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刺杀

作品:《青囊雪

    雪越来越大了,前方出现一道狭道,仅容一人通过,正是一线天。


    车队停下,刘珩策马到马车旁,“姜大人,前方便是一线天了。此地地势险要,若有人在此埋伏……”


    姜蘅掀开车帘,望向前方,道路被积雪覆盖,倒是看不出异样,不过她注意到有几处积雪的颜色略微深了几分。


    她回头对刘珩说,“刘公子,带了多少箭?”


    刘珩一愣,“每人标配三十支,大人要做什么?”


    她指向那几处深色,“往那里射。”


    刘珩顺着她所指看去,面色瞬变,竟被她出来了。他只得抬手,“张弓。”身旁的侍卫随即张弓搭箭。


    “用火箭。”姜蘅补充道。


    刘珩看了她一眼,满是不解,但也只好应下,侍卫们便将箭头裹满火油点燃。


    “放!”


    数十支箭穿破雪幕,直射崖壁。箭射入积雪的瞬间,一阵轰鸣声传来,崖壁上的石块裹着积雪滚下。而那崖壁上竟传来惨叫声,仔细看去有几道身影正游走。


    姜蘅对着刘珩喊道:“多谢刘公子。”随即便放下了车帘。


    车外的刘珩看向崖壁,又看向马车,“他竟然……早就发现了。”


    看来这场自为精妙的救援,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儿戏。


    车队继续前行,穿过一线天。


    姜蘅在车内闭目养神,她用指尖轻轻叩方桌,低声说道:“今夜,试探。”


    车外的刘珩握紧缰绳,眼神时不时瞟向马车。


    这一路还很长,而他们之间的对弈才刚刚开始。


    天色渐暗,众人抵达驿站时已是酉时三刻。


    沈含章站在二楼窗前,看着院中正在喂马的侍卫,低声道:“阿蘅,当真要与他们一同入城?若被太后知晓……”


    姜蘅坐在桌前擦拭着银针,未抬眼,“他们未必会同我们一道。”


    沈含章转身,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还会有人来刺杀?”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可方才不是已经来过一波人了吗?难道还会来第三波?”


    姜蘅抬眼,“含章兄,你难道没有发现车队的人变多了吗?方才两波人皆为刘珩的人。这第二波……便是他送上的大礼。”


    沈含章走至桌前,顺势坐下,“为何?若只是为了让你欠他一个恩情,一次刺杀便够了,为何要再来第二次。这岂不是画蛇添足,这实在是……”


    “蹊跷?这第一波是恩,而这第二波便是惧。”她放下手中的银针,“恩情易偿,时日久了,便会淡了。可恐惧不会,它会钻进人的骨头缝里,让人永远也忘不掉那滋味。”


    她看向窗外的夜色,“他要的,不是我记住他救过我,而是,没他,我活不成。”


    沈含章说,“所以,他故意让刺杀一波比一波凶险,让你……”


    “让我在极短时间内,经历刚脱虎口,又落狼窝的滋味。在我绝望之时,他便如神仙般降临。只为把他等于安全这几个字,刻进我心里。”她顿了顿,“待我宛若惊弓之鸟时,他便可上前来,如此与我的交易便容易多了。”


    “好深的心计,那我们又该如何应对,直接揭穿还是……”


    姜蘅嘴角微微上扬,“为何要揭穿?戏台既已搭好,角也已上场,我们若不陪着唱下去,岂不是辜负了他这番精心编排。他既然想看惊弓之鸟,那就演给他看。”


    可他却忘了一点,惊鸟往往最是敏感,当猎人以为猎物已落入怀中时。可这也是惊鸟离他心口最近的一次,或许不知何时猎人便会被惊鸟啄了心脏。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随从在外说道:“大人,刘公子说大人今日受惊了,特派人备了好酒好菜给大人压压惊。”


    姜蘅抬眼,与沈含章对视一瞬。


    “告诉他,”姜蘅开口,“本官肠胃不适,谢过他的好意。”


    “是。”随从领命前去。


    “阿蘅,这是……”


    姜蘅走至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他若真想请,便该亲自来。派个下人来是在试探我敢不敢去。”她转身,“他想测我的胆量,而且我在测他的诚意。都没测出来,这饭还不如不吃。”


    夜色越来越深了,雪也停了下来。


    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姜蘅坐在案前,沈含章从一个木匣暗层取出一本靛蓝账册。


    姜蘅指尖拂过封皮边缘,轻轻一掀,封皮之下竟还有一层夹层。


    沈含章举灯靠近,看清上面的字迹后,“这是……”


