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咣咣咣”三下，便磕了三个响头，三人均被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了片刻后，还是邱容赶紧上前扶住老人：“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老人缓缓站起身，搓着满是老茧的手，似有些紧张：“请问昨日，贵人们可帮助过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


    玄灵点头：“不错，老伯，只是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老人胡须轻颤：“我正是大有的父亲，名张青，大有是我的幼子。昨日傍晚，隔壁村的李二坐着牛车将大有送回家，说是有贵人看到大有受伤不放心，请他护送回家，还给了大有养伤的银子。”


    玄灵忙问道：“张老伯，那大有现下怎样？”


    张青面色舒展：“无甚事，到家后我便给他接了骨，又涂上治伤的草药，肿胀消了一小半了，再安心静养三两个月便可。”


    玄灵闻言一喜：“那可太好了。”


    张青接着道：“等大有缓过来些，便告诉了我三位恩人的形貌。我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三位恩人。激动之下，赶紧过来磕头。唐突了各位，倒是我的不是了。”


    邱容忙道：“张老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家大有为人热情良善，我家小儿适才未带银钱，他竟白送了一个红薯。良善之人，必有好报。”


    张青听邱容说，方知这一茬，忙对邱容拱手道：“谢谢贵人夸赞。”


    张青顿了一下，道：“适才我无意中听到，贵人们是想要找水灵芝？”


    邱容颔首：“正是。可我们来的不巧，店家说已经卖完了。”


    张青道：“贵人有所不知，昨日正是我送来的水灵芝。我家附近的水潭便有水灵芝，水浅的地方我自去摘了，水深处还有一些。如若贵人想要，不妨和我去一看。”


    三人闻言大喜，邱容道：“张老伯，此话当真？”


    张青点头：“自是真的。自我小时，那潭水中便生有水灵芝，只不过数年才会生出一批。每次水灵芝出现，我都会去采，拿出来卖钱。”


    玄灵忙道：“张老伯，你现在可能引我们去那水潭看看？”


    张青笑道：“自然可以，三位是我家大有的恩人，便是我的恩人。不过，那水潭在深山之中，路途遥远。现在已是未时，若现在去，怕是要酉时才到，不若明日再去？”


    邱容思索片刻：“也好。那我们便和张老伯一起，去你家认认路，看看大有，明日一早再去你家汇合。”


    张青忙点头：“如此甚好。”


    既然议定，三人便随着张青一道向城门口走去。


    一路上无事，张青便将他小时候如何发现水灵芝的故事娓娓道来。


    张青眼神悠远：“那时候，我便和小小姐一般大，也就七八岁罢。。。”


    原来，张青自小在严州城外西山脚下张家庄长大。彼时，因连年征战，百姓生活困苦，饥不饱腹。待新朝廷颁发奖励种田的农耕令，大人们便去田里劳作，如张青这般的小儿除了承包家务，便是每日外出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张家庄比别处地方略强一些，因其依山傍水，当地百姓只要上山下河，多多少少能有所收获。


    那时正是春日，经历整个寒冬，各家粮食几乎用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一早喝完一碗粟米汤，张青便背着小背篓出发了。昨日，他爹娘开荒整地回来，累瘫在稻草床上，却只一人喝了一碗米汤，早起又是一碗米汤后便出发去田里。吃的如此之少，却干那么累的活，长此以往，身体肯定熬不住。


    小张青一心想早点找到一些吃的，野菜也好，木耳也好，只要能在爹娘的米汤中加一点料。


    他拿着木棍，一边击打林中荒草，一边快步进山。这几日天暖，山上的野菜也许冒出了头，若是幸运，或能摘到一些。


    不过，待他翻遍整个山头，也只采到一小把野菜尖尖，只聊胜于无罢了。


    往常爹娘让他只在家附近的山头活动，怕他走太远遇到危险。这回他想了想，决定往下一个山头去碰碰运气。这回张青发现，两个山头之间有个三丈见方的小水潭。


    那水潭虽然不大，但潭水墨绿，深不见底。张青熟知水性，有意看看里面是否有鱼，但亦不敢托大。他把背篓放在地上，拿着木棍走向潭边。


    待他走近前一看，发现有条成人一掌多长的死鱼翻白浮在潭水靠岸的一侧。张青顿时两眼放光，虽然是死鱼，但这天气冷得很，那死鱼大概率还未腐坏。


    张青伸出木棍，打算将死鱼拨过来，哪知刚好差一点点。他便前倾身体，将木棍伸的再长一些，却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春日河水虽然解冻，仍寒凉刺骨。张青虽小，却颇为镇定。既然掉下来了，他便游向死鱼，用木棍一下子将死鱼挑起来，甩到岸上。


