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府里，每次您喝醉了，都是我和爱丽丝伺候您歇息。”


    索菲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像在说一场还没醒透的梦。


    她躺在湘云身侧，却刻意留出一点点距离，动作小心。


    修长手指在湘云的脑袋上，轻轻理顺散乱的发丝，那是一种熟练到下意识的照料……


    就算换了一张洋床、一盏洋灯，她仍旧知道姑娘睡觉前最受不了哪两缕头发贴在脸上。


    “有时候您会踢被子，有时候您会说梦话……”她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像怕被人听见。


    “有一回冬天，您把脚伸出来，我吓得半夜爬起来给您暖脚。”


    湘云闭着眼，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原来那是你啊。”她懒洋洋地道，“我还以为是爱丽丝。”


    索菲“嗯”了一声，语调飞快：“有一半是她。”


    在这种事上，她从来不抢功劳。


    但那一晚明明是她先发现的……姑娘脚冰得吓人，她一摸，整个心都跟着一紧，连夜把手炉抱来暖。


    她只是没说。


    【好感度事件回溯：任务“为姑娘梳头”已累计完成1528次。】


    【系统评定：该爱好已超出“丫鬟的职业素养”范畴，有风险进入“痴女”领域。】


    【新增旁证：半夜暖脚、冬日添被、偷偷把自己暖过的手炉塞进姑娘被窝里……】


    “我说什么了？”湘云的声音也软下来，被褥闷着，字里行间都带上了点鼻音。


    她的意识，像半沉在水里，随波浮沉。


    问出口，也不是好奇，只是旧日惯性……醉后听丫鬟说自己糊涂话，好像是许多闺阁之夜的固定桥段。


    这习惯一旦养成，如今换了世界，跨越了千年时光，她仍照旧。


    索菲胸口一紧。


    她当然记得湘云说过什么。


    记得那一回姑娘趴在几案上，小脸肉乎乎地埋在袖子里，可爱声音被酒意浸得软，说“我要爹娘，不要出阁”。


    记得另一次姑娘抱着枕头哼哼：“我不嫁人，索菲，你说，我要是不嫁，能不能一辈子躺在我这雕花床上，让你们给我梳头？”


    每一句，她都记得。


    每一句，都扎在她心里，扎得她又痛又贪。


    “说想念父母。”索菲的手指略略停了停，指腹在她耳后那点软肉上轻轻一按，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柔柔，继续顺着颈侧往下滑。


    “说不想嫁人。”


    说到“嫁人”两字，她不自觉压得更轻，好像那是什么会招来不祥的词。


    她不敢说得太明，怕把什么久远的伤口扯开。


    史府里谁不知道，姑娘虽是个爱笑的，却也有过躲在角落抹眼泪的时候……要么是叔母提起“好人家”、要么是管家太太说“女儿家总要出门子”。


    【索菲选择性披露了宿主的梦话内容。】


    【未披露部分包括但不限于：“宝姐姐的胳膊真软”“林妹妹的腰好细”“今天偷喝的杏花酒真上头”……】


    【情感代码解析关键词：“不想嫁人”。】


    【判定结果：这是开启红楼女子百合线的□□，也是最令人心碎的flag。】


    湖光阁的宿舍里，空气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窗外湖面远远传来一声夜鸟的叫，掠过黑沉沉的水面。


    新式暖气的嗡鸣声成了背景，室内的一切好像都被这句“不想嫁人”轻轻按了暂停键。


    湘云在黑暗中睁开眼，又慢慢闭上。


    她好像又回到史府后院的湖石边，一个人躲在假山后头，捧着酒壶偷偷抿，口中发辣，眼睛发酸，不知是在醉还是在哭。


    那时她想的最多的，就是“我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要不，就是“要是能一辈子留在史府就好了”。


    可史府的门再大，也关不住时代的洪流……


    千年之前的大周朝，封建社会，姑娘家终究是要“嫁”的，这是老太太、嬷嬷、管家，还有大街小巷所有张嘴之人的共识。


    “现在不用嫁了。”湘云突然笑了，笑意轻轻逸出。


    “这个世界，好像没人逼着女子嫁人。”


    她下午路过学院草坪时，无意听见两个学姐在说……


    “我妈又催我相亲，我跟她说我连研究生都没读完，哪有空谈婚论嫁。”


    “同感，career before marriage，好吗？而且我又没兴趣嫁男人。”


