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 89 章
作品:《冬青》 仇芸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脚步,握紧了手中的鞭柄。闻氏兄弟与冬青姑娘素日仇怨已久,她是知道的。
此刻狭路相逢,绝非吉兆。
闻向度也看到了仇芸和她背上的冬青,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闻向舟的眉头也紧紧锁起,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入门考核时那个仿佛天降神兵的身影,目光又落在冬青惨白染血的脸和几乎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上。
那份救命之恩,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不由内心剧烈挣扎起来。
仇芸见二人神色变幻,沉默不语,心中戒备更甚,缓缓后退半步,哑声道,“两位闻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闻向舟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上前一步,对仇芸快速低声道:“她现在这样,撑不了多久。山下各处要道,恐怕都已布了眼线。”
仇芸望向山下,皱起眉头。“您的意思是?”
闻向舟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跟我走……回闻府。”
再怎么说,冬青毕竟是父亲的亲生骨肉,父亲应当不会妄下杀手,待风波平息,再找时机将冬青送出府。
仇芸愕然,难以置信地看着闻向舟。
闻向度看着弟弟,对仇芸点了点头,“除了此路,你们无路可走了。”
闻向舟转头看向仇芸背上的冬青,眼神复杂,低声道,“……就当是,还你上次救我的人情。等将你送走,我们就两清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们,转身快步在前方带路。
兄弟俩自幼顽劣,开发了数条不为人知的秘道玩耍,只不过过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后便将其搁置,再提不起兴趣理会这种幼儿行径,未曾想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仇芸紧张地盯着闻氏兄弟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背上气息微弱的冬青,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跟了上去。
片刻后,兄弟俩来到密林东边一处极为隐蔽的废弃樵夫木屋。
闻向舟从怀里掏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子,走到屋后枯井,手伸进井壁摸索,摸到一处凹陷。
他将灰色石子严丝合缝的塞进去,井壁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阴冷腥湿的空气扑面,他看了眼仇芸,道,“这是我们兄弟俩幼时发现的,挖了条直通闻府的秘道,没对别人说过,连父亲都不知道。”
两人率先钻入秘道,闻向度站在入口处回身,“跟不跟来,决定权在你,但如果选择走密林下山,你们绝无可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仇芸背着冬青,片刻后下定决心跟上,小心翼翼地钻入其中。
洞口向下延伸数丈,连通着一间仅有两丈见方、布满灰尘却干燥通风的地下石室。室内角落堆着几个落满灰的瓦罐,里面竟存有清水和一些早已硬如石块的干粮饼。
闻向舟扒开瓦罐,用力推动那面石墙,石墙缓缓翻转,露出后面幽黑深邃的秘道。
他吹燃火折子,在前方带路。
秘道安静地诡异,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偶尔能听见水滴没入泥土的闷响。
背上的人呼吸逐渐微弱下去,仇芸握紧了鞭子,从怀中瓷瓶倒出一颗丹药,那是柳又青之前给她保命用的,她毫不犹豫地撬开冬青紧闭的牙关塞了进去。
漆黑的秘道不见天日,仇芸脚步沉重地背着冬青一步一步向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人停了下来。
前方是死路,头顶却从泥土变成了砖石,闻向度伸手握住头顶垂下的一根绳子,用力一拽——
砖石向内打开,亮光从那小小的洞口泄下来,沙土和尘埃在光线中剧烈浮动。
两兄弟先爬了上去,然后对下方的仇芸伸出手,七手八脚地先将昏迷的冬青拽了上去,最后是仇芸。
一落地,仇芸便紧张兮兮地从两兄弟手中把冬青抢过来护在怀里,眼珠在眼眶中转动,飞快打量着周围景象。
……一处后院,抬头能看到远处蓝光冲天的长生山,檐角的风铃刻着“闻”字,应当是闻家不错。
“先去柴房,那里平时没有人去。”闻向度对仇芸招了招手,带着两人来到柴房后墙。
他手腕一抖,真气疾射而出,打开了柴房的窗户。
柴房内灰尘四气,闻向舟用真气驱散灰尘,抱来两床褥子。“先在此处避避风头……我去给你们弄点药来。”
两兄弟走后,仇芸将冬青轻轻放在铺在地上的褥子上后,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剧烈喘息。
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不归海畔,浓雾缭绕,简朴的石屋坐落在海崖,几乎与灰褐色的岩壁融为一体。
屋内弥漫着清苦的药香。池南静静地躺在唯一一张石床上,面色惨白,唇色淡得近乎透明。他胸前那处被长剑贯穿的可怖伤口,已被游芷处理妥当,覆上了厚厚一层色泽青黑、散发着苦味的灵膏。
游芷坐在床边的石凳上,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布满凝重与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是丹修,真气温和,特有的疗愈法使她的真气几乎不会与池南体内真气冲撞,可涌入池南体内时,却如泥牛入海,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处一点微弱跳动,无法唤醒那沉寂如死水的经脉。
