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新老交替,老牌功勋退位,新贵上台

作品:《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夷州,初春。


    虽已是开春时节,海岛上依旧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


    咸腥的海风自浩瀚的东海吹来,掠过崎岖的海岸、茂密的热带丛林。


    以及那些简陋得与中原城邑无法比拟的聚居地。


    最终吹拂到一座临海而建、规模不大却已是此地最为“宏伟”的木石结构宫殿——


    夷王宫。


    年已五十的孙权,身着简单的葛布王服。


    独立于宫外一处临海的高崖之上。


    他须发已然花白,昔日那碧眼紫髯的英武之姿。


    如今被岁月与海岛的风霜刻上了深深的痕迹。


    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忧思与落寞。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由秘密渠道辗转送来、已然有些破损的帛书。


    目光却死死地投向西方那水天一色、茫茫无际的海平面。


    视线尽头,是他魂牵梦绕却又再也无法踏足的中原故土。


    “刘备……到底……还是死了。”


    孙权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复杂。


    仿佛卸下了一块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


    却又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


    那帛书上,赫然写着汉中祖昭武皇帝刘备驾崩、太子刘禅继位等消息。


    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同样已显老态的周胤走近。


    顺着孙权的目光望了一眼那无尽的大海,低声道:


    “大王,刘备既死,此人乃我等宿敌。”


    “更是导致我东吴基业倾覆、我等漂泊至此之元凶之一。”


    “他死了,大王……难道不该感到快慰吗?”


    孙权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西方。


    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茫然:


    “快慰?呵……胤儿。”


    “刘备是孤一生之敌,他与那李翊,联手夺我江东。”


    “迫我等远遁海外,此恨滔天!”


    “他死了,孤……按理确该拍手称快,浮一大白!”


    “然……不知为何,孤此刻心中……竟无半分欣喜。”


    “反倒……五味杂陈,怅然若失……”


    周胤不解:


    “大王,此是为何?”


    孙权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自建安二十五年末,我等仓皇逃离建业。”


    “乘舟泛海,来到这夷州之地……”


    “倏忽间,已近十载矣……”


    “孤,今年也已五十了……”


    “孔子云,五十而知天命。”


    “可孤所知之天命,便是困守于此蛮荒之岛,眼看着……”


    “光复故国,反攻中土的宏愿,年复一年。”


    “非但未有寸进,反而……”


    “反而如同那海上的蜃楼,愈发缥缈,愈发遥远……”


    “直至……遥不可及……”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凉:


    “更可悲者,我等离弃中土日久。”


    “昔日的衣冠礼仪,渐被此地蛮风所染……”


    “在中原士人眼中,我等恐怕……”


    “早已与这夷州土人无异,成了他们口中真正的‘夷人’‘岛夷’了……”


    “呵呵,江东孙氏,竟沦落至斯……”


    周胤闻言,亦是神色黯然。


    他环顾四周,但见海浪拍岸,丛林莽莽。


    与他们记忆中那繁华似锦、文采风流的吴地相比。


    此地确实太过荒凉艰苦。


    随行的吴人老臣逐年凋零,新生一代虽仍习吴语,识汉字。


    但生活习惯、乃至心性,都已深受本地环境影响。


    对那片遥远而强大的“天朝上国”,在向往之余。


    更多了几分根深蒂固的敬畏。


    早已不复当年父辈们逐鹿中原的豪情。


    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


    却发觉言语是如此苍白,最终只能勉强道:


    “大王……不必过于灰心。”


    “那刘备虽死,然继位之刘禅。”


    “素闻其性懦弱,非雄主之姿。”


    “假以时日,中原或有变故。”


    “未必……未必没有我等重返故土之机……”


    孙权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目光似乎能穿透千里波涛。


    看到那洛阳城中正在巩固的新朝:


    “刘禅懦弱?胤儿,你莫非忘了。”


    “他身后站着何人?”


    “李翊、诸葛亮、关羽、张飞……”


    “此等阵容,纵是刘禅愚钝如猪,亦足以保他江山稳固!”


