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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尘埃

    第41章 愿望


    ◎什么小老婆???◎


    夜晚的山风很凉, 却吹不散她脸上滚烫的温度。


    她的心脏跳得愈来愈快,寂静的山林中,她甚至能听到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说得含蓄而内敛,但林槐夏清楚, 他指的是十八岁前那晚, 她许的愿望。


    她许愿说, 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做他的妻子。


    有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留下来。


    如果是十八岁那个晚上, 他答应她的表白,她一定会激动又兴奋地抱住他, 坦白自己内心的欢喜。


    可现在, 他们之间横亘着十年的分离,这十年里,她做了许多错事, 他也认识了新的女生。她想要接受他的心意,却又怕他喜欢的只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她怕现在的自己会让他感到失望。


    林槐夏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勇敢地踏出这一步。


    空气中很静,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她干脆装傻, 讪笑:“你说的是哪个愿望呀?我许了那么多,早就不记得了。”


    “你记得的。”方渡低低地笑了一声, 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拒绝。


    他俯下身,炽热的气息离她的耳尖又近了几分,“没关系,我等你。”


    那一瞬间, 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几乎被攻陷。


    林槐夏咬了下唇, 舌尖的血腥味让她冷静了不少。


    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湿润, 小声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刚刚喝太多酒了, 好像有点醉了。”


    方渡但笑不语。他松开林槐夏,拉开距离:“戴好了,你看下长度合适不合适。”


    林槐夏垂下眸,指尖摩挲了下项链吊坠。粉宝石冰凉的凹凸感硌着指腹,她脸颊的温度却又燃起几分。


    她迫使自己不要乱想,轻声和他道谢:“谢谢。”


    方渡没说什么,坐到她旁边。


    林槐夏不敢看他,不停地摩挲着胸前那枚吊坠,她将视线放到远方的景色上,渐渐的,她有些困了。


    她不知道该和方渡说些什么,便借着这股困劲闭上眼睛。


    方渡担心她着凉,给她盖了件衣服,道:“别在这里睡,回去睡吧。”


    林槐夏迷迷糊糊地“唔”了下,一股睡意席卷而上,她歪了下脑袋,似乎有些抗拒。


    方渡叹了一声,怕她睡着了会冻感冒,无奈道:“你要睡的话,我就抱你下山了。”


    林槐夏被他这话吓了一激灵,冷风一吹,彻底清醒了。


    看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方渡好笑得摇摇头。


    他把凉亭里的装饰全部摘下来收好,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


    “醒一醒,回去再睡。”他温声道,“把外套穿上,不然容易着凉。”


    林槐夏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她看了眼身上披着的外套,是他穿来的那件薄呢大衣。


    她没想那么多,动作温吞地将外套穿好。


    外套上还残留着温度,有一抹若有似无的他身上的冷茶香。宽大的男士外套几乎包裹住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他抱在了怀里一般。


    并没有比被他抱下山这个选项好到哪里去。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脱下。


    她摸了下自己滚烫的脸颊,不停告诫自己,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在瞎想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林槐夏洗漱完,视线不由落在颈间那枚粉宝石吊坠间。


    昨天的红酒喝得太猛,又吹了些风,她现在脑袋还有点疼,没缓过神来。


    乱七八糟的情绪再次浮现,她伸手摸了摸那枚吊坠,竭尽全力将它们悉数摁了回去。


    突然想起来昨晚回来就回房间睡觉了,还没把生日礼物给方渡。


    林槐夏摇了摇脑袋,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清空,她从储物柜里找到包装好的礼物,打算给他送过去。


    正准备出门,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衣。


    T恤短裤人字拖,怎么看都有些邋遢。


    默了默,她又折回房间,从箱子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鹅黄色针织衫。


    想到下午还要去现场测绘,她低声骂了句“笨蛋”,又将连衣裙脱下,换了套简约舒适的装扮,而后又补了粉饼口红。


    这么一折腾,时间过去了大半。


    终于收拾好,林槐夏抱着礼物去了方渡的房间。


    还未走到他的房间,林槐夏便看到他站在门口,面前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陆曦。


    林槐夏眨眨眼,不由自主顿住脚步。


    “这丫头喝醉了,一直嚷着要来找你。”李睿宸推了推眼镜,朝方渡道。


    “我没醉!我很清醒!”陆曦不满地瞪他,撒娇地看向方渡,“Eden,今天陪我出去玩嘛!”


    她撒娇的模样可怜巴巴的,林槐夏几乎能看到她身后摇晃的小尾巴。


    莫名惹人怜爱。饶是她看到,都想答应陆曦的全部请求。


    三个人没有注意到她。


    “我还有工作。”方渡皱了下眉。


    “什么工作嘛,休息一天怎么了!”陆曦不满道。


    李睿宸也在旁边搭腔:“就是,我们难得回趟国,带我们附近转转呗。有朋自远方来,岂有不招待的道理?”


    “你别瞎掺和。”方渡无语地乜李睿宸一眼。


    李睿宸咧嘴一笑,“不是我说,你昨天就出现了那么一小下,我都看不过去了。Lucy想你想得要命,你就带她在这边好好玩玩呗。”


    “就是就是嘛。”陆曦股起腮帮,拉着他的胳膊摇晃几下,“就今天一天,带我在这里玩一玩。”


    方渡不着痕迹地拂开陆曦的手:“我说了,我没时间。”


    “就一天。一上午也行。”陆曦可怜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不死心地再次拉住方渡的袖子,“再说了,Gavin告诉我你是来做免费苦力的,什么人这么压榨你呀,连一天假都不给请嘛?”


    方渡睨了李睿宸一眼。


    李睿宸耸耸肩,仿佛在说“我又没说假话”。


    “叮咚”一声,电梯开门的声响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


    林槐夏本来呆在电梯间,正好遇到从电梯出来的人,又正好是他们一同出差的同事。


    “林工,来找方教授啊?”那人见到林槐夏习以为常,和她打了声招呼。


    林槐夏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和他一起走出电梯间。


    其他几人正盯着她。


    方渡看到她,微微一怔。


    方渡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同事很快回了自己房间,只剩林槐夏尴尬地站在原地。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陆曦看到她翻了个白眼,李睿宸则是递给方渡一个眼神,似乎在询问她是谁。


    林槐夏睨了眼陆曦还搭在方渡袖子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抿了下唇。


    她语气淡然道:“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压榨他的人。”


    方渡注意到林槐夏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距离。


    李睿宸注意到几人的动作,吹了声口哨,双手环到胸前,大有种看好戏的架势。


    陆曦弯起眸:“这样啊,姐姐你看着就人美心善,能不能把Eden借给我一天?”


    她故意管林槐夏叫“姐姐”,大抵有种嘲讽她是老女人的意味。


    林槐夏还未回答,方渡厉声道:“Lucy,我们没有时间陪你闹。”


    林槐夏在心底冷哼一声,刚刚怎么不见他凶陆曦?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不会的,方教授平时清闲得很,再说了,我哪里有权利管他。”


    她弯了弯眸子,朝方渡道,“既然朋友从那么远过来找你,就好好陪一陪吧。”


    方渡:“……”


    她已经很久没用过“方教授”这个称呼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方渡垂下眸,有些无辜地看向林槐夏。


    林槐夏却不理他,佯装没有看到,笑眯眯道:“既然方教授今天请假,我没有别的事了。”


    说罢,她朝几人道别,转身回了电梯间。


    一瞬间又只剩下三人。


    李睿宸吹了声口哨:“什么情况?”


    方渡无奈地撇了下唇,他把李睿宸拉开些距离,朝他伸出掌心:“手机。”


    “干嘛?”李睿宸愣了下。


    “给我。”方渡不耐道。


    李睿宸犹犹豫豫地将手机交给方渡,方渡打开浏览器,快速输入几个字后,重新交还给李睿宸。


    李睿宸看着上面几个大字——“苏镇旅游攻略”,愣了愣。


    “这个比我靠谱,你带Lucy按着上面的攻略去逛一逛就行了。”方渡道。


    “到底怎么个情况啊?”李睿宸划了划手机屏幕,“你这怎么全是汉字?我看不懂啊……”


    李睿宸的中文水平仅限于会说,汉字认识有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醉酒的后劲儿又袭了上来,他两眼发晕。


    “正好,抓紧练习中文的机会。”方渡面无表情地用眼神鼓励他。


    李睿宸瘪了下嘴,摁灭手机屏幕:“我不管,这是你的情债,自己解决。”


    李睿宸勾住方渡的肩:“兄弟,我把她带过来找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要是让Jess知道我陪Lucy坐夜车来这破地方,又孤男寡女一起旅游,回去还不得杀了我?剩下的交给你了。”


    “我难道不是?”方渡慢条斯理道。liJia


    “你是什么是。”李睿宸“嘁”了一声,“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还不好好抓紧和Lucy独处的机会?话说回来,刚刚那个妹子什么情况?怪漂亮的,你同事?看上人家了?”


    方渡推开他,一本正经地卖惨:“兄弟,我都奔三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不觉得很可怜么?媳妇要是被你们吓跑了,你的良心过得去么?”


    “啊!”李睿宸打了个响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你那个小老婆——”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电梯间传来“叮咚”一声。


    林槐夏从电梯间出来,疑惑地看了看两人。


    ……什么小老婆???


    作者有话说:


    方教授脸皮越来越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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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小老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很好奇这电梯的运作】-


    完-


    第42章 执念


    ◎我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她。◎


    李睿宸和方渡互望一眼, 李睿宸递过去一个“兄弟好自为之”的眼神,立马转身朝陆曦的方向走。


    看到方渡和林槐夏站在一起,陆曦十分不爽,结果被李睿宸提着领子进了电梯间。


    方渡轻咳一声, 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哦。”林槐夏收回疑惑的目光, 把怀里的东西给他, “刚刚是来送东西的,忘记了。”


    “生日礼物。”


    方渡拆开上面的丝带, 里面是两本他一直很想要的古籍。


    林槐夏本来对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挺满意的,可和他送给自己的项链相比, 不管是心意还是价格上都差了好几倍。她突然有点心虚, 讪讪道:“我找了好久的……”


    方渡弯了弯眸:“谢谢,我很喜欢。”


    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装袋重新包好,“稍微等我下, 一起去吃早饭?”


    “你不是要陪你朋友?”


    “不用,他们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林槐夏:“……”


    方渡一边说着,回屋子取了房卡和外套, 他把门关好,听到林槐夏问:“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啊?我听到……”


    林槐夏顿了顿, 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提刚才自己听到的内容。


    但是又有点好奇。


    “咔嚓”一声,房门关闭。


    方渡眯了眯眼,笑容惬意道:“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给你讲讲——”


    “不、不用了,我什么也没听到。”林槐夏连忙摇摇头, 仅存的那点好奇都被他吓没了。


    从他嘴里说出来,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晚上下班, 林槐夏打算去拜访梁淮生家, 问方渡要不要一起。


    方渡应下, 将手里的资料简单整理后,便拿上外套和她一起离开办公室。


    刚出门,两人便看到等在门口的陆曦。


    看到方渡出来,陆曦咧嘴笑了起来,开心地朝他招了招手,可转眼看到他旁边的林槐夏,陆曦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阴魂不散。”陆曦满脸晦气地撇撇嘴,朝两人走了过去。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渡,好像他旁边的林槐夏是空气一般不存在,“晚上一起吃饭嘛?”


    “李睿宸呢?”方渡问。


    陆曦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面不改色道:“他在饭店等你呢。”


    方渡看出来陆曦在撒谎,但没有揭穿她,只是淡声道:“我有事,你们去吧。”


    “我马上要离开了,就不能稍微陪我一下?”陆曦有些受伤。


    方渡摇了摇头。


    方渡之前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对自己很有耐心。


    陆曦将一切都怪罪到林槐夏头上,一双大眼睛凶巴巴地盯着林槐夏,两道目光仿佛能将她穿透。她极快速地说了一长串英文,都是咒骂的话。


    方渡厉声呵她。


    陆曦一点没有悔改的意思,又骂了一句。


    林槐夏面无表情:“陆小姐,我能听懂英文。”


    林槐夏不知道为什么,一看方渡和陆曦站一起心里就特别烦。


    陆曦哼了一声,不死心地又改法语骂了句脏话,才切换回中文道:“既然能听明白,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林槐夏点点头:“当然,我不会打扰你们。”


    她拿过方渡手里的纸袋,里面都是些给梁淮生带的零食和日用品,“你陪陆小姐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还不等方渡反应,她便一个人离开了。


    方渡想要追过去,却被陆曦拉住:“你们两个有的是时间相处,我马上要回去了,分我几分钟不可以吗?”


    方渡拂开她的手,与陆曦拉开距离:“有什么事么?”


    陆曦有点委屈:“你这样我很受伤。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不愿与方渡打太极,“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为什么还放不下她呀?”


    陆曦的表白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方渡无奈,只能把她拉到偏巷中,对她道:“谢谢你的心意,但你也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值得更好的,所以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陆曦摇摇头:“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放不下她?Gavin和我讲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个特别阳光可爱的女孩,如果输给这样的人,我认了。可是她跟形容的一点也不一样,我不服气!在我看来,我更像你喜欢的类型。”


    方渡笑了:“你觉得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我这样的呀,”陆曦歪着脑袋想了想,完全不吝啬于夸赞自己,“开朗阳光,爱撒娇,虽然有时候比较直接又有点幼稚,但是不招人讨厌嘛。不像她,虽然很漂亮但是看上去就无聊,而且总是话里有话,一点也不干脆。”


    陆曦皱了下眉,“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觉得自己还喜欢她罢了,因为‘喜欢过’,所以才有执念。其实她早就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了。”


    方渡摇了摇头:“你说错了。”


    “哪里说错了?”陆曦问。


    方渡道:“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她。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只喜欢她。或许你说得没错,是种执念,一辈子的执念。”


    所以他一直将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


    他怕她只把他当做哥哥,又怕自己吓到她,怕她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他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才不敢轻易踏过那条线。


    但是现在,他不想再做个胆小的人了。就算她现在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等她愿意看自己的那天。


    就算等不到那天,也没关系。至少他尝试过了。


    他这辈子,早就栽到她的手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沉默半晌,陆曦道:“我明白了。”-


    从梁淮生家里出来已经很晚了,梁淮生把林槐夏送到门口,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呀?”


