”


    “不能留。”谢停渊站起身，“等苏绵绵的数据网撤了，我就把它处理掉。”


    “别现在出去。”岑晚抬头，“外面那两个人还没走。”


    谢停渊停下。


    屋内安静下来。


    苏绵绵靠在床头，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某个后台界面。她的手指轻轻敲着屏幕边缘。


    岑晚咬碎了糖，把糖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谢停渊坐回桌边，盯着铁柜的锁孔。


    外面的风穿过院子，吹得铁门轻微晃动。


    他伸手摸了下柜子的把手，金属冰凉。


    屋里的灯忽然亮了。


    是苏绵绵按的开关。


    光线照在桌上，铁柜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面。


    岑晚站起来，走到谢停渊身边。


    “你还记得废墟那天早上说的话吗？”她问。


    他抬头。


    “你说你要留下。”她说，“不是因为任务，是因为你选的。”


    他点头。


    “那就别让他们决定你怎么活。”她说。


    她伸手，放在他肩上。


    他没躲。


    苏绵绵看着他们，轻声说：“我再盯几小时流量变化……你们先休息。”


    岑晚嗯了一声，没回头。


    谢停渊的手慢慢握紧。


    窗外，院墙拐角处的暗色影子动了一下。


    他看见了。


    但他没说。


    他只是把铁柜的钥匙攥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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