    “你看那汉朝,灭魏吞吴之后,一统天下。”


    “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之势!”


    “即便……即便将来真如你所言,汉朝内生变乱。”


    “可你看看我们……”


    他伸手指向身后那片,虽然努力经营却依旧显得简陋的聚居地。


    语气充满了无力感。


    “就凭我夷州这弹丸之地,这区区数千之众。”


    “如何反攻那拥有万里疆域、亿万生民的大汉?”


    “当年随孤渡海而来的老兄弟们,十存二三。”


    “余者皆已埋骨于此异乡。”


    “他们的子孙,生于斯,长于斯。”


    “虽知中原繁华,然骨子里,已视此地为家。”


    “对那庞然大物般的故国,敬畏有加。”


    “敢生歹意者,寥寥无几矣!”


    他越说越是激动,亦是越感绝望:


    “更何况,我夷州如今,常备之军不过五千!”


    “舟船几何?不足八十!”


    “且多是当年自江东带出的旧船,历经风浪,年久失修。”


    “能出深海者,十不存五!”


    “去岁因府库空虚,难以为继,不得已。”


    “还变卖了二十艘与大食商人,换些钱粮度日……”


    “以此微弱之力,图谋反攻?岂非痴人说梦?!”


    然而,军力与人口的窘迫,尚非孙权最深的忧虑。


    他最大的心病,在于与本地土人的关系。


    正当他心绪烦乱之际,老臣张昭,虽年事已高,步履蹒跚。


    却依旧强撑着病体,在侍从的搀扶下。


    急匆匆走来,脸上带着愤懑与无奈。


    “大王!”


    张昭声音嘶哑,带着怒气。


    “今日派往山中,与土人首领磋商划界、交换物资之队伍……”


    “回来了……折了两人!”


    孙权眉头紧锁,转过身,沉声问道:


    “子布,细细道来,究竟发生何事?”


    张昭喘了口气,愤然道:


    “还能有何事?那帮未开化的蛮夷,又寻衅滋事!”


    “非说我等伐木垦荒,破坏了他们祭祀先祖的什么‘灵石’、‘灵像’,玷污了他们的圣地!”


    “我方使者据理力争,言我等并未见其所谓灵像。”


    “且所伐之处,早已议定可由我等开发。”


    “然彼等蛮不讲理,口出恶言,继而……”


    “继而竟动起手来!!”


    “土人仗着人多势众,熟悉地形,围攻我使者队伍……”


    “混乱中,两名军士……被他们的竹枪毒箭……杀害了!”


    “岂有此理!”


    周胤闻言,勃然大怒。


    血往头上涌,当即向孙权请命。


    “大王!这帮蛮夷,畏威而不怀德!”


    “屡屡挑衅,杀我同胞。”


    “此仇不报,我等何以在夷州立足?”


    “请大王允准末将,即刻点齐一千兵马,杀入山中。”


    “捣其巢穴,擒其酋首,以儆效尤!”


    “看谁还敢再欺我吴人!”


    “不可!万万不可!”


    孙权尚未开口,张昭已急忙反对。


    他看向孙权,语气焦急。


    “大王!冲动不得啊!”


    “夷州土人,部落林立。”


    “虽器械简陋,然人数众多。”


    “且极其擅长山林作战,神出鬼没。”


    “我等客居于此,人地生疏。”


    “若贸然兴兵,即便小胜。”


    “亦必结下死仇,引来各部联合反扑。”


    “届时,烽火四起,我等人少力孤,如何应对?”


    “只怕这最后立足之地,亦将不保啊!”


    孙权抬手,制止了还想争辩的周胤。


    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


    “胤儿,子布所言,方是老成谋国之见。”


    “武力清剿,谈何容易?”


    “即便能胜,亦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且后患无穷。”


    “我等来此,是为寻一安身立命、徐图后进之基业。”


    “非为与土人争一时之短长,逞匹夫之勇。”


    “唯有……唯有设法安抚,示之以诚。”


    “惠之以利,慢慢拉拢。”


    “求个和谐共存,方是长久之计……”


    “否则,内外交困,我等真成无根之萍,亡无日矣!”