    “等我不忙了就过来。”


    梁淮生点点头:“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过来。到时候我数学一定考个一百分给你看。”


    林槐夏弯起眼睛,揉揉他的脑袋:“好,在家听阿婆的话,好好做作业。”


    梁淮生重重地点了下头,问她:“叔叔为什么没有和你来?”


    提到方渡,林槐夏就来气。但她没法在梁淮生面前展露,只笑眯眯道:“他今天比较忙,没时间过来。”


    “可是……”梁淮生不解地眨了眨眼,指向巷子口,“他就在那里呀。”


    林槐夏顺着梁淮生指的方向望去,方渡正站在小巷的拐角处,半倚着路灯。


    天色已晚,暖色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直又长,孤零零的一条拓在石板路上。


    林槐夏想假装没看到,梁淮生却高高地举起胳膊朝方渡挥了挥,扬声道:“叔叔!你怎么不进来呀!”


    听到梁淮生的声音,方渡慢条斯理抬起头,朝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笑着和梁淮生解释:“有点事,刚到,我来接她回家。”


    梁淮生心地单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嗷,那叔叔照顾好姐姐,姐姐刚刚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在家敷了点药,但是还没好。”


    方渡微怔:“怎么搞的?”


    “没事。”林槐夏没想到梁淮生嘴这么快,红着脸道,“想事情结果没看台阶,绊了一跤。”


    她推了推梁淮生,“快回去做作业吧。”


    “好,叔叔照顾好姐姐,我先回去啦。”梁淮生朝两人摇摇手,蹦蹦跳跳地跑回去了。


    梁淮生走后,方渡半蹲下/身:“让我看下,严不严重?”


    “没大碍的。”林槐夏推了下他的肩膀,“回去再敷点药就好了。”


    方渡不禁皱起眉:“如果他不说,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


    “没有。”林槐夏小声嗫嚅,“……走路有点瘸,能看出来。”


    “还说不严重。”方渡眉宇蹙得更深了,“把裤脚撩起来,让我看下。”


    林槐夏不情不愿地撩起裤脚,脚腕处肿起来一块淤青的鼓包:“真的没事,就肿了一点而已。”


    “还好没伤到骨头。以防万一,去医院看一下吧。”


    “没事的,我带了药膏,抹一抹就行。”


    “不行,去医院看看。”方渡执意道。


    两人争执不休时,一个男生拐了进来。


    杭思淼看到两人,不禁一愣,而后凶巴巴地皱起眉:“你们怎么在这里?”


    林槐夏对眼前这个男孩有印象,是梁淮生的堂哥。


    她温声道:“我们来看看淮生。”


    “看他做什么?”


    杭思淼一直对他们有敌意。


    受他大伯影响,他一直觉得林槐夏他们是来毁掉他们住的巷弄的。也就梁淮生总是向着林槐夏他们说话。


    他今天可算是明白梁淮生为什么总是向着他们说话了,合着有事没事就跑来给他弟弟灌迷魂汤,梁淮生心底那么单纯,肯定他们说什么信什么。


    大伯说了,这些人就是资本家的走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不可能替他们真心着想。


    想到这儿,他也没了听林槐夏解释的耐心,怒冲冲推搡她一把:“以后别来烦他!”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林槐夏脚上有伤,没想到杭思淼会推自己,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墙上。


    杭思淼觉得自己没使多大力气,是林槐夏碰瓷。他的语气又狠戾几分:“装什么柔弱!”


    他故意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要跑,却被旁边的方渡拽住胳膊。


    方渡没跟他客气,语气阴鸷道:“跟她道歉。”


    杭思淼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扬起下巴。


    方渡冷笑:“只会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能不能有点骨气?”


    杭思淼被他激了一下,怒气冲冲地瞪起眼:“我他妈——”


    他还没说完,瘦得只剩骨头的胳膊被方渡一捏,杭思淼吃痛,知道眼前的人是要和他来真的。


    他打不过方渡,又不愿认怂,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凶巴巴地瞪着两人:“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再敢来,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跑到梁淮生家里了。


    ◎最新评论:


    【呜呜呜心疼夏夏】


    【嗯嗯嗯嗯嗯】


    【杭思淼同学要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和人交往沟通???】


    【那个陆熙好讨厌啊,凭什么说夏夏,凭什么喜欢她那样的礼貌都没有】


    【好心疼小夏】-


    完-


    第43章 心虚


    ◎你这样搞得我们像是去偷情了一样。◎


    林槐夏还是第一次见方渡这么生气。


    她拉住方渡:“算了, 跟小孩子置什么气。”


    “小孩儿?他都多大了还不知轻重,迟早学坏。”


    林槐夏笑他:“真要变成怪大叔了,怎么都管起人家小孩长大什么样了?”


    方渡叹口气:“你真是,脚都受伤了, 还替他说话。”


    “就是说嘛。我都没说什么, 你生什么气。”林槐夏弯了弯眸, 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尖,“别生气啦, 不是要去医院?再不走人家就下班了。”


    离临塘巷不远有家小医院,好在没有伤到筋骨, 检查完, 医生给林槐夏开了药膏,让她回去注意休息。


    从医院出来,两人打不到车, 方渡查了下导航发现医院离招待所不愿,干脆提议走回酒店。


    他半蹲到林槐夏面前,背对着她:“我背你回去。”


    “不用——”林槐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红着脸拒绝“医生都说了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


    “医生还说了让你不要乱走动。”方渡一脸严肃,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担心?能不能听话一次?”


    “是你小题大做。”林槐夏小声嘟囔一句,见他不为所动,只好不情不愿地俯下身,勾住他的脖子, “我很沉的。”


    “不会。”方渡架住她的膝盖窝, 将她凌空背起。


    这种感觉很陌生, 林槐夏一瞬间没找稳平衡, 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你这是要勒死我?”方渡咳了一声, 逗她。


    “啊——对不起!”林槐夏意识到自己全身过于用力,缓缓松开胳膊,“很久没被人背过了,有点奇怪。”


    “不奇怪,多背几次就好了。”


    林槐夏脸上更红了,伸手拧了下他的脸颊:“你是咒我多摔几次么?”


    她没想到方渡看着那么瘦,脸上的肉却软软的,忍不住又多捏了两下。


    “走路都不看着,能不摔么?”


    “还不是因为——”林槐夏一顿,差点把实话说了出来。


    她刚刚满脑子都是他和陆曦站在一起的画面,才会没注意到台阶踩空的。


    “因为什么?”


    “没什么。”林槐夏鼓了下腮帮,收回手。


    她很好奇方渡和陆曦说了些什么,却又不好意思问。


    方渡走得很慢很稳,林槐夏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


    其实她很小的时候方渡经常这样背她,从临塘巷走回家。


    她会在他的背上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觉得,现在却总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在心底化开,愈发浓烈。


    终于走到酒店,林槐夏眼尖地看到两个站在门外抽烟的同事。她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连忙拍了拍方渡的背:“你放我下来!”


    方渡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了?”


    “张浩他们在门口呢。让他们看到不好。”林槐夏紧张兮兮道。


    方渡遥遥地望了过去,看到门口抽烟的两个男同事。


    他轻笑着叹口气,找了处台阶,把林槐夏放了下去。


    怕她站不稳,方渡一直护着她,直到她从台阶上稳稳走下来,才松开她的手。


    “自己能走?”


    “能走。”林槐夏往前蹦跶两下,示意他自己的脚没事。


    方渡又叹了一声,笑容中裹着一丝揶揄。


    “你笑什么。”林槐夏脸红红的。


    虽然她能自己走,但是脚踝处还有些疼,走起路来有些跛,只能慢慢跟在他身边。


    “没什么。”方渡轻笑道。


    正好经过门口,他坦然地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两人没有觉出异样,和他随意聊了两句。倒是林槐夏,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快速走进酒店。


    上了电梯,只剩他们两人。


    方渡问她:“我刚刚为什么背你?”


    “因为我脚受伤了啊。”


    “那你怕什么?被他们看到解释一句不就完了?”


    “对哦——”林槐夏恍然大悟。


    方渡笑意更甚:“你这样搞得我们像是去偷情了一样。”


    他慢条斯理地咬重“偷情”两个字,故意调侃她。


    “……”林槐夏想到自己刚才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脸上燃起火辣辣的温度。


    她竟然找不到理由辩驳,只能凶巴巴瞪他一眼。


    方渡将她送回房间,嘱咐她按时抹药。


    林槐夏还记恨着他刚刚在电梯里戏弄自己这事,门一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无视掉他。


    方渡微怔,而后轻轻笑了一声。


    还挺记仇-


    晚上睡觉前,林槐夏敷好药膏。


    医生叫她伤口处暂时不要沾水,没办法,她只能艰难地冲洗头发和上半身,一直搞到很晚才全部收拾完。


    正准备睡下,门口传来敲门声。


    林槐夏看了眼表,已经夜里一点半,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敲门?


    敲门声慢慢停了下来,她只当是走错了房间,打算无视掉。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的声音更加急切与不耐烦。


    林槐夏叫了下旁边的周苒苒,周苒苒睡得很死,根本没听到。


    她蹙了下眉,没办法只能趿拉着拖鞋,死死攥住手机,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门口。


    还没走到,她就听到门外不耐烦的声音:“快点开门!”


    招待所的门隔音效果不好,林槐夏辨认出声音的主人,不悦地蹙起眉。


    她打开门上挂的锁链,拧着门把手将大门打开。


    陆曦站在她的对面,双手环胸,软塌塌地靠在墙上。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无光地睨着林槐夏,满脸不耐。


    看上去喝了不少酒。


    林槐夏没好气道:“陆小姐,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你这样算是扰民,我可以报/警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我明天就要回国了。”陆曦满不在乎。


    “哦。你可能找错房间了,方渡不在这里。”林槐夏淡淡应了一声,打算把门关上。


    陆曦看到她的动作,“啪”的一声摁住大门:“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林槐夏:“找我什么事?”


    陆曦上下打量她一眼,神情中还是充满不屑。她撇着嘴,不满地嘟囔道:“真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她见林槐夏神色淡淡的,轻嗤道:“你不会看不出来吧?Eden喜欢你。”


    林槐夏没想到陆曦这么直接,颇为讶异地抬了下眉梢。


    陆曦以为她真的不知道,不屑的神色更浓:“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啊?傻里傻气的。”


    陆曦有时发音会咬的很奇怪,尤其“傻里傻气”这几个字之间还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儿”话音。


    所以明明是一副傲慢看不起人的模样,林槐夏却莫名觉得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莫名可爱。


    “你傻笑什么呢!我说正经的!”陆曦被她一副淡然的模样气急了,“你知不知道他多受欢迎?好多人都喜欢他,可他就喜欢你!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喜欢他就好好珍惜,不喜欢的话早点说清楚,别吊着他。”


    林槐夏被陆曦凶巴巴又可爱的模样逗笑,方才的那抹愤怒早已烟消云散。


    她抿着笑,朝陆曦点点头。


    陆曦见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回事,气冲冲地往前两步,拎住林槐夏的睡衣领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Lucy,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陆曦怒冲冲道,“你就是瞧不起我。”


    林槐夏往前挪了一步,半掩住门:“Lucy,我没有瞧不起你。我的同事在睡觉,我们小点声说,好吗?”


    陆曦抿了下唇,这才冷静了些,松开她:“你别以为自己是个胜利者。我才不怕你。我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你,只是我不屑得用罢了。”


    “既然Eden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强求。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不是我作风。”陆曦傲娇地扬起下巴,再次将双手环在胸前,她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十分生气,“我特意推了Chanel的秀,跑这穷乡僻壤找他。结果他告诉我他喜欢别人,真是气死了!后天还一场秀,我可不能再耽误了!”


    林槐夏点点头配合,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醉酒的人没法和她理论,更何况在林槐夏眼里,陆曦更像个得不到糖果就撒娇耍赖的小妹妹,还蛮可爱的。


    陆曦自言自语半天,见林槐夏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要命。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好好珍惜他,虽然我不在国内,但是我也会时时刻刻死死盯住你的!你要是敢对他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见她气鼓鼓的模样,林槐夏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只是你醉成这样,我帮你开个房间好好睡一觉吧?”


    “才不要你的施舍。我朋友在楼下等我呢,我不跟你废话了!”陆曦看了眼手机,转头警告林槐夏,“别忘了我今天说的话。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说罢,她伸出手指比划了下自己的眼睛的位置,又朝林槐夏指了指。


    她凶巴巴地瞪了林槐夏一眼,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目送陆曦坐上电梯,林槐夏才关上房门,重新锁好。


    没有了陆曦聒噪的声音,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窗帘没有拉好,有一抹温柔的月光顺着窗帘间的罅隙泻在地板上,随风摇动。


    所以……晚上的时候,方渡和陆曦聊了那些?


    林槐夏伸出指尖,轻轻捂住心脏的位置。


    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声音越发清晰。


    ◎最新评论:


    【嘟】


    【大大加油】


    【加油】-


    完-


    第44章 派对


    ◎糊涂鬼,生日快乐。◎


    九月末的苏镇, 渐渐染上凉意。


    吴宅前的银杏呈露灿烂的金黄色,盖住交叠的青瓦与白墙,铺下一地锦绣。


    几近下班时间,办公室里气氛放松下来, 大家凑在一起聊天, 相约去苏市附近的白露寺观赏满山银杏。


    周苒苒问林槐夏要不要去, 林槐夏笑着拒绝了。


    最近忙着查资料写概念方案,周末她想在家好好补一觉。


    “好吧, ”周苒苒有些失落,但是也没有办法。顿了顿, 她问林槐夏, “槐夏姐,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要一起吃饭去么?”林槐夏从电脑前抬起头,疑惑地问。


    周苒苒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目光很游移:“我减肥呢,你忘了吗?倒是你,最近又瘦了, 得按时吃饭呀。”


    “我把这块写完就去。”林槐夏笑了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电脑屏幕上。


    周苒苒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从林槐夏的工位前离开了。


    正巧遇到回办公室的方渡,她朝方渡比了个眼神,示意他林槐夏的方向。


    方渡皱了下眉, 显然没有接收到周苒苒传递的讯息。


    周苒苒没办法, 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方渡点点头, 朝林槐夏走了过去。


    “要去吃饭么?”他问。


    林槐夏的思路再次被打断, 好笑地问:“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催着我吃饭?”


