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夏禾冬橘

    开学典礼结束,早上还剩最后一门考试,考完后,便到了午饭时间,教室里众人一哄而散。


    前往食堂路上,舒禾惆怅道:“晚上就出成绩了,好快。”


    任姝宁苦着脸:“是啊,而且还要调座位,咱俩可能就不能挨在一块了……”


    “唉。”


    两人一同叹了口气,四目相对,又为这突然的默契乐起来。


    附中食堂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窗外成廊的银杏树大道,春夏碧波掩映,秋时则是满目金黄的盛况,到了冬季,虽然落叶凋敝,却也有种别样的凄凉美感。


    因此窗边座位极其抢手,曾经附中有学生为此大打出手,后来学校便制定了规则,每个班每名学生有固定座位,名字粘贴在椅子上,之后以班级为单位,每学期轮换一次位置,保证三年内大家都有机会坐到窗边,边吃边赏美景。


    然后舒禾便极其凄惨地发现,九班好像没有粘贴她名字的座位。


    可能是因为她昨天临时插班过来,后勤老师还没来得及安排她的座位。


    舒禾端着餐盘呆住了,任姝宁也在一旁呆住了,她俩昨晚在教室里吃任姝宁她爹做的“美味佳肴”,根本没来食堂,也就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饭点的食堂里一眼望去全是人,摩肩接踵,一个不注意就容易碰撞到打翻餐盘。


    “啊,这么多座位怎么找啊……”任姝宁视线扫了一圈,说:“干脆咱俩挤挤一起坐吧。”


    食堂座位间隙并不宽敞,而且椅子是焊死的没法移动,两个人坐不仅拥挤,可能还会影响到旁边的同学,舒禾便对她摇了摇头:“你先吃。”


    她左右观察了一下,准备端着餐盘站到角落里随便应付两口。


    “等等!”一道女声慌慌张张响起,打断她的动作,舒禾端着餐盘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是卫音。


    卫音本在专心吃饭,心里一直记挂着早上的事,突然注意到她们,看明白原委后便立刻叫住了她。


    “我差不多吃完了,你坐我位置吧!”她囫囵咽下嘴里的饭,说着就要端着餐盘起身。


    舒禾看了眼她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连忙软声拒绝:“不用不用,谢谢你呀。”


    先前排队打饭时,她分明看见了卫音身影,只排在她们前面没几个位置,现在可能都没吃上几口。


    但卫音似乎有些执意,端起餐盘给她让位置,舒禾苦恼又无措站在那里,正陷入两难时,倏然一道雄浑洪亮的声音冲破嘈杂,跨越了半个食堂传来——


    “舒禾!没找到座位吗,你来我们这呗?”


    程敬宇往后倚着靠背,伸直手臂向她这边招了招,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生,隔着人群的夹缝,只能看见他垂着的一个脑袋。


    程敬宇这一喊,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特别是本班认识舒禾的人,都挺好奇地觑探过来。


    收到诸多注视,舒禾脸颊有些发烫,很想装死把自己埋起来,可这毕竟是他人好意,她不能不搭理,但要让她像这样扯着嗓子隔空对话,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


    但好在,总算有个可以拒绝卫音的理由,她笑了笑对女生说:“你慢慢吃,我去那边坐吧,谢谢你啦。”


    卫音也有些好奇地望了望另一边,不过没有多问,只朝她腼腆笑了笑。


    舒禾端着餐盘准备过去时,无意间瞟到任姝宁,女生此刻正以一个大失所望的眼神望着她,捂胸摇头,仿佛在看一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程敬宇,那个帅哥的朋友,舒禾什么时候和他们认识的,居然没有告诉她!


    到底是至交好友,一个眼神就能让舒禾明白意思,顿时心虚起来,也用眼神无声示意她:我晚点和你解释。


    任姝宁轻轻哼了一声。


    附中还挺公平,没有因为国际部的高昂学费,就给他们占据食堂的绝佳赏景位置。


    舒禾从一个角落走到了另一个角落,程敬宇很热情地招呼道:“纸巾侠,坐这儿吧,我们班好几个八百年不来学校的,座位都要长蘑菇了。”


    他指了指他斜前方的一个位置,舒禾点点头笑着应了声好,过去坐下的时候,一抬头,刚好对上对面那个人冷淡的目光。


    舒禾扶着餐盘的手一僵,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之时,男生已经淡淡垂下眼皮,错开了视线。


    她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更习惯他这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早上那个莫名的问候实在太奇怪了!


