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二章

作品:《休想改我恶女人设!

    未等神女询问,褚洛白已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在她自戕后,他以神力强行封存了她的神躯,带离了九霄。如今已是天元二百一十年,而此刻,他们身处昌黎。


    为何仍是昌黎?


    神女眸光微转,落在褚洛白的玄袍之上。


    难道他终究还是重蹈覆辙,成为了魔尊?


    褚洛白察觉她眼中疑色,主动解释道:“当年我至此清剿魔族余党,却发现他们屠村实为自保。村民不知从何处得知魔肉有长生不老之效,趁他们魔力衰弱率先偷袭,欲分而食之。


    “此等真相在前,我未能痛下杀手。他们因此感念,遂摈弃前嫌,奉我为了新尊。”


    “如今,你还认为魔即是恶吗?”神女轻声问。


    褚洛白眸光深远道:“善恶不该由身份而定,其界限也非恒定不变。恶行可结善果,善念亦可催生恶业。”


    “好了,不说这些了。”他话锋一转,温柔道:“你初醒,可有任何不适?”


    神女微微摇头,起身下榻:“我想出去走走。”


    她要亲眼看看现今的昌黎村,确保这片土地不会再度沦为魔族屠戮的尸山血海。


    “好。正值严冬,小心寒气侵体。”褚洛白提醒道。


    神女望向窗外,只见雪飘如絮,天地间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她们草天性畏寒。


    出于习惯,神女伸手,以为褚洛白会如从前般以法力为她御寒。岂料,他只是默默变出件雪白大氅,俯身为她披上。


    他仔细为她扎好衣带,看似动作轻柔,实则拘谨得生分。


    -


    褚洛白带神女来至一处高坡,从此处俯瞰,可将整个昌黎村尽收眼底。


    寒冬凛冽,凡人鲜少外出。虽未见得几个人影,神女却透过那袅袅炊烟,感知到了暖意与安宁。


    她侧目望向身边,只见褚洛白面色沉郁,像结了层霜。


    观景即观心。


    她观得的,是冰雪难掩的生机。而他,怕是只觉凛冬刺骨,银白刺目。


    “你应有许多想问。”神女移开视线,“但问无妨。”


    默然许久,褚洛白方哑声问道:“她…可还在?”


    神女不答反问:“你应已探过我识海,可有察见半分魔识踪迹?”


    褚洛白倏然垂眸,负于身后的手紧攥成拳。


    他探查过,那里纯净得如同眼前的雪景,好似一切皆被抹除,什么都未留下。


    “你与她之间的种种,我皆知晓。”神女坦言。


    褚洛白喉结滚动,呼吸略显急促。


    “放心,我并不介怀。”


    神女语气平静,将自己献祭神识、逆转时空的始末尽数告知。


    “你已非当初的洛白,而我,亦不再是原来的阿景了。”她淡淡道。


    褚洛白身形微晃,待震撼褪去,徒留荒芜的死寂。


    “你日后有何打算?”他问,“可想回九霄?”


    “我不喜那里,从未喜欢过。况且,眼下尚有疑团未解。”


    神女再度看向他,观察着他的表情,将困惑道出:“我的神识为何未彻底消殒,又为何会寄于魔女的识海中?”


    “此事…三界之内,唯有…”褚洛白沉吟着抬首,望向那至高无上的所在,“他,方能做到。”


    他的意思是…天君?


    “我知你神识落于其它纪年,亦是天君告知我的。”褚洛白证实了她的猜想。


    “天君如此煞费苦心,所为何?”


    “许是为了磨炼我这不堪大任的继任吧。”褚洛白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如今看来,怕是有负其厚望了。”


    “你也不打算回去?”


    “回不去了。”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凝滞。


    风雪似乎更急了些,仿佛在应和着这无言的僵局。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闪现,打破了沉寂。


    “尊上!”右护法匆匆行礼,面带焦色,“又有人病倒了,这次是村长!”


