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昆仑墟弟子从山上来，手提神剑，一举杀入一处凄冷旧宅，将困在宅里的孤魂一举斩灭！”


    “那处旧宅，正是福祸国大善人唐老爷的宅邸，被斩灭的孤魂，赫然是唐老爷的亡妻！”


    ……


    此话一出，酒肆内四下哗然，有人摔杯而起，一时混乱非常。


    坐在首位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四下瞬间寂静，说书人激昂道：“唐老爷为亡妻，不惧仙门，一怒之下拘十几位仙门豪杰，可谓，冲冠一怒为红颜！”


    “好！”


    “好！”


    叫好声连成一片，整个酒肆的掌声如鸣。


    二楼雅座微微掀开半截帘子，很快合上。


    “竟然把事实编纂成这样。我记得琅琇成神前，也不是写话本子的啊。”苏雪昭饮尽了最后一口酒，颇为唏嘘道。


    “许是旁人建议他编的。”玄暮为苏雪昭再斟满一杯，淡淡道。


    “你居然会接我话，真的是稀奇。”苏雪昭瞧了玄暮一眼，随口道，“现在怎么说？如今昆仑墟一行人都被拘着，民众们都信了琅琇编造的玩意，有点难办啊。你能不能直接将琅琇拎回去问罪？”


    玄暮淡道：“需按流程行事。”


    苏雪昭摊手道：“这是人命啊。”


    玄暮提醒道：“琅琇不敢动昆仑墟弟子，押着他们几日，其中人或有转机。”


    苏雪昭道：“呆在里头的还有羽澜，时间久了，小心微南君找你麻烦。”


    玄暮沉默了下。


    苏雪昭轻轻瞟他一眼，侧身靠在藤椅上，慢吞吞吞下了最后一口桃子酒，才听玄暮很轻地道：“你应当知道的。”


    苏雪昭茫然：“知道什么？”


    玄暮道：“唐氏古宅底下，镇着什么？”


    苏雪昭继续道：“镇着什么？”


    玄暮：……


    苏雪昭顿了下，眉眼中露出点笑意，就这样盈盈看着玄暮：“行了，不玩儿了。我自然知道下头是什么。”


    “但是就一句话，就算那底下的东西得出来，你会不会出手，去救昆仑墟弟子？”


    窗外冷风骤然兀过酒馆，吹起雅座窗前的纱幔，雪白纱帐在风中摇晃，恍惚间似一场很急促的雪。


    苏雪昭就这样笑着侧着头看玄暮，眉眼间都是清泠泠的笑意，不含一丝算计，似乎真的只是之前几千年间挚爱之间的闲聊，而不是每一步的精心算计。


    玄暮沉默半晌，微微垂首，纤长的眼睫垂落，漂亮得似昆仑墟山巅的积雪。


    忽然，极其突兀地，玄暮淡笑了下。


    这一抹笑看得苏雪昭心尖一跳，一直沉静的心仿佛跳空了一瞬间。


    不该是这样的。


    玄暮或是恐惧、愤怒，一切负面情绪，而不是如今云淡风轻的柔软。


    有点像一拳打上了棉花，没有一丝重量和触觉。


    苏雪昭神思飘忽了一瞬间，就是这一刹那的空当，她觉得侧脸微微凉了下，玄暮的手指已经覆了上来。


    玄暮拉近了距离，柔软的衣袂滑过苏雪昭的肌肤，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发丝簌簌落进苏雪昭的领子里，冰，凉，痒。


    苏雪昭轻一哆嗦，嘴唇微微动了下，还没开口，就见玄暮闭眼，一根手指抵上了他淡色的唇。


    是“噤声”的意思。


    然后苏雪昭听玄暮极轻地道：“亲我。”


    这句把苏雪昭搞蒙了，下意识道：“啊？”


    苏雪昭见玄暮淡笑了下，就着这额头相抵的姿势静静看她，慢慢道：“算计了我这样久，想让你亲我一下，不肯么？”


    苏雪昭瞧着他，定了两秒，抬头端端正正亲了上去。


    玄暮反手扣着苏雪昭的后脑勺，加重了这个吻，从缱绻的触碰变成吮吸，又辗转缠绵。


    等松开后，苏雪昭已经有些恍惚了。她看玄暮望了自己一下，转身要走。


    苏雪昭几乎是下意识拽住他，问：“你要去哪？”


    玄暮沉默了下，耐心道：“去见琅琇。”


    “哦。”苏雪昭立刻松了手，闭眼道，“好，那我不跟过去了，你加油，打飞他。”


    玄暮失笑，推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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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雪昭很认真地把两人之前点的甜点吃了个干净，这才优哉游哉一挥手，道：“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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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牢重地，禁止入内！你是什么人！”


    福祸国监牢外围的火光冲天，为首巡逻的修士忽地回头，厉声呵斥道。


    后方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兜帽的身影，然后许多人都听到了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来要你们命的人。”


    为首的脸色骤变，还没等他厉声大喝出声，刀尖般的黑色雾气掠到他颈侧，眼看就要割穿咽喉——


    兜帽人被很轻地拉了下，一击偏了。


    被刺的将领低头，赫然见一素衣女子倒在他脚下，很虚弱地道：“不好意思，脚崴了。”


    兜帽人：……


    所有巡逻守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戴着兜帽的人掐诀，化作黑雾往远处闪烁而去；守卫懂术法的立即追了上去，场面一瞬间极度混乱。


    ……


    “加强守卫！严查刺客行踪！”为首的卫兵脸色暗沉，“刚刚要不是路过的那个姑娘拉了一下——等等，那姑娘呢？”


    四周岑寂无声，哪还有“姑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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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雪昭松了口气，缓缓顺着墙根准备坐下，这才蹲了一半，脖颈上就被人抵着了黑雾凝成的刃。


    苏雪昭立刻举起双手，火速滑轨道：“我不对，我有罪，别杀我！”


    “你想干什么？”身后人阴沉道。


    “你说你干啥不好，非得劫狱。”苏雪昭闭眼道，“你这一劫狱，不正给了他们动手的理由？”


    黑雾散尽，苏雪昭回头，看身后人缓缓摘下兜帽，面色苍白，赫然是燕音尘。


    “我看唐羽澜敬你，姑且信你一次。”燕音尘淡淡道，“那你打算如何？”


    “玄暮已经去找琅琇了。”苏雪昭对燕音尘笑眯眯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道，“至于我们，少年郎啊——先去监狱里看看那些倒霉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