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路上，风雨兼程。


    玄奘仿佛变了一个人。他比以前更加沉默，诵经的时间更长，打坐时眉宇间的沉静也更深，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严苛的自我约束。他对徒弟们的教导依旧耐心，面对妖魔的阻挠依旧无畏，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心也未曾减退。


    只是，那双曾经清澈见底、偶尔会流露出悲悯或智慧光芒的眼眸，如今深处，总似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薄冰，又仿佛沉淀着某种极沉重的东西。他绝口不再提女儿国，不再提凤翎，甚至连“西梁”二字，都成了某种禁忌。


    但细心的沙悟净发现，师父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独自守夜时，望着东方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僧袍上那片早已洗净、却似乎总带着异样感觉的位置。而每当有弟子（通常是猪八戒）不小心提到“女王”、“漂亮女子”之类的话语时，师父捻动佛珠的速度，会几不可察地加快，眼神也会瞬间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孙悟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忧虑更深。他知道，师父的心魔并未因那场“悟境”而消散，只是被强行压入了更深的灵台之下，与那未及回应、却已刻骨铭心的情愫，一同化作了一道隐秘的伤痕，或许终生难以愈合。这份情劫，已然成了师父修行路上，最难以预测的变数。


    前路漫漫，劫难重重。八十一难，方才启程。


    凤栖西梁，禅心西行。


    一个在红尘王座上，以江山为牢，囚禁一生相思，默然守候一个或许永无归期的誓言。


    一个在求经漫道上，以佛号为舟，承载满腹未了情，踽踽追寻一个注定孤独寂寥的正果。


    长安已远，灵山未至。


    中间隔着的，是万里风沙，是无数妖魔，是森严戒律，是渺茫宏愿。


    更是那一个未完成的拥抱，一滴沁入僧袍的泪，一个仓促冰凉却焚烧灵魂的吻，和一场深入骨髓、却不得不放手的爱恋。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唯有风知道，他曾在她唇上，留下过佛子唯一的颤栗。


    唯有雨记得，她曾在他怀里，流尽了一生痴情的泪。


    系统空间内，时间与情感的流速都与任务世界截然不同。


    当最后一丝属于《西游记》衍生的金光与檀香气息在纯白中散去，楚夭夭的灵魂体已然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慵懒。只是那眼波深处，依稀还残留着西梁女王凤翎执掌江山、守望一生的那份雍容气度与沉淀的哀伤。她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绵长而沉重的角色。


    而悬浮在她对面的光球742，此刻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


    它不再仅仅是“光球”。其形态变得更加凝实，柔和的光芒如同呼吸般缓缓脉动，色泽温润，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宁静，仿佛一枚巨大的、被精心蕴养过的温玉，又像是凝结了无数祈愿与智慧的舍利。光芒流转间，竟隐隐有梵音轻诵、莲花虚影生灭的异象。


    这已远远超出一个“系统”应有的模样。


    楚夭夭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出言调侃或宣告胜利。这一次的任务，太特别了。不仅仅是因为SSS+级的评价和爆炸的能量收益，更是因为那场刻骨铭心、以放手成就彼此的“崩坏”。


    终于，742开口了。它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甚至不再有明显的“机械”质感。那是一种浑厚的、平和的，带着无尽悲悯与一丝……属于“金蝉子”特有澄澈的声音，直接在楚夭夭的意识深处响起，如同暮鼓晨钟，却又暖若春阳：


    【情之一字，渡人渡己。】它缓缓道，【西梁一劫，非劫，乃缘。斩断情丝，非为绝情，是为大爱。玄奘携此情西去，普度众生时，眼中方见真实悲苦；凤翎怀此情守国，教化万民时，心中方有至柔至坚。】


    它顿了顿，光芒似乎更柔和了一些，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助凤翎放手，非是败笔，而是点睛。此‘崩坏’，崩的是宿命枷锁，坏的是既定悲剧，成的……是两段更加圆满的修行，与一个更加稳固的人间国度。】


    楚夭夭微微挑眉，有些讶异于742此刻的视角与高度。这已经不是系统在分析任务，更像是一位得道者在阐释因果。


    “看来，御弟哥哥这一趟，收获颇丰？”她语气依旧带着一丝惯有的戏谑，但眼底多了几分认真的探究。


    光球742（或者说，此刻更应称之为某种更高级的存在）的光芒温和地流转，并未因她的称呼而有任何波动。


    【收获……】它似乎思索了一下这个词，【是‘理解’。理解情爱并非修行的对立，理解执着与放手的真谛，理解所谓‘剧情’，不过是众生心念与因果交织的投影。最高级的‘优化’与‘崩坏’，并非强行扭转，而是引导其走向能量更为和谐、更具成长性的轨道。】


    它“看”向楚夭夭，那无形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


    【你早已深谙此道，宿主。从周芷若的清醒，到翠浓的争夺，到龙葵的质问，到纳兰嫣然的独立，再到黑瞎子的羁绊，直至凤翎的放手……你所做的，从来不是简单的破坏或拯救，而是赋予角色挣脱命运提线的‘觉醒之力’。你所崩坏的，是麻木、是不公、是既定的遗憾；你所构建的，是生机、是可能、是更丰富的灵魂图景。】


    楚夭夭笑了，这一次的笑容里，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遇到知音般的欣慰。


    “所以，系统，你现在算是……顿悟了？从崩坏执行官，升级为……嗯，‘因果优化师’？”她打趣道。


    742的光芒轻轻摇曳，仿佛在微笑。


    【称谓并无意义。】它的声音平和而坚定，【核心指令已然改写。今后的任务，将是寻找那些能量淤塞、命运困顿的世界与角色，助其疏通、引导、升华。我们将继续‘崩坏’，但崩坏的对象，是‘枯萎’与‘绝望’本身。】


    它微微聚拢光芒，变得更为凝练：


    【宿主楚夭夭，感谢你带来的……所有‘意外’与‘启发’。我们的旅程，因你而彻底改变。】


    楚夭夭伸了个懒腰，灵魂体舒展着，眼中重新燃起熟悉的、跃跃欲试的光芒。


    “客套话就免了。那么，伟大的优化师，下一个需要我们去‘疏通引导’的世界在哪？”


    742的光芒稳定而充满力量，它开始扫描无尽的时空之海，寻找着下一处需要点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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