    方渡抬眼看了看周苒苒的方向,周苒苒正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向他。


    方渡抿了下唇,继续道:“我饿了。”


    林槐夏其实也有些饿了,但是她想把这部分写完再走。


    但是她不想让方渡等她太久,便合上笔记本:“那我们吃饭去吧。”


    方渡点点头。


    从吴宅出来,方渡特意挑了家较远的餐厅,叫她陪自己走过去。


    方渡极少提要求,林槐夏觉得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了?”方渡问。


    林槐夏想了想,却又说不出来。往常方渡都是任着她的性子,她想吃什么就给她买什么或者陪她去吃,好不容易他提次要求,自己答应就是了,干嘛想那么多?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方渡顿了顿,问她:“……你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么?”


    林槐夏歪头认真思索片刻,没觉得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她问:“什么日子?”


    方渡欲言又止。最后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好奇了。”林槐夏皱起眉,仔细想了想,“9月30号,明天是10月1号,国庆节?”


    “……”方渡沉默,点点头,“嗯,没错。”


    方渡没再和她聊日期的话题,转而聊起工作上的问题。


    一聊到工作,林槐夏全然忘了之前聊了些什么。


    吃完饭,方渡看了眼手机,问林槐夏:“要不要再添点什么?”


    “不了吧?我想赶快回去把剩下的内容写完。”


    方渡点点头:“那我再加点吃的。”


    林槐夏:“……”


    她不好意思催他,叫服务员把菜单拿来。


    方渡慢悠悠看了半天,余光瞟到手机上最新跳出来的那条信息。


    他合上菜单,慢条斯理道:“突然不想吃了,我们回去吧。”


    林槐夏:“……”


    ok, fine.


    从餐厅出来,林槐夏终于忍不住道:“我总觉得你在瞒我什么?”


    “没什么。”方渡不甚在意。


    “肯定有。”林槐夏扬起下巴,“你说话时候不敢看我眼睛,绝对在瞒着我什么。而且还是和苒苒合谋的那种。”


    “是么?”方渡斜睨她一眼,笑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林槐夏皱了下眉,不知道方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夜色已深,两人回到吴宅时院子里黑黢黢的一片,只亮着几盏院子里临时搭的白炽灯。


    “他们走得也太快了吧。”林槐夏嘟囔着,不由地拽住方渡的袖角。


    两人走进藏书阁,门没锁,林槐夏一推便推开了,她对方渡小声吐槽,“也不知道是哪个糊涂鬼最后走的,门都没锁。”


    说话间,两人走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灯光骤然亮起,所有人都在办公室里,周苒苒站在最中间,捧着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朝她弯起眼睛:“槐夏姐,生日快乐!”


    办公室内被惊喜装扮过,颜色亮丽的横幅与气球将原本压抑沉闷的空间装扮得温馨而明媚。


    林槐夏看到眼前的景象,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见她傻愣在原地,方渡捏了捏她的后颈,示意她过去。


    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糊涂鬼,生日快乐。”


    林槐夏像个机器人一样执行着方渡的命令,走向众人,所有人都在祝她生日快乐,她的脸上染着羞涩而幸福的笑容。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就算过生日也会和方渡一起过,久而久之,早已忘记了自己真正的生日日期是在今天。


    她没想到周苒苒说给她办生日聚会是真的,也没想过大家会一起给她过生日。


    泪水模糊了视线,将蜡烛的烛光模糊成绰绰光影。


    周苒苒特意买了个数字“18”的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笑嘻嘻道:“槐夏姐,永远18岁生日快乐!”


    她叫门口的人把办公室的灯再次关上,热情地拉着林槐夏到蛋糕边许愿。


    林槐夏十指相扣,闭上眼,心中默默许着愿望。


    ——希望大家幸福快乐,希望他们的项目圆满。


    吹灭蜡烛,大家发出欢呼声。


    所有人拥着她切蛋糕,戴生日帽,倒香槟,周苒苒还特意跑去管郑昊借来一台黑胶唱片机,放的都是她喜欢的乐队的歌曲。


    气氛热闹,林槐夏被大家挨着灌酒,一张小脸很快就喝得红扑扑的。


    好不容易人群散去,周苒苒跑过来,递上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


    是一条浅米色的手工编织围巾。


    “我看你挺怕冷的,就自己织了一条围巾,第一次织,不要嫌弃哦。”周苒苒挽着她的胳膊,脸上难得有一丝害羞的神色。


    “不会的,我很喜欢。”


    林槐夏展开围巾,发现围巾的一角还绣了一朵红色的小花。虽然针法歪歪扭扭的,但是特别可爱。她伸出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个是我特意绣的!”周苒苒指着那朵小红花,得意洋洋地解释道,“你总是穿淡色的衣服,偶尔也要亮丽一点嘛。要像这朵小花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生机蓬勃。”


    “好,听你的。”林槐夏弯起眸。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周苒苒送的生日礼物,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不过,以后不要就为了给我过个生日,麻烦大家弄这些了。况且是在办公室,多不好呀。”


    “没事的,一会儿结束了我们会收拾干净的。况且大家玩得都很高兴啊。”周苒苒环视一圈,每个人都很开心地聊着天,“你不开心嘛?”


    “我,”林槐夏噎住,脸上红红的,“很开心,谢谢你。”


    站在一旁的方渡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她从没过过这么开心的生日。”


    “哪有。”林槐夏脸上更红了,嗔怪地瞪他一眼,小声反驳道,“明明每个生日都很开心。”


    方渡歪着头打量她一眼,轻轻笑了起来。


    好像自从他回来以后,自己的生活就变得热闹起来。


    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这些年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隐藏真实的情绪,她把自己武装得很好,不敢轻易将真实的自己示人。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想现在这样,和其他人在一起,酣畅淋漓地笑。


    “好啦,你就是酒喝得不够,还放不开,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日嘛!”周苒苒挽住林槐夏的胳膊,把她往香槟塔的方向推,“方教授,把槐夏姐借我们会儿,没关系吧?”


    方渡笑着点点头:“别让她喝太多酒。”


    “收到。”周苒苒俏皮地眨了下眼,拉着林槐夏朝其他女生的方向走过去。


    章嘉敏在教几个女生划拳,玩得不亦乐乎。


    香槟被她们喝掉了大半,她旁边的女生大叫着让男生再去买几箱酒回来。


    大家闹得开心,没一会儿,几个女生打起了蛋糕大战。


    周苒苒被几人摁着抹了一脸的奶油,像只小花猫似的。周苒苒不服,趁着其他人分散注意,贼兮兮地抹了一手奶油蹭到其他人脸上,谁也没能幸免。


    好在林槐夏离得远,周苒苒又看她是寿星的份上,才饶她一命。


    林槐夏看着眼前几人打作一团,笑得前仰后合。


    剩下的蛋糕都被她们“糟蹋”得差不多了。


    林槐夏余光瞟到办公室另一头的方渡,他正和几个男同事聊天,笑意清隽从容。


    她忽地计从心来,放下手中的酒杯,从一片狼藉的蛋糕上抹了点粉色的奶油。


    她背过双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施施然朝他走去。


    ——叫他故意和周苒苒一起瞒着自己!


    林槐夏走到几个男人旁边,笑眯眯地问其他人:“我能借他一小下嘛?”


    其他几人识趣离开。


    方渡忽地觉得她的笑容有诈,警惕地眯起眼:“有事?”


    林槐夏一脸正经地点点头:“嗯,你脸上好像有东西?”


    方渡抬手蹭了下,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不是这边,”她抬起手,将奶油抹到他另一边脸颊上,一副得逞的模样,“现在不就有啦!”


    方渡一怔,伸手蹭下一抹脸上的奶油。


    黏糊糊的,粉色的。


    他有轻微洁癖,最受不了脸上沾脏东西。


    林槐夏知道。


    “林槐夏——!”


    等他咬着牙反应过来,林槐夏已经笑嘻嘻地溜走了。


    行。


    方渡冷笑一声,眯起眼。


    等着。


    作者有话说:


    恶作剧是要遭报应的^v^


    ◎最新评论:


    【嘻嘻嘻】


    【哈哈】-


    完-


    第45章 喝醉


    ◎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林槐夏的酒一下子醒了不少。


    她抬头看着面前步步逼近的男人, 第一次发现原来他高自己这么多,不是可以轻易开玩笑的。


    其他人都玩得开心,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方向,林槐夏被方渡堵在逼仄的角落里, 瑟瑟发抖。


    “阿渡哥哥, 我错了。”她故意软下嗓子, 和他求饶。


    这招按理说蛮管用的,方渡向来容忍她。


    可方渡只是弯了弯眼睛, 笑眯眯地问:“哦。错哪儿了?”


    他脸上还挂着她刚刚恶作剧抹上去的奶油,粉色的, 使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柔和亲切了许多。


    但林槐夏清楚, 事情没那么简单。


    当事人现在很后悔,特别后悔,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脑子不清醒, 非要逗他的。


    方渡脾气好是好,但有时候,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我这不是想让你尝尝奶油甜不甜, 结果不小心——”林槐夏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开一小步,试图找准缝隙逃离他的桎梏, “我帮你找张纸擦掉。”


    “哦——”方渡懒散地应了一句。他慢悠悠地往前错了一步,将她活动的区域再次缩小一圈,“自己怎么不尝尝?”


    小心思被他发现,林槐夏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我、我尝了, 挺、挺甜的……”


    方渡摊开手掌, 指尖抹着一抹奶油。是刚刚追她的时候, 顺便从那个已经被大家毁得差不多的蛋糕上沾的。


    林槐夏睨了一眼:“我、我今天过生日, 你不能欺负我。”


    方渡微扬起眉梢, 一副“你继续说,我听着”的惬意模样。


    “我……我今天化了两个小时妆,你不能这样。”


    方渡点点头,还是那副表情。


    林槐夏见自己躲不过,心想着,不就是抹奶油嘛。她干脆大义凛然地扬起脸颊:“抹吧抹吧,抹好看点。”


    方渡笑了笑,十分满意她的态度,抬手将指尖的奶油抹到她的脸上。


    软绵绵的奶油在她的脸上化开,她闭着眼,能清晰感觉到他指尖的动作。


    明明早就将奶油抹到她的脸颊上了,他的手却像是不舍得离开一般,慢吞吞地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着。


    林槐夏睁开眼,方渡正垂眸望着她,唇边噙着清浅的笑意。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脸颊上,触碰过的地方燃起一片火辣辣的烫意。


    “抹完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很轻很轻。


    方渡没有说话,而是浅浅地笑着。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移,很慢很慢,最终,停在她的唇边。


    男人粗粝的指腹触到她柔软的唇瓣上,他惬意地眯起好看的眸,嗓音轻缓,带着某种诱人的意味:“你说……是蛋糕比较甜,还是这里比较甜?”


    林槐夏没有回答,心脏的跳动声却愈发猛烈。


    她的背部抵在坚硬的墙壁上,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地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方渡看她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得逞般翘起唇角。


    他松开林槐夏,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方渡从旁边的办公桌上抽出两张纸巾,一张递给林槐夏,另一张擦掉自己脸上的奶油渍。


    “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他慢条斯理道,顿了顿,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暂时。”


    “……”


    林槐夏又羞又气地瞪他一眼,故意用纸巾狠狠地擦了擦嘴唇。


    方渡这人真的很过分。


    他清楚她的底线在哪里,绝不会逾越,却会在这条线上反复横跳,像是在用一根羽毛挠得她心痒痒。她怕他越过线,可发现他点到为止时,却又有些想让他越过那条线。


    方渡离开后,林槐夏被周苒苒拉回去一起玩游戏。玩到凌晨,大家才渐渐散去。


    林槐夏玩游戏一直输,被灌了不少酒,此时已然喝醉,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打盹。


    “方教授,能帮我把那个气球摘下来吗?”其他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两个人还在办公室收拾残局。周苒苒毫不客气地使唤着在场仅存的几位男性。


    几人将办公室恢复如初,林槐夏还趴在工位上睡觉。


    周苒苒走过去叫她,发现怎么叫也叫不动。


    她没办法,只好把方渡叫来。


    方渡蹲下身,仰头正好能透过她搭在桌子上的两条胳膊间的罅隙看到她红扑扑的脸颊和微微翕合的唇瓣。睡相傻乎乎的,又莫名地可爱。


    她睡的很沉,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紧地蹙着。


    方渡轻轻拍了下她的背,低声唤道:“小槐夏,醒一醒。”


    林槐夏“唔”了一声,扭过头,不搭理他。


    “回去睡好不好?”


    林槐夏缓缓睁开眼,纤长的睫毛扑簌两下,茫然地看向他。


    她刚刚做梦梦见十几岁的方渡欺负她,她很生很生气,不想理他。


    她的脑袋在酒精的作用下依旧懵懵的,似乎还停留在睡梦中的记忆里,看到他的脸,生气地“哼”了一声。


    “吵到你睡觉,生气了?”方渡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帮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


    他的声音比往日还要耐心温柔,旁边几个女同事都忍不住停下来围观他哄林槐夏。


    “嗯,不想理你。”林槐夏哼唧一声,尾音拖的长长的,带着一丝奶气,像个在撒娇的十几岁的少女。


    “这边睡会着凉,我们回去睡好不好?”方渡帮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不好。你欺负我,不想理你。”


    方渡语气无辜:“我怎么欺负你了?”


    林槐夏歪着脑袋认真思索片刻,发现自己也记不太清了,便委屈巴巴道:“你凶我,你说以后再也不想和我玩了,哥哥凶我。”


    她一边说着,泪花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方渡见她要哭,连忙抬手帮她擦掉眼泪,语气也随之温柔了几分:“爱哭鬼,哥哥没有凶你。”


    其他人这才听明白,林槐夏是真的喝醉,把他当成别人了。可方渡依旧好脾气地哄着她,配合她。


    旁边的女同事瞬间星星眼,恨不得喝醉的那个人是自己。


    “真的?”林槐夏听他这样说,将信将疑地眨眨眼。


    “真的。”


    她眼珠子一转,狡黠地笑了起来,朝他伸出两条胳膊:“那哥哥背我。”


    方渡好笑地叹口气。平时避他而不及,喝醉了倒是不怕他,愿意和他亲近了。


    他问:“你确定?”


