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娘亲,等等我。

作品:《退婚后,不小心怀了权臣的崽

    可很快,允安的腿蹲麻了。


    平日被父亲拘着养出洁癖,袖口沾点墨都要蹙眉尖的。


    此刻条件不允许。


    允安像小大人似的叹出口气索性换了个姿势,身子一歪,瘫坐到了地上。


    地面积着汪汪水光,他身下却是干的。


    旁边是堆成小山的樟木箱笼,头顶是刘掌柜今早命人临时支起的油布棚。雨珠子砸在棚面上噼啪作响,反倒衬得这方小天地格外安宁。


    商贩招呼:“起来,跟我走。”


    允安伸手试图撸平头顶翘起来的呆毛。


    商贩:“刘掌柜这会子忙,没法时刻看着你。周围人来混杂,他将你托付于我。”


    他本就谄媚刘掌柜,可不就巴巴应下了。


    允安很有礼貌。


    “多谢。”


    然后,表示。


    “不要。”


    商贩:???


    允安:“娘亲从小教导,我便是年纪小,也时刻不能让自己处于弱势任人摆布。”


    商贩没听懂。


    “啥意思?”


    允安一板一眼,奶声奶气告诉他。


    “才不让你有教我做事的机会。”


    商贩:……


    他气笑了。


    “你娘亲还教了什么?”


    允安抬抬手,指向码头:“有人要买豆腐脑,你不走吗?”


    商贩扭头一看,还真是。


    他哪里还顾得上允安,大步跑过去。


    “两碗豆腐脑?好嘞,客人要咸的还是甜的。油条不久前才炸的,来根?”


    目送人离开,允安才收回视线,嗓音软软小小的,只有他自个儿听得见。


    “还教我下手为强呢。”


    马蹄声疾如骤雨,官道有人驾马而来,路过时铁蹄砸进浊黄水坑。


    允安猝不及防,被冰凉泥水溅了满脸。


    ???


    他要告到皇宫!告到皇宫!


    允安抹开眼皮上的泥水望去,那驾马的汉子与前头缓缓驶来的青绸马车堪堪擦辕而过。


    马车帘子倏地被风掀起半角,露出里头端坐雪肤花貌的娘子。鬓边金步摇的流苏正撞在窗棂上,碎光溅进雨雾里。


    “阿娘。”


    允安眼儿骤亮,蹭一下爬起来,撒腿跑过去。


    马车内,映荷将车帘放下,抚着心口啐骂。


    “也不知哪儿来的杀才。要是撞上,绝对不饶他!”


    映荷又嘱咐外头的车夫。


    “下着雨怕是泥泞,不求快,但求稳,免得打滑。对了,也尽量靠边行。”


    车夫刚要应,忽见个泥猴似的奶娃娃从货堆后蹒跚冲出,张着胳膊站在路心蹦着朝他招手。


    像株被风雨吹打得摇摇晃晃的胖蘑菇。


    车夫怕被碰瓷。


    马车缓慢往左绕过他,可车轮轧过水洼,泥点子又溅了允安一身。


    糊了一脸的允安:……


    他真的要洗不干净了。


    他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去,呆立片刻忽如惊醒,迈开小短腿跌撞追去。


    “娘亲!”


    “娘亲,等等我。”


    车厢内,映荷煮着茶:“这几日码头传的沸沸扬扬,听说是那刘掌柜前些时日从江面捞了个四岁的娃娃上来。可一直不见人去认领。那边都议论不知哪个当娘的心那么大,孩子丢了都不慌。”


    明蕴翻着书,慢悠悠回:“不知,许是不要了。”


    生而不养的例子,有不少。


    映荷微顿:“的确是不要了。”


    她说给明蕴听。


    “奴婢和别院小翠交情不错,她是管别院下人吃喝用度采买的,码头那头卖什么的都有,她早和摆摊的婶子混熟了。”


    “私下回来偷偷告诉奴婢,落水那晚,码头都没什么人了。婶子她丢了耳环一路去找,便瞧见有对夫妻鬼鬼祟祟的跑远,不出片刻,就听见刘家商行那边喊说是有人落了水。”


    “这年头养不起孩子扔了的也不在少数,只要没人报案,衙门就不会管。那婶子可不敢声张,免得惹了一身腥。真是作孽。”


    明蕴也觉得作孽,可她很快若有所思。


    “你说,那些胭脂该卖多少钱?”


    这就难倒映荷了,平素定价都是娘子决定的。


    不过……


    “甭管卖多少,卖戚五娘子的还是要比别人贵三成。”


    明蕴微笑。


    她也是这么想的。


    “娘子。”


    外头传来车夫小心翼翼的声音。


    “有个小崽子一直追着马车跑,方才被碎石绊了一跤没起来。小的怕出什么事,你瞧着要去看看吗?”


    明蕴微愣。


    “追的是我们?”


    她看向映荷:“你下去看看。”


    允安累得如抽了筋骨般扑倒在泥洼里。


    他又疼又慌,只能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最后将脸蛋深深埋进污水里,两只小拳头死死攥着,身子打颤。


    哭声闷闷炸出来,起初是断断续续的呜咽,继而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这几日积压的委屈,在见了明蕴后彻底爆发。


    映荷撑着伞走近,想要把人扶起来。可浑身脏的,没地可以下手。


    映荷只好弯腰询问。


    “没伤着吧?能自个儿起来吗?”


    陷入悲恸的允安猛地抬头。


    他哽咽。


    “映荷姑姑。”


    映荷:???


    你喊我什么?


    允安难过的爬起来,视线落在映荷小腹,意外。


    “你肚子怎么平了?”


    映荷:???


    也没大过啊!


    她拧眉:“你如何得知我的名讳?”


    允安没说话,朝她伸手,要让她扶。


    眼瞅着沾满污渍的手要碰触衣摆,映荷忙后退一步。


    允安:???


    他深受打击。


    往日别说他摔了碰了,便是掉一个头发丝映荷都要心疼的。


    允安到底还小,想不通这是怎么了,可这落差实在让他惶惶。


    他爬起来。


    “娘亲,娘亲。”


    他扑向马车,可身子矮,实在爬不上去,只能退而求其次焦急拍打着车厢。


    “你这小娃娃可不能逢人就乱喊,坏了我们娘子清誉。”


    映荷追上来,好不恼怒。


    明蕴翻书的动作微顿,掀开车帘瞧了一眼,自不会和小娃娃计较,转头吩咐车夫:“无妨,去码头问问,这孩子哪儿来的,快送回去。”


    她那一眼,平静又陌生。


    允安愣是冷的打了个哆嗦,眼儿红红的:“娘亲,是我,是我啊。”


    “认错了。”


    “没有!”


    明蕴淡声:“错了。”


    “没有!”


    允安急了,双手死死扒着雕花木板,努力扬起小脸。


    “仔细瞧瞧,外高祖母说过我和娘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样貌,独有一双眼儿亮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