    他何尝不想快意恩仇?


    但现实的重压,早已磨平了这位昔日吴大王的棱角。


    张昭见孙权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心中稍安。


    随即想起一事,脸上挤出一丝算是好消息的神情,禀报道:


    “大王,虽有不顺,然亦非全然坏消息。”


    “我等持续派出的海外探险船队,其中一支,历经艰险,九死一生……”


    “终于……终于找到了古籍所载之‘亶州’!”


    “亶州?!”


    孙权闻言,原本晦暗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史记》所载,秦始皇遣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仙所至之亶州?”


    “时隔四百余载,竟真被孤找到了?!”


    “正是!”


    张昭肯定道,“然……据归来船员所述,那亶州……”


    “并非传闻中仙人居住、长生不老的蓬莱仙境。”


    “其地……偏僻荒凉,多山少田,气候潮湿。”


    “颇类……颇类我夷州之初貌。”


    孙权的兴奋之情顿时冷却了大半,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原来……亦是如此蛮荒之地……”


    “唉,看来仙缘缥缈,终是难觅。”


    他顿了顿,又问,“那亶州之上,可有土人聚居?形成邦国否?”


    张昭回道:


    “据船员探知,亶州岛上山民部落众多,纷争不断。”


    “然其中势力最强者,据闻已初步统一诸部,建立一国。”


    “名为……‘邪马台国’。”


    “邪马台国?”


    孙权觉得这名字颇为古怪,追问,“其国之主为何人?”


    张昭面色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下,方道:


    “据闻……其王……乃是一女子。”


    “名曰……卑弥呼。”


    “女子为王?!”


    孙权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嗤笑出声。


    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与一丝轻蔑。


    “让一妇人统御邦国?”


    “此等蛮荒小邦,竟是如此不知礼法。”


    “牝鸡司晨,何其荒谬!”


    “看来这邪马台国,文明未开,尚在蒙昧之中。”


    “比之夷州土人,亦强不了多少。”


    张昭劝慰道:


    “大王,无论如何,能发现亶州,确定其方位航线。”


    “终是我等十年来,不懈发展舟师、探索海外之一大进展!”


    “其地虽偏,其国虽陋。”


    “然既已成国,或可交通。”


    “多一条路,总多一分希望。”


    孙权点了点头,深吸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努力振作精神:


    “……子布所言有理。”


    “是孤……一时执念了。”


    “传孤命令,详记前往亶州之海图航线,妥善保管。”


    “日后,当设法加强与那……那邪马台国之联系。”


    “虽不知其国实力底细,然既能在亶州称雄。”


    “想必……亦有几分军事潜力。”


    “继续派人盯着,若有契机,或可引为外援。”


    “哪怕……只是牵制汉朝沿海注意,亦是好的。”


    “老臣领命。”


    张昭躬身应道,正欲转身下去安排,孙权却又叫住了他。


    “子布,且慢。”


    孙权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声音低沉。


    “中原……近来可还有别的消息?”


    “尤其是……吴地故土?”


    张昭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更深的无奈,回禀道:


    “回大王,自那逆王刘永事败被废,病死于流放途中后。”


    “汉朝便往吴地派遣了新的刺史,乃是诸葛亮之门生。”


    “为人精明干练,到任后大力整顿吏治。”


    “加强海防,稽查私港。”


    “此前……我等派往会稽、吴郡沿海,意图……掳掠些人口、物资以补充实力的船队。”


    “尚未靠岸,便被汉军水师巡船发现。”


    “一番交战,无功而返,还折损了两条船……”


    孙权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他沉默了许久,才无力地挥了挥手,那动作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孤……知道了。”


    “你……先去忙吧。”