    “你不想背?”林槐夏鼓起腮帮,不满道,“你就是凶我了,不和你一万年好了!”


    方渡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鼓鼓的脸颊:“怎么这么可爱。”


    林槐夏只当他在夸赞自己,咧嘴一笑,朝他示意了下自己伸出的两条胳膊。


    方渡无奈,转过身,林槐夏胳膊一勾,两腿夹在他的身侧。


    方渡将她背起后,她仿佛在骑大马般,假装手里有根小皮鞭,煞有介事地“抽”了下他的背,高喊一声“驾”。再之后,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方教授……不好意思哈,槐夏姐她好像真的喝多了。”


    从办公室出来,周苒苒忍不住替林槐夏道歉。


    虽然她知道林槐夏和方渡关系好,但是自家老大刚才那副喝醉酒撒泼耍赖的模样着实和她平时判若两人,周苒苒怕方渡嫌弃。


    “没事的。”方渡浅浅地笑了一声。


    晚风习习,林槐夏趴在方渡的背上,半梦半醒间被冷风吹了一激灵。


    酒意消散了不少。她渐渐缓过神来,意识变得清晰。


    林槐夏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发现方渡背着自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你放我下来!”


    她慌忙拍了拍他的背,脚尖使劲往地上够。


    方渡停住脚步,笑着问:“酒醒了?”


    林槐夏脸颊晕红,也不知是被他这句话弄的,还是醉酒的缘故。她从他的背上跳下来,红着脸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周苒苒正要将事情本末复述给林槐夏,就见方渡递给她一个眼神。她一噎,乖乖闭上嘴巴。


    方渡笑着问林槐夏:“真想知道?”


    林槐夏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她此时只觉得很尴尬,特别想遁地逃跑。


    方渡学着她的语气,慢条斯理道:“你说,要是我不背你,就不和我一万年好了。我敢不背么?”


    “你——”林槐夏咬咬牙,“不可能,我才不会这么说。”


    方渡耸肩:“不信问周苒苒。”


    周苒苒见两人同时望向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话她听着都社死,更何况是向来矜持有度的林槐夏。


    如果解释下前因后果,其实没那么尴尬。可方渡单拎出来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微妙。


    可他说的似乎也没哪里不对。


    周苒苒犹豫地张了张嘴,看到方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说了……”


    “……”


    林槐夏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路上,林槐夏故意和方渡拉开距离。


    周苒苒跑去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只留他们两个人在最后面。两人走得很慢,中间隔的距离能塞进一头大象。


    “生气了?”方渡见她半天不理自己,笑着问。


    林槐夏抿了抿唇,把脑袋撇到一边。


    这人真的很过分,明明知道她喝醉了,还要逗她。


    林槐夏故意不理他。


    方渡在兜里摸索片刻,朝林槐夏摊开掌心,一颗梅子糖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他耐心哄她:“别生气了。刚刚都是逗你的。”


    林槐夏斜斜地睨了眼他掌心的那粒糖,轻轻哼了一声。


    一颗糖就想收买她?没门。


    方渡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捻开糖纸,语气也慢悠悠的:“还生气呢?要不我喂你?”


    “……勉强原谅你。”


    林槐夏脸上一红,连忙将他手里的糖抢过来,塞进嘴里。


    夜色已深,四周静谧安详。


    路边的河流静静流淌着,上面荡漾着点点光影。


    方渡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左手:“天太暗,拉着我走吧。”


    林槐夏含着糖,酸酸甜甜的味道顺着她的味蕾滑入心间。


    她脸上晕着浅浅的绯红,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勾住他的手。


    ◎最新评论:


    【嘻嘻嘻嘻嘻嘻,甜】


    【喜欢喜欢喜欢!!!!】


    【哈哈】-


    完-


    第46章 偶遇(一更)


    ◎她就像是天上的月,明亮却不可及。◎


    十一长假, 林槐夏睡了三天。同事大多回家休息了,她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干脆留在苏镇。


    方渡看不下去,收假前一天把她约出门。


    她在屋子里宅了好几天, 再不出门就要长蘑菇了。


    林槐夏欣然答应, 和他去了市里。


    苏市美术馆近期有场新展, 是林槐夏很喜欢的一位插画大师的展览。


    两人买好票,顺着人群进入展厅。


    林槐夏每幅画看得都很仔细, 方渡慢悠悠地陪在她身边,偶尔会和她就作品和画家的生平讨论几句。


    逛完展览, 两人又在美术馆的其他展厅转了转。


    正好最近美术馆有个讲座活动, 林槐夏看了眼时间,问方渡要不要去。


    方渡自然随她。


    两人找到举办讲座的展厅。


    展厅不大,座位也不算多。除了前排的媒体外, 参加讲座的大多数是年轻的大学生和带着孩子的家长,将整个展厅装得满满当当的。


    林槐夏和方渡在最边上找到空位坐下,她翻开门口领取的宣传册, 查看演讲安排。


    看到下一位演讲者信息的时候,林槐夏愣了一下。


    ——宋荷, 国内知名印象派青年艺术家,代表作《巴黎的清晨》、《白崖》……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主持人已经上台做起介绍,并将宋荷邀请到台上。


    这是林槐夏第一次见到宋荷本人, 没想到会以这样意外的方式相遇。


    宋荷款款走上台, 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她穿了一件彩色粗麻花针织毛衣和米白色长裙, 毛衣领随性地搭在她的肩头, 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肩膀, 整个人的气质慵懒而又优雅。


    她先是用一段发音迷人的法语做开场白,而后转回中文,缓缓朝大家鞠躬。


    主持人问了几个破冰的问题,她非常热情地一一回答,将整个展厅的气氛带得轻松而又活跃。


    宋荷长得很漂亮,却不带一丝攻击性,相反,她优雅而明媚,成熟却又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迷人的笑容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和主持人聊绘画,聊旅行,聊文化,聊哲学,侃侃而谈,优雅从容。


    林槐夏托着腮,看着台上的宋荷,思绪飘得很远。


    怪不得程栖泽喜欢她,所有人都夸赞她,她就像是天上的月,明亮却不可及。


    她和宋荷其实并不像。


    除了眉眼有几分相似外,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她喜静性子冷清,就连穿衣风格上也是以素为主,而宋荷却恰好相反,明媚张扬,对任何事都充满着好奇与热情,完全看不出她之前曾经经历过家/暴与离婚这些惨痛的事。


    接下来是互动环节,宋荷回答着台下学生的问题。


    有个坐在最前排四五岁的小女孩甜甜地问她能不能教自己法语,宋荷干脆走到台边,蹲下身子,笑容和煦地和她聊起天来。


    林槐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宋荷起身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她,先是一愣,而后朝她扬起一抹微笑。


    演讲结束后,林槐夏和方渡准备出门找餐厅吃饭。


    正要离开,发现宋荷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走到林槐夏面前,笑眯眯道:“希望我没有认错人。请问是林槐夏小姐么?”


    原来她刚刚没有看错,宋荷真的是在看她。


    宋荷笑起来真的很有感染力,即使她真的认错了人,林槐夏想,自己也不会怪她的。


    林槐夏点点头,和她握手示意了下。


    宋荷弯起眸:“终于见到本人了,你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面对宋荷毫无保留的夸奖,林槐夏腼腆地笑了下:“谢谢,你也是。”


    “我不是在恭维,我是说真的。怪不得阿泽放不下你,要我是个男人我也放不下。”宋荷俏皮地朝林槐夏wink一下,语气熟稔地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不过看来你已经交到新的——”


    宋荷话还未说完,目光转向一旁的方渡,不由一愣,“渡哥?”


    林槐夏没想到宋荷和方渡也认识。


    方渡朝宋荷微微含颌:“好久不见。”


    “是啊,你和方姨离开以后,就没见过了。”宋荷弯起眸看看两人,“没想到你们认识。”


    “嗯,一起工作。”方渡道。


    只是一起工作?


    林槐夏不由自主地瞟方渡一眼。


    “那真的很巧。”宋荷扬起笑。


    她和方渡随意聊了几句程家的事,都是林槐夏不清楚的事情。


    林槐夏安静地站在旁边,心里腾起微妙的情绪。


    似乎是注意到林槐夏的情绪,宋荷很快止住话头,转向林槐夏:“你们是在苏市出差?”


    “不是的,是在苏镇,从这边过去坐车大概一小时。”


    “啊……我还没有去过呢。”


    “欢迎来玩。”林槐夏笑道。


    “真的?我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宋荷摸摸下巴,似乎在考虑自己的行程,“过两天刚好有时间,到时去找你。”


    林槐夏点点头。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互相加了微信。主持人过来找宋荷讨论之后的演讲安排,林槐夏他们便没再打扰,离开了美术馆。


    从美术馆出来,林槐夏和方渡双双落入沉默。


    犹疑片刻,她小声对方渡道:“没想到你们认识。”


    方渡不甚在意:“她家和爷爷家住得很近。”


    他指的应该是程家的老宅,林槐夏去过一次。


    林槐夏点点头。顿了顿,她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问:“他们都说我和宋荷长得很像……你也这么觉得么?”


    方渡显然没有想到林槐夏会这样问。


    他皱着眉思忖片刻,认真道:“没有。”


    他的模样不像是在骗人。


    方渡弯了弯眸,道:“你们两人完全不像。她小时候就爱装乖乖女,后来装不下去就跑出国放飞自我了。你和她完全不一样,你小时候——”


    “……”林槐夏眯起眼,咬着牙问,“我怎么了?”


    方渡打量她一眼,笑意更甚:“你一直很乖。”


    林槐夏似乎对他的答案还算满意,眉眼愉悦地舒展开。


    她其实不是介意方渡和宋荷认识。只是莫名害怕,方渡对她好,也是和程栖泽一样的理由。


    ——觉得她像宋荷-


    假期收尾,林槐夏很快恢复到忙碌的工作状态。


    从苏市回来后,宋荷只联系过她一次,问她的酒店在哪儿,有什么好玩的景点。


    林槐夏发给她一篇旅游攻略,之后宋荷没再联系过她。


    她只当宋荷对苏镇没有兴趣,没再惦记这事。


    周五晚上,林槐夏从办公室回到酒店,刚进门,便看到一个歪歪斜斜靠在前台处的女人。


    她戴着墨镜,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身旁一个极小的行李箱上面立着装画板的袋子。


    看到林槐夏,宋荷将墨镜扒拉到鼻尖,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眸。


    身旁经过的男人都不禁被她吸引住目光。


    她朝林槐夏热情地摆了摆手:“surprise!”


    林槐夏微怔,朝她走过去:“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我可以去接你。”


    “给你个惊喜呀。”宋荷弯起眸,“刚下班?”


    林槐夏点点头。


    “工作太辛苦了吧。”宋荷拧起眉,上下打量她一眼,“但是你现在看着超酷。”


    林槐夏脸上一红,摸了摸鼻尖,她今天着急去办公室,随手抓了件衣服穿,连妆都没化,狼狈急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酷了。


    终于办好入住,林槐夏想帮宋荷搬行李。


    宋荷拒绝了,她将画板随意挎在身后,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和林槐夏一起上了电梯。


    “你住哪层?”宋荷问。


    “五层。”


    宋荷帮她摁下楼层,问她:“你吃晚饭了吗?这边有没有好吃的?”


    林槐夏其实已经吃过晚饭了,但是宋荷这样问,她还是道:“还没。这边吃的挺多的,你喜欢吃什么?”


    宋荷睨她一眼,弯了弯眸:“你性格真的很好。”


    “哎?”林槐夏愣了下。


    “你很不擅长说谎,明明吃过饭了,为了陪我故意说还没吃。”宋荷学着她的模样摸了摸鼻尖,眸子弯成月牙。


    “我也有些饿了,正好可以陪你吃一点。”


    “好,我听说这里的蟹黄粥很好喝,我们去喝粥吧。”


    “好呀。附近正好有一家做的不错。”林槐夏问,“要叫方渡一起吗?”


    宋荷朝她摇摇手指:“nonono,girl\''s party.”


    两人去到餐厅,宋荷点了一大桌子菜。


    看到林槐夏惊愕的神色,她嘻嘻一笑:“不好意思,我真的很饿。”


    等上菜的当儿,宋荷对林槐夏道:“上次你发给我的攻略我看了,都是些很大众的景点,好看是好看,但是不特别。你是本地人,有没有那种其他人都不知道,景色特别美的地方?”


    林槐夏想了想:“有是有……但是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哎呀,我这个人很随意的,只要是美的风景都很欣赏。而且你眼光很好,挑的地方肯定没问题。”


    一大桌子菜上齐,宋荷用茶水涮了涮木筷,递给林槐夏,她把自己的筷子也洗干净。


    她的吃相十分随意,根本不像林槐夏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一样端庄斯文,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看到林槐夏探究的目光,宋荷递给她一个“我说了我很饿”的神色。


    林槐夏笑了笑,她不饿,便看着宋荷吃饭。


    “这边有座野山上有个凉亭,当地人都很少去。那里能看到整个苏镇的景色,我觉得很漂亮。而且我看你的画非常讲求色彩运用,如果赶着黄昏时刻去的话,一定很好看。”


    “啊,你看过我的画?”宋荷擦了擦嘴角,一聊到绘画,她的目光炯炯。


    林槐夏点点头:“不过真迹只见过两幅。”


    宋荷被她一板一眼的“真迹”两字逗笑了,朝她眨眨眼:“那下回多给你看几幅。”


    林槐夏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拘谨严肃,也跟着宋荷一起笑了起来。


    “你看的是哪两幅?”


    林槐夏歪头想了想,最终老实答道:“《新婚》和……对不起,另一幅画的名字我记不太清了。是之前在国家美术馆看到的。”


    “哦——那次展览呀。”宋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次评选的入围作品。老实说,那副画我觉得很一般,但是其他人都说好,那就是好咯。”


    林槐夏还是第一次见别人这么吐槽自己的作品。她微微一怔,笑着道:“怎么会这么觉得?”


