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照料

作品:《弟妾

    天光熹微。


    许大夫擦着额间的汗,推门出来,“姑娘出了一身汗,我替她擦过身了,还请公子拿件衣裳来。”


    虽有麻沸药物,姑娘也一早晕了过去,可缝合是钻心的痛,免不了出身冷汗。


    高门大户人家,竟让人在家中就被刺伤,这姑娘也是可怜。


    赵颐点了点头。


    萧怜昨日的衣裳不能穿了,眼下天色将亮,派人到海棠院拿衣裳亦不方便。


    众妙堂中没有女子衣物,他只好找了件月白的素净长衫拿过去,走到寝屋门前,敲门。


    未走进去。


    许大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接过衣裳。


    赵颐微微侧脸,视线避开屋内,问:“她现下如何?”


    许大夫又擦了擦汗,语气比夜里轻松些,“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往后只需好好上药便是,但还需修养半个月,切记劳累。另外,她应该在受伤前就发了热,现下还没退下去,公子需多加注意。”


    “一会儿我开些方子,记得派人给她服下。每日服三次。”


    大夫无暇去猜他们的关系,新婚夫妇也好,兄妹也罢,反正叮嘱这院子的主子,总不会有错。


    “好,我记下了。”赵颐淡声开口,“有劳大夫。”


    见他应得干脆,许大夫拿着衣裳进了屋。


    萧怜迷迷糊糊间听到声响,想要说话,喉咙又烫又干哑,怎么也发不出声,只能轻轻地嘤咛几声。


    许大夫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姑娘安心罢,没事的。”


    萧怜挣扎几番,喉间终于发出细微的声响,“……我还好吗?”


    “安心,都好。”


    萧怜恍恍惚惚继续问:“会……留疤吗?”


    许大夫一愣,但想到都是女子,宽慰道:“我给你留了药膏,往后日日涂抹,不会留疤的。”


    也许是得到了安慰,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许大夫给她换了衣裳。


    这衣衫的布料轻薄透气,柔和得如泉水一般,正适合伤者穿。唯一不足的是,太过宽大,有些累赘。


    这满园竟找不到女子衣物,也是奇怪。


    许大夫没多想,由重赢领着从偏门离去。


    .


    时至清晨,屋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萧怜眉头紧蹙,慢慢感觉到寒意,头也昏昏沉沉的,觉着冷意侵袭而上,不仅笼罩在身上,也绕着额头,一阵阵地难受。


    她很冷,冷得将全身缩进被子里,被中沾染了那人身上的清香,她嗅着那股气味越缩越紧,直至将自己蜷缩成团,冷意仍未散开。


    手掌不经意地握紧,她嘴唇轻颤着,嘴中溢出细碎的嘤咛,“冷……”


    已是四月天,过了倒春寒时节,虽常有风雨,亦只称得上凉,不至于冷。


    一个月来,起了三四次高热,加上后肩的疼痛,身子自然发虚了,嘤咛声一道接一道。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赵颐听到屋内传来窸窣的声响,后背离开倚靠的楹柱,推开门阔步进去看萧怜的情况。


    甫一掀帘进入内室,就远远看见榻上裹紧的一团。


    赵颐走向床榻,萧怜整个人全紧紧捂在被子里,只有一头青丝散在软枕上,她素来不喜压着头发睡,但她意识迷糊,只能是大夫为了方便医治,替她将头发缕开了。


    一个伤患,不宜这样捂着。


    赵颐将被子拉下来,露出她大半个脑袋。一缕乌黑的头发贴在脖颈间,更衬得她脸上肌肤青白得厉害。


    她整个人蜷缩着,膝盖近乎贴着胸膛,薄肩轻不可察地颤抖着,嘴唇泛着白光,一丝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少了张扬的生气,瞧起来柔弱无依,活像春寒料峭时节失了颜色的山茶。


