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修罗场中心的两人，一个还在认真切水果，一个还在认真吃早餐，谁也不知道，这一湖秋水之外，已有无数暗流，静静等着将她们卷入更深的漩涡。


    餐厅里人声嘈杂起来，落地大窗外湖光潋滟，远处一圈树影被水汽一蒸，竟有几分大观园沁芳溪头清晨的味道。


    只是桌上摆的，却不是豆浆烧饼、油条蒸饺，而是一排排热气腾腾的华夫饼、培根、炒蛋，再加几桶看不出门第的谷物脆片。


    史湘云捧着棕色的塑料托盘，眼睛在几样食物上转了一圈，心里暗暗叹气：


    ……这顽意儿且不说味道如何，单是模样，就比不得贾母常送来的精细点心。


    可转念一想，昨夜索菲温香软玉、笑意缱绻，此时又乖乖坐在她左侧帮她剥橙子，右侧爱丽丝一本正经替她倒牛奶。


    对面林黛玉靠窗而坐，清晨的柔光下，半边面庞若隐若现，像画里人活了。


    她心里一暖：虽说离了旧时天地，这般清晨围坐，倒也不算孤苦。


    【情感监测：宿主安全感值+15。来源：柔软的床、可靠的丫鬟、熟悉的林妹妹。】


    【友情提示：请珍惜当前和谐画面，三十秒后，修罗场即将自动刷新。】


    黛玉低头拨弄盘中的水果沙拉，神色却有些恍惚，好似心事压在睫毛尖儿上，轻飘飘却又落不下去。


    史湘云嚼着烤得略微过火的12种谷物的吐司，嘴里干巴巴的，然而那吐司烤过后，嚼起来却有一点子的甜味，吃起来颇为新奇。


    爱丽丝见她喜欢这吐司，便又替她抹上了点黄油，湘云一尝，果然更加好吃。


    大吃大嚼着，再细一瞧，黛玉这会子虽是好好坐着，却面上带着什么“人间烦恼与我何干，但我还是很烦”的微妙表情。


    史湘云心里一动，脑子一转……这脑子自打来了新世界，时常当机，可一旦牵扯到闺阁闲话这类题目，却反倒格外灵光。


    “林妹妹，你怎么这个表情？”湘云凑过来。


    她说话时，里那片吐司还举着，黄油在光下亮晶晶地。


    “是不是也想有人陪你睡？”


    话一出，她自己先觉着顺理成章得很。


    这世道不管怎么变，女孩子夜里一个人，总是冷清的。


    她从小就是被环绕在丫鬟、嬷嬷之间才睡得着，昨儿夜里索菲钻进被窝，她只觉天经地义，如今看黛玉独居一室，反倒替她觉得怪寂寞。若是紫鹃雪雁也穿越来就好了。


    【直女发言天花板，出现了！】


    【宿主，你不仅在自己的雷区上蹦迪，还想要在别人的雷区上建个广场让大家一起跳。】


    湘云被这两句冷不丁砸在脑海里，手一抖，吐司险些摔到桌上。


    黛玉脸一红：“胡沁八道！”


    史湘云看着这张脸，心里却没觉出危险来，只隐隐有些懵。


    她明明是为林妹妹着想，怎么倒像是触了什么霉头？


    前世她也曾顽笑过：“林妹妹，你那边夜里一个人睡得惯不惯？”黛玉虽也是羞恼，却终究嘴上逞强几句，也就过去了。


    如今不过换个世界，难不成林妹妹的脸皮反而更薄了？


    “我没胡沁啊。”湘云认真道，“你前世不就和宝姐姐……”


    她话未说完，心里其实还有半句……“同床共枕，情深意重”。


    却到底被侯门教养绊了一下，硬生生咽了回去，只留一句语焉不详的省略。


    【BE警告！BE警告！宿主触发禁忌话题“前世钗黛情缘”，已对NPC“林黛玉”造成10000点暴击伤害！】


    【完了，宿主，你号没了。】


    黛玉原本红着的脸，此刻宛如被人泼了一层更重的胭脂。


    “那是……那是……”


