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这样从小独立自强的人，是最不喜欢娇气的人的。


    她的嘀咕在耳边，良晓不敢应，心下却是复杂的。


    是啊，怎么这么娇气，可是，怎么能这么娇气。


    长宁的婢女们不知道何时把长公主的东西都安置了过来，她品着茶水，缓缓开口：“生死由天定的人，娇气些也是应该的，再者，永安，允许你无所不能，也要允许有人事事无能。”


    此话一出，永安点了点头，“好吧，虽然她很没用，但那张脸已经够用了。”


    良晓听着，视线飘到床榻上的人漂亮的脸上，一张漂亮的脸吗。


    太医终于来了，给公主郡主行了礼，有条不紊地诊治，开药方。


    折腾了好一会儿，白芷的脸色总算有了红光。


    良寻握着她的手卸了力：“你真是会给我添麻烦，回去一定要让母亲扣你三个月的月例。”


    平日里给白芷看病的齐敏虽不是御医，却也是良锦离千挑万选出来，医术不输宫中太医院的。


    长公主的御用太医姓杨，叫杨柳，看着不像个太医像武将，身材壮硕，医术高超，陛下还未登基时，就帮先帝解决了当时困扰的疫病。


    听说平日照看的是齐敏，杨柳点了点头，用的方子没有任何问题，身体能调理成这个样子也非寻常大夫可以做到。


    他听说过齐敏，医术不在他之下，术业有专攻的差别。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永安郡主拦着人就是问。


    良寻看了一眼良晓，垂着眼听杨柳怎么说。


    “白小姐的病深入骨髓，想要彻底病愈希望渺茫，只能勉强调理到正常人的水平，即便如此，也经不起大的情绪波动和刺激，否则很容易又发病。”


    这种病被称为富贵病，极为罕见，要大量昂贵珍稀药材养着，要周围人百依百顺，要自身能够控制住情绪，麻烦得很。


    杨柳行医多年，也只遇到过两例，一例是还跟着师傅游历的时候，一户农夫家的孩子，没多久就死了，还有一例……


    永安郡主一听，又是皱眉，“那岂不是很没意思，像个木头人。”


    “永安。”长宁看向杨柳，“本宫知道了，你开方子吧，从私库里捡些好的一并包了送过去。”


    “是。”


    人没醒，但在得了杨柳的肯定答案后，国公府的马车带着人回去了。


    期间永安郡主有意让坐她的马车，宽敞舒适，听说白芷马车的特别待遇后才作罢。


    白芷昏迷到天黑才幽幽转醒，她没有立刻出声，只是慢慢睁开眼，盯着床上的帷幔。


    身体的沉重是熟悉的感觉，她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


    “小姐醒了！”清末端着药膳进来发现了。


    白芷目光转移，清末从善如流地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她润润喉。


    “什么时辰了？”


    “小姐，戌正了。”清末看上去瘦弱的手臂若能把她稳稳当当又舒舒服服地拖住，“公子也来过了，冬厉来说有事，才离开，要不要叫公子过来？”


    “他来有什么用。”白芷缓过来一点，闭上眼，靠在她的怀里，说话还是有气无力。


    清末没忍住开始哭，又不敢哭出声或哭出眼泪，怕吵到小姐，闷闷道：“本来就合该所有人都围着您转。”


    白芷没说话，手忍不住抓住胸前的衣服。


    齐敏还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样子哪里算差不多，难得出趟门，还闹了个笑话，京中贵女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嘲笑她。


    越想心里越难受，她发出了低低的痛苦喘息。


    “小姐，小姐，奴婢去叫齐大夫！”清末因她的反应慌了神，就要起身。


    白芷拽住她的力道重了一点，“不用，我休息休息。”


    烛火摇曳，乍暖还寒里的火盆让屋里的暖气浓郁到了极点，两个小人依偎着，抱团取暖。


    清末心疼得很，便开始絮絮叨叨说了她晕后的事。


    白芷听在心里，没有说话。


    “还有一件事，玉灵传来了信，这两日就会到达京城。”


    玉灵是当年母亲专门挑给白芷的侍女之一，也成了存活下来的旧人。


    她七八岁的时候被和母亲上山礼佛的小白芷从路边捡回家，就养在府里当侍女，学得东西多，样样拔萃，等到了十二岁就到了白芷身边正式伺候。


    经商一事上，她很是厉害，从前就跟着父亲一同出去处理各种事物，为的就是给白芷效力，为白家效力。


    她的出色太过惹眼，受到的重用也太过惹眼，有人提醒养虎为患，良梨转头把人收为干女儿，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表现自己的态度。


