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的什么？”陆澈注意到她抱着一大箱子，放下手里的菜，走过去，一眼看到上面大大的四个字，小心点火。


    “不知道，夏栀给的。”沈然看他要接，直接递过去，这箱东西还挺沉的，脑海里想到夏栀刚才发来的语音。


    那头夏栀的声音兴奋得像刚杀青:


    “沈哥，你现在是已婚人士了。恭喜你从资本市场成功转板民政系统。我进组了，接下来一个月没法及时当你婚后情绪垃圾桶，所以我提前给你准备些应急物资。一楼前台有个快递箱，你上去的时候顺手拿了就行。记得用。主动一点，别把婚后第一晚过成开会。”


    最后那句话咬得特别重。


    “沈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餐桌那边响起，“你回来了。”


    是负责打扫和做饭的宋阿姨。


    宋阿姨今天明显打扮得比平时正式，围裙是新的，头发也扎得很整齐，脸上挂着一种“看自家女儿出嫁”的欣慰笑容。


    餐桌上，摆着两套餐具，一碗汤，一盘菜，还有一大盘切好了的水果。


    沈然停在门口，脑子里飞快做了一个简单的因果链:


    陆澈下午来了没改门锁，也没有把宋阿姨辞退，而是很自然地接管了现有家政体系。


    “不好意思，忘了跟您说今天会有人过来的事。”沈然换鞋，顺便把那只快递箱放到一边。


    “然然，你结婚第一天，恭喜了。”宋阿姨笑得合不拢嘴，跟自己家女儿结婚似的，“小陆给说你们今天扯证，让我把卧室好好收拾一下。新床品都换上了，窗帘也擦过了。”


    主卧这两个字，沈然的脑子轻微卡了一下。


    “主卧。”她重复了一遍。


    “可不嘛。”阿姨压低声音，“新婚头几天，最好别分房睡。”


    沈然:“……”


    她的理性系统在这一刻疯狂弹出红色提示框。


    这不符合她昨天在营地开会时输出的那套“分房有利于婚姻稳定”的论点。


    “宋姨。”沈然努力保持礼貌，“我们暂时还处在磨合阶段。”


    阿姨听了一愣，以为她不好意思，当场开始传授经验:“磨合也要睡一张床上磨合。你看，主卧的床我都换好了，新的四件套，喜庆但不俗气。你们年轻人工作忙，回家能一起睡个好觉，比什么都强。”


    沈然想解释一下“合约婚姻”和“长期项目分期执行”，但理智告诉她，这些概念对阿姨来说可能过于超纲。


    她只好点头，暧昧地说了一句:


    “我会综合考虑的。”


    阿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陆澈在那继续做饭，她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密封好的玻璃盒，走到避人的地方，塞到她手里。


    “这个是我切好的果盘。你晚上吃完饭，把这个端给小陆。”


    沈然低头，看了一眼装得满满当当的水果块。


    红红黄黄组成一个桃心，摆得很有仪式感。


    宋阿姨又补了一句:


    “男人结婚头一天，一定要吃甜的。”


    沈然有点想笑，又不好笑出来，只能点头:“好。”


    宋阿姨看了看时间，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走过去塞了一个红色信封给沈然:


    “然然，小陆人挺好的，看着也靠谱。你别总熬夜加班，顾事业也要顾顾家，祝你们新婚快乐。”


    沈然下意识要把红包退回去，却被宋阿姨摁在手里，“拿着拿着这是我一点心意。咱中国人讲究这个的。而且咱俩又不是刚认识，怎么突然跟阿姨我客气了。”


    沈然懵懵的，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发红包，明明这只是一个签约仪式，但却觉得他们都比自己高兴。


    沈然点点头礼貌回答:“我会在不影响工作质量的前提下，做出适度调整。”


    宋姨完全听不懂她这套公司话，只听出了一个重点:


    她没有否认。


    门关上。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餐桌上那盘切好、随时可以“喂给男人”的果盘，显得格外醒目。


    旁边是夏栀的快递箱，上面那行“小心点火”的字有点刺眼。


    她先把果盘放进冰箱，防止氧化，站在厨房一角，看着陆澈忙前忙后，有一种说不出的梦幻感。


    毕竟上次见面都是六七年前在实验室，记忆都模糊了。


    她一定想不到，之前在实验室里那个不苟言笑的陆组长，现在会撸着袖子，穿着围裙在她的厨房里做饭。


    认真地程度堪比在实验室里调参数。


    陆澈注意到她的注视，没停下，自然地说了句：“把西兰花端上去吧，马上就好。”


    “嗯，不用做太多，我吃不了多少。”


    “嗯。”陆澈话这么说着，手上动作一点也没停，不过一会儿，桌上摆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都是家常菜。


    沈然有些意外，盯着饭菜看了一会儿，动筷子尝了一口番茄牛腩。


    酸甜多汁，软烂适中。


    意外的好吃。


    “你……很会做饭。”沈然声音不大，像是在和自己说，感觉说不上来的别扭，因为平时都是宋姨或者夏栀陪她吃饭。


    “吃吧，时间不早了。”陆澈看了眼表，随即动筷子。


    两人没再怎么说话，只见着桌上的饭菜一点点的少下去。


    沈然难得吃了半碗米饭，抚着胃口慢慢揉着。


    她有个毛病，稍微多吃点就胃不舒服。


    刚才那半碗饭下去，胃已经开始轻微抗议，她下意识按了按小腹，动作很小。


    陆澈抬眼，看见了：“别再吃了，等会儿喝点热水。”