    褚洛白神色一凛,当即欲随右护法前往,然刚迈步却又顿住。


    他回眸看向神女。


    神女知他是顾及自己,宽慰一笑:“我同你一道去。”


    -


    三人来至一处简宅。


    一位老人蜷缩在榻上,面色青紫,咳得撕心裂肺,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褚洛白立即上前,掌心凝起尚存的神力。光芒醇厚,却略显灰暗。他将手掌于老人心口,老人咳嗽渐止,面色缓缓恢复红润。


    刚松了口气,一郎中打扮的中年男子携一怀抱幼童的妇人踉跄闯入。


    噗通!


    那妇人见到褚洛白便跪倒在地,哭求道:“魔尊大人!求您救救我家娃儿!他烧得厉害,已经三日没退了!”


    郎中亦急道:“魔尊大人,小人把过脉,似是染了极重的寒气,邪客于肺,怕是伤寒重症啊!”


    褚洛白未及答话,闻讯而来的村民竟越聚越多,将小屋围得水泄不通,哀求声此起彼伏。


    “魔尊大人,我家老娘老寒腿犯了,今早床也下不了了!”


    “我儿咳嗽带血,求您看看!”


    褚洛白被众人簇拥着,应接不暇。


    神女静立一旁,问向右护法:“为何有这么多人病倒了?”


    右护法苦笑:“凡人本就孱弱,每逢严冬,更易引发时疫宿疾。我等魔族,打杀尚可,对这救病治人的法术却是一窍不通,也难以修习,只能…劳烦尊上了。”


    神女看向一旁焦灼的郎中:“那郎中既已诊断,为何不自行医治?”


    右护法叹道:“村中药材早已用罄,冬季草木凋零,即便是想采些应急的草药,也是无处可寻。着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那魔女从草药籍习得的知识,如今可总算能派上真正的用场了。


    神女走向那束手无策的郎中:“先生可是急需药材?”


    郎中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若有药材,许多病症小人或可一试,也不必事事劳烦魔尊大人啊!”


    “烦请先生随我来。”


    神女徐步出屋,寻得块被积雪覆盖的空地,唇间逸出悠远的曲调,低徊于寂冷的空气中,引得村民驻足。


    她纤手轻扬,圣洁的光芒自周身绽放,将飞雪都映成了流转的光絮。


    下一刻,奇迹…不,神迹发生!


    积雪被无形之手拂去,裸露的冻土之上,无数幼苗破土而出!转眼间,各类药草舒展枝叶,开花结果。


    围观的村民无不叹为观止。


    “那姑娘也会法术?莫不是…也是…魔?”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魔啊…”


    “岂可以貌取魔?你看魔尊大人那风姿,看着就像魔了吗?”


    神女立于药圃中央,清声道:“我乃神族。”


    村民闻言,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神仙!神仙真下凡了?!”


    “能得以亲见神族英姿,此生真是无憾了!”


    “天佑昌黎!天佑昌黎啊!”


    村民们激动万分,纷纷朝着神女虔诚叩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褚洛白闻声自屋内走出,看见了这一幕。


    冬日暖阳稀薄,此刻却慷慨地倾泻于神女周身。她静立在那里,身后是盎然的生机,身前是炽热的信仰。


    这一刻,褚洛白清晰地认识到,她确实不再是从前那个需他守护的阿景了。


    她是神,比他更为称职的神。


    宽慰与释怀涌上心头。


    他静静望着她,直至从那别无二致的容颜中,看出了另一个肆意张扬的影子。


    绞割般的痛楚疼得他收回了视线。


    玄色的身影立于皑皑之地,孤寂而苍凉,仿佛与此方天地格格不入。


    -


    暮色四合,褚洛白将神女送回魔族居所。


    昌黎魔与人比邻而居,村民特空出一合院供魔族栖居。


    褚洛白住东厢,神女住西厢。


    在简单关切数语后,褚洛白便离开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银霜。


    神女坐在榻上并未即刻安寝,而是盘膝阖眸,沉入了识海。


    识海本源处,盛大的皓光充盈其间,宛若天地初开时,首缕光明构筑的纯白之境。


    神女抬手拂过那无瑕的表面,皓光如流云般被层层荡开。当光芒褪至临界,其下掩藏终现端倪。


    那是一泓静息的墨流,与周遭的纯白对立而生。


    神女指尖凝起神力,注入墨流之中。


    霎时间,墨流翻腾、凝聚,化为了人形。


    此人,正是魔女肆景!


