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房在赏花宴前一日把衣服送来，漂亮得婢女们双眼发光，白芷见惯了好东西，也难得眼前一亮。


    素手在衣服上辗转，便收了目光让人收起来，良寻就在这时来了。


    她神色激动，眼神闪烁，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步伐轻快，到了白芷面前才停下来，克制了会儿，又憋不住。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对方亮晶晶的眼神在追着她，白芷喝了药，如她所愿地开口。


    “妹妹，我今日发现了桩有趣的事，立刻想到你，想带你去看看。”良寻回。


    白芷还没来得及拒绝，耗尽耐心的良寻便一把拉住了她要把人往外面带，直把人拉了个踉跄，一边还嘴上不饶人地抱怨她不小心。


    清末和西宁在后面小跑跟着，无可奈何，只得小心护着。


    等人慢下来，脸上已经有了红云，白芷微微喘着气，见良寻一副噤声的样子警告众人。


    听觉灵敏，白芷缓过来，便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心下一跳，看向良寻。


    “三小姐，在下还有公务在身。”裴绍安一脸歉意，语未尽意已出。


    良晓眼底黯淡，撑着面子扬着笑，“表哥，上回在外，你替我出头，还未来得及感谢，手帕已经洗好，今日不过是想感谢一二，也物归原主。”


    裴绍安垂眼，他是国公府的远房亲戚，背靠这棵大树，若能更进一步固然能使联系更深，但那个人不会是良晓。


    “三小姐客气了。”


    寥寥几句话，两个人便分开了，良晓低着头，往院子走回去，却在转角处，眼泪如断线珍珠往下掉。


    白芷拉住看戏不是很尽兴的良寻，让她看，一时间，默然无声。


    “良晓是爱哭鬼吗，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差劲的男人罢了。”


    因为离得近，两人回的是良寻的院子，她在屋内转来转去，便走边骂三妹妹不争气。


    转得人脑子晕，白芷忍不住道：“二姐姐，难不成你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


    一句话，让良寻停了下来，面色纠结，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环顾四周，让西宁关上门，坐在了白芷旁边。


    “我同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大哥哥也不行！”她神色严肃，是少有的正经。


    白芷点头，“姐姐说吧，我定不对外说。”


    国公府对小姐们管得不算太严，若要出府，十次里有一半是能的，嫡小姐良寻更是想出就出。


    前些日子是良晓姨娘的忌日，夫人便允了她出府。


    “三妹妹说要去书斋买东西，但你猜我还瞧见了谁？”良寻自问自答，“我瞧见裴绍安了！”


    她原本以为是碰巧，不想是裴绍安主动的，良晓给嫡母说道出门一事，回来路上遇到下值的裴绍安，对方便道陪她一起。


    “你也知道，良晓是个没出息的，她心思敏感，又没得过什么好，人家一给她点好，就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早早没了亲娘，嫡母虽不苛刻，却也不会亲近，在偌大的国公府带着弟弟讨生活，又是个娘子。


    偏生自己也是个才情不错的，读的书多，也就心思多。


    她迫切地想要谁全身心地对她好，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总是如此。


    “她那的月例虽不少，但她爱买书，剩的也不多，兴许是那日为她姨娘伤心，都忘了自己没银子，当着人面，窘迫了。”


    良晓要面子，京中拜高踩低又是常事，她常去的那家书斋来往的皆是些不缺钱的权贵小姐或清闲公子哥，众目睽睽下，人都快烧红了。


    不巧的是，那日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也在。


    “礼部尚书家的？”白芷想了想，“姐姐说的是闫雪？”


    “除了她还有谁。”


    闫雪父亲是礼部尚书，母亲是清河崔氏嫡系的小姐，祖父曾是天子帝师，若不然也不会在京中小姐里地位卓越。


    容貌算不上一等一的，气质却格外出众。


    谁都知道，她心系国公府大公子。


    “我倒是不知她是个什么性子，既心系哥哥，莫不是帮了三姐姐？”白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良锦离从不让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


    “哪儿啊，要我说这闫雪也笨，非但不出手相帮，反倒言语嘲讽，说三妹妹故作高雅，实则满心钻研，还扯上了裴绍安。”


    良寻说得绘声绘色，一会儿是恨铁不成钢，一会儿是嘲讽拉踩，那张漂亮脸上精彩得不行。


    她的心也偏得厉害，除了良晓，谁都让她骂了个不停。


    京中贵女讲究端庄淑华，良寻不符合要求，却直率可爱。


    白芷笑着听她说，整日将嫡庶挂在嘴边的人，却护短得不行。


    “三妹妹孤立无援，裴绍安正好上前，把她护在身后，一通不卑不亢地反驳，这不就英雄救美，让良晓那蠢人心动了吗。”


