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汝盼山河(蒸汽朋克)

    十二匆匆赶到后院,魏锦培也急得直跳脚,声音裹着按捺不住的焦灼与无奈,“我的祖宗啊!你到底是从哪儿听到这些的?”


    十二过去抚摸黑驴的鬃毛,调皮地吐了吐舌,“我也不清楚它从哪儿来的。”


    说来也怪,一回生二回熟,仅仅见过两次面,桀骜的大黑驴就亲切地跟她回家了。


    简直答非所问,魏锦培肃了神色,“总之,不准再同别人说龙渊五影。”


    “为什么呀?”少女满脸困惑,她还没讲到具体是哪五影呢,还没来得及提到云麾将军和拏云义从......


    魏锦培一听这话,眉毛倒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惶。这些可全是要命的禁词,越不让提,反倒一个个往外冒。随便哪个词传出去,都足以招来杀身之祸!


    头一回见阿爹这么紧张失措,先前还想辩说两句的心思顿时散了,十二只好乖乖应承下来。


    她不明白为何大家一提到云麾将军就如此惶悚。云麾将军像她这岁数时,已单枪匹马南下平叛剿匪。倘若云麾将军还活着,至少百姓们日子过得能松快些。云麾将军一定也没想到,他费尽心力打退外敌,朝中那些无能之辈竟然会把拏云义从给……


    “小胖侠昨晚跌了一大跤,今早天刚亮,他爹就急急忙忙上门来讨草药消肿,说是屁股摔得又红又肿。”魏锦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移了话题。


    “扑哧......”


    十二忍不住笑出声,见对方望来,又连忙抿紧嘴唇,指尖用力按了按嘴角,生怕笑意再漏出来。她早提醒过徐浮闲多些锻炼,勿使身体懈怠。这下可好,熊还没追他呢,自己先摔了个结实。


    魏锦培瞥一眼少女手背上的血痕和淤青,终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


    “女儿昨晚和猞猁狲追兔子去了,那野兔精得很,我不知滚了多少回,好歹保住喀兰若第一猎手的宝座。”少女笑嘻嘻说着,亲昵地蹭了蹭父亲。


    这张脸还是一团孩子气,瞳孔睁得又大又圆,汪着浅浅水光,殷切之意明晃晃的。魏锦培心知十二来讨他怜爱,自己没法抵挡,不但生不了气,再一会儿定会被她带笑了。


    见魏锦培表情仍未完全松动,十二只得自招道,“书堂的葛黑蛋......就是葛夫子的幺儿葛元吉,是我揍的,嘿嘿。”谁让他不专心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乱教剪剪风唱歌,差点害得她差点做了鞭下亡魂。


    还嘿嘿?!魏锦培无奈摇头,葛夫子早给他告状了。


    听说十二揍完又觉得她习武的欺负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童,不太讲理,又让葛元吉使足劲儿揍回自己两拳。就算当小霸王也知道胜之不武。


    “阿爹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出乱子。”因为魏十二本人就是最大的乱子。


    魏锦培不接话也不点破,只把跌打药轻轻塞进她手心,转身离开。


    “喀兰若第一猎手”时不时带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回家,魏锦培已经见惯不怪。当下,便先把黑驴安置在后院一处空置的角落。


    冬季没多余新鲜的草,只有堆枯脆发黄的干草,风一吹簌簌掉渣,寒酸得连十二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悄悄采了魏锦培在温室种的忍冬花和苜蓿草喂驴。


    那百余株草药是魏锦培的心头宝,连墙角也见缝插针种满。每一株都系了名签,再逐畦盘点记录,但凡那片叶子上多了个虫眼,他都能立马道出它的名字。


    可驴子慢悠悠嚼两口就不吃了。十二劝道:“你现在不是人,别挑食了嘛。”


    驴尾巴不客气地一下甩过来,力道不轻不重。


    十二无奈又好笑,从兜里摸出烤核桃,捏开两颗倒在掌心喂它,“这个呢?阿爹说以形补形,吃了补脑.....”


    驴兄赏脸地嗅嗅,表情像是嗅到傻味,打了个响鼻。


    少女遗憾地收回手,“剪剪风最爱吃呢。”


    黑驴嫌她唠叨,脑袋一偏,望着屋外寒风飒飒,白雪皑皑,寒气从眼睛蔓延进了心里。


    “你想出去吧?”十二轻声道,在它背上捋了几把,“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


    黑驴:“……”


    还让不让驴安静了?这人的话匣子看来一时关不住了。


    “觉得无聊吗?那听我给你讲故事吧,”她清了清嗓子,“《攻战奇策》里讲用兵之道,军旅布阵,当循地形、装备运用不同的战术,择善策而用......”


