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的香灰在脚边堆积成浅灰色的小山，诵经声刚歇，空气里还飘着檀木的余温。雪瑶攥着解药瓷瓶的手心沁出薄汗，苏逸用未受伤的右臂悄悄护着她，两人穿过低头收拾法器的道士，目光落在偏殿角落那个熟悉的身影上——父亲正背对着他们，黑袍教徒站在两侧，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


    “爹。”雪瑶的声音刚出口就发颤，父亲猛地回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密布，看到她时，嘴唇哆嗦着，却被身旁教徒狠狠按住肩膀，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那瞬间，雪瑶清晰地看到他脖颈上爬着淡紫色的纹路，像细小的蛇，正往心口蔓延——是蚀心蛊的痕迹，比书上描述的要狰狞得多。


    “小姑娘，来得倒快。”紫袍教主不知何时出现在殿门阴影里，蜈蚣疤在烛光下泛着油光，“灵犀玉带来了？”他视线扫过雪瑶怀里的玉佩，贪婪得像盯着猎物的狼。


    苏逸往前一步，将雪瑶护在身后，左臂的布条已被血浸成深褐色，却依旧挺直脊背：“解药我们带来了，放了他。”


    “急什么。”教主轻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个黑陶小罐，“让你爹先尝尝这个——蚀心蛊的‘催情引’，闻一口，蛊虫就会往心脉钻，疼得打滚呢。”他作势要打开罐子，父亲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脖颈上的紫纹瞬间深了几分。


    “别！”雪瑶急忙摸出灵犀玉，玉佩在掌心发烫，“我给你！你先解蛊！”


    教主接过玉佩时，指尖刚触到玉面，突然惨叫一声，像被火烫到般缩回手——玉上竟窜出层淡淡的白光，在他手背上烫出个浅印。“邪门！”他啐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小鼎，“把玉放进鼎里！”


    雪瑶盯着那鼎，突然想起母亲留在玉佩里的声音：“灵犀玉遇恶则锐，遇善则温。”她攥紧玉佩，突然将瓷瓶里的解药往父亲嘴边递去，同时大喊：“苏逸！”


    苏逸早有准备，未受伤的手猛地甩出几张符纸，黄符在空中炸开刺眼的光，教徒们下意识闭眼的瞬间，他已拔剑挑飞教主手里的黑陶罐，罐子里的灰粉撒了一地，却没半分异味——竟是唬人的障眼法。


    “敢耍我！”教主怒喝着扑来，黑袍翻飞间露出腰间的骷髅令牌，苏逸侧身躲过，左臂的伤口裂开，血顺着指尖滴在青砖上，他却咬紧牙关，剑刃始终挡在雪瑶身前。


    雪瑶趁机将解药喂给父亲，药液刚入喉，父亲脖颈上的紫纹就像退潮般淡下去，他咳了几声，眼里的混沌渐渐散去：“瑶儿……”


    “爹，你撑住！”雪瑶扶着他往殿后挪，灵犀玉在怀里越来越烫，突然挣脱掌心，悬浮在半空，白光暴涨——刚才被玉佩烫到的教主，此刻正捂着手惨叫，手背上的印记竟在溃烂，黑袍下的皮肤也透出紫黑，像是被玉光反噬。


    “这……这是灵犀玉的净化之力！”父亲又惊又喜，“传说它能噬恶，果然是真的！”


    教主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堆黑灰，被诵经声惊起的风吹散在殿角。剩下的教徒见状，早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苏逸却没追——他左臂的血已浸透衣袖，脸色白得像纸，靠在廊柱上才勉强站稳。


    “苏逸！”雪瑶冲过去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心猛地一揪。父亲连忙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止血丹，快给他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苏逸的脸色渐渐缓过来，他看着雪瑶泛红的眼眶，突然笑了笑：“别慌，我没事……你看，邪不压正吧。”他声音很轻，气音里带着虚弱，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雪瑶心上。


    灵犀玉缓缓落回雪瑶掌心，白光敛去，变回块温润的玉佩。父亲抚摸着玉佩，眼里泛着泪光：“当年你娘把它缝在你襁褓里，说能护你周全，果然……”他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拍了拍雪瑶的肩，目光在她和苏逸相扶的手上顿了顿，露出了然的笑意。


    殿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雪瑶低头帮苏逸重新包扎伤口，他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此刻却因失血而微微发颤，她动作放得极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一下，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对了，爹，娘她……”雪瑶犹豫着开口，灵犀玉刚才的异动，让她想起母亲的声音。


    父亲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封泛黄的信：“这是你娘临终前写的。她说灵犀玉里藏着她的一缕残灵，遇真情能显形……刚才玉光暴涨，恐怕是她也在护着你呢。”


    雪瑶展开信纸，母亲的字迹温柔娟秀，字里行间都是叮嘱：“瑶儿，若你遇到愿为你挡风雨的人，别犹豫，握紧他的手……”她抬头看向苏逸，他正望着阳光发怔，侧脸的轮廓在光里格外柔和，突然对上她的目光，耳尖“腾”地红了。


    灵犀玉在掌心轻轻发烫，像在应和信里的话。雪瑶突然想起昨夜暗梯里，他说“别回头”时的坚定；想起他挡在身前，剑刃映着烛光的样子；想起此刻他手臂的温度，透过纱布传来，暖得刚好。


    父亲悄悄退到殿外，留给他们一片安静。苏逸咳了两声，打破沉默：“那……接下来去哪？”


    “先把你的伤养好。”雪瑶低头系紧纱布，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爹说，后山有温泉，能治外伤，咱们去那吧。”


    “好啊。”苏逸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雪瑶手背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像撒了把星星。


    两人并肩往殿外走，灵犀玉贴着雪瑶的胸口，暖融融的；苏逸的衣袖偶尔扫过她的胳膊，带着淡淡的药香。远处的诵经声又起，混着风里的花香，一切都像被水洗过般清亮——原来所谓缘分，就是你护我一程，我陪你一路，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誓言都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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