    “二姐姐，谨言慎行。”白芷提醒道。


    “就你我听到，有什么关系。”良寻撇撇嘴，“裴绍安就是闲的，我瞧着大哥哥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他倒是经常晃悠，真是个闲职。若非他在场，闫雪才懒得搭理三妹妹。”


    “此话怎讲？”


    “你别看裴绍安似乎人微言轻，他母亲却是太原王氏的女儿。清河崔氏和太原王氏当年定有婚约，但两家有段时日关系紧张，婚约之事谁也不肯履行，就想到了他俩。”


    所以，这俩人还差点成未婚夫妻。


    五姓七望之家地位卓越，即便是皇公贵族也要给几分薄面。


    有句话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竟还有这一桩事。”白芷稀奇，“那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闫雪喜欢大哥哥自然不肯应，裴绍安更不愿意，就不了了之了。”良寻认真地说，“你别以为裴绍安是个好东西，他就是会装罢了。”


    白芷头回听这么说。


    府中对这位表少爷评价颇好，京中也有不少小姐愿意嫁给他。


    “他真是装得好，我是不想说，闫雪那个蠢货还巴巴往上凑。”良寻面露嫌弃，“妹妹你不知道，这人一边拒绝三妹妹，一边又做些让三妹妹误会的事。”


    她眼底的厌恶直视无碍。


    “三妹妹和大理寺少卿家的二女儿不是关系不错嘛，当时我让他们别来往，三妹妹偏不信。”良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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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芷蹙眉，“我记得，大理寺少卿的二女儿也是嫡出。”


    嫡出子弟多不喜庶出，更别说屈尊降贵同他们来往。


    “就是你想的那样，宛青禾打心底看不起三妹妹，又爱装做温文尔雅的样子，她是把三妹妹当乐子呢。”


    白芷越听越不对劲，心下有个猜想，但还是问，“她怎么了。”


    良寻喝了杯茶水，“这事你别往外说，我也是碰巧知道的，三妹妹都不清楚。”


    “宛青禾知道三妹妹喜欢裴绍安，说是帮忙撮合，实际上两人早就暗度陈仓，合着伙来看她笑话。”


    “你没告诉三姐姐？”白芷问。


    “良晓是个怎样的人？”良寻看着她反问，又道，“她这么敏感的人，哪里没看出那两人有猫腻啊，也装不知道而已。她没什么玩得好的小姐妹，也就一退再退，脾气好得不行。”


    顿了一下，她给自己说出火气，“所以我说她蠢。”


    白芷不了解良晓，却了解良寻，“二姐姐向来菩萨心肠，就这么看着算了？”


    “她自己蠢关我什么事。”


    白芷笑盈盈看她。


    “你当我什么好人！”良寻气鼓鼓的，“你和哥哥欺负我就算了，我们是一家人，宛青禾和裴绍安什么东西，来作践良晓那个蠢货，真当我国公府没人了。”


    这么说，是要管的意思。


    白芷好笑，都说二姐姐蠢笨，三姐姐聪慧，可有时候说不清是大智若愚还是不懂装懂。


    聪明反被聪明误，国公府人际关系简单，良晓不知道旁的庶女日子有多艰难，她被国公府保护得好，聪明中掺杂着天真。


    良寻这个嫡女，到底是养在嫡母身边，见识不同，虽也被养得天真烂漫直率可爱，却对那些华丽下的肮脏和手段了解得一清二楚，天真里是对固有规则明了的残忍。


    但是，她是个极为护短的。


    在国公府这些年，白芷虽攀附着良锦离，可也明白，夫人也好，良寻这个嫡女也好，都是个良善的，对着“家人”，给她们把刀，都只是用来削水果。


    “赏花宴三姐姐也要去吧。”白芷问。


    “自然。”良寻应得快。


    这样的宴席，大部分人家都不会带庶女。


    “我还未见过宛小姐和闫小姐。”


    “你没见过的人多了，正巧这次都去见见，整日睡着也不怕把骨头都睡软了。”良寻突然笑道，“不如你去收拾她们，有大哥哥给你撑腰，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家里再收拾他们一顿。”


    白芷无奈，“二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呢。”


    “你别拿我当傻子，大哥哥对你比对我这个嫡亲妹妹还好，平时看你像对什么易碎的珍宝似的，平日里我给你使绊子，背后没少被你告状吧，大哥哥收拾我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你也挺会的，正好去炫耀和大哥哥的关系，气死那些贵女。我可告诉你，京中想要嫁哥哥的不少。”


    良寻叭叭一顿说，给自己说渴了。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白芷沉得住气。


    “让你看好哥哥，别让阿猫阿狗进门，得个让我们心烦的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