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劫

作品:《青囊雪

    南阳的雪要比洛城冷上几分。


    一男子执伞走来,身形清瘦倾长,一袭素色长袍曳地,外罩一件兜帽宽大的大氅,帽檐深深掩住面容,若不细看,难辨其人。


    行至千巧楼前,他微微抬伞,目光四周扫过几眼,然后转身进了后院。


    暗处,几道人影也随之停下。


    不多时,男子再度走出。不过那身形好像清瘦了几分。他拢紧大氅,继续往回走着。


    细雪簌簌,落在青云巷的石砖上,天色愈寒,这本就不热闹的巷子,更显萧瑟。


    他放慢脚步,好似是在等什么人。


    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冲进这巷子,男子并未回头。马车掠过他身侧的刹那,车夫陡然探身,一把抓住其臂膀,猛地将其拽入车内。


    事情发生得极快,那暗处的几人没有反应的机会。他们急忙疾冲出时,马车早已扬长而去,只留地上散落的几根银针。


    风雪又起,雪落在车辙上,新雪覆盖旧雪,掩盖了痕迹。


    虽然先前疫病风波已平息,窦昌也并未得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此时的窦府却再度笼罩于风雪中。


    内室里,窦昌身着朝服,肩上尚落着未融化的雪。


    他放下药碗,面色焦灼,望向床榻上刚重病初愈,面色苍白的窦铭。


    “怎会如此?”窦昌声音沙哑,“前些日子那沈含章不是来瞧过吗?都说他的医术不亚于姜蘅,明明说三日便可好转,如今怎么愈发严重了?”


    管家垂手立在一旁,不敢发出一言。


    这时,一灰色身影急匆匆来报。


    “大人,那沈含章被劫走了。”那人禀报道。


    窦昌转过身来,“可查出是谁?”


    “应是常山王。”


    “常山王?”窦昌眼神一凝,“他为何要抓一个江湖游医,莫非这沈含章身上……有什么要紧东西?”


    “恐与十年前旧案有关。”那人拿出一密报,“方才江南探子来信,贵妃身边的宫女现身了,如今怕是已到了南阳。”


    窦昌接过,就着烛火仔细查看,“那沈含章也是从江南来的南阳……这两人恐怕并非毫无牵连。”


    一旁的管家小心接话,“大人,这姜蘅离城时可未曾带一人随行。倒是这沈含章身旁,一直有不少人暗中保护。”


    窦昌冷哼,“看来……这沈含章定非寻常人物。”


    那探子又说,“大人,可要将其夺回?”


    “不急,”窦昌抬手止住,“先让常山王与姜蘅去斗,待到两败俱伤,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又顿了顿,问道:“那教头……找到了吗?”


    “尚未,””探子低声说道,“沈含章与那教头交情不错,定探查到了不少消息。”


    “麻烦,”窦昌拂袖转身,“早知今日,当时就应把他杀了。若不是,念他还有几分忠心……又怎会留他到现在。”


    窦昌摆了摆手,“罢了,此事不足动摇大局,刘晟即便知道又能如何?这点小事,伤不了我窦氏根基。况且此事涉及皇室秘辛,他一个王爷,断然不敢将此事闹大。”


    “属下明白。”那探子行礼退下。


    “洛城那边如何了?”窦昌侧身问一旁的管家。


    管家上前半步,“回大人,一切按计划进行,那姜蘅只身一人,应掀不起什么大浪。只是……”


    他顿了顿,“马刺史不日将至洛城,事情恐怕会麻烦几分。”


    “马烈……”窦昌若有所思,“这人倒是有些棘手。”


    “我们证据确凿,料想这姜蘅也难以翻身,这马刺史与姜蘅素不相识,怎会无缘无故助他。”


    窦昌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缓缓道:“但愿如此,这个姜蘅连太后都能搭上,区区一个刺史未必就不能搭上。”


    窦府的风波又起,常山府亦不太平。


    “蠢货!现在动手,岂不是明着告诉姜蘅我们在查他吗?”刘晟猛地将杯盏摔在地上。


    侍卫应声跪下,“王爷,并非我们的人,我们还未来得及出手,那沈含章便已被劫走了。”


    刘晟缓缓坐下,“哦?”


    “看那马车样式,应是窦府的。”


    “窦昌这个老狗,也在查沈含章?”刘晟指尖轻叩桌沿。


    “只是……”他顿了顿,“前些日子那沈含章才入府为他的宝贝儿子诊治,怎的今日便要当街劫人?”


    侍卫低声说道:“暗探来信,此人身上似有十年前旧案的线索。”


    “这沈含章一介江湖游医,怎么会牵涉其中?”刘晟蹙眉。


    “这沈含章是乘漕帮的船来的南阳,而前些日子,青囊阁阁主曾在漕帮船上现身,或许二者之间有些关联。”


    “青囊阁,”刘晟念道,“洛城可有消息传来?”