    宋荷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说不上哪里不满意。但是当时作品要得急,我就交上去了。没想到反响还不错。你觉得那副画怎么样?”


    “你要听实话么?”


    “当然。”宋荷扬起下巴,她朝林槐夏做了个摸鼻尖的动作,“你也骗不了我呀。”


    林槐夏抿唇笑了笑,她若有所思地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下,对宋荷道:“你那副画很好看,不管是色彩运用和绘画技巧都很娴熟。但是……虽然名为《新婚》,却感受不到‘新婚’的快乐,反倒让人觉得很压抑。可能是因为运用的色彩过于鲜艳所导致的,反倒让人觉得不舒服。”


    “就像是……”她顿了顿,尝试更直观地描述出来,“就像是人在焦虑的时候,会想要用更明丽的色彩和更即时的快乐压抑住那种痛苦的情绪,实际上内心是挣扎与失落的。”


    宋荷听她这么说,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思考了起来:“你这么说的话……我参加朋友婚礼时确实在准备离婚的事情……怪不得。”


    她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欣喜道:“我终于知道别人为什么觉得我们两个会很像了,我们就像是对方的‘镜子’,能了解对方的情绪。换句话说,应该叫做‘知己’!”


    宋荷一边说着,一边点点头,似乎非常认同自己的说法:“而且还是‘红颜知己’,毕竟咱俩都这么漂亮。”


    林槐夏被她逗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用“红颜知己”这个词。


    宋荷回国以后难得遇到个懂艺术的人,和林槐夏聊得十分开心。


    吃完饭,宋荷终于想起来自己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在苏市遇到林槐夏是她意料之外的事,但很快她就做了个决定。


    ——帮程栖泽把人给追回来。


    她不清楚程栖泽为什么婆婆妈妈,这么久还没把人追回来,她恨不得亲自上阵帮他追。


    她这次来苏镇也是这样计划的。


    只不过和林槐夏聊得太开心,她全然忘记自己的计划,有一瞬间甚至希望自己是男生,把美人抱回家。


    往回走的路上,宋荷问林槐夏能不能陪自己散步。


    林槐夏没多想,同意了。


    晚风习习,吹散白日的闷热。刚刚过完国庆节,河道两旁的街边还挂着火红的灯笼。


    粼粼波光中漂浮着红色的光影,随波渐渐远去。


    “其实……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宋荷最先开口,“可能你听到会生气,但是听我把话说完。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


    林槐夏疑惑地眨眨眼:“……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你别笑。”宋荷嗔怪地瞪她一眼,顿了顿,认真道,“可能你听别人说过,阿泽喜欢过我这件事。还有你们去试婚纱那天,他来找我也是事实。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当时状态很不好,想找傅姨帮忙,所以才联系了他,我那时候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试婚纱时候抛弃未婚妻这件事搁谁都不能忍,是他做错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也很想弥补,我希望你能给他个机会。”


    “那么久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宋荷摇摇头:“不行,我必须和你说清楚。其实他从来没喜欢过我,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宋荷抿了下唇,问林槐夏:“你知道他家里的事么?”


    林槐夏摇摇头。


    程栖泽没有和她提过,她便没问过。


    “他小时候其实不是这样的性格,他性格很开朗,和渡哥关系也很好。”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宋荷不由地弯起唇角,“他小时候可黏渡哥了,总喜欢跟在他身边。那个时候渡哥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哥,又是他亲哥哥,他一直引以为傲。”


    “但是后来……”宋荷顿了顿,继续道,“后来程爷爷病重,家里两兄弟因为争夺家产反目成仇,渡哥的父亲甚至找人陷害自己的亲生弟弟,害他坠楼,失去了一双腿。这件事最后以渡哥父母离婚结束,方姨带着渡哥离开程家怎么也不愿意回去,渡哥的父亲也因为失去妻子而懊悔,放弃集团去了美国。”


    “阿泽就是那个时候变得沉默寡言了,他没法接受渡哥父亲做的那些事情,也没法原谅渡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心里只有程家的家业,觉得走到最顶端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宋荷叹口气,“但你想,他那个时候只有十来岁,承受了那么大压力,其实特别崩溃。他恨渡哥,但是又很想他。”


    “那时候我们几个关系很好,我见他天天不愿意和人说话,会经常陪他聊天,久而久之,他对我产生了依赖。他确实说过喜欢我,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他自己也清楚,我们两个人的三观和性格完全不合。我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代替了渡哥的位置。”


    这些程栖泽没有和林槐夏说过,方渡也没有和她说过,林槐夏沉默着,心里堵得难受。


    “这事对他的影响挺深的,说实话,这些年除了程家的产业外,我没见他对别的什么事上心过,直到认识你。我觉得他都快心理扭曲了,幸好有你把他救回来。”


    “都说是因为咱俩长得像他才喜欢你,其实不是的,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当然,这事有他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不是东西,你想怎么骂他揍他我都支持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给他一次机会。”


    “咳。”林槐夏有些不好意思,但宋荷都和她如此坦诚了,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其实……你不用这么说他。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觉得……他和方渡长得有些像么?”


    宋荷怔愣片刻,恍恍想到之前听到的关于方渡的八卦,说他出国前有个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在国外断了联系,托了不少朋友找她的消息。


    林槐夏这么一说,她全都对上了。


    宋荷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揽住林槐夏的肩,朝林槐夏竖起大拇指:“姐妹,干得漂亮!这事还是你处理得更厉害,狗男人他活该!”


    作者有话说:


    宋姐:对待狗男人和漂亮小姐姐俺就是这么双标^v^


    一会儿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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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宋姐挺好,能处~( ̄▽ ̄~)~】


    【干得漂亮】


    【嘟嘟嘟嘟嘟嘟,等你大大】-


    完-


    第47章 倒戈(二更)


    ◎我喜欢她。感情的事,没法让。◎


    林槐夏被宋荷这波操作彻底搞蒙了。


    按理说她和程栖泽的行为都挺招骂的, 可显然宋荷大有种“就要站在她这边,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的架势。


    虽然宋荷和林槐夏骂了一晚上狗男人,但她第二天还是暗搓搓地把程栖泽叫来了。


    骂归骂,该帮他追媳妇还是要帮的。


    于是第二天程栖泽来找她的时候, 满脸不耐, 但是看到宋荷旁边的林槐夏后, 立马变幻脸色。


    程栖泽又惊又喜,看向林槐夏时小心翼翼的。


    “夏夏, 你怎么在这里?”


    “喂,你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宋荷打趣道。


    程栖泽压根不理她, 眼里仿佛只有林槐夏一人。


    宋荷被他的模样弄笑了, 贴在林槐夏耳边对她说了些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程栖泽看着好气,为什么她可以和林槐夏这么亲近!


    自从昨晚宋荷和林槐夏讲了程家的事,她对程栖泽的态度转变了些许。


    虽然她依旧不愿与程栖泽相处, 但至少不像从前那样排斥了。


    甚至连程栖泽都感受到了林槐夏态度的转变。


    他莫名觉得林槐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丝……怜爱……他并不想要这样的眼神。


    他用极具压迫力的目光询问宋荷,到底和林槐夏说了什么,可宋荷压根没理他, 热络地和林槐夏聊着天。


    林槐夏不想让程栖泽跟她们一起,宋荷瞟了程栖泽一眼, 道:“我要带的东西太多了,让他给咱们当苦力。”


    林槐夏没办法,只好道:“那我也带个朋友。”


    “可以啊。”


    宋荷大概猜出了是谁。


    没一会儿,方渡下楼找到他们。


    看到方渡, 程栖泽不屑地嗤了一声:“你过来做什么?”


    方渡笑道:“我不知道你也在。”


    潜台词便是他也不待见程栖泽。


    “没关系啊, 渡哥一起呗。”宋荷朝程栖泽扬了扬下巴, “你就是来干苦力的, 没你说话的份。”


    程栖泽:“……”


    收拾好东西, 四个人一起出发。


    宋荷大包小包拿了一堆绘画工具和零食,让程栖泽拎着。程栖泽看看自己手上一堆东西,身旁的方渡倒是轻轻松松,十分不满。他把画板塞到方渡手里:“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


    方渡笑眯眯地把画板又塞回程栖泽手里:“阿泽,尊老爱幼,还是你拿吧。”


    “那你怎么不爱幼?”程栖泽又把双肩背塞到方渡手里。


    “……你俩确实挺幼稚。”林槐夏看着两个男人跟打太极似的推来换去,无语道。


    自从宋荷昨晚和她说过那番话,林槐夏再看俩兄弟,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微妙。


    说两人关系好吧,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没一句对方爱听的话。可说两人关系不好吧,这种无聊的争吵只有在关系很亲密的人之间发生,如果真的关系不好,方渡不会这么容忍程栖泽,程栖泽也不会敛起往日冷漠寡言的脾气,肆无忌惮地和方渡吵架,反倒有些孩子气。


    程栖泽凑到林槐夏身边,低声和她道:“你看他,年纪大,身体差,不值得托付终身。”


    方渡笑道:“阿泽,你只比我小两岁。”


    “我年轻气盛,正当年?”


    林槐夏:“……”


    她着实不想理会这两个明明看上去都挺成熟,不知道为何对话这么幼稚的男人。


    她干脆无视两人,跑到宋荷旁边,远远地甩开他们。


    宋荷正在采集野花,她将手里的小花编在一起,帮林槐夏戴上。


    “好看嘛?”林槐夏问。


    宋荷一双漂亮的眸弯成月牙:“好看的,我帮你拍照。”


    她朝林槐夏示意了下手里的微单,林槐夏很少拍照,有些扭捏:“……不了吧?”


    “不行不行,我带相机就是为了让你给我当模特,”她四周看了看,挑了一处景色,“去那边照!”


    林槐夏拗不过她,只得温温吞吞的走过去,动作也十分拘谨。


    宋荷干脆直接走到她身边,帮她摆姿势。


    “这样……好奇怪……”


    “不会的,”宋荷拉开距离,架起相机,“你等我拍好给你看。”


    拍好照片,她拿给林槐夏看。


    她很少照相,更没有拍过这种堪比时尚杂志封面的照片。


    她的脸颊倏地红了大半。


    “好看吧?”


    林槐夏轻轻点了下头:“回去可以发给我嘛?”


    “当然,今天好好给我当模特哦。”宋荷朝她wink一下,用手指了指她发间的花环,“你看,你很适合这种明亮的颜色,下回买这种鹅黄色的裙子试试吧?不要总穿得这么素。”


    林槐夏红着脸点点头:“……好”


    宋荷嗔怪道:“你要相信一个画家的审美。”


    两人一路走,一路拍,很多景色都是林槐夏习以为常的,可宋荷总能发现它们的美,拍出好看的照片。


    跟在身后的两位男士着实不理解这种行为,但又不敢发表意见。


    等着无聊,程栖泽干脆递给方渡一根烟,方渡正要接过,被林槐夏逮个正着:“你能抽烟?”


    方渡正准备接过的手一顿,默默收了回去。


    林槐夏又转向笑容惬意的程栖泽:“山里不许点火,有没有常识?”


    本来还在嘲笑方渡的程栖泽也是一愣,委屈地把烟收回烟盒里。


    等林槐夏走后,两人互望一眼,方渡在兜里翻了翻,找到两颗梅子糖,递给程栖泽一颗。


    两人咬着糖,着实委屈。


    方渡和程栖泽慢悠悠地跟在两个女生身后,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工作上的事。


    “爷爷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过两天吧。”方渡道,“过两天正好要回去一趟。”


    “连家都不回,还好意思说。”程栖泽冷笑一声。


    方渡笑着睨他:“你想让我回么?”


    “我想不想有什么用,是爷爷想你。”程栖泽轻哂,“你可是爷爷的宝贝大孙子。”


    程栖泽的语气酸溜溜的,方渡知道他没有恶意,一笑了之。


    程栖泽没再打趣他,突然神色严肃了几分:“说真的,你这次回国,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但是并非所有人都知道。”


    他的语气一顿,斜斜地睨方渡一眼。


    方渡沉默。


    当初程家兄弟为了家产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最终以程文谨去美国收场。但这次方渡回国,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公司里人心惶惶,大部分人都在猜,他是为了夺权回来的。


    毕竟当初程老爷子最看好的人,是他。


    “放心,我对公司没有任何想法。”


    “就算你有,你也抢不过我。”程栖泽眯起眼,“但我清楚,别人可不一定清楚,现在公司里很多眼睛都死死盯着你呢,你自己注意。”


    “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程栖泽轻嗤,“你在学校呆傻了吧?知不知道里面多复杂?能离他们这些人远一点就远一点,最好尽快滚回美国去。”


    方渡点点头,笑意温润:“谢谢阿泽。”


    程栖泽被他一噎,明明自己的语气很凶,可方渡这样一道谢,反倒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这人可真够过分的。


    程栖泽轻嗤一声,撇过脑袋。


    刚好走到凉亭。


    几斤黄昏,天空染上瑰丽的色彩。


    宋荷走过来找两人,不满道:“你们聊什么呢?还不赶快帮我把画板拿出来?”


    “遵命。”程栖泽无语地乜她一眼,帮宋荷摆好画板,拿出颜料和笔刷。


    宋荷喜欢在大自然中采风,不喜欢用照片记录。


    她照片捕捉的光影不如她的眼睛来得直观,所以她的笔触下总是让人能感受到大自然最真实的绚彩,粗放中带着一丝细腻。


    宋荷很喜欢林槐夏挑的这个采风的地点。


    黑魆魆的天幕渐渐压了下来,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给天空釉上一层厚重的油彩,远处村落的灯光渐渐燃了起来,明亮的光点与绚丽的天空交相辉映。


    她像是个大自然的忠实记录者,用颜料将那一瞬间所有的色彩全部捕捉,汇集到画布上,又用短促的线条与光点,将面前这副画面展现得活灵活现。


    宋荷画画的时候很安静,没了往日的张扬热闹。可她似乎又很适合这片安静的氛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气质优雅宁静。


    林槐夏在一旁看得有些痴,她用宋荷的相机将眼前这副美好的画面悄悄记录下来。


    宋荷画完画天色已暗,她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伸了个懒腰。


    这几天的相处让她和林槐夏亲昵了许多,她直接把胳膊搭在林槐夏肩上,问:“夏夏,我们一会儿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宋荷眼珠子一转:“蟹黄粥!”