    赵颐连忙上前抚上她的额头,她的额头滚烫得厉害,先前在祠堂时就有些热,想必是刺客提前在海棠院周围放了药。


    当然,也并非定是如此。几日前,她夜里受惊后就日日贪睡,身上的风寒还未痊愈,就又被祖母送了所谓的补药过去……几番折腾。


    他替她加了层被子,在吩咐人送了炉子过来后,便端来煎好的药,坐在榻前。


    屋内温度升高,连他都升了几分热意,趁药汁放凉的时间,他换了件单薄的素净外衣回来,她还是冷得紧缩在被子中,脸色苍白得似是冬日梅花,轻轻触碰就散落开。


    平时她就一副张扬狂妄、眼高于顶的模样,即便是突然憔悴落寞,也有七分装的成分在,眼下却是真真切切的脆弱,他许久不曾见过了。


    赵颐叹了口气,眉头也跟着她皱起来。


    昨夜的态势,海棠院附近被放倒了十来个侍卫,饶是她安分待着怕也难逃一劫。


    他沉息片刻,便倾身垂头,将萧怜扶起来,想让她靠着床头准备给她喂药,好让高热退下去。


    可她身上无力,才将她扶起来就顺着滑下去,不是倒在他肩上,就是靠在软被上,这样的姿势药汁根本喂不进去。


    又怕牵扯到她的伤口,赵颐只好重新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把她圈在怀里,让她背靠着他的肩。


    萧怜迷迷糊糊间觉着有一股贴在身后的热气,周身萦绕着熟悉的气味,她下意识攥住热源,紧紧贴着身后的人。


    她软塌塌地贴靠上来,那身衣裳上浅淡的香橼气和荔香混在一起,萦绕四周,赵颐身子一僵,背脊猛地紧绷起来。


    萧怜贴着他温热的身子,近乎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两手发昏地贴在他胸膛上,汲取他身上的热意。


    肩上还是疼,浑身又冷又疼。


    她滚烫的体温隔着三层衣物传来,烫得他皮肤发痒。


    赵颐一怔,片刻后将贴在胸口的手拿开,她后背的伤刚刚缝合好,不能乱动,这样靠着他怕又压出血来。他又扶着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做完这一切,才一手扶稳她,一手端起药碗。


    萧怜下意识皱了皱眉,喉间干哑得狠,她不由张了张嘴。


    这时,赵颐真好舀了勺药,见状往她嘴里喂。


    药是温的,温度刚刚好,可即便如此萧怜还是呛了呛,身上难受就胡乱抓。


    “别乱动了。”


    赵颐本能地想拍拍她的背,手伸出去才反应过来,她后背还有伤。他只好缓了会儿,才重新舀起一小勺,勺子微微上扬,抵住她的牙缓缓往嘴里送。


    期间,萧怜嫌冷,赵颐中途被子盖在她身上,她还是嫌冷不停地往他怀里乱钻。


    一碗药硬生生喂了两刻钟。


    末了,他正要放碗,萧怜便转了半个身子,两手一抬抱住他的腰,变本加厉地贴上来。手臂离开床榻没有支撑点,稍不留神,就被她扑倒在榻上。


    萧怜半趴在他身上,身体炽热,温度灼烧得他发痒。


    赵颐身体又僵又硬,竟也跟着变得燥热,怎么就那么……


    他抬手抚上额头,无声地叹息。


    念着她身上有伤,不敢贸然动她,只好仍由她缠着。


    赵颐体温升高,加之药汁渐渐起效,萧怜觉着很是舒服,迷蒙的意识渐渐淡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颐度刻如年,等到萧怜睡熟了,攥着他的力道松开,赵颐将她身上的长袍裹好,轻轻揽着她,从她身下起身,将她翻了半个身子,以便她半趴在软榻上。


    赵颐整理着被她揉乱的衣裳,看她几息,等到她面色有所好转,便转身离开寝屋。


    他对刚回来的重赢吩咐两句,去到净室沐浴安神。


    .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天色阴沉得厉害,岐州城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赵颐从净室出来,心下稍松,在西厢连用了几盏凉水。


    这时,屋外传来阵人声。


    青山的声音喊道:“公子。”


    赵颐放好茶盏,穿上外衣扣上腰封,淡道:“进来。”


    青山端着晨食进来,“公子,四公子说昨夜难眠到竹林吹风,看到咱们院中亮了一夜的灯,问您是否有事。”


