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过去，他还是不能相信，当年给了他半个馒头救命小姑娘，会死在匪寇的手中，她是那么善良，那么可爱。


    还记得那日天冷，天上飘着雪花。他怕与她相依为命三个月的小姑娘会被冻坏，于是便将她藏在了破庙中，他独自一个人进城乞食。哪知等他终于乞到了一碗馊饭回到破庙时，看见的却是满地的尸体。


    他将碗扔到一边，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庙内，一边哭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扒拉着地上堆着的干草。直到他将庙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


    哭了一会儿，他又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庙外，在满地的尸体堆里找着。


    没有，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


    满地的匪寇皆是被一刀毙命，想必是有高手经过那里，就是不知那高手是好是坏，小姑娘又在哪里。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坐在窗前想，若是那天他带着她一起去乞讨，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这么多年过去，这个想法几乎成了他的执念，所以他才会让人不断地去查，他只是希冀她当年是被那个高手救走了，或许她如今已经平安长大，成亲生子，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安都郊外。


    “东家，有您的信。”


    白羽刚踏进家门，就见魏天前来汇报。她接过纸条，边往内院走，边将纸条展开——【离家近一年，夫婿找得如何？行事可还顺利？银子可够用？师父肖鸣空亲笔】。


    看完字条上的内容，白羽莞尔一笑，心中被暖意填满。她脚步轻快地走进书房，拿过一张崭新的纸条，唇角微弯，执笔书写道：【还需些时日，无危险，一切顺利，银子够用，师父切勿忧心挂念。弟子归雁敬上】。


    待字迹晾干，她将字条卷起装入了一截细竹筒中。然后打开桌案下的暗格，拿出一支特制的哨子，抬手放在唇边。


    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片刻功夫，一只信鸽便飞到了书房中。白羽亲自将信筒绑好，这才将信鸽放飞。这些信鸽都是她师父养的，机灵得很。送信时，夜里它自己会找地方休息，白日里继续飞行。


    白羽走到窗边，仰头瞧着天上点点的星辉，向来行事洒脱，不拘于外物的她有些想师父和师娘了。


    听师父说，她是在三岁时被师父从一个破庙救回山里的。那时候适逢战乱初期，匪寇横行。她师父云游到那里，恰好看见一伙匪寇正想对她一个孩子下毒手，于是便出手将那伙匪寇都杀了，将吓坏的她带回了山里。


    随着一日一日地长大，这些记忆已然变得十分模糊，原本清晰的记忆早就变成了师父口述的样子。毕竟她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能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师父就已经实属不易。


    “师父啊，等事情办完，赚到了钱，我就回去给您和师娘办一场婚礼。”师娘，您可要抓点紧，别等我回去了，您还没有将师父拿下！


    皇宫，皇后的寝宫，凤仪宫。


    陆晏处理完政事，便急匆匆地到了凤仪宫。陪着皇后用完晚膳，刚准备跟皇后好好聊聊天，就听到太监来报，说是平川侯陆行川请求觐见陛下。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陆晏抱怨道。


    “回陛下，平川侯未说，只是说有急事。”小太监小心地回着，生怕陆晏生气牵连到他。


    陆晏正襟危坐，面色有些不虞。这不虞并不是针对陆行川，而是怪自己政事太忙，这一年陪皇后的时间比之以前少了很多。


    他与蓝锦秀相识于乱世，一起相互扶持，走到今日，可以说是感情甚笃。这后宫之中，除了蓝锦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嫔妃。


    起初有些大臣对此还颇有微词，认为皇帝就应该后宫佳丽三千，为皇家开枝散叶。时日久了，大臣们见陆晏根本不为所动，且考虑到太子已经有了，于是只能作罢。何必为了此事去惹皇帝不快。


    “义兄这么晚来，必是有急事，陛下还是快些去吧。臣妾在凤仪宫等着陛下忙完便是。”蓝锦秀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习惯性的哄着他。


    她知道陆晏是一定会去的，只不过就想让她哄他两句。


    “那也不必非得等着朕，你若是困了就先睡下。朕还不知义兄此来所为何事，不知要谈多久。”陆晏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嘱咐着。


    见蓝锦秀点头，陆晏才起身摆架勤政殿。


    “义兄，这么晚进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陆晏刚踏进勤政殿的大门，便开口问道。


    “微臣见过陛下——”陆行川转身行礼。


    陆晏摆了摆手，连声说道：“免礼免礼。”他也没有到御案后落座，而是直接站到了他的面前。随后，他便看到，他向来一丝不苟的义兄，手里正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义兄怎么拎了个袋子过来？里面是何物？”


    “回陛下，这是今日白姑娘送给微臣的一种蔬菜的果实，口感微酸，果肉厚实，汁水丰富。臣特意带来给陛下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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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行川说着直接将袋子的封口打开，拿给陆晏看。


    陆晏接过袋子，招呼陆行川一起走到了平日批改奏折的书案前，将袋子直接放到了桌面上。他拿起一个红果子，端详了一下，还不待宫人拿水过来清洗，就直接咬了一口。


    “味道确实新奇，很是好吃。”陆晏赞道，“这个叫什么？”


    “回陛下，这叫番茄，据说是从番邦那边得到的种子。”陆行川如实道。


    “没想到，番邦竟然有如此美味的果子。白姑娘那边有多的种子吗？咱们皇庄也可以种一些。”


    陆行川回想白羽当时的话，“白姑娘说这是她庄子上产出的第一批果子，明年才能大规模种植，到时会做成菜肴在醉仙楼售卖。”


    “明年也行，朕不急。”陆晏点点头，然后转身朝总管太监招了招手。


    那太监见状立刻走上前来，低下头听吩咐。


    “你将这袋子番茄送到皇后那里去，让皇后也尝尝。”说完，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记得清洗干净再给皇后吃。”


    “诺。”


    待总管太监出去以后，陆晏这才歪在桌案上，盯着陆行川似笑非笑道：“义兄，你不会这么晚进宫找朕，就是为了送一袋新鲜果子吧？”


    感受到陆晏戏谑的目光，陆行川面色依旧沉稳，没有丝毫变化，只见他拱手正色道：“自然不是，是今日臣在白姑娘那里发现了一种新型连发弓弩，一次装箭可以连续发射出去十支弩箭，速度奇快，杀伤力不俗，而且易用省力。”


    闻言，陆晏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直起身子，迈步走到御案后坐下，道：“你仔细说来——”


    随后，陆行川便将今日一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陆晏，包括白羽情急之下爬树，并且表现得身体孱弱不会武功这件事。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却能造出杀伤力不俗的连弩……”陆晏眯着眸子沉吟着，“你有跟她提将连弩献给朝廷的事吗？”


    “提了，她并没有犹豫，说是明日把图纸外加一把新的连弩交给臣。”陆行川如实回答。


    两人皆知这连弩对于大乾的重要性，只是制造这连弩的人身份却还不明朗，对于朝廷来说，光有猜测不行，必须得有实证。


    殿内安静了半晌，随后陆晏的声音才在殿内缓缓响起：“林暗左臂上是不是有道三寸长的刀疤来着？记得是在一场战役中，为了你而被敌军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