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人面前哭是很难为情的一件事，可黎葵真的快忍不住了。


    她的莽撞或许不够成熟，但是没有任何错，相反，她很珍贵。


    黎葵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因为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室友，还是过去这些年成长中最避之不及的男生说出的一句话，而感动到想哭。


    她被林霖最简单又最炙热的真诚，毫无防备地击中了内心。


    眼睛蓄满光，鼻腔瞬间冲上股热流，视线渐渐模糊，像是被温热的水汽蒙住。


    黎葵看着林霖，对方明朗随意，好似一点没觉得他说的话有多么戳人，他微无辜地笑着看她。


    可恰恰是这随口一说，就像是破碎的洋娃娃，在人类笨拙但用心的缝补下逐渐复原。


    口子还在，但窟窿没有继续。


    喉咙被滚烫的涩意堵住，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轻了些，她的目光仍有些不可置信地一遍遍在林霖身上挪动。


    疑惑，震惊……又好像有点微不可察的释然。


    她定住，瞳孔放大，水光晕染，黎葵看着林霖的眼睛。


    都说，人的眼睛不会说谎，人的灵魂，所有的情感都藏在里面，无法伪装，无处可逃。


    林霖的眼眸倒映的是同样认真看着他的黎葵，他的笑容没有那么张扬，却是明了的真诚，没有一点点的虚伪。


    他说得好随意，内心最真实的话语，就那么不假思索地说出来，没有犹豫，没有修饰。


    黎葵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从心所欲，同时又很羡慕，羡慕他的随心肆意。


    她好像永远也做不到这样，就像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恣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做事总是很难果敢，而是思量再思量，生怕说错做错。


    四周寂静，他们在对视。


    黎葵咬住下唇的软肉，率先微不自在地移开眼，低眸看着地板，眼泪淌在眼睫上，即将滑落的刹那，她眨了眨眼。


    黎葵抬头，看向林霖，头一次没有过多考量，一字一句，慢又认真地说：“林霖，你也很珍贵。”


    对于相处不过两三天的比较陌生的室友，不知道对方的过去，仅凭短短几次的相处，他却会在对方失落怀疑时，脱口而出的肯定。


    他的眼睛能够发现别人的闪光点，并毫不吝啬地说出。


    这是一种温柔的天赋，很珍贵。


    林霖，同样很珍贵。


    “！！！”


    无数个小黄人在林霖耳中立体环绕循环——林霖，你也很珍贵！


    他的室友夸他——很！珍！贵！


    这就是被暗恋的感觉吗？！不经意的时刻就能收到如此脸红耳烫，心跳加速的话。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情话？是不是进展有点太快？太暧昧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


    啊，好想给吉辰轩发电报，让他看看什么叫他多想，这是事实！吉辰轩就是嫉妒！


    林霖偏头咳嗽下，努力压住声线难掩的激动，他故作平静地说：“害，要不怎么说咱们是室友呢，珍贵的人碰见同样珍贵的人。”


    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好的人会遇上同样好的人。


    蝴蝶振翅，同频共振。


    林霖大方的接受赞，并在自夸的同时，再回以对方一句夸赞。


    黎葵突地破涕为笑。


    林霖好像就是这样，不会假装谦虚，推辞婉转，夸他那就是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


    黎葵从小被教育不要太张扬，要谦虚点，得给对方面子，自贬地反夸赞对方。


    但原来，这并不耽误肯定自己当下的优秀。


    她很好，很珍贵，此刻，现在，当下。


    黎葵点头，笑，又重复了遍“谢谢”，只是这次少了些客套疏离。


    林霖扬笑：“这有啥好谢谢的，本来就是这样。”


    黎葵总和他说谢谢，显得两人很不熟一样。


    可是明明，他两是同住的室友，他还是……她的暗恋对象。


    说什么谢谢，那是对不熟悉的陌生人说的，他们……额嗯，以后应该会更加熟悉亲近的！


    和亲近的人不用说谢谢！


    因为亲近，因为喜欢，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


    林霖其实很想说，不用这么遮掩害羞，可以大胆说出来的，但是他又想，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厚脸皮，还是别打乱对方的节奏，万一吓到了黎葵怎么办。


    他莫名有种知道只有自己发现的秘密的兴奋刺激，隐隐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从来没有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并不讨厌，还有点开心。


    -


    林霖还沉浸在自我遐想中，没发现黎葵转头，正笑着看向一旁墙上贴着的合租条约。


    问的话，会影响室友关系吗？会让对方觉得她是一个很多事的人吗?会……


    要考虑的可真多……但真的有这么多吗？


    但，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不是，憋着胡乱猜测难道不是更影响室友关系。


    这可是……林霖对她说的。


    黎葵简单直接地问：“我看你在冰箱里放了很多酒，是要在家喝吗？”


