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私奔

作品:《病柳折腰记

    澄伈带了几个弟兄拿起麻绳将程璧、崔巍二人五花大绑,再找了两条布帛堵住他们的嘴,用细条捆起来,将人脸都挤变了形。


    “呜——呜……”


    两人就这样全身被缚,在后山找了个山洞关了起来。


    洞口还有人把守,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


    天边已经泛起朝霞,布日古德望着床上的女子陷入思索,终于,将他指尖的晶莹剔透的红缨指戒褪了下来,戴在沈荜指间。


    —


    牢狱内,呜咽中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一抹晨光照在令祖墨脸上,他闭眼享受着,脸上是极致扭曲的喜悦。


    他的时机、他的生机,来了。


    只见他蓬头垢面,浑身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伤痕满满的五指紧握一枚瓷瓶,一仰头将透明的液体猛然服下。


    那黑衣人给的药果然猛,不过片刻,令祖墨就觉胸痛酥麻,浑身软绵,全身血液好似凝固,再也没有力气撑住,跪倒在地,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唇角已经流出黑血挂在嘴边……


    最后,连双眼也紧闭上。


    半个时辰后,送饭的狱差来回踱步,路过令祖墨所在的牢房外时,见他双膝微屈,一动不动侧躺在枯草上。


    那牢头冲内喊了一句:“喂!吃饭了!”


    他有些不耐烦道:“起来!再他娘的睡,饭就没得吃了!”


    无论他如何威胁恐吓,令祖墨还是不肯起,从以往来看,令祖墨虽被逮捕入狱,受尽酷刑,但求胜欲望极强,不论是发馊的饭,还是浑浊的水,他都能吞咽下腹,可现在……


    狱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仔细看过他的身旁,眼睛定在倒在地上的小圆瓶,仅凭着这么多年当差的经验,直觉告诉他出事了,当即慌乱地摸出钥匙开门。


    “别给老子装死!”


    走近踢了两脚,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又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人已经凉透了……


    他当即大喊起来:“快来人,去告诉顾大人,令国公死在狱中暴毙了!”


    这几日顾洵言已经将当年令祖墨所犯恶行的证据悉数上交,他既牵涉证据证人又是审理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当今陛下这是对他宠信有加。


    三司堂官几次传唤令祖墨,他皆一言不发,大理寺卿邱泽本是一个圆通冷持之人,但被整得很是头疼,也就给他上了几次刑,但还是冥顽不灵。


    三司皆网罗证据,一致认为,就算他拒不认罪,也难逃公证所在,将一切上报天子。


    沈昭还沉浸在沈荜身亡的哀恸中,草草看过递上来的奏章后下诏让顾洵言依齐悦律法处置。


    构陷重臣,滥杀无辜,无论哪一条,都能治令祖墨重罪。


    可他现在一死了之,畏罪自杀,不仅是他,就是整个令府都要跟着遭殃。


    顾洵言匆忙赶到狱中,身姿清逸如鹤的男子面上如凝寒霜。


    “大人……”


    那狱卒吞吞吐吐,罪臣无端死在在狱中,于他们而言就是渎职之罪。


    顾洵言迅速扫过一眼,径直走向躺在地上的年迈老者身旁,俯下身捡起那枚磕破瓶口的瓷瓶,墨色的眼眸凝深如渊。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狱卒问。


    令祖墨就算是罪大恶极,也要等走过流程,要杀要刮自有定夺,现在离奇死在狱中,如何给天下人交代?


    一时,顾洵言转身抽过那狱卒的佩刀,明显颤抖生疏的手紧握把柄,一刀插在令祖墨腹间,血光四现,喷洒在他的侧脸。


    “大人!”那狱卒来不及阻止,被顾洵言这一惊天举动吓到,“这……”


    “将他的尸首丢去乱葬岗。”


    顾洵言松开紧握的刀,冷漠地丢下这几个字。


    狱卒手脚如同被困束,畏缩不敢不前。


    “需要本官教你?”


    狱卒慌乱摇头解释:“不不不,大人……就这样杀……”


    他本想说“就这样杀了他”,看了看顾洵言的脸色,将剩下几个字憋了回去,转而说:“如何能向上面交差?”


    “你只需向本官交差。”顾洵言那张血淋淋的脸,阴郁地转向他道,“更何况,他是畏罪自戕,明白?”


    “小的明白。”


    ……


    顾洵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着步子走向外,跌跌撞撞走着,一会儿步态轻盈如飘,一会儿沉重如铁,脸上的血迹招来路人惊恐躲闪,他才感受到寒冷的凝珠,抬手一摸,指头的血迹已经半干。


    恐惧像是后知后觉席卷全身,不知所措和窒息感包裹他的全身。


    他是第一次提刀杀人,从前他以为,手刃仇敌定能大快人心,可此时此刻,明明亲手杀了令祖墨,可他的心中并不快活……


    迎着凌乱的寒风,男子想从袍间拿出手帕想擦干净脸上的痕迹,绝不能这样不人不鬼地游荡,但却被袖间一阵空无虚索替代,什么也没有。


    方想起来,前几日他将自己的雪帕递给沈玉芜擦泪后,她百般坚持一定要清洗干净后再归还给他。


    他以手代替丝帕,掌心搓到发热,白皙脸庞开始泛红,和另一边形成强烈的对比,可男人始终觉得不够,用更大的力气狠狠去搓,脸皮快要被他蹭破。


    “顾洵言!”