    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只觉得昨夜本就睡得不安稳，这一大早又被湘云一句话抓住自己心头的事情。


    【那是纯洁的封建主义姐妹情！对，就是这样，你们继续骗自己。】


    史湘云被她这一瞪，倒真有些愣住了。


    她一向是嘴快心直，前世里也曾闯祸，被贾母一顿好笑又好骂，终归也不过笑闹过去。


    此刻却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里不是大观园，林妹妹也不是当年那位一笑一颦都落在贾母眼底、任人宠着惯着的病秧子小姐，而是个有自己过去、有自己秘密、还要靠自己打点生活的独立女性了。


    这四个字她是刚刚被系统塞进脑子的，如今还不能全明白，只隐约觉得独立女性，就像是“自家没那么多长辈罩着，什么都得自己扛”。


    “宝小姐怎么了？”索菲好奇地问，蓝眼睛亮晶晶的，隐隐有点吃瓜看戏的兴奋。


    【吃瓜群众已就位。】


    爱丽丝也看过来。


    她与索菲虽是一个模子刻出，一静一动却大不相同。这会儿她没多言，目光沉而不露。


    【双胞胎修罗场暂时停火，一致对外吃瓜。恭喜宿主，用一个更大的瓜，暂时压住了一个小点的瓜。】


    史湘云突然后知后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可到底哪里不对，她一时又想不明白。


    【百合八卦系统·交互】


    面对黛玉的羞恼和双胞胎的好奇，宿主你选择：


    A. 继续深挖：“对啊，林姐姐，你和宝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嘛？快讲讲！是不是也像我和索菲这样？”


    B. 强行转移：“哎呀你们看，今天的华夫饼烤得真好！爱丽丝，再给我来一块？”


    C. 呆萌反问：“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选项A -系统推荐（作死向）：】恭喜宿主解锁“年度最佳作死奖”成就。抓马概率100%。你将收获一个拂袖而去的林妹妹，和两个眼神更危险的丫鬟。


    史湘云盯着系统选项那几行字，心里打鼓，她不是没被骂过，可那时有贾母疼，宝钗护，黛玉替她求情，终究不出什么大祸来。


    如今这系统却一本正经地给她列劳什子成就，还年度最佳，她直觉告诉自己，这条路，不能走。


    【百合系统最终提示：宿主，请注意，你的主线任务是攻略李映雪。目前你深陷支线副本“忠仆的爱”无法自拔，进度已严重落后。再不搞事业，你的CP都要被别的野花叼走了！要知道这学校2000个学生可都是女孩子！】


    史湘云心里一惊。


    只是她翻遍今世记忆，看着眼前满堂西洋食物、满耳外文叽里咕噜，实在想不出怎么去见李映雪。


    她昨儿才在新生破冰上远远瞧见李映雪一面，那不过是他乡遇故知的一瞬悸动罢了。


    她不过是个被时空乱流刮来的侯门女儿，何德何能去攻略一个疑似也是穿越的人物？


    在她看来，比去更多的了解那个陌生的同学，更重要的事情，可能是从系统这里套话，找出让她还有黛玉、爱丽丝和索菲，回家的方式。


    当然，最好是她玩够了这21世纪之后再回家。


    沉吟间，只见黛玉深吸一口气，把胸口那团乱云压下去，道：“今天还没开学，是自由活动日，云妹妹打算做什么？”


    她这一转话题，转得极是体面。不解释，不承认，不追究，只轻轻一掠。


    “安排？”湘云咬了一口吐司，“就是……四处走走？逛逛看这个校园罢。”