    林霖微懵的“啊”了声，反应过来后，他说：“那个啊，是我朋友发疯寄来的，我不喝。”


    吉辰轩说给他寄东西，他还以为是什么，结果是两大箱酒，一大箱压缩饼干。


    美名其曰，痛的时候借酒消愁，饿的不行就吃压缩饼干，美哉。


    哦对，还有困了就睡，还有个枕头在路上。


    啧，人生有一损友，是他的报应。


    黎葵有点怀疑，酒就在冰箱里，这跟蛋糕放在减肥的人眼前诱惑有什么区别。


    见黎葵迟疑，林霖又道：“你看微信了吗？”


    “？”黎葵和黎母视完频后，压根没心情看微信，没删了再重新下回来都是进步。


    Lin：[转账5000元]


    Lin：[我朋友发疯给我搞来一堆酒，我两打赌，一个月不动一口酒就发我两万，但是我们事先说好不能在家里喝酒的，我放酒在家里没提前和你商量，抱歉哈，赢了咱两一人一半/狗狗飙车.gif]


    啥玩意？！


    转账五千元！


    黎葵瞬间不难过了！


    眼不酸了，头也不疼了，她满心满眼只有“转账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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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几个字眼！


    财神爷啊！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吗？


    如果是，请不要怜惜我，使劲儿地把钱砸向我吧！


    这可是五千块钱！知道这对于一个失业女大的诱惑吗？！


    只是配合一下，一个月坐着就能分到五千块钱！这不比累死累活干一个月，早七晚七还大小休只挣三千块钱来得快乐？！


    到嘴的鸭子，啊不，money，黎葵真的很想收下，但是非亲非故，好像不太对……额……


    林霖瞧黎葵盯着转账眼睛都在蹭蹭冒绿光，手指顿在上面险些僵住。


    林霖走上前，非常利落地给黎葵点了收款。


    说了声，“好了。”


    黎葵直愣愣看着他，似乎是在说“那你可不能反悔了”。


    林霖想，他的室友真的好可爱，分给她一半就这么开心，要是全部给她——


    那好比只买了一张彩票就刮中头奖的狂喜，在这一刻，她短暂地原谅世界三秒，不能再多了！免得世界骄傲，后面不给了！


    林霖大气地说：“五千块而已，等一个月后他会再结一万尾款，到时候又分你一半。”


    天杀的，这是穷人频道吗？她在村里的时候没这待遇啊！


    她试探地说：“要是你没忍住……”


    林霖秒懂：“不会！放心，就算真的我输了，定金不退，我的转账完全自愿！放心收，就当是室友间的友谊红包，感谢你的小熊饼干了。”


    说着，林霖定位转账消息，备注：[自愿赠与]


    “！！！”一百块小熊饼干满上。


    黎葵夸赞道：“大气”，一不小心说出心底话，“不过……有钱人也合租吗？”


    林霖似是开玩笑地说：“我现在就是个负二代，全靠朋友人傻钱多当散财童子。”


    黎葵瞬间脑补一部晚八档狗血豪门剧。


    黎葵眉眼上扬，喜悦溢于言表，把手中的中药放回冰箱。


    林霖见此，不由也笑了，他问：“开心吗？”


    黎葵点头，开玩笑，发钱了谁不开心，想到还有，黎葵不仅现在开心，之后也开心。


    林霖满意地说：“开心就好，休息吧，明天会更开心。”


    黎葵沉醉喜悦，没注意到林霖的后半句话。


    看着黎葵听话回房，凉茶也不喝了，不再上火反而很开心，林霖莫名更开心，甚至看着她乖乖回房间的背影，不禁觉得很可爱！


    桌角放了个似乎是黎葵用过的一次性口罩，林霖扔掉，双手插兜，悠悠地回屋。


    -


    是夜，黎葵在床边织小青梨杯垫。


    以前这时候，她总是惆怅泄愤般地织得贼快，今晚却是慢悠悠地用钩针仔细地织着，无意识地哼着小曲。


    毛线团越来越小，手上和她掌心差不多大的杯垫渐渐成型。


    睡前，黎葵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弯月高高悬挂，她突然想到小时候动画片里，抱着黄色星星枕头，头上戴着小帽子睡觉的小月亮，很可爱。


    风也刚刚好，没那么热，吹在脸上还有些惬意悠闲感。


    她想，今天的天气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