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作品:《雨后逢春[破镜重圆]

    贺司年就是这样,随心所欲。


    他一眼就看穿了纪唯的情绪,想问什么也就直接问了,从不遮掩。


    纪唯清楚他问的是谁。


    他问的是穿绛紫色长裙的女人,她的母亲,宁左棠。


    短短一天,发生的事太多。


    她喉咙发紧,张了张口,想辩解点什么,却说不出半个字。


    一股无力感扑面而来,她心底又酸又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不断被蹂躏挤压,疼得人倒吸口凉气。


    过了很久。


    纪唯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平静,她垂着头,漫无目的地绞着手,鼻尖骤然一酸。


    她从高一开始撒谎。


    这一年总会担心秘密被戳穿,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比起难过,更多的是羞愧。


    羞耻感如一波波汹涌的潮水,带着难以言喻的涩意和酸意,顺先撞入人的四肢百骸,无所遁形,几乎快要将人溺毙。


    如果能选择,她也不喜欢撒谎。


    贺司年站在纪唯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审视她的慌乱、无措。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又闷又涩。


    少女始终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扇形的阴影。


    她长得很漂亮,狐狸眼、高鼻梁,鹅蛋脸,将艳丽和清冷融合得很好。


    贺司年盯着她看了会儿。


    半晌,他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是额头贴胸口的地步。


    薄荷味混着烟草抵鼻而来,纪唯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反而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贺司年轻慢地笑了声,一贯地漫不经心:“纪唯一,你慌了。”


    他说得是肯定句。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慌了。”


    纪唯错愕片刻,抬眸,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眸。


    “撒谎也是讲究技巧的,不能别人一试探,你就自乱阵脚。”


    他的话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风一吹,在纪唯的耳畔打了个旋儿。


    她心口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掉落下来。


    贺司年站在她面前,目光坦荡。


    昏黄的灯光把他锋利的五官变得柔和,周身那些冷冽淡漠的气质也变得浅淡。


    他其实不爱说这些。


    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懂,换往常,不论是谁他都不会说这句话。


    可面前的人是纪唯。


    纪唯恍了神,迟迟没能给出回应。


    耳畔的风声在此刻格外清晰,脑海中还盘踞着他刚才的话,此刻她的心跳声更显得震耳欲聋。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


    贺司年掀了掀眼皮,眼神淡漠,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很晚了,我先走了。”


    纪唯依旧没什么动作,本能地点点头。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贺司年的背影。他身形挺拔,人高腿长,风一吹,拓出宽肩窄腰,在这秋日的晚上少年气十足。


    忽而,她脑海中再次闪过他刚才说的话。


    一个莫名又难以置信的念头油然而生。


    她不打算问,也不想再去探究,只想把这个秘密深埋心底。


    *


    回到家,是晚上八点。


    纪唯先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高二物理学到了电场磁场,这块理论太过抽象复杂,纪唯把老师上课讲的知识点过了一遍,又写了三张小测,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十点。


    纪唯眼睛有些乏,她眯着眼,目光没有焦点地看向窗外,今天发生的事始终盘踞在脑海当中。


    有股怪异感逐渐从心底升腾。


    贺司年能洞穿她所有的情绪,她只觉得被钳制住命运的喉咙,稍一不留神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桌上的台灯发着昏黄的微光,窗外的飞蛾义无反顾往玻璃上撞。屋里安静极了,在这种氛围下,她想得愈发认真。


    忽而,手机“叮”地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付卿卿。


    付卿卿:【唯唯宝贝!⊙▽⊙作业写完了嘛,借我抄一抄呗。】


    纪唯找到卷子,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她。


    付卿卿:【爱你!对了,我这里又有一手新情报(>_


    纪唯:【什么?】


    付卿卿:【我今天放学一直在打探贺司年的家庭,我听说他爸爸特别厉害,好像是贺氏集团的董事长,妈妈是歌剧院主席。而且他爸妈是青梅竹马,家族联姻,恩爱得很。】


    【你说这种人还有烦恼吗?求求了,老天爷!!下辈子让我魂穿贺司年吧!(嫉妒jpg.)!】


    纪唯脊背一僵,指尖顿了下,不由自主地想到什么。


    如果贺司年家庭幸福、父母恩爱,今晚大概率不会说出那些话。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纪唯回神,想到还没回消息:【确实挺有钱的,快写作业吧,我得睡觉了,明天还得上学。】


    *


    周五。


    气温回升,艳阳高照。


    北荷一中七十年校庆,在操场举办联欢会。


    纪唯作为本场活动的主持人。


    活动开始前,几个女生聚在一起。


    “唯唯,你这条裙子真好看。”一个女生忽而开口,话里带着谄媚,“而且你身材好好。”


    纪唯礼貌地笑了下,依旧带着疏离:“谢谢。”


    几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聊起别的话题。


    “唯唯,听说你和贺司年是同桌,你们之前认识吗?”