    她嘴里嚼着干巴巴但是莫名好吃的面包，心里却飞到了昨夜透过窗户望见的湖光、远处红砖楼上一圈圈的常春藤。


    这地方，与大观园不一样，却也别有风致。


    前世她骑马纵猎，策马扬鞭，看的是京城外的皇家猎场的野生风情。


    如今却可以着一身轻便的衣服在这女校小径上闲行，听一听异乡鸟语，看看西洋女儿的眉目，也是别样趣味。


    只是……


    她不自觉看了看身侧的爱丽丝与索菲……


    昨夜那一室温存，她本是当作前世延续，心里安定了几分。


    【百合新手村自由探索任务已触发。可选同伴：林黛玉（大概率拒绝），爱丽丝（强制入队），索菲（强制入队）。】


    “我陪您！”索菲立刻举手，像只邀功的小狗。


    她眼睛一弯，昨夜还藏在被窝里软软说着“姑娘别怕”的温柔，如今全化作眼底明晃晃的粘人。


    “我也去。”爱丽丝言简意赅，不给反驳的余地。


    她虽然话少，语气里一直颇有决意……与其说是大周朝丫鬟问主人的口气，倒更像骑士对要保护的贵族小姐宣布“我会寸步不离”。


    【警告：双子星阵营已自动锁定宿主。好感度加成：忠诚+10。副作用：占有欲+20。】


    史湘云被这一左一右的热情，夹得有点发慌。


    前世她出个门，虽也被嬷嬷丫鬟团团簇拥，可那是长辈安排，贵族家习惯的排场，她并不感觉自己有什么特别。


    如今这两位金发碧眼的前世旧人一口一个“姑娘”，眼神却比以前更炙热，她隐隐觉出一点点不对，却一时间找不出词来形容……


    若说是喜欢，那到底是主仆之间的依恋，还是……书里才会写的那种喜欢？


    “你们俩……”黛玉无奈，“能不能消停点？”


    “不行。”两姐妹异口同声。


    【检测到顽家“林黛玉”的吐槽能量。黛玉OS翻译：“这俩丫头卷疯了，云丫头这个呆子还看不出来，我还是别掺和了，免得溅一身血。”】


    史湘云忽然有些怀念前世的日子……


    那时林妹妹和宝姐姐虽各有性子，却总能在她闹了祸之后，或笑或嗔地替她收场。


    如今黛玉虽还在，可世界已变，宝钗不知归处，只剩她与这一对越发看不透的金发双生子。


    她心里蓦地一酸，又被系统那句“深陷支线副本”弄得哭笑不得。


    ……什么深陷？她不过是本能地抓住熟悉的人罢了。


    “姑娘，”爱丽丝稳稳开口，“今天是自由活动日，校内有社团招新，湖边可以划船，镇上也有一些古董店和咖啡馆可以逛逛和坐坐。您想做什么？”


    她说到古董店时，特意着重了一点。她知道史湘云向来爱古物文顽，故意拿这等话题勾她欢心。


    索菲则在旁边点头如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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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蒜：“听说还有戏剧社、骑马社、 fencing……就是西洋决斗那种剑……要不我们都去看看？”


    她知道湘云前世的时候很喜欢练武，对于剑术也颇有心得，到了这西洋地界，没有中国古代的剑术，但是这西方的击剑或许也会让她有兴趣。


    史湘云被她们一唱一和闹得更晕了些。


    前世她倒也爱热闹，可那热闹是骑马打猎、围炉夜谈，如今劳什子“社团”、“招新”这些新的词汇，听得她脑仁直疼，偏偏又不好太露怯，只好去看黛玉。


    黛玉优雅地撇开脸，慢悠悠道：“你们三个习武之人若是要去看击剑术，我就不去了。我约了人去整理上课的资料。”


    她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已有算盘。


    这三人走到一处，左边一个骑士，右边一个护卫，史湘云又是那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她若跟了去，岂不是作那电灯泡？