    “纸巾侠,你和老秦一个班啊?”程敬宇说。


    “嗯。”舒禾点头,又忍不住道:“你不是知道我名字了嘛,怎么还叫这个……奇怪的称呼。”


    程敬宇嘿嘿了两声:“那叫名字显得多生疏啊。”


    舒禾讷讷地笑了下。


    贺行雪抬头,瞥他一眼:“难不成你们很熟?”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给舒禾一个眼神,舒禾也就默默低头吃饭。


    程敬宇两眼一瞪:“都坐一张桌上吃饭了还不熟吗?”


    贺行雪啧了声,懒得再接话。


    “诶,纸巾侠,和老秦一个班怎么样?他是不是跟个老古板似的,一天天就爱研究那个破题。”程敬宇想象了一下。


    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怼起来没完没了。


    “没有没有,”舒禾连忙否认,思索了一下,发自内心夸赞:“他成绩很好,人也很友善,还会安慰同学。”


    虽然安慰的不是那么回事。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没说。


    程敬宇一听这夸奖来劲了:“唉哟,评价这么高呢,那我呢,我咋样啊?”


    舒禾看看他,真诚道:“大方,热情。”


    虽然同样是夸奖,但这字数差异也太明显了,程敬宇有点不服自己被比下去,想拉个人垫底,于是指了指旁边的人:“他呢?”


    程敬宇心道,这少爷纯纯狗脾气,怕是没地儿夸了。


    他呢。


    舒禾回味着这两个字,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气氛顿默了一瞬。


    接着,贺行雪没什么情绪地看了过来。


    舒禾一下卡住了。


    说实话,他们接触得不算多,他的性格又较为冷淡内敛,而且还对她忽冷忽热的,舒禾到现在都没摸清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可这种话也不能当着人面说……


    两道视线还缠在她身上,舒禾愣了半晌,本来下意识想说句“挺好的”,可是抬头的时候一对上男生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她嘴就莫名一瓢,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很帅。”


    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根顿时涨红了。


    ……


    这样和表白有什么区别?


    贺行雪略不自在地别过脸。


    这个荷包蛋,说话怎么也不收着点。


    他不可能会答应的。


    程敬宇听完那句“很帅”,瞪着眼直愣了半晌,这才放声说了句“牛逼”。


    “可以,那我无法反驳了。”


    舒禾尴尬地抿出一个笑,随后把头埋得很低,安静吃饭。


    贺行雪再转过眸子时,就只看见女孩子的耳尖,是蜜桃一样的粉红色。


    看起来仿佛也是软糯糯的手感。


    舒禾已经极度后悔来到这边,只想抓紧吃完离开,腮颊鼓起来,然而还没吃几口,身侧突然落下一道影子,连带着一阵柔和清新的香味。


    “咦?新同学?”女生坐在她旁边,好奇问。


    程敬宇笑嘻嘻地抢答了:“不是,和老秦一个班的,来吃个饭。”


    舒禾抬起眼,只见女生化着淡妆,面若芙蓉,戴了手饰和Cartier耳钉,养护极好的头发黑瀑一般披散下来,虽然穿着校服,却也处处精致。


    “你好,我叫秦安然,秦嘉文的姐姐。”秦安然在她旁边坐下,打了声招呼。


    舒禾礼貌地放下筷子:“你好,我叫舒禾。”


    秦安然点点头,想到自己被拖到这么晚才来吃饭,心里就一阵抱怨,开始忍不住对大家吐槽:“Ethan又给我作品集挑了好多刺,啊,我在办公室里听得是真崩溃。”


    程敬宇:“你是咱班第一个雅思7分的人,年级的荣耀啊,Ethan能不严格么。”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哦”了一声:“阿雪不算。”


    “还说他呢。”秦安然看向对面不说话的男生,假意生气道:“今早开学典礼都不来,我们在烈日下晒着,他在医务室躲清净,真不仗义。”


    贺行雪扫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也没拦着你不让来。”


    话是这么说,可他是拿着医院检查单,有正当理由不参加的。


    “我不管啊!诶,那个藕粉糖糕我来晚了没拿到,反正你也不吃,给我呗。”


    三人语气十分熟稔,大概相识挺久了。舒禾没有插嘴,一直在埋头吃饭,偶尔抬眼的时候,无意瞥见对面的男生,竟是一粒米一粒米地在往嘴里喂,半天下来,米饭也只受了点轻伤。


    她动作顿了顿,内心大受震撼,他是天下掉下来的什么神仙么?


