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作品:《庸俗灵魂

    不过到了这一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凌锐显然也看到了不远处出现的人,重又拉住了明薇的手,牵着她找车。


    不可避免地路过谢昭,明薇没有任何反应,凌锐也只当没有认出来他。


    刚错开一段距离,凌锐就感到身侧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像苍蝇黏在苍蝇板上。


    谢昭拉住明薇,口吻平静道:


    “明薇,我们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明薇语气决绝,动作则不然。


    凌锐作为一个算有眼见的成年人,看破也拉懒得说破。


    他打了个哈欠,抄兜走了。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聊。”


    凌锐走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时间漫长得像跨越了半个世纪。


    “你弄疼我了。”


    僵持到后来,谢昭竟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他忽然不清楚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片刻后,依然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推进。


    “我前段时间有点忙,你的信息我看到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明薇仔细回忆了一下,谢昭说的应该是提分手的那条短信。


    “不管怎么样,你已经看到了不是吗?”


    “我没有回复。”


    “我知道你不会回复,这本来也不需要你回复。”


    谢昭盯着明薇的脸,忽然认真道:“我是说,我没有同意。”


    明薇忽然有些不敢看谢昭,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只能仰着头,让眼泪往心里流。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看着他,这一刻,竟然舍不得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张脸。


    她摇摇头:“我,我不想继续了。”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关节处已是一片清白。


    下一刻,谢昭松开了她的手。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明薇不知此时她心底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她想再多说点什么,话语在嘴边打转,祝你幸福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照顾好自己,再见。”


    谢昭以为自己能恰如其分地处理好这段关系,就在明薇转头就走的时候,风扬起她头发,卷着一股清香飘进了他的鼻子。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为不能再闻到这样的味道而遗憾,乃至有些恐慌。


    他意识到,至少在这一瞬间,他并不想失去明薇。


    “你为什么要和我分开?”谢昭攥着明薇的手腕,不自觉地用大了力气。


    明薇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撤回来,手机脱手摔了出去,砸在脚趾上,疼得眼泪汪汪。


    她怨恨地瞪了谢昭一眼,捡起了手机,一通电话正打进来,来电人是凌锐。


    明薇挂断电话,发了一条快捷短信过去,眼睛从手机上挪开,抬起头,恰好和谢昭的目光对上。


    他一丝不苟地盯着她,摆明想要一个答案。


    就在那一瞬间,明薇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什么。


    她摇摇手机,学着谢昭的样子,不咸不淡道:“你刚刚大概也看到了我和凌锐在一起。”


    “我和他以前是什么关系,你也应该有所耳闻,”明薇无所谓道,“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明薇在谢昭眼里竟然看到了一丝情绪的起伏,她还以为他是一口毫无波澜的枯井。


    过去参不透是否存在过的感情,她不再想花精力去计较。倘若现在有情绪,那也大概只有被背叛的痛恨与不甘吧。


    如果这也算存在过的证明的话,那么她宁愿这种存在再深刻一点。


    她说:“谢昭,你放我好好生活吧,我有必要开始一段新生活了。”


    谢昭盯着明薇纤细的脖颈,眸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你对我有过感情吗?”


    “没有。”


    几乎没有思考,答案脱口而出,回答得决绝而果断。


    谢昭朝明薇一步步逼近,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如同深夜身形巨大的鬼魅,一点一点将明薇吞噬。


    他把明薇的脖颈握在手里,摩挲片刻,手指将她毛衣底下藏着的项链挑了出来。


    “那么这是什么?”


    谢昭温热的指尖点在明薇的肌肤上,零下的天气下,这是唯一一点温度。


    “你说没有感情,我一点都不信。”


    养只小猫小狗,时间久了也有感情。这三年,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谢昭是这么想,可明薇不知怎么情绪像开了闸,猛烈地倾泻了出来。


    在那一瞬间,她像被人戳中心事的孩子,无助得想要跳脚。


    她把脖颈上的项链暴力地攥了下来,摊在谢昭眼前。


    项链上串着的是一枚银戒指,在微黄的路灯下,显得平平无奇。


    实际上,这就是一枚相当质朴的普通银戒指。那是谢昭在谢家公司基层工作的第一年,二少爷身份的光环几乎失效。日子过得相当窘迫,明薇生日,甚至连金的都买不起。


    掏光浑身上下最后一枚硬币,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明薇很喜欢。纵然收到过许多价格不菲的礼物,但显然,只有这只银戒指可以称得上是钟爱。


    因为这是谢昭送的。


    后来谢昭渐渐手头宽裕,这枚银戒指就在礼物堆里黯然失色了。


    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她和谢昭的感情已经快要走到尾声了。


    只不过拿起这枚戒指,明薇还是很喜欢这份礼物给她带来的独一无二的感觉。


    她也说不清楚,出于什么目的,至今还戴在身上。


    只不过被谢昭戳破她是羞耻的。


    “你还记得这枚戒指吗?”


    大概知道谢昭不会回答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明薇自顾自说了下去。


    “这是咱们在一起还没有多久的时候,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那一年我们过得都不是很风光,所以这枚戒指,也许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礼物里最不值钱的,我却很喜欢。”


    “谢昭,你问我对你有没有感情,那我问你,这些年,你对我有过真心吗?”


