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霍黯
作品:《献祭,游乐园与逃跑》 市公安局四楼专案组会议厅,刘展正在向众人汇报几位重要嫌疑人的基本信息。
展示板上是褚鸿天、褚谙、褚优、褚墨四人的照片,每张的上方中心打着图钉,以他们为中心,照片与照片之间串着红蓝色不同颜色的绳线,与四周排开的其他照片链接在一起。
刘展先从照片上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开始介绍:“褚鸿天,男,今52岁。二十多年前,30岁的褚鸿天一手创立鼎钧集团,并将其带入世界五百强之列,成为行业内的巨头。”
“然而十年前起,集团旗下多个项目陆续传出工人离奇失踪的传闻,有人怀疑背后存在拐卖成年男性的黑色交易,然而,尽管警方多次介入调查,却均因证据不足而搁置。”
画面一转,旁边的摄像头出现几位失踪女性的照片,其中就有陈书斌、聂枝鹿、林蓝等人。
刘展继续介绍:“直到五年前,褚鸿天的注意力似乎移向了年轻少女。”
“据传闻,他深信以“纯洁少女”祭祀神明,可让建筑根基稳固、让设计获得‘神启’。此后,他每年借用“祭神”的名义,开展‘人柱’这等恶劣行径,将活人生埋在建筑底下或者水泥墙柱中,手段极为隐秘残忍。”
“收到举报后,我们警方密切关注这些异常动向,并展开了调查。然而截至目前,尚未获取能够将其定罪的实质证据。”
刘展结束完介绍后,左逸善举手接过话题。
她将昨日陈书斌交代的线索结合先前查到的线索资料整理了一番,投射到显示屏上:“根据交警发现陈书斌的地段,她是从本市南方郊区一路走来,绑匪囚禁人质的地方离市中心较远,所以我们主要排查南郊一带。”
显示屏上又排列出给陈书斌看的六张照片,随后其中两张被缓缓放大,定格在黯与幽的面容上:“这是书斌指认的绑架犯。”
“果然是这两人!受害人已经指认了,还等什么?立刻实施抓捕!”段浩宇按捺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激动的说到。
左逸善抬手虚按,示意他坐下:“但棘手的是,褚优与褚谙他们这段时间并不在国内,都有不在场证明。”
她的眉头拧成了深结,调出另一份资料,投影在屏幕侧边:“根据出入境记录和行程佐证,褚鸿天的生辰宴结束后,他们均出了国。”
“褚优飞往A国,参加了数场私人聚会,随后登上一艘邮轮,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环球度假,有大量游客、船员可以作证。而褚谙则在E国出席一场国际建筑设计峰会,之后一直留在自己的工作室工作。设计室的同事、会议记录和工作室门禁日志都能印证。”
会议室里一时寂静,段浩宇张了张嘴,最后只得坐了回去。
忽而,一直沉默的刘沐熙小声道:“会不会是易容什么的?”
“有可能,现在的技术,足以用实时换脸或高仿真面具以假乱真。要么国外有两位模仿者刻意伪装成褚优与褚谙的面容,为他们制造不在场证明,好让他们二人在国内行凶。要么真正的褚优与褚谙在国外,国内有绑匪故意冒充这两人,实施犯罪后把嫌疑引到他们身上。”左逸善目光一凛。
“目前来看,绑匪冒充的可能性不大,这个事肯定跟褚鸿天脱不了干系,”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刑警梁国东说到:“我们最好双线排查。”
左逸善点头同意:“可以分成两组。一组重新梳理褚谙和褚优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近期与他们接触密切的人员名单,排查谁能同时掌握他们的容貌细节并有时间行凶。第二组,联系国际刑警,核实褚优、褚谙在国外行程的每一个节点,寻找是否有技术伪造或时间差上的可能性。”
“我有个问题。”角落传来略显青涩的声音。
一旁刚来的小警员举起手。
会议室的目光汇聚过去,角落的年轻警员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将两张照片投映到屏幕上:“我在梳理三人社会关系时发现,褚优、褚谙、褚墨三人的早年资料显示,他们出生在西北方向的贫困村里,在十岁前都父母健在。”
他抬起头,疑惑道:“但为何,后来三人却同时成为鼎钧集团老总褚鸿天的法定义子了?这个转变……是否过于突兀?”