    或许是视线停留太久,连旁边的秦安然都注意到了,她循着看过去,了然调笑道:“舒禾你别管,他这人一直就这样,饿不死他。”


    舒禾没想到直接被点出来,睫毛紧张地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为情地抿唇弯了弯。


    贺行雪撩起眼皮和她对视了一秒,舒禾心里一突,心虚地错开视线。


    偷看被抓包,她无比老实地低下头乖乖吃饭。


    贺行雪没什么食欲,干脆搁了筷子,懒散看了看对面女生。


    电光石火间,他好似捕捉到什么,侧眸睨向扔在一边的那袋藕粉糖糕。


    刚才秦安然说让他给她,那个荷包蛋是不是,有点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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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细想越匪夷所思。


    本来倒是无所谓给不给秦安然,反正他也确实不吃,不过要真给了,荷包蛋应该会难过的吧。


    贺行雪不经意掀眸,瞧了她一眼。


    女孩正在埋头苦吃,那模样就和他家里那只见了冻干就走不动的猫一般,倒是看不出一点吃醋的征兆。


    这个荷包蛋太会藏了。


    秦安然还没得到答复,追问道:“给我行不?”


    算了,谁让她才刚夸了自己很帅。


    贺行雪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怪不得从小到大受到那么多追捧,他慢吞吞接了句:“谁说的我不吃?”


    秦安然不可置信:“你从小就不吃甜的!”


    贺行雪:“现在喜欢了。”


    秦安然气道:“啧,抠门精。”她懒得多争论此事,转而道:“哎,你明天真不来了?”


    贺行雪嗯了声。


    她无精打采地哦了下。


    秦安然饭量很小,舒禾总觉得她没吃两口就说吃不下了,随后和朋友离开,又剩下舒禾面对这两个人。


    她提了提速赶紧吃了两口,便也端起餐盘准备和二人道别。


    起身的时候,她视线在贺行雪脸上一顿:“你……”


    贺行雪却好像等待已久似的,直接将旁边那袋藕粉糖糕往她的方向一推:“拿去。”


    舒禾一愣,把那句你脸上有根睫毛咽了回去:“你不吃吗?”


    贺行雪:“不爱吃。”


    舒禾怔了怔。


    几分钟前,这个人说的话还不是这样的。


    藕粉糖糕的莲藕来自学校后山的那大片荷花池,从取藕到制藕粉最后做成糖糕,全程由食堂老师傅手工制作,由于数量不足,每学年只会限量给学生发放一次,算是附中一大特色。


    像这次舒禾考试来晚了,就没有拿到。


    但她去年尝过一次,味道特别好吃,清甜不腻,唇齿留香,令人无限回味。


    舒禾想不明白短短几分钟他怎么两幅面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这个男生不遑多让,一颗心都快飘忽到外太空了。


    不过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舒禾踌躇了会儿,还是收下了,向他真诚道:“谢谢。”


    正好,待会儿可以拿来贿赂任姝宁。


    “谢谁?”贺行雪懒懒说了句。


    “……”


    舒禾沉默了。


    她好像,还真不记得他名字,单单知道他姓贺。


    她呆愣着一时间没说话,这桌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贺行雪看着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散漫,渐渐转到奇怪,再到不可置信,最后迸发出一丝黑沉沉的恼意。


    舒禾无比尴尬地站着,早知道有这一出,她就不要了,果真是拿人手短啊呜呜呜。


    她眼睁睁觑着男生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她内心正忐忑,却见男生霎时站了起来!


    比她高了好多的人——


    舒禾吓得倒退了一步,以为他要打她,脸都白了。


    贺行雪见她动作,冷冷笑了一声,脸色愈发难看,语气平直地问:“识字不?”


    舒禾不解其意,呆呆地点头。


    随后见男生微微侧过身,指着他椅子上的名字:“给我念念?”


    舒禾看过去,上面赫然印着男生名字。


    “……贺、行、雪。”


    她小声地一字一字念。


    念完,没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带了点颤抖的尾音,听起来仿佛多了种婉转旖旎的味道,贺行雪十几年的时光从未知道,自己的名字竟还能被人念得这么好听。


    他凝着她脑后乖巧扎好的小啾,只觉胸口像被这发丝软软拂过似的,一股无端的痒意自心底而生,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浑身难受又无从找寻。


    身体也随之滞了滞,原本满心的恼怒就像被刺破的气球,三两下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极为生硬地“嗯”了声,略僵直地坐下。


    他瞥见女孩苍白的脸,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语气是不是太过了。


    女孩极为不自在地站在那里。


    贺行雪收回视线,硬邦邦地说:“走吧。”


    这两个字被他说得仿佛古代皇帝大赦天下一般的气势。


    “哦,好,再见。”舒禾苦不堪言,面上依旧客气地同两人告别,拿着那袋子糖糕,迫不及待去找任姝宁了。


    贺行雪盯着桌面发了会儿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两人忽视已久的程敬宇幽幽道:“请问贺大少爷,桌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贺行雪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程敬宇想起他刚才的双标行为,嘿嘿笑了两声,立马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表情:“放心放心,其实吧我就是电车里一个冷漠的乘客,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贺行雪嫌弃地骂了句:“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