    “嗯。”沈然放下筷子，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小结：


    婚后共同用餐的第一个风险点，米饭摄入量不可控。


    陆澈饭量正常，饭菜很快见底。


    陆澈起身去厨房收盘子，动作熟练得像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我来——”沈然客气性地动了一下。


    “你坐着。”他没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今天你已经忙了一天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事实，又隐隐带着一点“别逞强”的意思。


    沈然只好收回手，坐回餐桌旁。


    视线一低，就正好对上那盘切得整整齐齐的果盘。


    红的黄的，甜腻得一目了然。她现在的胃已经没有余量去承接这份“喜庆”。


    再往旁边一点，就是那只被她顺手放到角落里的快递箱。


    硬纸壳上那几个字格外醒目：


    小心点火。


    水果代表“甜”，纸箱代表“危险”。


    婚后第一顿饭刚结束，她面前就出现了这两个关键词。


    沈然安静地坐了两秒，做了一个简单的决策。


    先把“甜”保存起来，把“风险”拆开看看。


    她起身，把果盘装回玻璃盖里，利落地塞进冰箱，算是防止氧化，也顺便给自己的胃留条生路。


    关上冰箱门后，她回到客厅，把那只纸箱拖到沙发旁，拆开封口胶。


    里面是她预期之内、又略微超出预期的东西。


    一整箱精心搭配好的“气氛用品”。


    香薰蜡烛、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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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璃烛杯、金属烛盘、柔光小夜灯，还有一串卷成一团的暖黄色小灯串。


    颜色从白到琥珀，渐变得很高级。


    最上面压着一张卡片，是夏栀的字。


    【祝你婚后第一晚，至少看起来不像加班现场】


    背面还有一行被划了重点的提示：


    【主动一点，用。】


    她看了两遍，没有立刻照做，而是先在脑子里把信息分类归档。


    外部环境给出的指令是：氛围、甜、亲密。


    她自己的需求是：安全、可控、不过敏。


    这两套需求短暂对峙了几秒钟，最后达成了一个折中方案。


    先从她最擅长的领域下手，环境改造。


    既然婚姻是长期项目，应当适度营造稳定、温暖的环境，便于双方在情绪上完成过渡。


    再通俗一点，她想试着让这个家，看起来不那么像办公室。


    “你先看会儿邮件。”她转身，把刚走出厨房的陆澈按回沙发，“我去处理一下照明。”


    陆澈：“？”


    他下意识以为她要去研究灯泡瓦数，直到看到她从纸袋里开始掏东西。


    玻璃烛杯，金属烛盘，一整个香薰蜡烛套装。


    白的、金的、琥珀色的，一字排开。


    陆澈慢慢放下手里的电脑：“你打算干嘛？”


    “营造氛围。”沈然很认真，“我刚才查过，柔和光源有助于缓冲婚姻初期的不适应。人会更平静。”


    她一边说，一边就手点了起来。


    “这个是白茶味，适合入睡前；这个是檀木，放在客厅可以稳定情绪；这个柑橘有助于静心凝神……”


    陆澈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在茶几、电视柜、窗边，一路排点过去。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你点几根就行。”他忍不住开口，“不用点满屋。”


    “我计算过体积和燃烧时间。”沈然说，“这样配比比较均匀。”


    陆澈：“……”


    他忽然非常想知道，写进她人生规划里的“浪漫”两个字，到底长什么样。


    毕竟现在看起来，像“高危试验”。


    十分钟后，客厅的灯被关掉。


    只剩下一圈圈摇晃的烛光。


    如果数量减半，这会是一个挺暧昧的画面。


    现在的感觉比较接近——


    一场以客厅为祭坛的安全生产纪念仪式。


    各种味道混在一起，白茶、檀木、柑橘、海盐、麝香，像把香水店和中药铺同时点燃了。


    陆澈站在原地，沉默了三秒：“……你确定这是缓解不适？”


    “是。”沈然鼻子适应得还挺快，“你不觉得有点……温暖吗？”


    有是有。


    暖得有点窒息。


    “你要是烟雾过敏，我可以开一点窗。”她很体贴。


    她刚说完，就伸手去拉窗帘。


    陆澈本能地说了句：“当心火——”


    话还没落地，窗帘下摆被一根靠得太近的烛火点到了。


    布料一开始只是变黑，下一秒，“刺”地一下亮出一小团火苗。


    三秒钟内，陆澈的人已经过去了。


    他一把扯下窗帘，踩在地上。火苗顺着布料蹿了两下，又被他狠狠踩灭。


    空气里一下多了一股焦味。


    沈然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一根没点燃的香薰蜡烛，表情非常冷静：“这不在预期范围里。”


    陆澈：“……”


    他抬头看她：“沈然，你刚刚差点把我们婚后第一晚，烧成火灾演习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