    既然不能提龙渊五影,云麾将军写的兵书她还是能私下悄悄讲给驴听听。


    “话说那云麾将军用兵如神,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昔年边疆动乱,民不聊生。朝廷苦战多年都收复不了失地。直到云麾将军领兵出征,才赶退蛮夷,护我山河。云麾将军满门忠烈,其事迹连黄口稚子也知。”


    十二对英雄人物极为向往,轻抚黑驴的背脊,心中暗想:将来自己若能从军,也要像云麾将军一样,闯出一番名堂。


    “可惜啊,云麾将军早已不在人世了。”少女的声音渐渐低沉,不禁感叹惋惜。


    在她出生之前,云麾将军和龙渊五影就已经销声匿迹。


    那年风云突变,龙椅易主。


    新主临朝之初,便有流言构陷云麾将军和拏云义从。与其相关的许多人被冠上“通敌叛国”罪,被收押起来。一纸诏令下,“龙渊五影”成了讳莫如深的禁语,史书不敢载其功,百姓不敢言其名,唯恐惹祸上身。


    ******


    夜深了,屋外下起雪。


    魏十二往温暖的褥子里咻地一钻,琳娘拿熏香熏过一回,人像跌进柔软芬芳的云朵。少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小脸埋进去,仿佛一朵小花收拢了花瓣,蜷进月光织就的梦里。


    一觉睡得酣畅,赛过活神仙。


    翌日,天边还未泛起鱼肚白,十二被一阵急促的驴叫声从黑甜乡拽了出来。


    她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起身走到后院,给黑驴解开缰绳。


    驴子异常兴奋,在门口绕一圈后,又用蹄子急切地刨了刨地,目光炯炯看着少女。


    “啊?想让我跟你一道儿出门呐?”


    十二解读驴言驴语,笑着问道。


    驴子似乎对她的理解表示赞同,尾巴一甩,昂首阔步地走在了前面。


    十二更觉好笑,不过既然出来了,倒也好奇驴兄究竟要带她去哪儿。


    一人一驴就这么上路了,走了一程又一程,翻过高坡,当走到一片茂密的树林边时,驴子突然一纵一跳,身影瞬间消失在树丛中。


    十二愣了一下,定了定神,再仔细看去,哪还有黑驴的影子。


    正当她疑惑不解时,树影深处出现一道黑影,晃了晃,“扑通”一声倒下了,看不清是什么。


    十二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大得很,没有丝毫犹豫,跑过去一探究竟。


    离近了,才发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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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还是个昏迷不醒的熟人。


    十二心中一惊,连忙蹲下,伸指在他手腕一扣。梁屿猛地激灵了一下,随后双眼缓缓睁开,涣散的目光飘了半晌,方慢慢收束重新聚焦。


    “梁屿,是我,”少女轻轻晃了晃他,柔声道,“别紧张,没事了。”


    然而,他并没完全清醒过来,勉力撑开的眼,被无尽的疲惫裹挟,眼睫又无力地垂落。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个漫无天日的黑暗征途里,孑然无依。


    当一抹温热的触感在他手腕一扣,梁屿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一只璀璨的蝴蝶将他从昏沉深渊拽回了现实。它是他的渡者,也是他的救赎。明亮、慈悲、又充满灵动,定格为他意识中断刹那的最后画面。可转念又想,哪有这般超脱尘世的蝴蝶......


    “喂,你还没咽气吧?”说话人呼出的热气缓缓拂过梁屿脸颊。


    十二正欲起身,冷不防被梁屿突然伸出的手臂紧紧环住腰。力道冲破昏迷的桎梏,全凭一股不受控的狠劲,宛如铁箍,扣得她动弹不得。


    那触感冰冷彻骨,激得她“嗷”一声嚎,下意识将人一把推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极寒之地归来,带着满身未化的霜雪。


    男子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宛如狂风中的弱柳,险些被她这股疾风扫落叶的力道再次掀翻。


    十二连忙稳住身形,略带歉意地抓住他手臂,“你怎么了?”


    再仔细打量梁屿的脸色,只见他嘴唇乌紫,心中突然明了:他必定是误吸了山中瘴气。喀兰若地势特殊,每年都有不少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此着了道,尽管他们的症状远不及梁屿这般严重。


    瞧梁屿现在虚弱无力还强撑站立的倔劲儿,她相信他真是那黑驴所化形的人。


    “你现在最需静养,切不可妄动。气血运行愈快,瘴气愈是游走周身,四肢反倒愈麻木。”


    竟被十二一语成谶,梁屿此刻正饱受四肢麻钝之苦,胸口仿佛被撕裂出一道豁口,寒风呼啸灌入,每一口呼吸都伴随锥心剜肉之痛。


    十二环顾周遭,只见山林莽莽,荆棘密布。她抽腰间软鞭在手,旋即娴熟地劈开数根长木,复用长藤将断木牢牢捆定,制成一架简易爬犁。


    她轻手轻脚地将梁屿扶上爬犁,自己则绕至前头拖拽。


    爬犁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颠簸前行,磕磕绊绊间时不时撞上凸起的岩块,剧烈震动直透骨髓,梁屿意识被搅得支离破碎,在醒转与昏迷之间沉浮挣扎。


    十二一直说话,似乎在喊他,“梁屿,你千万不要死啊。”


    我当然不会死,这种程度算什么呢,梁屿想。他自诩身手不俗,过往便是数九寒天里,不吃不喝埋伏击敌也不过是寻常事,从未觉得难熬。


    然此刻躺在这不断颠簸的爬犁上,宛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上下起伏左右翻腾,随时都可能被淹没。


    他纵有钢筋铁骨的体魄,也是一介凡夫。


    再这么猛颠下去,体内气血越发紊乱,瘴气也跟着疯狂躁动,自己怕是真的命不久矣!


    几度想让十二留他原地打坐调息即可,可每当攒足力气一开口,到嘴边的话总会被突如其来的颠簸狠狠撞回喉咙里。


    如此这般,反复折腾......不知该向生,还是该向死。


    梁屿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拼力想稳住心神,却又突然“砰”的一撞,意识终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