    “尚未,船一靠岸青囊阁的人便消失了。”侍卫顿了顿,“还有一事,阴家的药田……”


    刘晟抬手打断,“不必出手,本王倒要看看,这姜蘅会用什么手段,接下窦昌这番反击。”


    他略一沉吟,“给刘珩传个信,必要时给他们添把火。火势越旺越好,最好是能烧到传到太后和陛下跟前。”言罢他冷笑一声。


    “王爷,那个教头……应该如何处置。”侍卫问道。


    “好生安置着,这人或有大用,说不定会是我们扳倒窦昌的一步棋。”刘晟拂袖起身。


    “属下遵命。”侍卫行礼退下。


    窗外的雪势见猛,这的南阳的风波,又要起了。


    这边风雪正盛,洛城的风雪却刚歇。


    暮色时分,城门将闭,几个守城的士兵正推动着沉重的门扇。


    忽闻马蹄声,这时一匹快马飞速驶来。


    来人头戴帏帽,玄色大氅裹身,一只手紧攥缰绳,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腹间。


    一士兵上前问道:“何人?可有过所?”


    那人松开缰绳,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文书,声音沙哑,“小人乃江南药商,自南阳前来洛城做行商。可途中遭劫,药材尽失,同行人皆遇害,仅我一人逃出,特赶来报官。”


    “哦,是吗?”那士兵打量着他。


    见此,那人急忙掏出一块缣帛奉上,“小人身上只剩这缣帛,还望大人通融,容小人进城报官。也好让小人的弟兄早日入土为安。”说着说着,他便掩面而泣。


    那士兵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缣帛,扬声道:“放行——”


    几个聚拢低声谈论道:“今晚有钱买酒了。”


    那人抓紧缰绳,向城内驶去,雪地上留下一串马蹄,其间带有点点血迹。


    雪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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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但风波并止。


    庭院中一树梅花寒梅虬枝盘曲,在雪的映衬下更显殷红,几瓣落红沾着冷意,悄然无息地落在青石砖上。


    姜蘅正端坐书案前,指尖拂过密报。


    一切按计划进行,含章遇险,已入洛城。


    她将密报移近烛火,火焰蹿起,密报渐成灰烬。


    第三人既现,这局棋,此刻才算真正开盘。


    窦昌、刘晟……连同那暗处的第三人,皆已入局。而姜蘅,便是执棋之手。


    窗外传来雪落簌簌之声,可雪早停了。她眸光微动,有人在外窥探。


    “刘珩……”姜蘅唇角轻扬,起身行至窗前,“倒是个有意思的。”


    她推开窗,将窗台上的几株梅花抛了出去,“若是来赏花的,这几支便是最好的。”


    然后关上窗户,转身离去。


    暗处的刘珩见行踪已经暴露,便不再藏了,索性翻下来,在雪地上留下几道足印。


    他拾起那几支梅花,低声轻笑,“赏花?这几支有何可赏?”


    然后转身翻上屋檐离去,檐上的雪扑撒飞落,掩去大半踪迹。


    听见他离去的声响,姜蘅又起身走至窗前,打开一小处缝隙。


    目光掠过雪上细痕,“倒是一枚不错的棋子……也该见一见了。”她轻声自语。


    窗外,雪又悄然落下了。


    刘珩倚靠在软垫上,桌案上的瓷瓶里插着几支梅花,殷红如血,花瓣上还沾着不少未化雪沫。


    他直起身子,伸手用指尖拂过那花瓣,感受那冰凉的触感。


    这时,一侍卫急匆匆走入,脚上沾着雪泥。


    “公子,沈含章已押入京郊别院。”他上前一步,递上一密报。


    “他可招了?”刘珩接过,展开细看,面色变得沉重。


    “不是沈含章,”他放下密报,声音低沉,“沈含章早就跑了。”


    那侍卫抬眼看过来,“怎会如此?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寸步不离。”


    “这次是我们失算了。”刘珩摇了摇头说。


    “那个替身如何处置,要不要杀了?”侍卫问。


    “不必,”刘珩抬手制止,“先留着,兴许以后能成为我们谈判的筹码。”


    他转首望向窗外,已是寅时,天边漏出朦朦的微光。


    “皇叔可有来信,”他收回目光,指尖在那梅花上轻轻一点。


    “王爷说,必要时给他们添把火。”


    “哦?”刘珩唇角微动,“皇叔这是想看他们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他顿了顿,又问:“听说,马刺史不日便至洛城?”


    “是,不过这大雪封路,可能会晚上耽搁些时日。”


    “那便派人去迎一迎,”刘珩拂了拂袖,“若是来晚了,可赶不上这出好戏了。”


    “属下遵命。”侍卫躬身退下。


    他垂下下手,几瓣花随之而落,悄然覆在案上。


    都想做渔翁,可谁来做那鹬和蚌呢?世事如棋,人人自诩执棋之人,却不知早已身入局中,成了他人计策中的一枚不知进退的棋子。


    窦昌,刘晟皆以聪明自居,然而,真正的聪明并非能提前看出几步棋,或是抢坐观局之位,而是看透自己在这局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