    张昭看着孙权那萧索落寞的背影,心中亦是酸楚。


    暗叹一声,默默行礼告退。


    高崖之上,再次只剩下孙权一人。


    海风更劲,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花白的须发在风中凌乱飞舞。


    他极目西望,那片承载着他荣耀与梦想的故土。


    在视野的尽头,只剩下一条模糊的、与灰蒙蒙天空相接的细线。


    中原的棋局,已然尘埃落定。


    他连作为对手的资格,似乎都正在失去。


    而在这蛮荒的夷州,内忧外患,前途迷茫。


    光复之梦,反攻之志。


    在这无情的现实与浩瀚的海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如同这海上的泡沫,随时可能破灭,了无痕迹。


    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绝望,将他紧紧包裹。


    ……


    建兴元年的洛阳城,似乎更早地挣脱了先帝大丧带来的肃杀与悲戚。


    新君登基,大赦天下。


    又恰逢新春,尽管礼制上仍有许多禁忌。


    但那股潜藏在市井巷陌间的生机与躁动,却是宫墙也阻挡不住的。


    积雪初融,嫩芽初绽。


    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朝的新鲜气息。


    商铺虽未敢大肆张灯结彩,却也悄悄换上了崭新的幌子。


    百姓们脸上多了几分轻松,谈论着新皇的仁德与对未来的期盼。


    然而,在这片看似复苏的祥和之下。


    权力的暗流与新旧势力的摩擦,却如同冰层下的河水,悄然涌动。


    这一日,


    已近午时,阳光难得地驱散了连日阴霾。


    光禄勋刘琰,乘坐着一辆装饰颇为华贵的四轮马车。


    正慢悠悠地行驶在通往其府邸的宽敞街道上。


    马车帘幕低垂。


    车厢内,刘琰微闭着双眼。


    面色却并不舒展,眉宇间凝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


    他虽是汉室宗亲,与先帝刘备论起来算是远支族亲。


    早年凭借这层关系以及在创业初期的一些微末功劳,得以位列九卿之尊。


    掌管宫廷宿卫及礼仪。


    看似尊荣,实则权柄有限。


    如今新帝登基,大封群臣。


    关、张、诸葛等家族风光无限。


    连带着其门下故吏也鸡犬升天。


    而他这位“老牌功臣”,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依旧原地踏步。


    甚至因与新帝关系疏远,隐隐有被边缘化的趋势。


    这让他心中如何能不憋闷?


    正心烦意乱间,马车猛地一顿。


    伴随着车夫一声惊惶的呵斥与马匹不安的嘶鸣,骤然停了下来。


    巨大的惯性让刘琰险些从座位上栽倒,更是将他满腹的愁闷瞬间点燃成了怒火!


    “混账东西!如何驾的车?!”


    刘琰一把掀开车帘,厉声喝问。


    只见车前不远处,一名身着普通军士服、风尘仆仆的兵卒跌坐在地。


    正揉着肩膀,脸上带着痛楚与惊怒之色。


    显然是马车转弯时,未曾留意,撞到了这名沿街巡逻的士兵。


    那车夫见惊扰了主人,又见对方只是个小小兵卒。


    为了推卸责任,立刻跳下车。


    指着那士兵的鼻子破口大骂: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这是光禄勋刘大人的车驾吗?”


    “竟敢冲撞!惊了大人车驾,你担待得起吗?”


    “还不快滚开!!”


    那士兵平白被撞,本就恼火。


    见这车夫不仅不道歉,反而恶语相向,仗势欺人。


    顿时怒火中烧,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一把揪住车夫的衣襟,怒道:


    “分明是你驾车鲁莽,撞人在先,还敢出口伤人?!”


    “什么光禄勋的车驾,撞了人就不用讲理了吗?!”


    说罢,抡起拳头,便朝着车夫身上招呼过去。


    拳拳到肉,打得那车夫嗷嗷直叫。


    刘琰在车上看得分明,见自家车夫被打。


    又听那士兵言语中对“光禄勋”似乎并无多少敬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哼一声,对随行的几名健仆喝道:


    “还愣着作甚?将这狂徒给本官拿下!”


