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川眸子微微一黯，回答：“是。”


    记忆回到那一年的战场上，那是一次以少敌多的野战。当时情况危机，他被敌军包围，陷于苦战，林暗在危急关头替他挨了一刀，并将他救出了包围圈。


    “你找个机会检查一下。既然从外面的信息证明不了她的身份，那就从她身上找证据。如果她真是林暗，据你所述今早的情况，她肯定不会随意暴露她的武功。”陆晏语气笃定。


    刚说完，可能是觉得自己太严肃了，又笑着补充道：“此事也不必过于着急，见机行事。她不是林暗也没关系，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和调查，她对朝廷明显没有恶意，而且她对大乾的贡献足以保她一生荣华富贵。”


    “如果是就更好了，林暗可是大乾的功臣，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想着林暗的功绩，陆晏不由感叹。


    更何况，他是他们的袍泽挚友。


    而且，当年最后一战实在有些蹊跷，大军刚到预定作战地点便遇到了伏击。粮草运送路线顷刻间被敌军切断，整个大军陷入了苦战。危急关头是林暗主动请缨，带领着三千先锋营将士，突围绕后，奇袭敌军大本营。鏖战三日，三千先锋营将士尽皆战死，这才为大军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赢得了的战机。


    随着战线的推进，他们的军队最终击溃了敌军，攻入了敌军的大本营。入目的便是满地的尸体，很多尸体都已经四分五裂，辨不清原本的模样。


    就这还有心怀不轨之人趁着找不到林暗的机会诬陷于他，说他已经逃窜，说他是敌军的内应，说是他通敌才会导致敌军轻易便切断了我军的粮草运输，导致先锋营全部战死，直到陆行川带着他们找到了敌军首领的尸体，他们才闭了嘴。


    血色残阳，一杆泛着红光的银枪牢牢的插在地上，敌军首领的尸体就挂在上面，穿胸而过。身上的血已经流干了，枪身和地面布满了干涸的血污。


    那杆银枪是林暗从军时就一直随身携带的，多少年了从未离身。那一刻，它却被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地，看不见它的主人，只留下了枪杆上面的两个血手印，诉说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那一日，陆行川，他，林景，以及林暗几个副将，在战场上沉默的找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傍晚，才从一堆敌军的尸体下扒出了早已面目全非，少了一只左臂，穿着林暗铠甲的尸体。


    他三人盯着那具尸体，皆红了眼睛。


    那个画面一直留在他们的心底，就像是一道疤，轻易不敢翻出来回想。


    “诶？朕突然想起来！”陆晏通红的眸子一亮，声音喑哑，“当年林暗的尸体不就是少了左胳膊？”


    听他如此问，陆行川的神情瞬间如遭雷击，怔了一下才回过神，回道：“对，是少了左胳膊！”若有人仔细听，就会发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当年，林暗的死对他的打击极大，自那以后，他与人相处越发的疏离了。


    若归雁的丢失是他多年的执念，那么林暗的死才是他的心魔。


    自林暗战死之后，他常常会在夜里做噩梦，梦里数不清的人脸，狰狞可怖，每个人都在指责他。指责他的无能，指责他永远救不了自己在乎的人，诅咒他孤苦一生。


    “林暗的刀疤就在左手臂上。”陆晏瞳孔微沉，目光坚定的看着他。虽然他没有明说，但陆行川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行川目光坚定，拱手沉声道：“臣一定将此事查明。”


    是夜，平川侯府。


    清冷的月光照进书房，落在立于书架前的那杆银枪上，折射出白色的光辉，银枪上的血迹早已被仔仔细细的清洗干净。


    “是你吗？”


    良久，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消失在微凉的夜风中。


    翌日清晨，平川侯府。


    陆行川练完剑，叫来府里的管家，吩咐：“把府里的桂花都摘了，制成茶。”


    “都……都摘了？”管家惊讶的愣在原地。


    “嗯。”陆行川平静道。


    “侯爷，按往年的情形，中秋的时候，圣上会来府上一个时辰。这要是全摘了……”不好看。


    管家的话没说完，但陆行川明白他的意思，略一思索，再次开口：“留两棵，花园那两棵。”


    “好的侯爷，小人这就照办。”说完，管家就退了下去，边走边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暗自纳闷。


    是谁要喝桂花茶？竟能让侯爷如此上心……反正他家侯爷不爱喝。


    就在陆行川忙着让人摘桂花的时候，白羽去醉仙楼盘了一下这两日的账，并根据这两日点菜的情况，调整了一下楼里的招牌菜。


    本来回锅肉是不在招牌菜里的，原因是炒回锅肉用的酱并不是她梦中所吃的那种，而是她自制的辣豆瓣酱，味道比之差了几分。


    但是看这两日的点单，回锅肉竟然很受食客的喜爱，几乎每一桌都会点上一盘。她思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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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把回锅肉也纳入了招牌菜中。


    等天气再冷一些，青菜数量减少，这些菜中的配菜以及菜单都要再次调整。


    处理完醉仙楼的事之后，白羽便带着燕清出了城，往庄子的方向而去。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甚好。所以，她二人索性也不急，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赶着路。怎料刚出城没多久，她就发现了这条路与往日有些不同，路上多了很多衣着破烂，面黄肌瘦的百姓。


    “燕清，那些看着像流民？可有听说大乾境内哪里遭了灾？”白羽奇怪的问。


    “不曾听说。”燕清也在观察着那些衣着褴褛的百姓，面露疑惑，“主子你稍等，我去问问。”


    燕清的办事效率极高，约莫才过了一刻钟，她就已经带着消息回来了。


    “主子，这些人是从齐州府来的，据说不只是这些人，齐州府下辖的六、七个县都有百姓外逃。”


    “外逃？”白羽眉头一拧。齐州府一共三州十一县，竟然有这么多的百姓外逃，太奇怪了！


    “对，他们说的是外逃，只说是闹饥荒吃不饱饭，言语含糊，再细问就不肯说了。”燕清道。


    “齐州府的知府是谁知道吗？”


    “这个不清楚，需要属下去查吗？”


    白羽思忖片刻，摆了摆手，笑着说：“先不用查，咱庄子上还有两尊大佛呢，他们说不定知道。”


    “是。”燕清也跟着笑了笑。他倒是把平川侯和景王给忘了，景王倒是未必能记住齐州知府是谁，但平川侯定然知道。


    “走吧，不早了，那两位大爷估计该到庄子上了。”


    说完，两人的马鞭同时一扬，清脆的鞭声响起，跨下的马儿便沿着道路飞奔而去。


    她两人刚进庄子，就听到庄子里有女子的哭声。虽然只是小声的呜咽，但确实是有人在哭。


    “庄子里怎么回事儿？怎么有女子在哭？”边说着，白羽边将马交给下人。


    顶着东家微冷的目光，下人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回答：“景王一大早带了景王妃过来，说是要骟猪给景王妃看……”其实他早上知道的时候也很疑惑，就是不太懂这些权贵少爷夫人的癖好。


    白羽：“……”


    她敢说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无语过。她还以为昨日景王只是随口一说，一时兴起罢了，没想到他还真把他的王妃给带来了。


    而且还是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把人给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