    闻言,纪唯愣了片刻,不着痕迹的盖住那片刻的愣神:“不认识。”


    几人兴致缺缺哦了声,有些惋惜没能听到劲爆八卦。随后,又扯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纪唯神色恹恹,也不知听了多少,但都礼貌回应,依旧不热切。


    没一会,晚会即将开始,纪唯道了别个便离开。


    剩下的几个女生都松了口气。


    “不知道装什么?一副谁都欠她的模样。”林甜甜颇为不满,怒斥,“不就是家里有点钱。”


    剩下几人交换了个眼神。


    纪唯性格出了名的好,对谁都很温柔真诚,加之家境富裕,成绩优异,又是校花,惹人嫉妒也正常。


    十五分钟后,校庆联欢会开始。


    “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纪唯道,“很荣幸能作为校庆主持人,我是纪唯。”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看着台上的纪唯。


    她穿了件米白色晚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露出纤细优美的肩颈线条,像只优雅的白天鹅,美丽大方。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我靠!这他妈真是梦中女神!太纯了!”


    一旁的男生切了声,揶揄道:“别做梦了!纪唯不缺人追,家境好,成绩好,相貌好。我看你也就有个胃口好。”


    所谓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服谁,几乎快要打起来。


    最中央的男生给了致命一刀:“行了,你们俩都配不上。咱学校能配得上的人屈指可数。”


    “要真算,那也就新来的转校生,贺司年。听说他们俩还是同桌,你们都歇歇吧。”


    此人一出。


    原本打闹的两人彻底哑了声,他们见过贺司年一面。


    少年人高腿长,比例优越。五官轮廓利落锋利,眼尾狭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最吸引人的还是周身不驯冷淡的气质。


    倒和纪唯很搭。


    一个是清冷,一个是凌厉的冷。


    都跟冰块一样。


    在坐的男生耸耸肩,识趣地不再开口。


    毕竟都有自知之明,不会妄想和贺司年比。


    校庆联欢会结束后,纪唯换上校服,去了李想办公室。


    “纪唯,我看了你最近的学校排名,在咱们学校稳居第二。”李想喝了口茶水,欣慰道,“咱们学校今年有两个出国留学的名额”


    纪唯听见出国留学这几个字,眼睛登时亮了,“我知道的,老师。”


    李想:“咱们学校是打算推荐你和蒋盛为,老师知道你家庭条件好,你回去好好考虑,国庆前给我答复就好。”


    纪唯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她盼这个名额盼了太久太久。


    从高一开学到现在,她最渴望的就是出国留学,改头换面,彻底摆脱自己的原生家庭。


    现在终于美梦成真。


    她整个人像是被一堆泡泡裹住,随风飘到半空当中,像羽毛般轻飘飘的。


    “好的,老师。”


    ……


    “李老师,留学名额定了?”办公室的刘老师问。


    李想放下茶杯,“定了,昨天教务处那边刚通知我。”


    “是你们班的纪唯和蒋盛为?”


    “对。”


    刘老师和蔼笑了声:“我猜就是这两人,蒋盛为常年霸榜学校第一,纪唯常年第二。纪唯这小姑娘是真不错。”


    “我听说她家里条件特别好,父亲好像是市里的高管,但她身上半点都看不出公主架子,为人温柔又谦虚,学习还好。”


    “只是她条件这么好,怎么还这么拼?”


    李想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跟大多数人一样,归根于她家教好,“家里管的严吧,加上小女生本身就沉稳。”


    纪唯出了办公室,唇角带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脚步都比以往欢快。


    “唯唯,你怎么这么高兴?”付卿卿冒着星星眼问,鲜少见她这么高兴。


    纪唯拉开椅子坐下,留学名额还未对外公布,她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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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搪塞道:“天气很好。”


    付卿卿朝窗外看了一眼,应和;“确实天气好。”说完,她兴致勃勃地将起校内最新八卦要闻:“唯唯,咱们学校最近有个女生被劝退了!”