地上散落着大量医书,素日里整齐摆放的药架如今也一团乱,游芷十指插进发间,双眼泛红的看向榻上气若游丝的人,他体内正在有什么以不可控的趋势分崩瓦解,可她却束手无策。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只有药炉上偶尔发出的“噗噗”轻响,打破令人窒息的宁静。
忽然,池南搁在身侧、苍白如纸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游芷目光一凝,立刻俯身细察。
紧接着,一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的光粒,仿佛冬夜最后一点将熄的烛火,颤巍巍地从池南眉心处浮现,飘摇着升腾起来,在空中闪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而后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游芷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第二点、第三点……越来越多的淡金色光粒,如同吹散的蒲公英,接二连三地从池南的眉心、胸口、指尖……身体各处逸散而出。
它们轻盈、脆弱,带着一种令人心碎却残酷的美丽。
“等等……不行!”她低呼一声,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惊惶。
池南的神魂,正在开始崩溃、消散!
游芷再顾不得其他,双手疾速翻飞结印,真气如同温柔的潮水,试图包裹、收拢那些逸散的神魂。
然而,那些光粒太脆弱了,她的灵力稍一触及,非但没能稳住它们,反而像是加速了它们的分解,令其消散得更快。
门口等候的漠不鸣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空中飘散的淡金光芒和游芷惨白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什么,“他……”
“神魂……开始消散了。”游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仍在拼命催动灵力,做着徒劳的努力,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砸在身下的褥子上。
忽然,小屋外,一个嘶哑凄厉的呼喊,由远及近,盖过海浪咆哮传入门板:“有人在吗——!池公子——!”
一道浑身浴血、几乎看不出原本衣衫颜色的身影,踉跄着砸落在石室前的空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漠不鸣立刻警惕起来,脊背紧绷到极致,“来者何人!”
“我是……贺兰少主的……亲信……”毕水衣衫破碎,裸露的皮肤上满是血口和焦痕,“少主……让我送来……这个……”
他怀中死死护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约莫尺许长、通体晶莹剔透、宛如最上等琉璃雕琢而成的茧状物。其内里仿佛自成天地,七彩光华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交织,散发出一种温暖宁定却又磅礴无比的生命气息。
毕水几乎是用爬的姿势扑到门口,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那流光溢彩的茧高高捧起,声音破碎却清晰:“魂……魂茧……少主说……务必把这个……交给池公子……”
另一边,仇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须臾不离地锁在冬青身上,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揪得生疼。
柳又青给的那颗保命丹药似乎起了作用,冬青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终于不再继续滑向湮灭的深渊,而是维持住了一丝游丝般的平稳。
柴房外偶尔传来隐约的人声或脚步声,每一次都让仇芸瞬间绷紧身体,手按上鞭柄。直到确认声音远去,她才稍稍松懈,但精神始终如拉满的弓弦。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被极轻地叩响,三长两短。是约定好的暗号。
仇芸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才轻轻拉开一道缝隙。闻向舟闪身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盒,面色凝重。
他快速将食盒放下,低声道:“外面风声很紧,仙人顶的人还在附近搜寻。这是些伤药,你们先应付着。父亲……父亲那边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今日一直在前厅与几位长老议事,我暂时还不敢让他知道。”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冬青,眼神复杂,“你们……万事小心。”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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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多留一刻便会引火烧身。
仇芸检查了木盒,确认无误后,才取了温水,一点点润湿冬青干裂的嘴唇,又用了些伤药敷在冬青伤处。做完这一切,她自己也疲惫不堪,却不敢合眼,强打精神守在门边。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榻上的冬青睫毛忽然颤了颤。
仇芸立刻察觉,扑到榻边,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姑娘?冬青姑娘?”
