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大褚村(一)

作品:《将魂

    时山尘没什么坐相的骑在驴子上,悠哉地吹了两声口哨,便惹得前头的谢循不满,他吹胡子瞪眼,拂尘一甩,张口便骂:“你是一点不担心你师弟。”


    后者听罢也是不恼,没皮没脸地笑道:“师父你修行了那么久,可怎么还是免不了俗啊,实在不该啊不该。”


    他仰头望了望天,清透湛蓝,甚美,见云随风而飘,便缓缓又道:“既已论道,俗世凡尘便不该顾了的。”


    谢循攥住缰绳,停在原处等着他赶上来,没过多久,时山尘的驴子便慢慢悠悠地越过了他,时山尘嘴里叼了根草,嘴角微挑,与他擦肩而过。


    此生,他只收了两个徒儿。


    能完全继承他衣钵,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唯有时山尘。


    他生来根骨极佳,是修道的好苗子,只是这般年岁,看得太通透了,并非是什么好事。


    “山尘,天下之势,你如何看?”他夹紧驴腹,驴子慢慢走起来。


    “不如何看。”白衣道士轻飘飘地答,“我于世间,蜉蝣天地沧海一粟。万生万物,各有缘法,哪里轮得到我置喙。”


    “若大魏亡了呢?”


    “那便亡了啊。”时山尘轻笑,回过头来,只道,“根烂了,也就只能拔了。朝代更迭再正常不过。”


    谢循点点头,不问了,两人突然间的沉默衬得林子里的鸟叫声愈发大了,时山尘走在前面,想了想后轻叹了一口气,扼紧缰绳,转身对师父道:“我……打算走了。”


    “哪里去?”


    “四海为家。”他无意般耸了耸肩,而后唇角一扬,笑道,“左右我都被青云观除了名,再回去也不是那回事。”


    这话从他的嘴里虽说得轻快,可落到谢循心里,还是如巨石压身,阴沉沉的难受:“你教阿昭禁术可是为他好?”


    时山尘笑笑,没有言语。


    谢循见状,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话临到嘴边,却又觉得多说无益,于是作罢,只抿紧了唇,夹紧驴腹,悠悠地略过了他。


    时山尘从旁目送他,待那身影越来越小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他喊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等我死了,你滚回来给我送终。”


    *


    沧澜道有首无题诗刻在大荒山北面的石壁上,诗中有言:


    沧澜道十州,道阻雾遮丘。


    幽朔克檀鹊,长风催鬓秋。


    沧澜澧瀛寰,血染戍荒蛮。


    我心昭日月,一死报苍川。


    半月后,闻昭率四万人一路南下,直奔瀛州城。


    待他们到达大褚村时,正是四月初。


    彼时树木枝芽渐生,已有春意,村中村民已经被遣散到城内,将士们在这里安营扎寨,日夜轮守。


    这夜夜里,闻昭与付陵光商讨过地势后,独自一人绕着大褚村走了一圈。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大褚村气息不对。


    沧澜十州,位于大荒山以北,上下各有五州,下五州如今只剩个寰州还未追回,此城偏僻,却尚有余力自给自足,于北周后方补给较近,易守难攻。


    如此来看,若想在作战中获得先机,唯一办法便是从上游水源下手。


    十五日,月亮形如弯刀,不大亮,雾蒙蒙地挂在天上,微弱的冷光衬起乌云,生出几分森森寒意。


    风相对冬日讲,暖了不少,灵墟河水声潺潺,撞击着卵石,湍急地冲着,闻昭蹲在河岸,手探进河水中,须臾,他眉头微微蹙起,将手收了回来。


    许久,营帐簌簌声响,付陵光的目光从地图上离开,落在站在门口的闻昭身上:“如何?此战若从河流入手,能否占得先机?”


    闻昭眸色淡淡,未说一语,他走到付陵光身边,低头看着地图,手指抵在灵墟河上,小声道:“这里有蹊跷。”


    “蹊跷?”付陵光蹙眉,脸上疤痕也随之加深,“军里有叛徒?”


    闻昭点头:“此战不详,你我需尽早谋划。”


    付陵光盯着闻昭略显苍白的脸上,舔了舔皲裂的唇:“阿昭,若有个万一,我来殿后。


    听此,闻昭手从地图上离开,抬眼直视他:“你没有万一。”


    闻言,付陵光笑了:“阿昭,我答应了你姐姐,要保护好你。”


    “此战,我是主将,你须得听我的。”


    付陵光歪了歪头,神色之中沾了点揶揄的味道:“于家人,我是你兄长,是你姐夫,你也须听我的。”


    “你们说什么呢?”徐氏徐瑛掀帘闯了进来,她一身铠甲,携着冷风的味道,一把抢去桌上的茶壶,仰起脖子怒灌了几口,才方觉解渴。


    豪饮过后,她使袖子擦去下巴上的茶水,抬起凤眸看了看付陵光,又瞥了瞥闻昭,见两人都不说话,她略显无奈,攥起拳头,一人给了一拳。


    “真当我没听见?”她偏头,目光重新落在闻昭身上,“哪里出现的问题?”