    一道女声喝止住他的动作,他转身望去,不清楚沈玉芜站在他身后看了多久。


    沈玉芜奔上前,手里的素色丝帕贴近他的脸,轻轻地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残血。


    “顾大人......你可还好?”


    沈玉芜这几天听了有关于令祖墨的事,还知道了顾洵言曾和她提过的堂兄就是被令祖墨所杀,她难以想象顾洵言抱有多大的痛苦独自承担这件事。


    本想问他,你最近可还好?


    见了他这副摸样,又想问,你今天可还好?


    最后话到嘴边,只化成一句,你可还好?


    顾洵言没答,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玉芜,想收起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磨样,继续做回外人眼里清风霁月的顾小侯爷。


    怎料,一道有力的小臂将他拉拢,让他砸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女孩踮脚,双臂环着男子的脖子,掌心在他后背轻拍,语气温柔道:“没关系,以后会好的。”


    怀中的人一言不发,她只好自问自答,最近不好没关系,今日不好也没关系,以后会好的。


    没什么大不了。


    “郡主,我杀人了。”


    沈玉芜心下一颤,才明白为什么他这副样子,哑言片刻道:“是他罪有应得,不是你的错。”


    “顾洵言,不要怪自己。”


    两人怀抱了好久才松开......


    无声无息间,男人留下阴影的地牢狱中,一滩血迹已干,而那具尸身早已不见,不是被丢到乱葬岗,而是被人暗中抬到一处府上,火速寻了上都最好的郎中......


    -


    沈荜足足睡了两日才醒来,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勉强才能下床。


    醒来第一眼,看到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正不紧不慢擦拭手中的短匕。


    “你是谁?”沈荜问。


    布日古德停下动作,将宝刀放在桌上,缓步走近,语气试探道:“你不记得我了?”


    沈荜敲了敲脑袋,心中警惕地沉默,又想,我是谁?


    看她努力思考却又枉然的样子,布日古德逐渐卸下防备,相信她确实是失忆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沈荜又问。


    布日古德面上挂笑,起了挑逗的心思,散漫道:“不然还能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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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是私奔逃出来的。”


    沈荜蹙眉,愣了会儿才意识过来:“私奔?我和你?”


    眼见男人的装束还有长相,分明就是异域之人,低头看看自己床边的衣裙样式,则是齐悦女子穿的服饰,沈荜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和他这样的人有瓜葛。


    布日古德长叹一声道:“是啊,若不是你非要跟着我,我们也不会这样做一对苦命鸳鸯。”


    他说得振振有词,看不出任何破绽,沈荜将信将疑,客气道:“可看公子的装束、样貌,应当是厥然人才对,而我分明是齐悦女子,怎么可能和你私奔?”


    “原本也不是私奔。”


    “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逃婚跑出来,结果途中遇到流民寇匪,我从厥然来齐悦经商而来,恰好顺手将你救了下来。”


    “这后来嘛,你非要赖上我,说要以身相许,没办法,我只能日日将你带在身边。”


    “日久毕竟生情,我们两情相悦,早就许定过终身。”


    布日古德说得越来越传神,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荜扬眉,还是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直到布日古德看穿她的心思,抬起下巴,指了指她食指处的红宝石骨戒道:“喏,这枚骨戒,就是你我的定情信物。”


    女孩望向掌背,果然有一枚赤红骨戒圈在她手上,他说得滴水不漏,又拿得出凭证,方才渐渐相信,吐语道:“原来是这样,对不住,是我都忘了。”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你叫什么?”


    布日古德沉寂片刻,才缓缓道:“贾无名。”


    “为何是个中原名?”


    “在世行商,走南闯北,既来到了齐悦,也得入乡随俗,有个亲切点的名字才好。”


    沈荜点点头,又问:“那我呢?”


    女孩微微挑起的眼尾满是期待。


    布日古德答:“阿宁。”


    “阿宁,阿宁......”沈荜反复读着这两个字,琢磨回味,又问是哪个“宁”,布日古德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出。


    “原来是长乐安宁的‘宁’,虽简单了些,寓意倒好,我喜欢。”


    “那我的父母呢?他们何在?我出来这么久,他们一定急疯了。”


    沈荜忽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连给自己取的名都这般简单随便,想必亲生父母也不是很重视自己这个女儿。


    “死了。”布日古德看向女孩从平静变为惊讶的目光,补充道,“他们死于乱世战火,走之前原本给你定了一桩婚,但你不喜欢,所以逃婚偷跑了出来。”


    他说得真假参半,这便是最好的天罗地网。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没错。”


    女人终于把自己的大致身世经过理清楚。


    “听你说起来,忘了,倒也是幸事......”


    父母双亡,一人颠沛流离,契阔半生,应当也吃了不少苦。


    忘了好,忘了就可以重新开始。


    布日古德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荜抬头想了想:“我失忆可是什么缘故?”


    “此事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叫你被一群流民困住,混乱中摔伤了脑袋。”


    沈荜洒脱道:“无碍,修养一段时日兴许就好了。”


    布日古德没接话,而是端起放在一旁的汤药道:“夫人,请喝药罢。”


    夫人?


    哦对,他说过他们两情相悦,早已定下终生,自然和寻常夫妻无异。


    沈荜霎时一怔,有些不习惯,半响才艰难开口:“多谢......夫君。”


    喝完苦得皱眉的药后,女子才想起来:“咦?我记得那晚醒来,还有两个人喊我‘主子’,他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