    林槐夏笑她:“都吃了两天了。”


    “可是好好吃。”宋荷委屈巴巴地和她撒娇。


    林槐夏拿她没办法,只能答应。


    宋荷十分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去找水喝。


    她在包里翻了一圈,没找到自己带的水瓶,正想叫程栖泽过来帮自己找,她扭头发现程栖泽正在林槐夏边上帮她清洗笔刷。


    她顿了顿,干脆把方渡叫了过来。


    方渡从另一个袋子里找到她的水瓶,递给她。


    宋荷和方渡道谢,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矿泉水。


    喝完水,宋荷唤了他一声:“渡哥。”


    “嗯?”方渡疑惑地歪过头。


    宋荷将水瓶收回包里,慢吞吞道:“虽然阿泽不愿意说,但你离开程家以后,他其实很难过,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他表面好像记恨你,但是其实一直很想你,那种感情很复杂,你能理解么?”


    方渡微怔,淡声道:“我以为他很讨厌我。”


    “他怎么可能讨厌你呀。”宋荷笑笑,“他小时候就爱黏着你,他确实记恨程叔叔的事,但是他更难过的是你当时一声不吭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


    宋荷点点头,弯起眸子:“所以不要看他现在这样,他心里其实还是把你看做大哥一样敬重的。你有时间可以多回程家看看,程爷爷也很想你。”


    方渡微怔片刻。


    那一瞬间,多年积压在心底里沉重的感情似乎正在逐渐消散。


    良久,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谢我,都是事实。我也不想看你们两人这样相处。”宋荷叹口气,顿了顿,她道,“所以……你能不能帮帮阿泽?”


    方渡疑惑:“什么?”


    宋荷朝程栖泽和林槐夏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林槐夏正在无语地教他如何清洗笔刷。两人离得很近,远远地看,有些亲昵。


    “阿泽一直把你当做大哥,你也总是迁就他。这回再帮他一把,可以么?”


    方渡轻轻笑了一声。


    他明白宋荷的意思了。她想让自己帮程栖泽把林槐夏追回来。


    “这次真的没法帮。”他轻叹一声,目光落在林槐夏的身上,“让我自私一回吧。”


    宋荷微怔:“你……”


    方渡的目光依旧落在林槐夏的身上,看到她又气又羞的模样,他微微弯起唇,对宋荷坦诚道:“我喜欢她。感情的事,没法让。”


    宋荷抿起唇。


    良久,她轻声道:“我明白了。”-


    四人下山时,天色已经暗了。


    林槐夏眼神不好,看不清脚下的路,方渡便一直跟在她身边。


    程栖泽见他一直黏在林槐夏身边,十分不爽:“哎,方渡。你丢不丢人?能不能不要对夏夏动手动脚的?”


    林槐夏正捏着方渡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迈台阶,听到程栖泽说的,她不满地回过头:“我看不清路,他扶我一下怎么了?哪里来这么多话呀!”


    程栖泽被她一噎,羞愧地红了脸。


    他竟然一直不知道林槐夏在夜间视力会严重下降的事。


    为了和他争辩,林槐夏没看清脚下的路,差点踩空。


    好在方渡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扶住她:“走慢点。”


    林槐夏耳尖染红,轻轻点了下头。


    她没再理会程栖泽,亦步亦趋地跟在方渡身后下台阶。


    宋荷拎住程栖泽的衣领把他往后拽了两步,程栖泽无语:“你要做什么?”


    宋荷叹口气:“所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看不出来人家俩人情投意合?是时候学会放手了。”


    “……”程栖泽不满地睨她一眼,“宋荷,你到底是哪波的?再说了,”


    “咳。”宋荷清了清嗓子,想起程栖泽这段时间对自己颇为照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但这种羞愧感只存在了半秒,她便毅然道,“本来是你这波的,但现在是渡哥那波的。”


    程栖泽默了几秒,神色中充满鄙夷:“……墙头草。”


    “不怪我,”宋荷耸耸肩,朝他扬了扬下巴尖,示意方渡和林槐夏的方向,“渡哥比你细心温柔多了,有几个女生能不心动?怎么看你都没赢的可能,不如早点学会放手。”


    程栖泽的目光顺着宋荷望去的方向,看向前面的两人。


    林槐夏小心翼翼地捏着方渡的衣角跟在他身后,方渡笑意温润地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忽地抬起头,鼓起腮帮,往下蹦跶了两个台阶。


    林槐夏从未对他这般撒娇过。


    两人交往了三年,她总是那么乖,乖得不像是自己。


    程栖泽第一次动摇,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放手。


    他心里甚至腾起一抹古怪的念头,竟觉得如果把她困在自己身边,她不会像在方渡身边那样幸福快乐。


    他烦躁地将这抹情绪压了下去,不安地玩弄起裤兜里的打火机。


    他一下一下拨弄着打火机的金属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感情的事,谁又愿意轻易放弃呢?


    ◎最新评论:


    【不好选择了】


    【小程和小宋我觉得他们也挺好的~( ̄▽ ̄~)~】-


    完-


    第48章 事故(一更)


    ◎孩子做的错事,家长难脱干系。◎


    宋荷在苏镇住了几天, 林槐夏要工作,没法一直陪她,便帮她挑了几个适合采风的景点。


    两人的作息完全相反,有时林槐夏去上班的时候能遇到刚画完画回来的宋荷, 而她下班的时间, 正好是宋荷起床吃饭的时候。


    林槐夏对她这种阴间作息十分担忧, 可宋荷却不以为意,依旧过得随性潇洒, 并且理直气壮地告诉她这是“艺术家的作息”。


    最近方渡回了趟帝都参加学术会议,正好学校那边又有工作处理, 一直不在苏镇。


    没人陪林槐夏吃饭, 她干脆每天三餐揪着宋荷一起,监督她好好吃饭,硬生生帮宋荷调整回正常作息。


    宋荷怨声载道, 可没几天她便习惯了这种作息,有时采风回来还会去接林槐夏,监督她按时下班。


    项目进展不算特别顺利, 这次的项目规模远远超过预期,再加上镇上已经没有和吴宅同年代的院落建筑进行参考, 许多毁坏的地方如何修复他们无法找到考据,只能参考同时期附近城镇尚存的建筑,可是很多设计风格上依旧存在差异,没法做到完全还原。


    提交初案的时间近在咫尺, 林槐夏压力很大。


    之前方渡在身边的时候, 她很少有这种感觉。他在理论层面可以给她提供许多帮助和参考的意见, 会让她有安心的感觉。可最近方渡不在, 两人只能通过社交软件沟通, 因为时差的缘故,两人能聊天的时间不多。


    “渡哥走了多久了?”点完菜,宋荷见林槐夏心不在焉,故意问道。


    林槐夏收拢思绪,仔细想了想:“八天了。”


    “你记得还挺清楚嘛。”


    林槐夏一噎,嗔怪地乜她一眼。


    宋荷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陪我聊聊天,不要总想着工作上的事情了。”


    林槐夏点点头,问:“聊什么?”


    突然被她这么一问,宋荷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好。


    她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片刻,道:“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问题?”


    “你和渡哥。”宋荷伸出两只食指比划了下,“他那个人虽然性格好,但很多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再加上阿泽的关系,他可能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他也是喜欢你的,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么?”


    林槐夏的反应比宋荷想象中平淡许多。


    林槐夏敛了敛眸,轻声道:“我知道的。”


    “啊?”这回反倒是宋荷惊讶了,“你一直都知道他喜欢你?”


    林槐夏点点头。


    “那你们两个——”


    “我不确定。”沉吟片刻,林槐夏轻轻呼出口气,“我不确定他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她朝宋荷腼腆地笑了下,“我们其实也很久没见面了,互相有很多不了解对方的事情。我怕他喜欢的只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会让他失望。”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宋荷惊讶,她从包里翻出一面化妆镜,煞有介事地放到林槐夏面前,“宝贝,好好看看自己的脸,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现在的你?只有你不喜欢他们的份儿。”


    林槐夏被她逗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林槐夏想了想,解释道:“就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了解对方。等足够了解后,再考虑是不是真的喜欢吧。”


    “多了解才算足够了解?”宋荷问。


    林槐夏被她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喜欢这种事是看这里的。”宋荷伸出手,轻轻放在林槐夏的心口处,“世上那么多一见钟情的人,难道他们要因为不了解对方而放弃对方吗?互相喜欢是件很难得的事,你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他,接纳他。更何况你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其实已经足够了解对方了。”


    宋荷抬眸,认真地看向林槐夏:“你认真告诉我,你现在喜欢他么?”


    宋荷的手抵在她的心口上,林槐夏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她抿了下唇,轻轻点点头。


    “那他也一样。他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论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他都喜欢。如果他因为你的改变而感到失望,那说明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你也没必要感到遗憾。”


    宋荷收回手,她托着腮,一双漂亮的眸亮盈盈的:“我前夫你应该知道,他并非一个好人,但我其实从未后悔过和他在一起,因为我们相爱过,也一起努力过。虽然结局并不好,但我不后悔那个时候选择和他在一起,因为那个时候的感情是真的。相反,如果我接受父母的提议联姻,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想就算现在没有离婚,我也会感到后悔的。”


    “有时候你要学会跟着自己的感情走,不要瞻前顾后,不然等你把对方吓走了,你会后悔死的。”


    林槐夏垂着眸,静静听着宋荷说的这些。


    或许宋荷说的没错,她不该瞻前顾后,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那……等他回来,我就和他说清楚?”


    宋荷弯起眸:“这才对嘛,你可总算是开窍了。”-


    周五下班,林槐夏打算去拜访一趟梁淮生家。


    她下班前给宋荷发了条信息,告诉她自己要去拜访朋友,晚上要晚点回去。


    宋荷没太在意,回了个“好”,告诉林槐夏等她回来一起吃饭。


    发完消息,林槐夏收拾好东西,准备按点下班。


    梁淮生家里拮据,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能联络的工具,有时梁淮生留校学习,又没法联系上奶奶,总是叫人担心。林槐夏干脆给祖孙两人各买了部手机,虽然不是最新配置,但足够他们用一段时间。


    正巧她今天不算太忙,打算给他们送过去。


    刚出吴宅的大门,林槐夏便看到站在门口徘徊的人。


    程栖泽看到她也是一怔,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过去。


    林槐夏皱起眉,主动走向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真的是出差,顺便过来看看你。”程栖泽小声解释道。


    “况且,”程栖泽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方渡不是正好不在么。”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林槐夏斜眼睨他。


    “不想看到他。”程栖泽轻声道。


    “……”林槐夏撇了下唇,“我要去看望朋友,没时间招待你,赶快回去吧。”


    “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离着很近。”


    “那我陪你走过去。”怕林槐夏烦他,程栖泽补充道,“把你送过去我就走。我……就是想看看你。”


    林槐夏清楚就算自己让他离开,他也会厚着脸皮跟着,干脆默许他跟着自己。


    从吴宅到梁淮生家里的路途并不遥远,可两人走得很慢,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让林槐夏有种她和程栖泽走了一个世纪还未到达的绝望感。


    最后还是程栖泽最先开口:“你和方渡……最近什么情况?”


    林槐夏本能地不想和他提起方渡,语气淡淡的:“什么什么情况?”


    程栖泽清了清嗓子,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程栖泽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两人互相喜欢,可是他不甘心,不愿意放弃。


    可就算不放弃,两人真的在一起了,他又能怎么办?他不敢想之后的事情。


    顿了顿,他问:“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了么?”


    林槐夏坚定地摇了摇头:“就算没有方渡,我们也不可能。”


    程栖泽问:“……为什么?”


    林槐夏抿了下唇,没有回答他。


    她淡声道:“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但是永远不可能复合。”


    程栖泽轻叹一声。


    沉默片刻,他试探地问道:“那……做朋友可以么?”


    林槐夏微怔。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程栖泽。程栖泽的神色却很认真,不像是在逗她。


    顿了顿,林槐夏轻轻点了下头:“可以试试。”


    ……


    两人走到弄巷口,看到电线杆旁边蹲着一个少年。


    杭思淼蹲在路边,手里拿了根木棍子,另一只手捏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看到来人,他狠戾的目光斜睨过来。他将烟扔到地上,用脚捻灭。


    他知道林槐夏今天要过来。


    在学校梁淮生总是开心地和他分享,说林槐夏人特别好,总是给他带好吃的,还会教他做作业。


    杭思淼只想嘲笑他天真。


    林槐夏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因为有所图。


    最近陆陆续续有居民往外搬迁了,那天大伯来家里吃饭,聊起这事,说是下达了死命令,就算不愿意搬也要滚出去,他还亲眼看到隔壁不愿离开的老人的行李被人扔了出去。


    大伯的描述绘声绘色,杭思淼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看到了这些事。


    为什么着急让他们搬走?不就是想用点钱将他们赶出去,好在这里建其他的大楼?听说有个什么集团的人投资,要在这附近盖工厂。


    这群人才不会真的替他们着想,只是些只考虑自己利益的资本家和他们的走狗罢了。


    想到这儿,杭思淼狠狠地嗤了一声。


    他知道林槐夏是这次改建项目的负责人。她和梁淮生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不就是看他傻,老实,骗一个是一个么。


    听梁淮生说她今天要来家里做客,杭思淼故意来门口等她的。


    他想着,威胁威胁她,万一她怕了,逃离这里,或许他们就不用搬走了。


    杭思淼站起身,垫了垫手上的木棍,堵在两人面前。


    他满脑子都是电影中的英雄形象,他想,把这群人吓跑了,自己就是这里的英雄了。


    程栖泽对面前这个男生有印象,他们之前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见过面。


    对方来势汹汹,绝非善类,他下意识将林槐夏护在身后。


    “什么事?”林槐夏拉了下程栖泽的胳膊,轻轻摇摇头。


    她清楚杭思淼来者不善,但不想与他过多争执。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淮生?”