    “你去交代一声,就说在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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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缮族谱,旁的不必管。”


    青山是个灵敏多思的性子,萧怜在众妙堂的事瞒不过他,眼下心里指不定在思索什么。


    他抬眼看向青山,青山没问,他也不必解释。


    越解释,越刻意。


    案上摆着白粥、青菜、藕糕,赵颐随意用了些,就往清堂居去了。


    赵老夫人刚醒,眼下刚刚盥洗完毕,正准备用早膳,就见赵颐走了进来。


    眼下还泛着青黑,神情有些疲倦,见状赵老夫人皱了皱眉。


    昨日被孙儿瞧见那一幕,她眼下还在懊恼中,以为接下来几日都要见不到他了,故而这个时辰看见赵颐有些诧异。


    “二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往日请安都在早膳后。


    “昨日是祖母思虑不周……你别放在心上。”


    嘴上说着,但赵老夫人不以为然,萧氏不过一个妾室,罚了就罚了。要不是自家孙儿不满,她断不会说出这种违心话来。


    她了解赵颐,对于男女之事从不上心,不知当年怎么就欢喜上萧怜了。有这旧情在,他又是个良善的性子,不满也属正常,饶是换个人被罚家法,他也会说情的。


    赵老夫人这般安慰自己。


    赵颐淡淡回复:“有话想和祖母说。”


    见他淡漠的模样,赵老夫人心口颤了颤,问:“何事啊?”


    赵颐开门见山,“祖母往后,不必再往她院中送药了。”


    只说她,没说是谁。


    但赵老夫人晓得,是萧怜。


    她刚安抚下去的情绪蹭一下又上来了,猛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她是三郎的人!”


    大清早过来,就为了气她!


    赵颐温和地往自家祖母碗里添菜,不急不徐道:“我同萧怜,已经过去了,祖母何必整日猜疑?”


    “原可以安稳无事,祖母非要猜忌,几番试探,究竟为了什么?您明知孙儿同她有过情谊,却在孙儿跟前蹉跎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祖母聪慧了一辈子,在此事上犯了糊涂,不值当。”


    赵老夫人看向自家孙儿,苦口婆心,“二郎,祖母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三郎好啊……”


    赵颐沉默着陪赵老夫人用完膳,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祖母为孙儿好,孙儿知晓,只是希望祖母莫再犯糊涂。”


    望着孙儿离开的背影,赵老夫人重重摔了筷子。


    道理她都懂,她只是太怕儿孙糊涂,以至不顾前程。


    哪里错了呢?


    .


    阴云停歇,天色溟濛发昏,微光晃过支摘窗前,六个时辰过去,萧怜半梦半醒地呢喃。


    听见动静,赵颐走到床榻前,她胡乱抓着被子就要掀开,应该是高热褪下了。


    赵颐松了口气,拿走一床被子,又将她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些,露出小半个身子,以免出汗沾染伤口。


    还未收回手,又听到见她嘴唇翕张,发出嘶哑的声音,“渴……”


    赵颐听见她迷迷糊糊的声响,倒了盏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杯壁贴着干燥的唇瓣,温和地喂她喝下去。


    “慢些,别急。”


    喝了一盏还不够,她低呼着还要,赵颐连着喂了她几盏水。


    见她有了意识,他急忙放开她,不想教她生出旁的念头。不料已经有意识的人又贴着床榻睡了过去。


    赵颐走出寝屋,到书房听重赢回禀消息。


    “往生营那边来了消息,相似的莲花纹全查过了,唯独没见刺客身上那种,要么是刺客故意为之,妄图混淆视听,要么这不是大焉国土内的营门。”


    额间突突突犯疼,赵颐按着眉心,淡声道:“那就往外查。”


    他两天一夜没睡,眼下的青黑愈加明显。


    “公子不若回屋休憩片刻?”重赢看着赵颐的脸色,担忧道,“剩下的事交给属下便是。”


    “不必,”赵颐抬了抬手,“你忙了一日,先去歇着。至于海棠院那边……”


    “不必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