    谢昭沉默了下来。


    明薇不知道这话是重到无法说出口,还是轻到不屑于回答。


    在他开始犹豫的时候,她就不要知道答案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比起谎言,有时候真话更伤人心。


    明薇将戒指拿在掌心摩挲片刻,然后笑了。


    她抬手,将戒指远远地抛开了。


    两人身侧就是一片巨大的花坛,长着各种常绿植物,复杂的枝丫撑满了整个园圃。


    只见一道残影飞快地钻了进去,再回头,已经完全没有踪影了。


    “这是我的答案。”


    明薇呼出一口气。


    “谢谢这几年,在我父亲破产后,你给我提供的经济支持,供我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


    “凌锐回来了,我不能再过这种对不起自己的日子了。”


    也许明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即便是在分别的最后,她也没有把话说死。


    可谢昭却没有了动作,事到如今,把话摊开了说,也算是体面的结束。


    他静静地看着明薇转身,走向不远处停着的车上,只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当得到确定的答案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


    明薇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谢昭才想起离开。


    他双手插在兜里,摸到西裤右侧口袋有一枚硌手的东西。


    拿到路灯下仔细打量,也是一枚银戒指。


    当初和明薇那枚一块儿打的对戒,也值不了几个钱。


    谢昭勉强想起来,今天之所以会来找明薇,也是因为这枚戒指。


    早已为丢了很久,谁知今天在办公室收拾文件的时候,在右手边的第二层柜子里找到的,被压在了最底部。


    那会儿就想起了明薇,觉得有必要要见一面。


    他从口袋拿出车钥匙,冬天的冷空气往袖子里钻。冷得就像那年冬天,见到明薇那样。


    ···


    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就像人生命中寒冷的冬天都会如约降临。


    如果一个人这辈子总要结婚,那么是谁都可以。


    赵雅晴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的是,再跟谢昭谈这件事的时候,他竟然松口了。


    “妈妈并不想强迫你,之所以催你结婚,就是希望你幸福。”


    赵雅晴的父母都是医生,相濡以沫一辈子,自己婚姻幸福,大儿子家庭美满。在她眼里,结婚意味着更加幸福美满生活的起点,而她看中的儿媳妇,是她看着长大的,如果故事能在这里画一个句号,即是圆满。


    赵雅晴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他给赵雅晴倒了一杯温水:“您今天出去遛巨巨了?”


    “没有,天冷了,你爸都不给我出门,我在家陪它玩了一会儿。”赵雅晴还有点咳嗽,“调皮的呢,我陪着它跑上跑下的。”


    这狗还是大儿媳捡的,那年下雪,出门遛弯,在路上看到的。但那会儿她已经怀孕了,家里养不了,谢昭本来是个冷淡的性格,不知怎么,看了一眼,就把小流浪带回来了,这两年,对狗也很上心。


    赵雅晴本来也不喜欢小动物,但狗修剪过毛发,洗完澡还能入眼,相处久了,感情也出来了。


    她蹲在地上,给巨巨拆了罐头,便看它吃便对谢昭道:“过两天,我们两家约个饭,把事情定下来。”


    “我朋友给我两张音乐剧的票,这周六下午两点,你要是有空,带韵韵去吧。晚上来家里吃饭,我下厨,想吃什么,我来做。我记得韵韵挺喜欢松鼠桂鱼?”


    “嗯。”


    周六时,凌韵和谢昭一块儿去看了音乐剧。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二十来年过去,却越来越陌生了。


    除了必要的交流,也聊不出来个什么,全程保持适当的距离,冷冷淡淡的,不像是要结婚的样子。


    凌韵觉得这样的状态不对劲,将手塞在了谢昭的手里,谢昭低头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反握住。


    晚上回家吃饭,赵雅晴将大儿子一家叫了回来,谢钰和郑馥灵,还有儿子丸子。


    刚打开家门,欢声笑语扑面而来,丸子特别机灵,哄得赵雅晴笑得合不拢嘴。


    丸子见谢昭回来,扑过来抱住谢昭的大腿,亲热地小叔小叔喊个不停,见到凌韵,忽然脸红了,愣愣地盯着她。


    郑馥灵见儿子发呆,笑着说:“这是你小婶婶啊,快叫小婶婶。”


    丸子五岁的年纪,眨巴眨巴着眼睛,呆萌地叫了一声小婶婶,追着巨巨玩去了。


    吃过晚饭,几个女人在一起聊天,丸子在一边搭积木,见到谢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立即爬到他腿上坐下来。


    过了很久,谢昭才反应过来,腿上多了个小人儿。


    “小叔,这个电视讲的什么,很好看吗?”


    “你要看动画片吗?”


    丸子摇摇头:“我和你一起看。”


    丸子尝试看了一会儿电视剧,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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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志力一点点被瞌睡虫蚕食。


    他打了个哈欠,圈住谢昭的脖子,爬在他耳边问:“小叔,我有个问题。”


    “问吧。”


    “为什么我有两个小婶婶?”