    “让他知道知道,冲撞朝廷命官车驾,是何等罪过!”


    几名健仆得令,如狼似虎般扑上前去。


    将那士兵与车夫分开,随即对着那士兵便是拳打脚踢。


    那士兵虽奋力抵抗,但双拳难敌四手。


    顿时落入下风,被打得鼻青脸肿。


    刘琰见己方占了上风,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缓缓踱步下车。


    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被打得蜷缩在地的士兵,傲然道: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的东西!”


    “本官乃光禄勋刘琰!”


    “今日便代你家将军,好生管教管教你这等目无尊上的丘八!”


    他本以为亮出身份,对方必会惶恐求饶。


    谁料,那士兵虽被打得狼狈,却猛地抬起头。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非但毫无惧色。


    反而充满了讥诮与不服,他嘶声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刘琰刘大人!”


    “呵,好大的官威啊!”


    “可惜……你这官威,怕是摆不了多久了吧?”


    士兵的话如同毒针,狠狠刺中了刘琰心中最痛处。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士兵却不顾他的脸色,继续嘲讽道:


    “谁不知道,新皇登基,大封群臣。”


    “关家、张家、诸葛家,哪个不是风光显赫,子弟遍布朝野?”


    “可您刘大人呢?”


    “十年前先帝在时,您就是光禄勋。”


    “这如今都换了天子了,您怎么……还是光禄勋啊?”


    “啧啧,位列凌烟阁的开国功臣,混到这份上。”


    “也真是……难得啊!”


    “怕是先帝爷留下的那点香火情,快要烧完了吧?”


    这番话,可谓字字诛心!


    将刘琰倚仗宗亲身份、实则才能平庸、在新朝备受冷落的尴尬处境。


    赤裸裸地揭露出来!


    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周围早已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刘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羞愤交加,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指着那士兵,手指颤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你这狂徒!”


    “安敢……安敢如此辱我?!”


    “给我打!往死里打!撕烂他的嘴!”


    盛怒之下,他竟失态地命令家仆:


    “给本官……给本官朝他脸上吐口水!”


    “让他知道侮辱朝廷重臣的下场!”


    家仆们虽觉此举有些过分,但不敢违逆主人。


    只得一边拳脚相加,一边真的有人朝那士兵脸上啐去。


    那士兵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猛地挣扎着,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刘琰老儿!你欺人太甚!”


    “弟兄们!刘琰纵仆行凶,侮辱军士!”


    “都过来啊!!”


    他这一嗓子,顿时引来了不远处一同巡逻的十几名兵卒。


    这些人见同伴被打得如此凄惨,还遭唾面之辱。


    皆是义愤填膺,立刻冲了过来。


    将刘琰的马车连同他本人,团团围住。


    怒目而视,不让其离开。


    “让开!你们这群丘八,想造反吗?!”


    刘琰见这些底层兵卒竟敢阻拦自己,更是怒不可遏。


    感觉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几条看门狗,也敢拦本官的去路?”


    “莫不是当真以为我刘琰……”


    “已经虎落平阳,任由尔等欺辱了吗?!”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飞驰而来,为首一员将领。


    身材魁梧,面色枣红。


    目光锐利如鹰。


    正是新任镇南大将军、兼领执金吾,掌管京城治安的魏延!


    魏延勒住战马,目光一扫,便已大致明白发生了何事。


    那名挨打的士兵如同见了救星,连滚爬爬地冲到魏延马前。


    指着刘琰,悲声控诉道:


    “魏将军!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光禄勋刘琰,他纵容家仆,殴打士卒。”


    “还……还让人朝小的脸上吐口水!羞辱小人!”


    “求将军明鉴!”


    魏延闻言,那双锐利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寒光四射。


    他催马缓缓近前,直到距离刘琰不过数步之遥。


    才停下,上下打量了刘琰一番。


    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声音如同金铁交击:


    “我道是谁,敢在洛阳街头,如此肆无忌惮,殴打本将军麾下巡城士卒……”


    “原来,是九卿之一的刘大人,刘光禄啊!”