    “暂不知,但确实内忧外患。”


    “可会败?”


    闻昭没说话,但是他的沉默胜过千万言,徐氏心里一沉,神色重了许多,她双手撑在桌上,俯身看了眼桌上的地势图,又问:“从水源入手,有几分可行?”


    “三分。”闻昭答。


    三分?连一半都不到,着实离谱了些。


    “只有三分?”付陵光惊异。


    “只有三分。”闻昭走到徐瑛身边,拿起一根毛笔,在地图中的灵墟河上轻轻一勾,“大褚村地势高,位于灵墟河的上游,但离奇的是,此处水流却为逆势。”


    付陵光皱眉,神情严肃:“你的意思是,灵墟河河水倒流,而今大褚村乃是下游?”


    “是。”


    “这不可能。”


    “阿昭,你确定么?”徐瑛紧紧盯着地图上的灵墟河,再次向闻昭确认。


    “确定。通常河水湍急,顺势而为,可灵墟河河水逆流而上,撞击卵石,动势诡异,乃反常之态。”


    如若闻昭没有猜错,这样反常之事应该不止这一件。


    见两人依旧没反应过来,闻昭又道:“今日十五,可天上月亮却呈弯月。”


    徐瑛点头,说道:“我方才也要与你说这个。”


    闻昭眼中闪过冷色,带着那张如玉般的面容一同冷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枚符纸抛入空中,黄纸在空中倏的燃烧,泛出幽幽蓝光:“我们入阵了。”


    “何意?”付陵光见余烬落地,有些不解。


    闻昭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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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指尖触在温热的纸灰上,随而用力,将指探进纸灰下的土里。


    潮湿……


    他收回手,搁至鼻前轻嗅,闻了一阵,闻昭抬眼问向徐瑛:“嫂嫂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徐瑛吸了吸鼻子,认真想想后,才道:“这里环境干燥,倒不曾闻到什么味道。”


    闻昭听罢,将手伸了过去,徐氏看了他一眼,凑上去嗅了嗅。


    一股浓重且夹着腐烂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徐瑛秀眉微蹙,退了半步,盯着闻昭的手,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闻昭拾来稻草,简单的将手上污秽揩去:“阵中所视之物皆为假象,所以……此地并非大褚村。”


    他目光重新对上桌面地图,围绕大荒山一周扫视了一遍,最后停在瀛州和寰州的边界之上。


    “此处乃是渡河乱葬岗。”闻昭开口,微弱的烛光温润了他半张脸,似乎让他暖了几分,但烛火始终摇曳,最终还是斑驳了暖色。


    渡河乱葬岗?!那岂不是就是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徐瑛双手怒攥成拳,强忍情绪,声音憋得有些哑:“大军是按照路线行军的,怎么会跑到渡河的乱葬岗来。就算如你所言有阵法,那我们也不至于这一路都困在阵中。”


    除非……


    徐瑛转头,一双眼死死盯向付陵光,还不等他说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腰间长剑,抵在他的咽喉。


    在付陵光满是惊异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徐瑛质问:“这一路来,是陵光你引的路。”


    “你是在怀疑我?”付陵光声音隐隐发颤,他转眸看向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闻昭,浑身生出几分寒意。


    不等闻昭开口,徐瑛怒道:“落得如此险境,我只能先怀疑你。”


    话音将落,徐氏手中的剑便狠狠地刺了过去,付陵光见了,抬手拦挡,自嘲般呵出口气:“大嫂,我竟不知你是这样想。”


    徐瑛不回,只毫无章法地拿剑乱砍。


    须臾,付陵光似觉得不对,反擒住她的手将她别在身前,随后一个手刀劈在她的颈上。


    他环住她无力的身体,将她安置在椅子上,然后转头看向闻昭:“这是怎么了?”


    闻昭在帐子里翻了一阵,找出一瓶清心丸给徐瑛喂了下去:“阵法本就扰乱心神,加之大战在即,嫂嫂日日精神紧张,有人故意引瘴气入其体,趁乱挑拨离间。不过没什么大碍,吃了药缓一阵便好了。”


    他起身:“若我猜的不错,此番嫂嫂可是带了几个徐府送来的武婢?”


    “是有两个。”


    闻昭垂眸看了眼徐瑛,冷声对付陵光道:“杀了。”


    杀了?


    付陵光思索片刻:“毕竟是徐家的人,还是问过大嫂才好。”


    “杀吧。”徐瑛沙哑开口,她无力撑在椅子上,眼睛略有泛红,“陵光,方才我对不住你。猜忌同袍乃军中大忌,我竟率先犯了,实属不该。待此次危机过去,我自领军棍十五。”


    付陵光抿唇,沉默片刻笑了笑,还是道:“大嫂不必如此,先解决眼下才是当务之急。”


    徐瑛心知他还没完全释怀,但当下确有更要紧的事,只能先按下,待日后有机会再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