    “和你有关系么?”


    “他是我弟弟,当然有关系。你是他什么人,做什么来找他?”


    “淮生就在家里,他如果看到你这样会怎么想你?”林槐夏口吻平淡地问道。


    “他今天被老师留堂了,暂时回不来。”


    “哦,那我改天再来。”林槐夏不想与他多说,转身要走。


    杭思淼好不容易逮到她,哪肯让她轻易离开。


    他挡住林槐夏的去路,上下打量了下她和程栖泽:“上回不是这人和你一起啊?你怎么又换了个男的?这么随便,肯定不是好人。”


    “小子,注意你的用词。”


    还没等林槐夏回复,程栖泽沉声开口。


    杭思淼并不怕他,朝他扬起下巴颏:“怎么,我说错了?”


    林槐夏没了和他周旋的耐心,冷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里是我家,不许你们毁了这里。”


    “我也想告诉你,这里只是修缮改造,不要再听你大伯胡说八道了。同意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你认识字,回去好好读一读。”


    林槐夏的语气很淡,但是落在杭思淼的耳中却被她深深地刺了一下:“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会信么?不愿搬的都被你们赶了出去,还在这充当什么好人?”


    “其一,我的团队只负责出改建方案,你说的这些和我们无关。其二,大家都是秉公办事,是否需要搬迁相关部门都有规定,你有任何疑问可以找他们反映,而不是跑来威胁我。你就算今天打死我,也无济于事。”


    杭思淼被她一激,怒目圆睁地瞪着她:“你当我不敢?”


    杭思淼就像个亡命徒,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程栖泽立马拉住林槐夏,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程栖泽走到杭思淼身边,捏住他握着木棍的胳膊,微一用力,杭思淼便吃痛地叫了一声。


    “她刚刚说的听到没有?有问题就去反映,别在这儿欺负女生。”


    “我去哪里反映?”杭思淼眼睛猩红,抬头瞪他,“我说话你们有人听吗?都是那些有权有势人的走狗!他们说话你们才会听!”


    他用肩膀狠狠地撞开程栖泽,用木棍指向林槐夏:“如果你们真的会听我的话,那就今天把我说的这些都解决掉。”


    “你不要在这里闹了。”林槐夏并不惧他,冷冷地望着杭思淼,“我说了,我们不管这些。如果你真想解决问题,就去找相关部门反应,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杭思淼的眼睛愈发猩红,他想起他大伯曾经说的那些话。


    果然,这些人都是光鲜亮丽的无赖罢了,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们,他们只能靠自己。即使手段极端一点也没关系……


    杭思淼举起木棍,快步朝林槐夏走去。


    但他终究没有程栖泽反应快,程栖泽比他要高大壮硕许多,他扯住杭思淼的胳膊,反手一拧,杭思淼吃痛将木棍扔到地上。程栖泽皱起眉,冷声道:“别再闹了,不然我们报警了。”


    他捡起地上的木棍,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拉着林槐夏离开。


    两人正准备走,却见杭思淼又扑了过来。


    程栖泽余光打量到藏在他袖间的一抹银光,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杭思淼已经近在咫尺。


    他慌忙将林槐夏护到怀里,随之而来,他一吃痛,血光四溅。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林槐夏看到掌心的血渍,吓得浑身发抖。


    杭思淼急红了眼,但真看到自己插在男人背后那把小刀时,所有的愤怒全部消失了。他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只剩茫然与畏惧-


    救护车与警车的鸣笛声响彻整条街道。


    将程栖泽送到医院后,林槐夏强装镇静与警察一起到警察局里录口供。


    程栖泽还在手术室,宋荷在医院陪他。林槐夏等待的间隙不停翻看着手机,生怕错过宋荷发来的消息。


    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她颓然地靠在墙壁上,用手捂住脸。


    即使再冷静坚强,遇到这种事也会心有余悸。


    更何况,程栖泽是因为她才受伤。


    录完口供出来,林槐夏看到赶来的苏启荣。


    苏启荣询问情况后,连连叹气,和她道歉。


    正巧遇到警察带着杭思淼的父母进来,得知林槐夏是受害者,两人不顾警察阻拦,硬是跑到林槐夏面前,跪在地上。


    两人看上去都老实巴交的,与杭思淼乖张狠戾的性格完全不同。


    但很多事情都是溺爱出来的,孩子做的错事,家长难脱干系。


    杭思淼的母亲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不停和她道歉:“思淼一直是好孩子,一定是受人指使才做出这种错事的。他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和孩子计较。”


    “阿姨,请不要这样。”林槐夏想要将两人扶起,两人却不肯。


    怕被拉走,女人抱住林槐夏的腿:“他年纪还小,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求求你给他一次机会吧。”


    “阿姨,他已经16岁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我的朋友还躺在手术台上,如果出了什么事,谁给他一次机会?对不起,该追究的责任我们会依法追究。”


    女人被她吓了一跳,惶惶地睁大眼。liJia


    她没想到林槐夏看着年纪不大,心却能硬成这样。


    女人跪在地上,慌忙向前蹭了几步,她神色憔悴,佝偻着上身,鬓角的白发清晰可见。


    她扒着林槐夏,死活不放手,已然哭得泣不成声:“求求你,不要这样。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啊!”


    林槐夏拍拍她的背,神色却很淡。她将女人推开,旁边的警察也顺势拉开两人的距离。


    林槐夏淡声道:“不是我要这样,法律自有判定。还有,他的大好未来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我给的。”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警察局。


    从警察局出来,苏启荣派车把她送往医院。


    他与林槐夏同行,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目前他们在组织原住民搬离,有几家住户不愿离开。但是同意改造的居民已达标准,他们没法因为个别几家的意愿放弃整体改造计划。本来上面已经下达文件,并非所有人都要搬离,如若不愿离开,可以留下。


    但有些人哪儿是不愿离开,只是觉得补偿款不满意,想当钉子户争取更多补偿款罢了。


    杭思淼的大伯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当地就是个有名的泼皮无赖,自己怂就煽风点火找人挑事,杭思淼就是信了他的话,以为叫他们搬家就是要拆掉他们住的巷弄建工厂。他知道林槐夏是改造项目的负责人,所以才会威胁她。


    可是说白了,林槐夏也不过是来打工的,几乎没有话语权。


    杭思淼就是看她是女生,觉得好欺负,柿子挑软的捏罢了。


    “其实我能理解杭思淼的想法。正是因为热爱自己居住的地方,才会害怕改变,不愿相信外面的人。这种情况我之前见过很多次,只是没有他这么极端罢了。”听苏启荣说完,林槐夏轻叹一声。


    苏启荣以为林槐夏动了恻隐之心,本想顺水推舟,大事化小,却见林槐夏眸色一凛,继续道:“但是,该追击的责任依旧要追究。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原谅他。”


    苏启荣讪讪:“自然,我们会好好处理的。”


    “还有,你不要忘了。”林槐夏淡淡瞟他一眼,“受伤的人可是程氏集团的CEO。”


    苏启荣瞳孔一骇。


    他发现林槐夏看上去柔弱瘦小,心思却缜密冷静得很。她清楚对错,也绝不会手软。


    “明白……我们会严查的。以后绝不会出现类似事件。”


    赶到医院时,程栖泽已经做完手术。


    好在没有伤及要害,手术非常成功。只是麻/醉/药效还未过,他还处于昏迷状态。


    苏启荣得知他没事后,长舒一口气,告知林槐夏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随时叫他,他暂时先不打扰,等程栖泽醒了再来探望。


    送走苏启荣,林槐夏终于撑不住了,抱着宋荷大哭一顿。


    在外人面前再坚强冷静,林槐夏依旧清晰地知道自己内心多懦弱害怕。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刀子扎进去的那一刻,她被溅出来的血迹吓得心惊胆战。


    早知会发生这种事,她一定会在看到程栖泽的那刻就将他骂走,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及他人。


    宋荷抱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告诉她不要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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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49章 心意(二更)


    ◎她已经决定好了,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


    方渡得知程栖泽受伤的事, 快速处理完手上的工作赶回苏镇。


    他到医院的时候林槐夏也在,正在看护士帮程栖泽换药。


    “你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叫那么大声?”


    程栖泽委屈巴巴:“夏夏,伤口真的很疼。”


    林槐夏撇了下嘴, 拿起桌上的水果去卫生间帮他清洗。


    刚出门, 她便看到赶来的方渡。


    林槐夏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模样, 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下,微微一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订的最近的航班, 在邻近的雨城下的飞机。阿泽情况怎么样?”


    “没有伤到要处,但还是需要留院观察几天。”林槐夏道。


    方渡安心地点点头, 又问道:“那你呢?”


    “我?”林槐夏眨眨眼, “我没事,是程栖泽保护的我,我没受伤。”


    方渡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语气温柔:“遇到那种事,一个人很害怕吧?”


    听他这样说,林槐夏的鼻尖一酸。


    这几天, 她要在医院陪护,要去警局配合调查, 要工作,还要面对施暴者亲属的不理解与谩骂。她都坚强地扛了过来,没有人问她,害不害怕, 累不累。


    她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朝方渡摇摇头:“你回来了就好。”


    “对不起, 我该早点回来的。”方渡轻叹一声, 朝病房里瞟了一眼, “我宁愿受伤的是我,也不是你们。”


    林槐夏勉强扬起一抹笑:“不要这么说,谁都不能受伤。”


    她超方渡扬了扬手里的苹果,“我去洗一下,你先进去看他吧。”


    方渡点点头。


    林槐夏回来的时候,宋荷也过来了。方渡和程栖泽两人沉默不语,方渡靠在窗边看着程栖泽,程栖泽却背对着他。只有宋荷一个人在说话,一会儿和程栖泽聊两句,一会儿又让方渡帮忙拿东西。


    看到林槐夏回来,宋荷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一个人周旋在这俩兄弟之间,累得够呛。


    林槐夏把洗好的苹果递给程栖泽,顿了顿,她问:“用帮你削皮嘛?”


    程栖泽连忙点点头。


    林槐夏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认真削掉苹果皮。


    她十指纤细漂亮,捧着苹果的模样像极了油画中的夏娃。程栖泽看得有些呆。


    “看什么呢。”林槐夏抬眸,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凶巴巴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水果刀。


    程栖泽一怔,语气委屈道:“夏夏,我现在有点儿ptsd,怕刀。”


    林槐夏一怔,收起刀,轻声和他道歉。她走到程栖泽看不到的地方,继续帮他削苹果。


    程栖泽见她站到方渡旁边,立马道:“夏夏,我对他也有ptsd,能不能离他远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下巴示意了下方渡的方向。


    林槐夏:“…….”


    林槐夏虽然无奈,但还是和方渡拉开了距离。


    程栖泽就是瞅准了她对自己有愧疚感,最近这几天肆意用卖惨博关注。


    他发现这招对林槐夏挺好用,后悔自己没有早点使。


    林槐夏将苹果切成小块,装到盘子里,递给程栖泽。


    程栖泽可怜巴巴地问:“夏夏,能喂我嘛?”


    忍无可忍。


    林槐夏把苹果核塞到程栖泽嘴里。


    “你是背部受伤,不是截肢。”


    程栖泽:“……”


    宋荷实在看不下去程栖泽在这装可怜了,她接过林槐夏手里的果盘,对林槐夏道:“你先和渡哥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程栖泽瞪她一眼,宋荷更凶地瞪了回去。


    林槐夏确实有些累了,她把一切安排妥当,告诉宋荷屋里的医疗器械都是做什么的,怎么用,护士什么时候来换药,自己什么时候来替她,事无巨细地安排清楚,才放下心来,准备和方渡一起离开。


    见她要走,程栖泽一副不舍的神情,和她撒娇道:“夏夏,我想吃轩云楼的小笼包,明天可以给我带么?”


    那意思是,你明天还得来看我。


    还没等林槐夏回答,宋荷把削好的苹果块塞到程栖泽的嘴里,堵住他的嘴巴:“赶快闭嘴吧你。”


    程栖泽:委屈巴巴.jpg


    林槐夏叹口气,她虽然知道程栖泽是故意的,但她能容忍的时候还是会选择容忍。


    毕竟如果不是程栖泽,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她。她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只能尽可能满足他的需要。


    林槐夏点点头,答应程栖泽给他带午饭。


    程栖泽笑了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


    等林槐夏和方渡走后,宋荷将盘子扔到床头柜上,没了伺候程栖泽的兴致。


    她大咧咧地坐到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双手环胸,骂他:“我刚问过医生你的情况了,没你演得那么严重。夏夏是真的担心你,你能不能让她省点心?还这么死皮赖脸,有意思吗?”


    林槐夏不在,程栖泽也敛起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神色恢复到往日的冷淡。


    “有意思,如果不是这样,她会多看我两眼么?”


    宋荷微怔,平时那么骄傲一人,如今却颓然卑微到尘埃。


    “可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你这样只是在给她添乱。”宋荷叹口气,“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该尊重她的心意,学会放手。”


    程栖泽敛了敛眸。


    他不知道要放手?


    只是这么做的时候才发现有多么困难-


    从医院出来,方渡叫了辆出租,和林槐夏一起回招待所。


    他们等车的地方正好是个风口。天气转凉,湿冷的凉风带着股渗入骨髓的寒冷。


    方渡见林槐夏只穿了件薄毛衣,干脆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帮她穿上。


    “我没事的……”林槐夏被他的动作弄得耳尖泛红,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有些不好意思,“你把外套给我穿了,自己不冷么?”


    “没事,箱子里还有一件。”方渡指了指行李箱。他虽这样说,却没有打开行李箱的意思。


    林槐夏拉着他回到医院大厅,玻璃门刚好阻隔掉室外的冷风。


    正好车子还没来,她一板一眼道:“你拿出来穿,不然我把身上这件还给你。”


    方渡没办法,只能拉着她找到一个不碍事的角落,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薄外套。


    他将外套穿好,笑着问:“这样总可以了吧?”


    林槐夏点点头,伸手帮他将纽扣系好。


    方渡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林槐夏系得很认真,她微垂着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蝴蝶抖动着羽翼。


    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方渡回过神:“怎么了?”