    “真是……失敬,失敬!”


    刘琰听出魏延话语中浓浓的讥讽之意,心中怒火更炽。


    但面对这位以勇猛善战、性情骄横著称且手握实权的大将军。


    他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得强压怒火,反唇相讥:


    “魏将军不在南境镇守,或是于衙署处理军务。”


    “怎有如此闲情逸致,来管这街头琐事?”


    “莫非是这洛阳城的治安,已经好到让执金吾无事可做了吗?”


    魏延冷哼一声,声震四野:


    “非是吾欲管闲事,乃是刘大人你,打了我的人!”


    “吾身为执金吾,麾下士卒受辱,岂能坐视不理?”


    “今日,便是专程来向刘大人你……讨个说法!”


    “讨说法?”


    刘琰强作镇定,“魏将军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手下吧!”


    “目无尊长,冲撞车驾,口出狂言。”


    “本官替你教训一下,有何不可?”


    “若非他们无礼在先,岂会自取其辱?”


    “放肆!!”


    魏延勃然大怒,声如雷霆。


    “刘琰!你纵仆行凶,证据确凿。”


    “还敢强词夺理?”


    “来人!将这老儿,给我从马车上‘请’下来!”


    此言一出,不仅刘琰及其家仆惊呆了。


    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和那些围住马车的士兵也都吓了一跳!


    光禄勋乃是九卿高官,地位尊崇。


    魏延虽是大将军兼执金吾。


    但如此公然下令将一位九卿拖下马车,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一名副将连忙凑近魏延,低声提醒道:


    “将军,三思啊!”


    “刘琰毕竟是宗室,官居九卿。”


    “如此……是否太过……”


    魏延却毫不理会,目光如刀。


    扫过刘琰那辆华丽的马车,以及他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


    声音带着极度的不屑与鄙夷,朗声道:


    “宗室?九卿?哼!”


    “倘若他刘琰当真有真才实学,为国立下大功。”


    “岂会十数年来,依旧原地踏步,止于一光禄勋?”


    “尔等莫非不知,彼不过是仗着与先帝那点微末的远支宗亲关系。”


    “方得跻身功臣之列,滥竽充数罢了!”


    “似这等只知倚仗身份、实则酒囊饭袋、如同衣架木桶般徒具其形之辈。”


    “早该剔除出朝堂,滚出京城。”


    “免得玷污了我等真刀真枪、浴血奋战搏来的功名!”


    他这番话,可谓刻薄至极。


    将刘琰最后一点遮羞布也彻底撕碎!


    刘琰听得面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浑身颤抖,几乎要吐血。


    而魏延的亲兵可不管那么多,听得将军下令。


    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去,推开试图阻拦的刘琰家仆。


    粗暴地将刘琰从马车上直接拽了下来!


    刘琰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官帽滚落,发髻散乱,官袍沾满尘土。


    可谓狼狈不堪,颜面尽失!


    “魏延!你……你胆大包天!”


    “竟敢如此折辱朝廷命官!”


    “本官……本官定要上奏陛下,参你一本!”


    “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琰趴在地上,羞愤欲绝。


    指着魏延,声音凄厉地嘶吼。


    魏延端坐马上,俯视着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刘琰,脸上毫无惧色。


    反而带着一丝戏谑,


    “参我?好啊!”


    “本将军正要问问陛下,如今朝廷三令五申。”


    “严禁奢靡之风,百官当以身作则。”


    “你刘琰身为九卿,却依旧乘坐如此逾制奢华之马车。”


    “招摇过市,此为其一!”


    “其二,你纵仆殴打在编巡城士卒,并加以侮辱。”


    “破坏军民关系,此为其二!”


    “到了陛下面前,你我便好好理论理论。”


    “看看到底是谁,该被治罪!”


    刘琰闻言,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这才想起,自己因为这段时间心中憋闷。


    故意乘坐这辆较为华丽的马车出行,以示不满。


    却忘了如今朝廷正在风头上整顿奢靡!