    白家出事后，原本的商路和好处被四方盯上，死去的家仆也需要抚恤家人，白芷身体还不好，玉灵挺身而出，凭一己之力一战成名。


    旧人里，活下来并且现在还留在她身边的，就一个万能的玉灵，一个奶娘代妈妈，一个护卫玉妙。


    玉灵常年在外；代妈妈上了年纪，去年生了场病，白芷就给她在京中买了一个三进的小院子养老；玉妙认了代妈妈当干娘，白芷也就一起打发过去了，等人彻底好了再回来。


    说到这个，白芷瞬间心情好了，“我还当她不回来了，过年都不见人影。”


    既是埋怨，也是亲昵。


    “是呢，终于回来了，小姐等得辛苦，还有人也等得辛苦。”话家常，氛围便柔和得多了。


    清末刻意打趣，白芷感觉自己好些了，让她扶着自己坐起来，又示意端来吃食。


    喂得很慢，清末也给她细细道来。


    “奴婢原本也没发现，是去年，玉灵没回来但给我们捎了信，那信童在门口半天没见走，奴婢就觉得奇怪，结果一好奇便发现，还有一封信。”


    “也是玉灵寄的，还是寄给将军身边冬青的。”


    白芷吃的也慢，“他俩何时有了交集？”


    “您忘了，刚来国公府那年，您病得厉害，失去意识，除了玉灵不让其他任何人靠近，冬青是公子身边的人，来替公子传话。”


    白芷等半天没得下文，抬眼疑惑。


    “没了。奴婢是想，估摸着冬青对她一见钟情。”清末信誓旦旦地说。


    “……”


    白芷思考是不是不该纵容着她看那么多的话本子，幸好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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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里是冬青一见钟情。


    那时候清末还没在，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


    除了刚来那一年在，后来的玉灵都是在外奔波，每次有点新鲜的玩意儿就让人千里迢迢送来给她。


    “冬青配不上。”白芷吃了小半碗，撇开了脸，她只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完全不担心玉灵是不是有其他心思。


    “冬青生得好，又聪明，还是公子身边的红人，怎么不好了？”清末是真挚发问，在她眼里，对方已经是非常好的人选了。


    要是冬青喜欢的是她，她早就同意了。


    把碗放下，清末净了手，按照大夫说的开始给自家主子放松。


    “你喜欢这种？”白芷问。


    “喜欢有什么用，您也知道，奴婢这样的，能嫁个普通人家当个妾就已经很好了。”


    清末没想过当正头娘子，她爬过主子的床，没了清白，也坏了身子，也不像玉灵他们那么厉害，还是奴籍，男人们聪明得很，如果看上她，都是贪图容貌，当个玩意儿。


    如果真有普通人家的看上她要娶回去当正头娘子，图的估摸是她背后的主子。


    男人总是精明，不会让自己吃亏，这个道理，她早就看出来了。


    “不管是玉灵还是你，冬青都配不上。”


    白芷和冬青打交道不少，她的所有都是良锦离负责，冬青作为执行者。


    若说容貌，是有几分姿色，特别是那种冷淡的气质，人也聪明，能力不错，否则不会被重用，又是良锦离心腹，前途不可限量。


    宰相门前三品官，对于其他人来说，他无疑是个香饽饽。


    但是，她身边的人不一样。


    “小姐最疼我们。”清末笑，她原也不打算嫁人了，小姐对她好，她要守着小姐一辈子。


    白芷醒的消息传到了几房里，大夫人的正院离得要远些，最先到的是良寻、良晓和良默。


    “你没事了吧！白芷你要吓死我，我可告诉你，我已经告诉母亲你丢了脸，必须扣你三个月月例作为惩罚。”


    良寻就差没从头检查到尾，见确实没什么问题了才松了气，开始数落她。


    “你知道自己让我丢了好大的脸吗！京中贵女碎嘴子的也不少，还编排起我来了，说我欺负你，日日对你非打即骂，你吃不饱穿不暖又受伤这才晕倒，我怕事情败露不得已离开！”


    她越说越气，咬牙切齿的。


    “就这种荒谬的言论都说的出来，各个是猪脑子吗？”她冷哼，“本小姐可不屑于欺负一个孤女！”


    良寻又转过头来对她说，“你知道更可气的是什么吗？他们竟然四处宣扬你是病秧子，身体病弱不堪！”


    白芷温柔地看着她，状似不解地道：“此话并没有错处，我本来就是。”


    说着，黯然神伤地垂下眼帘。


    “你笨啊！事实虽然这样，但她们这么传，严重影响你的婚事！你也不看看自己今年多大了，快要议亲了，这不是毁你姻缘嘛！”


    她又冷哼两声，“来来去去就这些手段，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良晓给他们折腾，现在又来折腾你，真是闲的，自己得不到好姻缘，就来攀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