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此种种，白芷并不知道，她自小身子不好，对那些小时候的事都没什么印象，关于母亲，脑海中回忆起的是她的双眼，总是温柔的慈爱的。


    父亲曾笑道，母亲这般溺爱着她，若日后她要出嫁可怎么是好。


    只可惜，他们看不见了。


    花园池塘，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了。


    和她年岁差得不大，穿得也不是下人服饰，在亭子边往池塘里下了鱼竿，男孩不时探头看一眼鱼钩，女孩安静地坐在亭子里看书。


    白芷不认识他们，反倒是对面的人认出了她。


    “表姐。”那女孩站起身。


    “小姐，是府中的三小姐和二公子。”清末在她耳边提醒道。


    白芷不常出院子，良锦离也不让旁人去轻易打扰，每每去了旁的地方，也都是下人小心伺候着，哪还注意到其他。


    三小姐和二公子都是庶出，平日里也是少言少语，存在感并不强，小姐不认识她们实属正常。


    清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介绍了对面的人，她才冲两人行礼。


    未语先笑，白芷没忍住咳了两声，才道：“三妹妹来这钓鱼，也是巧，我今日也难得出来想钓鱼解解闷。”


    说话的气息不稳，娇娇弱弱的，像是上好的饴糖，甜腻喜人。


    传言不假，瞧着就是个病美人。


    虽是在国公府，但良晓明白，她一个庶女，还不如这位捧着长大的表小姐，府里谁都知道，国公爷和大少爷有多紧张表小姐。


    大哥回府那日她看得真切，连良寻都要连着被呵斥，可不就是宝贝疙瘩。


    偌大国公府，她和弟弟相依为命，最知道审时度势。


    她还有几个月就要满十五了，需要相看人家，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出任何的错。


    良默也把鱼竿给了小厮，站到了良晓面前，跟着喊了声表姐。


    小孩儿才九岁，白芷入府时，他刚过三岁的生辰，遗传了母亲的白嫩清秀，可爱得很，也乖巧，不吵不闹的。


    白芷的弟弟和他同岁。


    或许因着外甥肖舅，良默又是其亲子，所以良默和白辞长得很像。


    那时的白芷刚经历家人葬身火海的痛苦，看到年幼的良默，恍惚至极，总想亲近，国公爷怕她受不住打击，便让人将小良默抱到她屋里去陪着她，算起来有将近三个月。


    白芷适应这的生活后，小良默就被送回去了，听闻送回去当天，舒小娘哭得肝肠寸断的。


    白芷不需要明白，也不需要懂，她是只顾自己的人。


    乍重见这位弟弟，她还是软了语气，他真的像极了阿弟。


    江南有一能人，擅长绘人未来模样，母亲便将人请到了家中给姐弟二人作画，白芷不肯，全然拒绝，所以那人就给小弟画了，一直画到十岁。


    父亲说总得留些悬念，亲眼看着孩子长大，于是作罢。


    “默哥儿也喜欢钓鱼？”她一边被清末扶着进了亭子，一边问道。


    亭子漂亮精巧，里面却只是放了石桌木椅。


    婢女们拥上去，秩序井然地给亭子几面围上轻纱，又将炭火放置，木椅上铺了垫子，石桌清扫之后放上精致的吃食。


    明明天已经回暖，是和煦的日子，清末却还是把暖炉递给了白芷。


    眨眼间，亭子大变了样，良晓和良默站在那，颇有些手足无措。


    良晓垂在两侧的手默默握成了拳，撑出个笑，“默哥儿，表姐问你话呢。”


    说起来，这是白芷第一次好好看良晓这位三小姐。


    当今陛下注重嫡庶之分，上行下效，更别提还有律法左右，庶出子女日子并不好过，但若嫡母仁善就另当别论。


    夫人便是个仁善的，她虽不喜庶子庶女，该给的待遇一分不少，也不会叫下人敢欺辱他们，可若要再多的关心，是没有的。


    良晓生得文静，容貌并非多出众，才情却还不错，也仅仅是不错罢了，嫡庶有别，学的东西更是不同。


    京中贵女众多，她不上不下，只赖有个还不错的背景。


    白芷见了她，转而想起了良寻。


    那是个直性子，骄纵跋扈的，说难听些，就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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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聪明又难伺候，可容貌也好，女子应有之才也好，在京城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再者说，嚣张跋扈得有底气，庶出的身份，旁人也只会叫安分守己。


    良寻的嚣张跋扈跟小猫挠痒痒似的，并不怎么伤人，心是软的、善的，并不坏。


    去年冬日守岁结束，因着她又病了一场，在自己屋里待着没去，良寻非要来看她，嘴上不饶人，临走往她手里塞了压岁钱，“我是你姐姐，就应该给你，还有，好好把你的破身子养好，病怏怏的明年我怎么带你去赏花宴。”


    嘴硬心软。


    又听清末说，良寻也给庶妹庶弟送了银子，还惩罚了对她们不敬的下人。


    国公夫人对子女的教养是大气的。


    收回思绪，白芷温和笑道，“妹妹坐，站着怪累的。”


    “欸。”良晓低眉顺眼。


    被叫了名字，良默抿了抿唇，见姐姐坐下，又往前挪了挪，才喃喃地回了句，“我还未去学堂，就想找些玩的。”


    他怯懦，胆小，一眼看去就知并非嫡出做派。


    若是小弟长这么大，定然不是这般模样。


    “为何还未去学堂，夫人未提？”


    夫人并非心胸狭窄的人，京城中，庶子都是要启蒙的，到了年纪就送到相应的学堂当中，或是请先生到府上教学，只是请先生少有，毕竟只是个庶子。


    良默是启蒙了的，资质还算上乘，到了就学的年纪却迟迟没得准话，国公爷也并未管此时，姐弟俩都是急的。


    他们有心问过，都被夫人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


    良晓没想到，弟弟会在白芷面前提起。


    她侧过脸看良默年幼的脸，小娘死后，她一直护着弟弟，想尽办法为弟弟争取，夫人是个大气的，对他们并不差。


    她知道，他们和良寻良锦离不一样，所以不贪多贪足，也告诉弟弟知足常乐，若想要别的荣耀体面，就得自己努力。


    可是，道理人都明白，做起来却如此困难。


    白芷的出现，让她压抑心底的不甘全都涌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