    不如索性避开，安安静静在湖边晒太阳读书。


    何况前世她们三人一起在史家习武，到了大观园里，住在潇湘馆的清晨也起来习武，黛玉身体弱，自然是不参与的。


    史家身为军功世家，颇有一些武艺不错的师傅，并且自前朝以来便有行侠仗义的传统，又出手阔绰，好结交那些江湖上的侠士，时不时有武学大宗师来史家盘桓小住。


    所以湘云等兄弟姐妹，倒是颇得到武林高手的指点。


    而索菲和爱丽丝作为陪读，武艺自然也不弱。


    【击剑什么的这种武力运动，和林妹妹的相关性还是比较低的，总不可能让她冲到湖边把那棵垂杨柳给拔了吧？】


    湘云抬头看了一眼湖边的杨柳树，想象了一下林黛玉单手把杨柳拔起来的画面，摇了摇头。


    【呵呵，flag已经立好。】


    黛玉却不知道，湘云正在心中想象自己出现那“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画面，心中只是还在暗暗想着那李映雪的事儿。


    横竖……她眼角余光瞥了瞥史湘云怀里的手机，心道：真正的好戏，怕还在后头。


    言下之意：你这浑水，我可不蹚。


    【顽家林黛玉已选择“明哲保身”选项，并开启“吃瓜看戏”支线任务。该顽家已安全撤离修罗场预警区。】


    湘云只好点头：“那好吧，我们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


    说这话时，她心里还有些失落。


    她虽有爱丽丝、索菲陪着，可到底是异乡，能说她前世旧事、能懂她身世的，如今也就黛玉一个。


    【检测到宿主心中的封建阶级思想残余，你和林黛玉到底是一个阶级的贵族小姐，能够理解彼此的心思。】


    偏偏这位林妹妹今天却不想陪她。


    只好安慰自己，横竖校园很大，日子很长，总有机会一道走走的。


    【宿主，友情提示。在现代，你现在这个配置，在校园八卦论坛上，标题通常是《震惊！东方美少女与她的金发双胞胎女仆！》或者《顶级海王的日常》。】


    史湘云：“……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她在心底跟系统斗嘴，表面却只是低头喝了一口橙汁，酸得眉毛一挑，倒把那点烦乱冲淡了些。


    就在这时，湘云的手机震动了。嗡的一响，震得桌面小小一颤。她条件反射般一缩手，险些以为是什么古代的暗器机关……


    自从被人塞了这只黑色小方块在手里，她就觉得这物件活像一只温顺又偶尔发疯的小猫咪。平日里安安静静躺在口袋里，一旦震动起来，就好像在提醒她，“你在这个世界，不是孤身一人”。


    她愣了愣，拿起那个黑色的小方块，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


    色彩斑斓的画面清晰得很，比宫里的西洋镜还要通透。


    昨日Orientation上，那群人举着类似的东西，几下子就把彼此的名字、社交账号加了个遍。


    她当时被人推着按了几下屏，居然也有了这顽意儿，却到现在还分不清“消息”、“应用”为何物。


    只是心底隐隐觉得，若是身边随手一直要带着这个小方块儿，那岂不是随时可以被人找到？安全和隐私如何保证？


    她还罢了，不过是侯门姑娘，若是皇家，岂不是很容易被刺客找到？


    “这个……怎么看？”


    索菲眨眨眼，探头过来：“我帮你！”


    她动作熟练得很，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滑一点。


    湘云看得只觉得那修长手指的一触一碰，简直堪比练家子在剑锋上走步……


    她又天马行空想起来，这要是按错了，会不会把什么机关触发，把她送回前世去？


    【技术提示：宿主，请放心，手机不是时空穿梭器，最多只能把你送进社交媒体修罗场。】


    呵，行吧，想要找时空穿梭器，看来还是得落在这个系统里。湘云悄悄地想。


    索菲接过手机，点开消息，然后整个人愣住了，眯了眯蓝眼睛。


    【好感度变更：索菲醋意值瞬间+30。情绪状态由“邀功的小狗”切换为“护食的狼崽”。】


    “……谁发的？”


    爱丽丝眯眯眼，立刻察觉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