    “这才是杨师爷真正要送出来的东西。”姜蘅的指尖点在第一行。


    永初七年冬,十二月。收窦昌白银一千两,边境军粮转运损耗平账,记三艘粮船沉于濉河,报风浪失事。


    再往下看去。


    永初八年春,三月。收常山王白银一千五百两,南阳皇城田赋亏空填补。


    越往下看去,沈含章越发心惊,这哪里是普通私账,分明就是替权贵们平账的暗薄,每一笔都事关朝堂大事。


    姜蘅直接翻至最末页,最后一笔。永初九年冬,十一月。应收漕运分润白银两千两,未付。漕运改道银两。


    “阿蘅,这账册若是上交至朝廷,怕是半个朝堂都不得安宁。”


    姜蘅合上账册,面色复杂,“所以杨师爷必须死,他不是因为药田案而死,而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不过,若是这些权贵知道了这册子的存在,洪懿怕是活不过这个冬日。”


    “这账目从军粮到田赋,再到漕运。皆是大雍的命脉,这江山就是被这些权贵给祸害的。”


    对这些权贵来说,江山稳固不稳固,皇位上坐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但,并非没有心怀家国天下之人,只不过现下这朝局,力量未免显得太过薄弱了。


    她拿起一旁的茶杯,却不饮,而是放在手中把玩,“含章兄,你不觉得这账目脉络,像有人在布一场局。从边军伸手到地方,再到工部,乃至漕运。”


    她放下茶杯,“这不是贪,是布局。而是有人想借此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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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大雍命脉。”


    “可洪懿只是个洛城太守……”


    “所以他才需要这本账,”姜蘅轻叩桌面,“替贵人做事,不留凭证是找死。但留了证据,又给自己上了一道催命符。洪懿倒是聪明,让杨师爷把账册藏在夹层里。杨师爷若是聪明,就应该把这账册烧了。”


    “可他没烧,还让我们把他带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姜蘅抬眼,“一个将死之人,最想做什么?”


    沈含章一怔,“拉人垫背或者留下后手。”


    “正是,”姜蘅将暗册取下,放入怀中暗袋里。“这册是现在既是我的护身符,也是我的催命符。而南阳城里那些权贵,有些会想杀我灭口,有些……会想拉我入局。”


    窗外雪粒击打着窗棂,发出阵阵声响。


    姜蘅压低声音,“含章兄,你说我此番回京,窦昌会如何动作?”


    沈含章思索片刻,然后回道:“窦昌必定会反扑,窦氏经营漕运十年,这些年漕粮、漕银、漕盐的账皆经其手。如今你查了洛城,动了洪懿,断了他一条财路,回京之后若是再查……”


    “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姜蘅说道,“而常山王必定会试探。账册里那一千五百两的田赋若被暴露,那窦昌必定会对常山王下死手。所以他要么派人拉拢我,要么……”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接下来怕是还有会第三波刺杀,但到底是窦家人来还常山王的人,这就无从知晓了。”


    “可刘珩不是在这吗?常山王怎会再派人前来。”沈含章问道。


    “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刘晟又怎会只做一手准备呢?”姜蘅说道。


    “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不急,刘晟现在应该不该轻易对我动手,顶多派刘珩试探试探。毕竟前些日子我才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大礼?你是说漕运?常山王为了对窦昌下手会提前引爆漕运?”


    “不是会,是已经出了。”姜蘅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云栖今早递来的消息,太仓令杨嗣昌,三日前已秘密上书,称今年漕粮因河道淤塞,船货频发,预计亏空五十万石。”


    “八十万石?”沈含章一惊,“这……足够南阳百姓吃三个月。”


    “所以陛下定会彻查,”姜蘅将密保靠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而彻查的人选,无非从廷尉、大司农手下要人,但廷尉府手下既有窦昌的人,又有常山王的人,而大司农这人过于圆滑,与几个世家都交好。”


    她顿了顿,“马烈刚因洛城药田案得了‘青天’之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太医监……”


    “太医监本该置身事外,”她稍作停顿,“但若漕运案牵扯出药材漕运损耗,或疫病防治款挪用,便与我们有关了。”


    事已至此,只待回京了。有人会把太医监拖下水,而姜蘅,正等着被拖下水。


    窗外传来轻微积雪踩裂声,姜蘅与沈含章对视一眼。看来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