冬青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灰扑扑的屋顶,鼻尖萦绕着木柴与灰尘的气味。她微微转动脖颈,看到仇芸焦急的脸。
“仇……芸?”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这……是哪里?”
“冬青姑娘,你终于醒了!”仇芸喜极,连忙压低声音快速解释,“这里是闻府后院的柴房。您伤得太重,我们无路可走,是闻家两位公子……偷偷将我们带进来的。”
闻府?!
冬青瞳孔骤然收缩,残存的混沌瞬间被这两个字砸醒,她总算想起这股熟悉的感觉来自哪了。
这里绝非善地,更不是久留之所。
她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全身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涔涔而下,但她强忍着,抓住仇芸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仇芸……听我说,立刻……离开这里!闻家不可信……不能连累你……”
“姑娘,您别动!您伤得太重了!”仇芸急道,“眼下外面全是搜捕的人,离开这里,我们更是寸步难行!闻家公子他……”
“他们自身难保!”冬青打断她,气息急促,“闻儒可迟早会知道我在此处……届时,他绝不会放过我们!”
她必须送走仇芸!仇芸是红豆的人,是柳家的人,不能因为她折在这里!
强烈的意念催动着濒临枯竭的真气,冬青咬紧牙关,不顾经脉撕裂般的痛楚,右手颤抖着抬起,指尖在空中艰难地勾画起来。
她要强行开启一个小型的定向传送阵,哪怕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将仇芸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姑娘!不可以!你……”仇芸看出她的意图,骇然想要阻止。
“走!”冬青低喝一声,口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她指尖光芒明灭不定,一个极其不稳定、光芒黯淡的传送门,终于在空气中艰难浮现,指向的是柳家的大致方向。
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进去!”冬青用尽最后力气,将愣住的仇芸猛地向那光芒微弱的阵中一推!
“姑娘——!”仇芸的惊呼声被骤然亮起的传送光芒淹没。
光影一闪,柴房内只剩下冬青一人,她脱力地瘫倒在冰冷的褥子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传送阵耗空了她最后一丝力量,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涣散。
就在她即将陷入昏迷之际,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身形枯瘦的老仆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小冬青!”贺伯双眼闪着泪光,踉跄着走进,他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粥。
他看到冬青的满身伤痕,那双布满褶皱的手颤抖着悬在伤口上方,“怎么……怎么伤得这么重……”
“贺伯……”冬青强撑着支起身子,“闻儒可知道我回来了吗?”
“老仆不清楚。”贺伯摇摇头,“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告诉老仆你在这的。”
他红着眼眶把冬青扶起来,抬起颤抖的手舀了一勺粥,“先吃点东西……”
冬青看了那碗粥一眼,“贺伯,谁做的粥?”
贺伯愣了一下,“老仆做的,偷偷的,没人知道。”
冬青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咽下去一勺,“贺伯,我必须得离……”
话还没说完,强烈的眩晕袭来,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冬青后脑“咚”地撞在地上。不过片刻,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便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了每一寸肌肉和经脉。
她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僵硬地躺在那里,意识却诡异地清醒着。
是药!能让人筋骨酥软、真气滞涩的药!
她浑身动弹不得,眼珠转动,难以置信地看向贺伯。
贺伯脸上也满是惊骇之色,手中热粥滑落在地,瓷片和粥汤混在一起洒了一地,他膝行上前两步,扑到她身边,“小冬青,你怎么了……”
这时,沉稳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门被嘎吱推开。
一个逆光的高大人影站在门口,挡住刺目的光线,缓缓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