    随后，他转身游向潭边，却在此时发现潭水下方潭壁上长着一簇簇黑色木耳状的东西。


    将木棍扔上岸，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待游近潭壁后，他两手用力一抓，果然抓到两大把。


    潭水冰凉，他并不敢多抓，赶紧上浮至水面，将东西往岸上一扔后，便扒住潭边奋力向上爬去。


    待他上了岸，便将死鱼和木耳状水草一股脑扔到背篓里，拔腿飞奔回家。


    一路上，虽然衣服仍在滴水，他内心却极是兴奋，终于可以给家里添点菜了。


    他跑回家后，也知白日受寒要赶紧换下湿衣，还让妹妹拿了一碗热水喝下。待爹娘到家，他便将当日所获拿给他们看。


    他爹翻看死鱼，道尚未腐坏，可以吃。待看到那两大把木耳一样的东西，却凝神细看，问他从何处得来。他便将详情一一道出。


    他爹便告诉他，此乃水灵芝，是一种珍稀水生草药。他家祖上乃是医家，曾见过这种草药。之前他爹曾见过他的祖父拿去卖钱，数年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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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


    穷苦人家哪有福气食用这种草药，他爹第二天便带着这些水灵芝进了严州城，换了两袋粟米和一小罐盐回来。那天，他们终于吃上了粘稠一点的粟米粥。


    此后，张青无事便去水潭便转悠，果然如他爹所说，每隔数年，便见水灵芝自潭壁生长出来。


    也因着水灵芝，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家里人总不至于饿着肚子了。


    不过，近些年来，张青老妻患病，大儿子也意外去世，只余儿媳和三个孙子孙女，小儿子大有也尚未娶亲，家里负担却是重了起来。


    前几日，他发现这水灵芝再现，甚是激动，但因身体老迈，只捡了浅水处的采，无法下潜深处。本想让大有去采，大有却又受伤。


    张青恳切道：“如今正好，余下的水灵芝便给贵人们了。”


    邱容笑道：“这还真是缘法。没想到救助大有，倒给我们也帮了大忙。”


    此时，四人已出了城，向城西走去。举目前望，只见远处青山如黛，白云似锦。


    张青指着远处的山道：“那便是西山，翻过这座山头，便到了那水潭边。”


    三人同张青一起，向山脚下的小村庄走去。时值中秋，乡村小路两旁种植的小米已近成熟，谷穗低垂，随风轻摇，三五农人在其中躬身劳作，好一幅金秋丰收画卷。


    邱容和邱黎二人初次见着小米穗，甚是惊奇。邱黎还拉着玄灵一起，跑到地里去看。


    张青见他们如此，便笑道：“本地主要种植粟米，现在正是粟米丰收的时候。”


    走着走着，小路出现了岔口，分成向左和向前两条。张青指着左侧小路道：“这边小路走下去，便是昨日卖梨子李二所在的李家村。往前这条小路，便是去往张家村的。”


    玄灵向左看去，果然有不少农房，俨然是一处村子。因怕天黑，几人加快脚步，再向前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张家庄。


    玄灵发现，和前世姥姥家户户相邻不同，这里的村庄各家各户彼此保持百丈的距离，看起来稀稀落落。这样倒也好，互不打扰。


    再看那房子，都是用土坯做墙的土房，窗户和门用木材制成，屋顶则盖着厚厚的茅草。屋子外围基本都插着一圈一人高的木头栅栏，院子内种了一些青菜，有的院子还有鸡鸭来回啄食。


    一路上却没有碰到旁人。张青在一旁解释道：“此时正是农忙，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忙活。便是小儿，也是要帮忙的。”


    三人缓步向前，终于到了张青的家门口。这里与其他农家一般无二，也是一样的土坯房，分为左、中、右三间，院内也有几只母鸡在走动。


    张青当先一步，打开门口的木门，微微侧身，向邱容三人道：“贵客请进。”待三人走入院中，张青便朝屋内喊道：“老婆子，大有，贵客到了！”


    话音刚落，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妇人迎了出来，她形容枯槁，脚步虚浮，眼见着便是体弱多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