屏幕上的照片,两个瘦削漆黑的男孩站在黄土墙前,衣衫褴褛。而往常的国际建设领域刊物上,他们身着定制西装,站在豪华宴会大厅,笑容得体,目光深邃。
一旁的刘沐熙轻轻推了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小陈,这些事你私下问队长就行了,不要耽误会议时间啊。”
“无妨。”左逸善站在屏幕前,凝视着那两张面孔:“有疑问的地方,就该摆在台面上。”
左逸善拿起台上的激光笔,一张婚庆照弹射出来。
红底的照片,上面二人的神色带着并不喜悦的疲惫,身上穿着统一的端庄秀禾服。
左逸善:“照片中是他们三人的父母。他们一家六口人,父亲霍永安,母亲陈舒天,育有四个孩子,分别是大姐霍无,二哥霍黯,三哥霍默,四弟霍幽。”
几个人的名字一一排列在屏幕上。
“嚯,这一家四个孩子怎么名字都取得这么阴阳怪气。”段浩宇打趣到。
“因为霍永安与陈舒天并不相爱。”
左逸善补充:“陈舒天家境贫困,为了补贴家用,陈舒天父母在她刚成年不久就把她许配给了霍家。霍永安心中有意中人,不认可这段婚事,但他没有能力反抗,最后两人抵抗不过命运的安排,就这么凑合着在了一起。之后相继诞下这四个孩子。”
***
如果神明有样貌,霍黯觉得那一定是魔鬼的模样。
在他的记忆中,童年始终是昏暗的,像泛黄的老照片覆着一层灰,被扔进臭水沟再挑出来,恶狠狠地踩上几脚,不忍直视。
他出生的地方叫铜锣村,地处这个国家最穷的城市边缘,也是辖区内最贫困的一村。
在政策还没下来之前,村委会拿不出钱修路补房,基础设施一年年烂下去。而一些刚来的小年轻头几个月还有干劲,可经不住几回村民老赖的胡搅蛮缠,心气也就淡了,对上面派下来的活儿,能推则推。
时间久了,偏远、贫瘠、艰难、野蛮就成了这片土地的代名词。
道路永远是坑坑洼洼的,很多土坯房塌了半边墙,沟渠里是散落的各式垃圾,每次走在路上,旱厕的味道都混在风里,散不出去。
甚至在一些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有些屋子空得厉害,只剩一两条板凳,一双落满灰的布鞋,一连几天都不见人进出。那多半是独居老人悄悄“走了”,没人察觉。
霍黯最害怕的是天黑,每当这时,村子就会陷在一片沉沉的暗里。而这黑暗中,狗叫声都是突然响起的,狗叫之下,夹杂着酒癫子带着某个器官的咒骂声,断断续续,直到深夜。
有时仔细听,会发现那咒骂声来自霍永安,那个在外人面前永远被称赞“老实安静”的男人。
那个男人,霍永安,他向来不把这个人类称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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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这片土地,但凡有点想法、有点力气的青壮,都会选择外出务工,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守着这几块薄田。
但已经在这做了父母的,难归难,对孩子多少都会疼爱,哪怕饿着自己也不会饿着孩子。
可他生理上的父母——陈舒天和霍永安,却不是这样。
他们不但对孩子不上心,自己的生活也过得破破烂烂。
记忆中的霍永安,整天是浑浑噩噩的,最大的兴趣是坐在屋门口台阶上抽烟,是集市上最呛的廉价货。他白天吸够了,晚上就去找村里头的伙计打牌。
而陈舒天,则是一个人干家里所有的活,洗衣、烧灶、喂鸡、补漏雨的瓦,从早转到天黑。
年幼时的霍黯,肚子从来没有过饱腹感,他自幼没有“吃饱饭”的概念,四个孩子饿了,就自己抓冷饭吃或者去邻居奶奶家讨米吃,困了就蜷在柴堆边睡觉,衣服破了没人补,生病了也没人带着看。
其实他一直以为这种状态是正常的,直到有一天霍无饿晕在了教室垃圾桶里,学校找到家中,老师让霍永安和陈舒天督促好霍无吃饱饭,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一日三餐”这个词。
当这个词从老师口中说出来,似乎蕴含着某种意义,霍黯偏执的认为,能够做到这件事就代表着幸福。
他站在霍无身后,看着那位戴着眼镜的男老师不停说着营养对孩子长身体的重要性,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他一定要确保姐姐和弟弟们以后吃饱一日三餐。
之后,年龄尚且8岁的霍黯包揽了家里的做饭任务。
记忆中灶台永远比他高出大半截,需要用木凳垫脚,锅铲是沉重的,刚开始握着不到一会儿就会手臂发酸,但日子久了他渐渐适应了手中这大铁块的重量。
但很,霍永安和陈舒天两人都觉得吃饱饭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
霍永安不管妻子、不管孩子、不管家庭也不管钱。而陈舒天家中事务什么都管,唯独不管他们。
他最害怕的就是家中快米缸见底的时候,那代表着又是陈舒天发脾气的日子。
每次这几天,他都只会舀小半碗糙米,然后掺进些红薯块,水再放多些,他再少吃点,这样就能盛满另外五只碗。
但总会有一天,陈舒天下工回到家后见米缸空了,就会脸色瞬间变沉,然后巴掌毫不犹豫的打到他身上,尖锐的指甲在他皮肤上划出血条来。
陈舒天说他每天都在糟蹋米饭。
他不反抗,就默默的挨着。
这个时候霍无会冲过来替他挨几下,但陈舒天好像认准了只揍他,将霍无推开,换成用扫帚抽他。
其实他明白,陈舒天知道他没糟蹋,陈舒天只是心里不痛快。
她不痛快这铜锣村暗无天日的阴沉,不痛快霍永安每天被烟雾模糊了的侧脸。
当霍黯满身伤痕的将碗筷摆上桌时,霍永安第一个端起碗吃,呼噜呼噜的声音在破旧的屋子里响起。他始终没抬起头。
后来霍黯在课本上学到“恨”这个字,他突然意识到,可能陈舒天恨霍永安。她恨被霍家困在这臭的发酸的铜锣村里,而自己这张脸跟霍永安长得最像,所以陈舒天连带着恨他,打得最狠。
当霍黯又在学校学到“爱”这个字的时候,他想着,霍永安应该就是单纯的不爱他们,所以面对他们被打时,霍永安永远置若罔闻。
这种日子,就像被烘干晒裂的泥,干巴巴地过着,而他与姐姐弟弟们,是所有人都不在意的小泥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