    而且今日之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


    若真闹到御前,以新帝如今倚重魏延等武将、又意图打压他们这些老牌勋贵的态势。


    自己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他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了惶恐与怯意。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捡起官帽,色厉内荏地道:


    “哼!本官……本官不与你这等武夫一般见识!”


    说罢,便想钻进马车,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站住!”


    魏延却一声冷喝,令士兵再次拦住去路。


    “刘大人,这就想走?”


    “你辱我麾下士卒,难道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刘琰猛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延:


    “你……你要本官,向一个兵卒道歉?!”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的奇耻大辱!


    “没错!”


    魏延态度强硬,“今日你若不当着众人的面,向我这位弟兄赔礼道歉,便休想离开!”


    就在双方再次僵持不下之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原来是负责京城部分区域防务的安汉将军王平与领军将军张翼,闻讯率队赶来。


    他们见是魏延与刘琰冲突,心中都是一凛。


    魏延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而刘琰毕竟是宗室九卿。


    事情闹得太大,于朝廷颜面有损。


    二人连忙下马,上前劝解。


    王平对魏延拱手道:


    “文长将军,息怒,息怒!”


    “刘大人毕竟是朝廷重臣,今日之事,想必是个误会。”


    “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各退一步,如何?”


    张翼也劝刘琰:


    “刘光禄,魏将军性情刚直,您也是知道的。”


    “今日之事,闹将起来,于您面上亦是不好看。”


    “不如……稍作退让,大事化小?”


    他们深知魏延吃软不吃硬,主要还得劝魏延。


    几人好说歹说,魏延见王平、张翼给了台阶。


    又见刘琰那副狼狈模样,气也出了大半。


    这才冷哼一声,语气稍缓:


    “既然王将军、张将军出面说和……”


    “也罢!让他刘琰,给本将军赔个礼。”


    “今日之事,便作罢!”


    “否则,定不干休!”


    王平、张翼又赶紧去劝刘琰:


    “刘大人,您看……魏将军已经退了一步。”


    “不过是一句道歉的话,您便服个软,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真闹到陛下面前,对谁都不好。”


    刘琰脸色变幻不定,心中屈辱万分。


    但看看虎视眈眈的魏延,又想想如今的局势。


    知道再僵持下去,自己只会更丢人。


    他咬了咬牙,极其勉强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


    对着魏延的方向,含糊不清地、毫无诚意地拱了拱手:


    “今日……是刘某……冲动了……”


    “魏将军……海涵!”


    说罢,也不等魏延回应,如同躲避瘟疫一般。


    迅速钻回马车,命令车夫立刻驱车离开。


    连那挨打的车夫和散落的东西都顾不上了。


    看着刘琰马车仓皇远去的背影,王平叹了口气,对魏延道:


    “文长,今日你虽痛快。”


    “然刘琰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你如此折辱于他,恐怕……”


    “他已怀恨在心,日后难免寻机报复于你啊。”


    张翼也点头附和:“


    是啊,魏将军,还需小心为上。”


    魏延却是一脸不屑,望着刘琰消失的方向,嗤笑道:


    “二位多虑了!”


    “刘琰此等庸碌之辈,不过是靠着攀附先帝,方得窃居高位。”


    “犹如朽木立于朝堂,能有何作为?”


    “他若识相,夹起尾巴做人,尚可苟全。”


    “若敢暗施冷箭,图谋报复……”


    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


    “某家手中之刀,正愁许久未曾饮此等龌龊之辈之血!”


    “定叫他知道,何为雷霆之怒,叫他有来无回!”


    言罢,不再多言。


    调转马头,率领麾下士卒,继续巡城而去。


    只留下王平、张翼二人相视苦笑。


    心中俱是感到,这新朝伊始的洛阳城,恐怕注定不会太平静了。


    而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在这位大将军的凛凛威风与那位九卿大人的狼狈不堪中。


    感受到了权力格局变迁所带来的、最直观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