    “为什么?”


    付卿卿卖了个关子让她猜,纪唯实在是猜不出,她嗓音杨了一个调,刚想揭晓正确答案,却对上了双冰冷淡漠的眼眸。


    顿时。


    她倒吸口冷气,心底发毛,彻底哑了声。


    自从贺司年来了,付卿卿就失去了很多乐趣。


    每次下课,她都爱跟纪唯分享八卦,畅谈人生。可贺司年每天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付卿卿也不再敢大声说话。


    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


    贺司年眼尾下压,黑沉沉的眼眸深不见低,周身是凛冽的冷感和烦躁。显然是被两人吵到颇为不满。


    确切来说。


    是被付卿卿吵到颇为不满。


    他定定地看着付卿卿,撂下句:“同学,麻烦小点声,这里不是舞台。”


    真是嘴欠!


    付卿卿心里恶狠狠给他记了一账,但面上不显,谄媚笑着应好。


    毕竟贺司年看起来太不好惹了。


    纪唯察觉气氛的沉重尴尬,立刻出声笑着打圆场:“不好意思,卿卿不是故意的,你睡吧。我们以后注意。”


    贺司年偏头。


    淡漠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没再继续生气,但也没搭理她。又随手扔了个碱水包给纪唯,嗓音是一贯地漫不经心:“吃不完了,你帮我吃了。”


    纪唯抬眼,目光扫过他手上的碱水包,又看了眼他。


    贺司年眼角耷拉着,让人看不出情绪。他说话总是透着三分笑,却不带几分笑意,散漫又随性。


    纪唯接过碱水包,轻声开口:“谢谢。”


    贺司年轻慢地笑了声,继续趴桌子上补觉。


    付卿卿此时更恼了,心中怒骂贺司年一千零八百遍。


    明明是她们两人一起说话,怎么对她跟看见瘟神一样。而对纪唯,就那么温柔。


    她愤怒转过身,又给贺司年记下了一笔账。


    纪唯则是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口碱水包。


    是抹茶味。


    *


    纪建国住在市区边上。


    他常年酗酒,平常赚的那点微薄的工资全拿去买彩票,烟酒。


    是这片老小区出名的酒鬼。


    纪建国和宁左棠离婚后,纪唯便由纪建国照料。


    但他对纪唯不上心,整日不管她,每天醉醺醺的回家,心情一不顺畅就会打骂纪唯。


    当时她才七岁,没人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外婆实在看不下去,便把纪唯带到身边照料。


    高中后,学校离乡下太远,纪唯便在市里租了个房,但从未去找过纪建国。


    她恨他。


    纪唯没来看过纪建国,但今天不一样。


    她获得了出国留学的名额,她未来的人生是明媚的。内心的那点仇恨趋势她来看看纪建国。


    她知道。


    纪建国一定过得不好。


    到了小区楼下。


    纪唯听见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


    “哎呦!我真是服了楼上那个醉鬼!天天摔酒瓶子,吵得我晚上都不能睡。”


    “可不是,我上次在小区门口看见他,觉得这人眼睛吓人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害,真是!怎么摊上这种邻居,真是作孽。”


    进了门。


    室内灯光昏沉,不知多久没换过灯泡。


    纪唯盯着地上的酒瓶和床上的醉鬼:“我给你带了点饭,一会热热吃,我走了。”


    屋内布满了灰尘,地上全是空酒瓶,如果不是纪建国躺在床上,她一度以为这是荒废了很久的房间。


    床上喝醉酒的纪建国动了动,不耐烦:“老子不用你关心,滚蛋!”


    纪唯没恼,也没伤心。


    这种话,她从小到大听得太多,早就习惯了。


    也没必要跟一个酒鬼计较。


    纪唯不冷不热:“看来你过得真是不好。”


    她话说得刻薄,可面对纪建国,她的确说不出什么好话。


    可能这才是原本的她。


    凉薄、绝情,冷情冷性,睚眦必报,她本就不是一个善良、温柔,随和的人。


    可能也是随了他。


    “纪唯!你长本事了!”纪建国怒气冲冲,“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你别忘了你永远是我女儿!”


    纪唯黑睫颤了颤,愣怔了下。


    永远是他的女儿。


    她看了眼床上酩酊大醉的人,忽而觉得自己也深陷泥泞当中,无法自拔。


    不过只是现在。


    很快,她就会出国留学,挣脱泥泞,迎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