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没事了。”


    听得急切的呼喊萦绕在耳畔，黎玲玲才惊觉过来自己先前担忧王翠花这位慈母出事，开口说了什么。


    “我……”


    这一声呼喊虽然轻，但对于王翠花而言却是刹那间天地无声唯有黎玲玲的呼喊。


    即便黎玲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虚的垂首。


    可……可一声“娘”的呼喊尤在耳畔，让她还是克制不住的激动起来，拼命的向前冲，问有没有大夫。


    黎玲玲感受着浑身传来的拖拉力量，愈发惭愧，想要找个机会说得清清楚楚。哪怕她被当做恶鬼焚烧死亡，也无妨，总不能做个鸠占鹊巢的人。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王翠花因她受伤劳神费力。


    与此同时，许有田看着疾冲过来的求医的一幕，一开始还没太过在意。毕竟在乱世见过也亲身经历过太多悲欢离合，早就将他的心磨炼出来了。但等眨眼间瞧着近在眼前右腿空荡荡的母亲，许有田还是克制不住心神一颤。


    不等人弯腰曲背跪下，他便急声将大夫的事情又再说了一遍：“这十五日内大夫会问诊。说句实在的，需要人参鹿茸这种富贵病实在没办法，其他的头疼脑热，能治的，都会治疗。看病不需诊费。药费若是超过一两银子，也可以通过苦力抵药费。”


    听得这确凿，又没太多冠冕堂皇实实在在的话，王翠花拄着拐杖大口大口喘气，回眸哀求的看着黎玲玲：“能……能……能活下来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回应许有田的话，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黎玲玲迎着人喜极而泣的面庞，哑着声回应：“好。我……我努力活下来。”


    正竭力调整呼吸的王翠花听得黎玲玲似乎求生不强烈的话，立马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你得活下来。不信问族长。这天下安定了，咱们家都还得靠你伺候庄稼！”


    边说王翠花使劲给黎光宗使眼色。


    若不是玲玲太过乖巧懂事了，怎么会出事？


    黎光宗见状也郑重叮嘱：“的确接下来你得吃饱了才好为你家谋划。”


    “若是抢粮，以你哥你娘眼下的模样，恐怕都抢不过。得你跑着排队。”


    说着怕黎玲玲不信，他指指被挤在最外圈，都摸不着糙米的黎琮身上。


    黎玲玲很想顺着黎光宗的视线看眼原身的亲哥。但举目望去，每一张脸都是一样的皮包骨，压根分不清谁是谁。凝神仔细去看了，才依稀看得到一个断臂的身形，侧身使劲的往前挤。可相比四肢健全之辈，还是差了力量。


    是完完全全挤不进此刻捧米，甚至有人干嚼糙米的狂热圈子中。


    看着，她都觉害怕出现踩踏事故。


    “这……这不排队吗？若是没秩序，岂不是弱肉强食？”黎玲玲克制不住的开口问道。


    万万没想到黎玲玲竟然能够说出这般有见识的话，像极了先前偶遇识文断字的小姐，黎光宗心中一沉。而许有田对此倒是没多想，命令下属维持秩序后才回应黎玲玲的话：“自然有秩序。只是若是一开始不让人切切实实的摸一把，不会信。”


    边说，他又定睛看了看喧闹的一群流民。


    见众人虽然哄抢木板上的糙米，却也没有推搡抢夺；哪怕有人激动的用衣服兜着糙米也有人告诫一声族长在交流而停下；哪怕有人亢奋的干嚼糙米，也只是一小口，没穷凶极恶……


    种种细节皆在说明人性尚在，是可教化的良民。


    见状，许有田更为满意。


    暗暗给眼前这队流民打个了甲的评分。


    “你们整队，且虽我去安置营。安置营早已备好热粥……”


    黎家族人们带着渴求看向黎光宗。


    黎玲玲也入乡随俗，看着这一队的顶梁柱。


    黎光宗深呼吸一口气：“许大人，草民冒昧。在去营地之前我等还得手持武器，免得半道出现意外。”


    许有田笑着应下。


    ***


    作为病患，黎玲玲坐上驴车，不敢去看老驴干瘪的骨头架子喘着气拉着锅瓦瓢盆外加她。


    黎玲玲只能回想着自己从前看到过的窜稀大餐，而后一下一下揉着自己还涨着的肚子。毕竟她没记错的话，观音土之所以会死人是因为肠胃没法消化，还遇水膨胀。所以得想办法上吐下泻的排出来。


    越揉，黎玲玲便觉自己撑着难受，胃仿若顶在了喉咙上，难受着让她都不知该怎么呼吸。


    得亏在她感觉自己要断气之时，听到了铜锣声，听到了亢奋的呼喊——“乡亲们，看！那就是安置营地！”


    闻言，她都觉自己被勾起了无限的激情与力量，艰难的手撑着车扶手，翘首看过去。


    入目是极其开阔的山坡。


    山坡上都是百姓们熟悉的青砖大瓦房，一幢一幢的，看着让人莫名的安心。毕竟瓦房是村民最念想家的模样，带着安家的稳定力量。不像军中营帐，简便能拆；不像雕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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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栋的府衙，让人心生畏惧。


    更为重要的是某个瓦房冒出袅袅炊烟来。


    这炊烟随风吹过来，都是米饭的香甜，引得人不自禁的分泌唾液来。


    观察着，黎玲玲狠狠松口气。


    却不料这口气与先前顶在喉咙的气相撞，让她瞬间只觉难受的肚子都要炸裂开来。


    还没来得及捂着肚腹，她又疼得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的刹那间，黎玲玲只觉自己对不起原身。她好像挺难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玲玲意识渐渐回笼，就觉肚腹传来温热的按压，一圈一圈，不轻不重的按压住。


    慢慢积攒力量，她睁开眼望过去，就见王翠花侧坐在床榻，一下又一下的抬手揉着，满目的希冀。


    “娘……”黎玲玲想喊一声，话语却止住了，有些惊诧的看着王翠花被剪断的头发：“你的头发……”


    古人不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


    见人好奇着，王翠花有些激动的开口介绍：“咱们身上太脏都有虱子了，太容易染病了。这一进门，许大人他们便解释了给我们都剃了头，又洗了澡。还给了我们一套衣服。”


    “玲玲你病着，是先看诊过后才换洗的。”


    “王大夫说你福大命大，熬过来醒来就好。”


    黎玲玲闻言，附和着慈母的念想：“嗯，熬过来就好。”


    王翠花佯装没看见黎玲玲一闪而过的怜惜，带着些亢奋转身去拿过一碗药。见黎玲玲不问缘由带着信赖喝下，便开始絮叨起安置营的种种：“眼下一日能吃三餐。一碗补身体的药汤，一碗满满当当的红薯糙米粥，还有一个实实在在的窝窝头。每个人都有份。”


    “待遇都好。每日还有夫子来教北地的种菜要点。”


    “新粮种如何耕种。”


    “就是好像得分开安置咱们，这点没法斡旋。”


    黎玲玲认真的倾听着，听得都觉这新的王朝欣欣向荣，充满生机活力。尤其是她亲眼看到了实实在在的红薯糙米粥和窝窝头。


    窝窝头，看着金闪闪的，透着股喜庆。


    小心翼翼握在手里，黎玲玲飞快用手指掂了一下，默默推测出大概半斤重。


    用料也实在。


    笃定着，黎玲玲嗅着浓郁的香甜气息，带着困惑咬上一口，分辨出里面实实在在的玉米粉和黄豆粉，不由得眼前一亮。


    红薯玉米这些作物都有了，那应该容易活下来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