    “感觉你在病房时候一直心不在焉,”林槐夏皱了下眉,和他解释,“其实你来看程栖泽,他很开心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


    “哦,你在说这个。”方渡弯了弯眸,笑道,“我知道的,我不是在想这个。”


    “那你在想什么?”林槐夏疑惑。


    方渡笑意更甚:“我在想,要是我躺在那里就好了。”


    “你不要这样说呀,”林槐夏不悦地蹙了下眉,“你们谁都不能受伤。”


    方渡扯了下唇线,斜睨她一眼,笑着问:“如果是我躺在那里,你会给我削苹果,给我买小笼包吃么?”


    “当然。”林槐夏想也没想地答道。


    方渡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眉眼舒展开来。


    顿了顿,林槐夏回过味来。方渡在意的并不是自己会不会给他削苹果,而是她照顾程栖泽的行为让他很在意。


    怪不得觉得他那句话很怪,原来是酸溜溜的。


    她狡黠地眯起眼,问:“你是不是……吃醋啦?”


    她其实只是想逗逗方渡,毕竟之前总是他逗自己,每次她都中招。


    她本以为方渡会否认,不曾想,他坦然地点点头,笑着道:“是啊,吃醋了。”


    这下反倒是林槐夏不会了。


    为什么有人承认吃醋承认地这么坦然?一点都不可爱。


    她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扭过头,假装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从医院出来,林槐夏把方渡送回招待所,叫他好好休息。


    她能感受到方渡的疲倦。


    工作上有很多事急需他处理,得知他们出事后,方渡又连忙赶回国,下了飞机就跑来探望程栖泽,他根本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可即便这样,方渡也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地关心着其他人。


    再三嘱咐他好好休息后,林槐夏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好在都处理得基本妥当,一切都慢慢地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更何况,方渡回来了。她就像是重新有了主心骨,做什么事都会感到很踏实。


    想到刚刚方渡一脸吃醋的模样,林槐夏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


    她已经决定好了,听宋荷的话,听从自己的内心,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


    她下意识摸了下颈间的项链。


    方渡送了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也想好好回赠他一份礼物,郑重地回应他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她干脆转身离开房间,叫了辆出租车去商业街。


    在商业街下车,林槐夏一时间没了主意。她很少这样意气用事,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自己不清楚怎样的礼物足够贵重,足够表达自己的心意。


    她逛了几家店,里面的东西昂贵却称不上“贵重”。


    越逛越漫无目的,她轻轻叹口气,思考着要不算了,毕竟心意更重要。


    她想着等方渡休息好,她就去他的房间找他。她想抱一抱他,告诉他自己真的很害怕,很想他。


    林槐夏胡思乱想着,无意间走进一家礼品店。


    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大部分都是旅游纪念品。


    林槐夏很喜欢这些小东西,她及时打断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店里随意逛了逛。


    突然,她被一个容景园的3D金属立体拼图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学建筑的都喜欢这种手工制作的小玩意,方渡肯定也会喜欢。


    林槐夏思考着要不买些材料,亲自做一个吴宅的模型送给他。这样不仅有心意,也足够珍贵。


    她随意地看着陈列的几个款式,目光最终落在一个佛殿模型上。


    那个佛殿并非苏镇的旅游景点,但是国内鼎鼎有名的最早的一个木质结构建筑。


    林槐夏微微怔住。


    她恍然想到她和程栖泽订婚时,收到的那份订婚礼物。


    当时程栖泽和他说过,是他堂哥送的。


    那时她不清楚程栖泽的堂哥是谁,所以并未在意,只是觉得自己很喜欢那份礼物,也清楚那份礼物的珍贵。


    可……程栖泽的堂哥就是方渡啊。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建筑行业出身,是不会知道那份礼物有多么贵重。更何况那件订婚礼是纯手工搭建,对于搭建者来说也弥足珍贵。


    没有人会随意送这样一份礼物。


    方渡明明有很多种选择,却偏偏将自己最宝贵的佛殿模型送给程栖泽当订婚礼物,不是因为他和程栖泽的关系有多好,而是知道程栖泽的未婚妻,是她。


    与其说是送给程栖泽的,不如说是送给她的订婚礼。


    林槐夏怔在原地。


    方渡之前和她说过,是准备回国参与苏镇项目时才认出她的。


    可他送来的订婚礼,明明要比这早很多。


    所以从一开始,他都在骗自己。


    他很早之前就把她认出来了,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没有回国来找她,甚至都不愿向她报一句平安,他还默认了她与自己堂弟结婚的事实。


    林槐夏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心脏绞得难受,一抹难掩的痛苦在心口蔓延开来。


    她那么信任他,他却从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甚至默许了她嫁给别人。


    那他突然回来,到底又算是怎么回事?


    ◎最新评论:


    【喜欢这种虐一点的,哈哈哈哈】


    【就是!】-


    完-


    第50章 故事


    ◎如果深爱彼此,就不要因为一些小事放弃。◎


    “方教授, 你提出的钢木混合结构建造的想法确实不错,但是目前国内还没有这种建造方式。你是不是在国外呆太久,过于理论化理想化了?我们时间紧迫,没有工夫给你做实验。”


    会议室中的气氛骤然降低, 所有人鸦雀无声, 就连正在敲着键盘做会议记录的周苒苒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投影前的林槐夏。


    方渡坐在林槐夏对面,指尖握着的钢笔轻轻敲着桌面。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林槐夏, 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林槐夏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 捏捏眉心:“今天先到这吧。”


    从会议室出来, 方渡走到林槐夏旁边,问她:“去吃饭么?”


    林槐夏沉默片刻,还是道:“程栖泽让我给他带饭, 我要去趟医院。”


    她提程栖泽名字的时候故意看向方渡,却看不透他的情绪波澜:“这样,那路上小心, 早点回来。”


    “嗯。”林槐夏敛了敛眸。她想起刚刚在会议室里的场景,淡声对他道, “不好意思,刚刚语气有点过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的口吻生疏,方渡不由自主地蹙了下眉:“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怎么了?”


    “你的状态很不好。”方渡淡声道。


    方渡能感受到这几天林槐夏莫名的疏离。虽然他们平时在工作上也会因为意见不合经常争论, 但这几天林槐夏的态度比以往要强硬许多, 话里话外有种奚落的意味。工作外, 她又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拒绝他, 仿佛不愿看到他一般。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林槐夏轻轻捏住眉心, 语气平淡道,“最近事情太多,压力有些大。对不起,刚刚在会议室里不是故意让你难堪。”


    “我没事。如果是遇到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林槐夏摇摇头:“没事,我能自己消化,过两天就好了。”


    她要怎么跟他说?难道质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默许她和程栖泽的婚事?


    ……


    林槐夏给程栖泽送完饭,和医生了解了他近日情况。


    虽然没有大碍,但程栖泽的身子却莫名娇贵得很。


    南方天气潮湿,伤口容易滋生细菌导致感染。再加上苏镇的医疗环境着实无法比拟大城市的,程栖泽的伤口愈合得很慢。


    前两天宋荷回帝都,林槐夏便想叫程栖泽和她一起回去,在家里好好养伤,可程栖泽铁了心地留在苏镇的医院,就是不走。


    林槐夏拿他没办法,只能麻烦护工好好照顾他。


    从医院出来,林槐夏去了趟镇中心的图书馆。


    前段时间用于立项申请的概念方案已经审批通过,最近要出最终设计方案了。他们准备得差不多,在进行最后的调整。


    但是林槐夏对吴宅最终设计方案总是觉得不满意,可她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


    她没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就连方渡她也没说。她不愿和他聊起自己心里的想法。


    从图书馆的古籍区找到苏镇的地方志。那些书她早就翻过好多遍了,可书中对吴宅的记录寥寥,相关书籍本就不多,她只能多看几遍,寄希望于从中迸发新的灵感。


    正准备拿起一本古籍,她的手和另一个人的手相撞在一起。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向那人道歉:“对不起。”


    “没事,你拿去看吧。”


    对方是个年迈的老人,鬓角斑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笑容和蔼亲切。


    古籍只有一本,林槐夏礼貌地谦让道:“不用,我看过很多遍了,你拿去看吧。”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愿意研究这些了。”老人没再与她谦让,拿起书架上那本扉页泛黄的古籍。


    纸张很薄,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仿佛只要不注意书页便会脱落似的。


    林槐夏腼腆地笑了笑:“工作需要罢了。”


    “我只找一张图,看完就还给你。”老人笑容可掬地朝她道。


    她温吞地浏览着每页的内容,生怕错过自己需要找寻的信息。


    最终,她停在一页平面图上。


    她抚了抚鼻梁上的老花镜,抬眼瞧了下安静等在一旁的林槐夏:“找到了。”


    林槐夏下意识顺着老人的目光瞥了一眼,颇为讶然。


    那张平面图是吴宅院落的平面图,也是仅存的唯一一张旧时吴宅平面图。


    “很少有人知道这家。”


    老人也有些惊讶:“你也知道临塘巷的吴宅?”


    林槐夏点点头,向老人简单解释了下自己的工作。


    老人听后,笑眯眯道:“真巧啊。”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空桌,“要坐下聊一聊么?”


    林槐夏欣然答应了老人的邀请。


    工作日的镇图书馆人很少,两人挑了个能聊天的位置坐下。


    座位靠近窗户,窗外高大的银杏树伸展着枝条,茂密的树叶半遮住窗外的阳光,在图书馆的大理石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老人向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是位作家,祖籍是苏镇人。


    她向林槐夏解释道:“我也是听说了吴宅重建的事,才想着以家乡为背景写部作品,回来搜集资料的。”


    老人说话时语调很缓很温柔。她笑起来的模样慈祥和蔼,带着一抹儒雅的书卷气,极富亲和力与感染力。


    “那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吴宅作为参考背景?”林槐夏好奇地问。


    老人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番,笑着道:“我祖上就住在吴宅,所以对那里有种天然的亲近吧。”


    林槐夏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宅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自从很早前那把莫名的大火后,吴宅的人就陆续搬离那里,离开苏镇。那里空无人烟,荒芜一片,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当做“鬼宅”。


    林槐夏从小就知道很多关于吴宅的“传说”,但大多都与鬼怪有关。那里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沉寂,没有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吴家的后人现在都在何处。


    同事甚至开过玩笑说,等吴宅正式成为旅游景点后,可以将它这些极具神秘色彩的故事当做景点特色宣传。


    如今凭空出现了一位吴家的后人,林槐夏又惊又喜。


    林槐夏问了许多关于吴宅的事情,但老人不懂建筑,对她的问题丝毫没有头绪,遗憾地摇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在这里居住过,只有我的太奶奶在那里居住过。你问的什么天井、雕花这些,我没有亲眼见过,没法告诉你。”


    见林槐夏失落地敛起眸,老人又道,“不过我从太奶奶那里听过很多她小时候的故事,这也是我想以苏镇作为背景写作的原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分享给你。”


    林槐夏对吴宅的了解仅限于现场勘查和查阅资料。但是当时的资料甚少,所能掌握的内容少之又少。


    虽然老人讲的内容可能与建筑本身的设计无关,可如果能了解到当时的人文背景,也会有许多帮助。


    她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我能做记录么?”


    “当然。”老人笑容和蔼。


    老人非常仔细地回忆起来,少倾,她缓缓开口。


    她的太奶奶儿时生活在吴宅,在老人小的时候,总喜欢给她讲自己儿时的回忆。


    老人从小就喜欢听故事,将太奶奶讲述的事情当做故事一般听,久而久之,烂熟于心。


    再加上她成年后的职业便是写作,老人将这些故事转述给林槐夏时,条理清晰,绘声绘色,林槐夏一下子就听入迷了。


    她不时做着笔记,将其中一些重点记录下来。


    虽然老人没有亲眼见过吴宅,但是从太奶奶的故事中可以知道一些关于吴宅的小细节。比如西花园种着很多山茶花,门厅的院子里有个莲花底纹的大缸子,里面养着许多锦鲤……


    两人相谈甚欢,纷纷忘记时间。


    窗外湛蓝的天空也逐渐被夕阳的余晖代替。


    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老人正讲到高潮处,林槐夏斜眼睨了下来点显示,挂掉电话。


    她不想没有礼貌地打断老人的兴致,也确实不愿接那人的电话。


    没一会儿,手机又嗡嗡响了两声,是微信的消息提醒。


    林槐夏抿了下唇,见老人没注意,将手机收进上衣兜中。


    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兜里,挂断电话。


    又震了一下。


    心思彻底被电话提示声搅乱。


    林槐夏有些生气,方渡不是那种喜欢打搅人的性格,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不停给自己打电话?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老人止住话头。


    她打量了下林槐夏放手机的位置,笑眯眯道:“要接一下么?”


    “啊,不用。”林槐夏收回思绪,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抱歉。


    “没关系的,你回一下消息我们再聊。”


    “其实……也不是很想接。”林槐夏讪讪。


    老人的目光审视般落在她的脸上,像是鹰隼般一样锐利,仿佛能将她看透似的:“男朋友的电话?”


    “啊,不是……”


    “吵架了?”


    林槐夏顿了顿,轻轻点了下头。


    老人轻轻笑了一声,和蔼道:“还是赶快回一下电话吧,他一定很担心你。”


    林槐夏摇着头解释道:“我们不是情侣关系。”


    “那他一定很喜欢你。”


    “哎?”林槐夏疑惑地抬起头,老人伸手指了下她揣着手机的那个口袋,那里的布料正随着手机的震动而抖动着,“他又打过来了。”


    林槐夏脸颊一下子红了。


    她拿出手机,看到方渡的来点,最终还是挂掉了。


    老人笑着摇头:“因为什么事吵架?”


    “有些事,他在骗我。”


    “原则性的事么?”


    林槐夏仔细地思考了下,摇摇脑袋。


    “你有问过他为什么骗你么?”


    林槐夏又摇了摇头。


    “如果是善意的谎言,说开比冷战更有用。”老人和蔼道,“你们现在很幸福,要好好珍惜。很多人没有你们这样幸运,如果互相爱着彼此,就不要因为一些小事放弃难得的感情。”


    顿了顿,老人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应该知道吴宅那把大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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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 古建筑这里写的也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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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真是卡的一手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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