    “career”“marriage”这些词她都认得个大概，知道这句西洋话的意思是“先事业，后婚姻”。


    后半句，却让她停了一下脚步。


    她抬头，看见路旁宣传板上，画着一对手牵手的女学生，笑得很自在，底下写着“Love is Love”。


    【呵呵，毕竟这是女校。而且是在风气自由的美东康涅狄格的女校。】


    湘云当时只当是新奇：这世道，竟还真有“不嫁”的。


    如今躺在被窝里再想起，心里那条被千年之前的大周朝“礼教”绑得死死的线，松动了一点。


    “是。”索菲也笑了，笑声更轻，差不多是贴在她耳垂上。她的呼吸温温地洒在湘云耳后，有一点刚洗过澡的蒸腾热气。


    “姑娘自由了。”


    那“自由”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时，有敬畏的慎重。


    前世她是奴婢，从来不敢奢谈“自由”二字。


    她最大的愿望，是姑娘能在出阁后仍旧让她们姐妹伺候，每日能叫她一声“索菲，来替我梳头”。


    可这世道，却像发了疯一样，一下子把所有枷锁都拆了……


    姑娘不用被人安排婚事，不用担心夫家脸色，不用想着“为史家争光”。


    甚至连她这个做侍女的，这个西域孤儿，差点要被蛮夷捉了去充作军.ji的乱世里的一粒沙，都变成了“Volberg家的千金小姐”，被塞进了什么“百合谷女子学院”


    【氛围渲染模块启动：环境温度+2℃，心跳频率+20%，空气中信息素浓度上升。】


    【索菲的耳边吐息被判定为“进阶版耳边私语”，附带“魅惑”效果。】


    “那姑娘……自由了，想做什么？”


    话落的时候，索菲自己都察觉到心跳失了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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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定的拍子。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漂亮侧脸，明知道，换个时候、换个地方，这样问太露骨。


    可史府那些年，她总是看着姑娘被习俗推着往前走，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由”，她想第一个知道，姑娘会不会，哪怕只分给她一点。


    她想问的真正问题是：“姑娘的自由里，有没有一小块地方，可以留给我？”


    【百合八卦系统·交互】


    【警告：前方为“索菲个人线”关键剧情选项！】


    【索菲此问的真正含义是？】


    A. 礼节性地询问宿主的人生规划，体现贴身侍女的职业素养。


    B. 潜台词：“既然不用按照封建礼教，嫁给男人了，那……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C. 单纯没话找话，试图打破沉默的尴尬。


    【系统推荐（磕CP向）：B！这是送分题啊宿主！】


    【解读：这是“我准备好了，你呢？”的终极痴情试探。】


    【风险预估（抓马概率）：】


    选A（宿主常规操作，钢铁直女发言，-10好感度）；


    选B（HE分支路线开启，解锁现代自由女性橘里橘气新剧情）；


    选C（气氛冷却，索菲可能进入“委屈自闭小黄花”模式）。】


    湘云回过头。好像迟疑，又好像只是太累了，连翻身都要用尽力气。


    鼻尖差不多与索菲的相触，她看见那双蓝眼睛离自己那么近，里面倒映着她自己略红的脸。


    这一刻，她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对：索菲看她的眼神，与其说像“丫鬟”，不如说像……


    像宝钗温柔地望着黛玉争嘴时，有笑意，又藏了一点点谁也看不懂的深意。


    又像有一次她酒醒太早，半梦半醒间瞥见爱丽丝给她掖被子，那一瞬间对方眼里压抑得发烫的神情……可她当时困得厉害，只当是看花了眼。


    “我……”湘云张了张嘴。


    她本想说的是“我想先睡一觉”，或者“明天再说”。


    她的脑子慢吞吞地组织字句，试图端出一个端庄体面的回答……


    那一套自小被太太们夸“懂事”的华丽辞令，已经在舌尖排队。


    话没说完，索菲的唇就覆了上来。


    那一下，反倒把她的思路全都拍散了。


    【！！！】


    【百合剧情线·重大突破！】


    【重要角色“索菲”放弃等待宿主加载情感模块，选择执行“强制攻略”指令！亲吻事件发生！】


    【系统点评：当一方进入“我思考一下”状态时，最正确的做法……堵住她的嘴。】


    索菲亲得很轻，很慢。


    温柔的，试探的，感觉是压抑已久、终于裂开一道缝的渴望。


    她有点节制到苛刻，只敢碰触一寸，就急忙退半寸，生怕吓着人。


    她甚至在心里飞快地默念：“若是姑娘推开，我就当她醉糊涂了；若是她不动，我就多贪一分。”


    这一分贪心，她已经静静地，静静地，在千年岁月里，等了两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