    “什么?”


    “天底下只有一个妈妈,一个爸爸,一个奶奶,一个爷爷,一个外婆,一个外公,一个小叔,一个巨巨。那为什么小婶婶有两个人?”


    谢昭终于听懂了丸子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想起来,去年夏天,他带丸子去公园玩,明薇短暂地出现过。


    明薇教丸子喊人,最初他还不肯,后来还是被明薇拐跑了。


    两根棒棒糖,一瓶可乐汽水,丸子念了她整整一年。


    谢昭没办法回答丸子的问题,正好这会儿郑馥灵聊完天过来,关掉电视,趿着拖鞋上楼了。


    ···


    分手后,明薇把银行卡和钥匙邮寄给谢昭,就再没有音讯了。


    谢昭抽离的果断,跟个没事人似的,明薇在和他见面那天夜里流了一整夜的泪水,第二天就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明薇这段时间被夏嘉棠和时雨拉出去吃喝玩乐,夜夜笙歌。


    这期间,还抽空陪明澈和吴海峰吃了几顿饭,里面颇有几分拿人情当筹码的意味。但明薇也清楚,父亲以前和吴海峰是关系相当密切的朋友,吴太太逢年过节会带着礼物来家里拜访,但这一切终止于家里出事。


    后来几年,直至今日,才见到吴海峰。


    几年不见,吴叔叔日益红光满面。


    明薇晚上和王惠存打电话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王惠存沉默了一阵,然后叹了口气。


    “其实,那段时间你吴叔叔也联系过我,小忙帮得了,要真要一起下水,那就没得商量了。”


    “我要的就是我闺女和丈夫平平安安的,他也办不到对吧。”


    “对了,你那朋友有事,吴海峰要是有能力,这面子他一定会给你的。”


    明薇“嗯”了一声:“事情挺顺利。”


    王惠存说:“那就行,我也就不操心。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啥时候回来啊?”


    明薇想了一下:“妈,你要是觉得店面不够大,可以换。我朋友在京市有人脉,搞定这个没有问题。”


    “装修都装修好了,你这未免也太马后炮了吧。”王惠存笑了,“你那朋友男的女的啊?你们这交情不一般呐。”


    “不会是高中那个带着你满大街乱跑的那个小伙子吧?”


    “......不是。”


    “哦,这样。”王惠存耳提面命道,“总之江市不准待了,必须给我回来啊。家里衣钵需要我嫡长女继承的。”


    “......”


    “下个月我就要见到你哈。”


    “听到没啊?”


    “听到了。”


    ···


    挂断电话后,明薇有些饿,她戴了一顶鸭舌帽,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出门觅食了。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明薇抬起头,神情舒展,脸颊上的小绒毛都相当清晰。


    街角传来孩子追逐玩闹的笑声,平静的午后,生命就该在这种远离尘世喧嚣时刻浪费掉。


    她抬头,看着商店门口牌匾一家家看过去,目光漫无边际地游荡。


    忽然,一阵浓郁的蛋挞香气飘进了明薇的鼻孔,她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她进去,要了一盒蛋挞,六个,吃着酥皮蛋挞,泪流满面。


    一直以来,最喜欢吃蛋挞人的是她。


    也是她,最舍不得吃皮最酥脆、芯最嫩的那几个。


    结果,她的心意都被谢昭拿来喂狗了。


    明薇简直越想越委屈,就当她抽泣到快要背过去的时候,整个悲伤的情绪似乎在那一瞬间都被抽离空了。


    她停止了哭泣,盯着面前被啃得狼狈的食物看了又看,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她掸掉面前的酥皮屑,把垃圾连带着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匆匆离去。


    放在这座忙碌的城市里,人的情绪太过于渺小,实在不值得一提。


    没有人注意到,有人缩在角落里,痛哭了一场。


    也许“完全没有人”这个词有失偏颇,至少,不是所有人。


    而不远处的谢昭,至少被排除在所有人之外。


    这天凑巧,路过这儿,闻到了蛋挞香味,空气中飘来的,很淡。


    鬼使神差地,他转身进来,在角落里,看到了戴着鸭舌帽的明薇。


    愈发瘦了,脸蛋只有巴掌大,苍白得厉害。


    她在吃蛋挞,嘴巴鼓鼓囊囊,渣掉了一桌子,她一边吃一边擦,跟只小仓鼠似的。


    大概是看她实在吃的香,谢昭盯着她多看了两眼,只见她吃到第二个,豆大的眼泪忽然噼里啪啦砸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谢昭的心忽然抽动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在这坐了这么久,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明薇走掉后,去翻找了垃圾桶。


    蛋挞被啃得狼狈不堪,还热着,油渗在纸上,上面堆着擦过眼泪鼻涕的纸巾。


    在最底下,有一枚小小的银戒指,上面串着项链。


    就在那一瞬间,谢昭的心脏酸得发涩。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该出现在草丛里的戒指,此时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至少,明薇手上两道极其细小的划痕的来源清晰了。


    为什么要伤痕累累地捡回来?


    为什么捡回来后又要狠心丢下?


    谢昭坐在那里,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