    魔女肆景睫羽微颤,缓缓睁开眼眸。视线刚一聚焦,便精准落在了神女身上。她眸中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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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多情绪,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见肆景略显平静,神女反倒有些讶异。


    这魔女怎不骂她?她应已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才对。


    重归神躯,神魔依旧共存,此话不假。只是占据主导的,由魔换为了神。


    如今,她与这魔女易地而处了。


    神女心生试探,用食指戳了戳肆景的脸蛋:“你这小魔是尚未醒透,还是睡傻了?”


    肆景拍开她的手:“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已知晓,还能如此沉得住气?我都已做好被你打骂的准备了。”


    “仅是打骂?”肆景面露讥讽,“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不过…”


    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我能理解。”


    “你…真的理解?”


    肆景未立即回答,而是侧首仿佛在聆听着什么。


    片刻后,她勾起唇角,了然道:“本不理解的,现听了你的心念后,倒是明白了七八分。”


    她语带轻蔑道:“原来你所谓的心系苍生,不过是个空洞的口号罢了。”


    面对嘲讽,神女神色未变:“还有呢?”


    肆景继续读取着那些流转的心念,忽地一怔:“你…竟也想报复褚洛白?不是你先不喜欢他的吗?”


    “我变了心,不代表他就能移情别恋。”


    神女微笑,笑容中竟带了点邪气。


    “你与他的旧账清了,我的帐才刚开始算呢。”


    “好一个宽以待己,严以待人。你们神仙当真虚伪!”


    “此言差矣。神族确盛产虚伪之辈,不过,这锱铢必较的性子,我却是习承于你。”


    “哈?”


    “你只怨我的神识侵扰了你,却不知,你的魔识亦影响了我。更确切地说,我现在绝大多数的认知,皆源自于你。


    “认知的构成依托于记忆,而我的记忆,你也知晓,不过是些零散的片段。若非妖王赠药助我汲取你之经历、性情为养分,我至今恐怕仍是一团混沌。”神女解释道。


    好极了!到头来成她养虎为患了!


    肆景气炸:“你休想将我一辈子关在这里!我宁可炸毁识海,玉石俱焚,也绝不会受你摆布!”


    “稍安勿躁。”神女抬手示意她冷静,“你且再多听听我的心念。”


    她自是会听的,何需她提醒!


    肆景冷哼一声,再次凝神感知。


    虽知听得的皆是神女真实的想法,却还是不免惊愕:“你…愿放我出去?”


    “虽受魔识影响颇多,但我终究是神,没你那么专横霸道。”


    神女微笑提议:“这神躯白日归我,入夜后归你,如何?”


    魔神平分,看似公平,可不见得一直这么过吧!


    肆景蹙眉:“纵得夜间自由又如何?你能准我回厄元?”


    神女料到她有此一问,不疾不徐道:“我们立个赌约吧。你我各凭本事获取凡俗信力,待冬季结束时,获取较多的一方可独占神躯,而另一方则需心甘情愿地被对方吞并。”


    信力可助涨修为,于她也有好处。


    至于能不能赢…眼下也无其它选择了。


    赌一把,总比永远寄神篱下的强!


    “你,可还有附加条件?”肆景谨慎发问。


    神女颔首:“自然是有,你绝不能让褚洛白察觉你的存在。”


    “为何?”


    “我尚未解气,得让他再痛苦些时日。除此之外,你我互不干涉。”


    眼下她自身难保,褚洛白只能暂且放一边了。


    “行,我答应你。”肆景爽快道,随即眼波一转,问:“此刻外界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酉时中末。”


    “那就是轮到我用这身子了?”


    神女yōu雅侧身:“请便。”


    就在肆景欲脱离识海接管神躯时,神女叫住了她。


    “肆景,有件事我未骗你,此刻再说于你听,你应能辨其真心与否。”


    神女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挚,望入她眼中:“我们所有肆景,都是同伙。”


    肆景面无表情抽回手,消失在了原地。


    -


    月光下,榻上的身躯倏然睁眼。


    一个黠意的笑容绽开,重新勾勒了沉静的面庞。


    肆景跃下床榻,适应了下新躯,神气地挺起胸膛。


    她,魔女肆景,又回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