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风起汴梁

作品:《北宋:我真的只想被贬官啊!

    汴京城东门,黄土大道被马蹄踏得烟尘滚滚。


    日头刚过中天,影子被踩在马蹄下。


    “驾!”


    赵野一身绿袍,伏在马背上,手里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


    那马吃痛,嘶鸣一声,四蹄腾空,像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在他身侧,凌峰一身铁甲,腰悬长刀,面色冷硬如铁。


    身后跟着十几名皇城司亲军,个个背负弓弩,马鞍旁挂着备用的长刀。


    每人牵着两匹空马,一人三马,马歇人不歇。


    这阵仗,把路上的行商吓得纷纷避让,跌进路边的草沟里。


    “赵侍御,照这个跑法,明日午时便能过黄河。”


    凌峰策马靠近,声音在风中被扯得有些碎。


    赵野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被风灌了一嘴的沙子。


    “再快点!”


    他吐出一口唾沫。


    “咱们快一刻,大名府那边的证据多一分!”


    凌峰没再说话,只是扬起马鞭,重重落下。


    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黄沙,转瞬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


    而在他们身后,汴京城的官场,已经炸开了锅。


    刑部衙门。


    李岩站在班房里,身上的绯红官袍还没来得及脱。


    几个小吏低着头,正在收拾桌案上的公文和印信。


    李岩看着自己的官印被装进盒子里,贴上封条,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


    “这……”


    一名心腹主事凑过来,手里捧着一杯茶,手有点抖。


    李岩没接茶,只是挥手打翻了茶盏。


    “啪!”


    碎瓷片溅了一地。


    “备马!”


    李岩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去哪?”


    “制置三司条例司!”


    李岩大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住。


    他转过身,指着那个心腹主事。


    “你,现在立刻出城。”


    “带上我的亲笔信,八百里加急,去大名府。”


    “告诉他们,我死了,他们也别想活。”


    ……


    制置三司条例司。


    这里是变法的中枢,也是如今大宋最有权势的地方。


    公房内,堆满了各路州县送来的变法奏报。


    王安石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支朱笔,正在一份奏疏上批红。


    “相公。”


    门外传来通报声。


    “刑部李侍郎求见。”


    王安石笔尖一顿,一滴朱砂墨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殷红。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让他进来。”


    片刻后,李岩走了进来。


    他没有行礼,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硬木地板上,声音沉闷。


    “相公!你要救我!”


    李岩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嘶哑。


    王安石看着他,没说话,也没让他起来。


    屋里的空气有些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王安石才缓缓开口。


    “救你?”


    他指了指桌上那份刚送来的停职圣旨抄本。


    “七十二人,官家亲自下的旨,政事堂五位宰执全署了名。”


    “你让我怎么救?”


    李岩往前爬了两步,双手抓着书案的边缘。


    “相公,这是构陷!”


    “这是赵野那厮为了博取直名,故意针对新法官员的构陷!”


    “那个张顺案,我是冤枉的!”


    王安石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李岩的眼睛。


    “冤枉?”


    他从案头抽出一份卷宗,那是赵野在朝堂上列举的疑点抄录。


    “家资巨万去铸铜钱?家产不翼而飞?画押当晚就畏罪自杀?”


    王安石把卷宗扔在李岩面前。


    “李岩,我不懂刑狱,但我懂常识。”


    “你告诉我,这些怎么解释?”


    李岩看着地上的卷宗,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神没有躲闪。


    “相公,张顺确实私铸铜钱了,这是铁证,有人证物证。”


    “至于家产……”


    李岩咬了咬牙。


    “那是底下办事的人手脚不干净,抄家的时候顺手牵羊,这在大宋官场是常有的事。”


    “我是有失察之责,但我绝没拿一分钱!”


    “那个张顺自杀,也是狱卒看管不严。”


    “我承认我结案草率了些,那是为了尽快推行新法,为了给河北路的变法筹措资金,没那么多时间去磨蹭!”


    “顶多也就是个渎职!是个急躁!”


    “至于赵野说的什么故意陷害,什么谋财害命,那纯属子虚乌有!”


    李岩说得声泪俱下,一脸的委屈。


    王安石看着他。


    看了很久。


    李岩是变法的干将,推行新法法令,有很大的功劳。


    若是李岩倒了,刑部这块阵地就要丢。


    而且,李岩说得也有道理。


    底下人手脚不干净是常态,只要李岩自己没拿,那就罪不至死。


    王安石叹了口气。


    “起来吧。”


    李岩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王安石拿起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了几行字。


    “赵野此人,行事乖张,好出风头。”


    “他这次去大名府,若是没人看着,怕是要把河北路搅个天翻地覆。”


    王安石一边写,一边说道。


    “我会修书一封给大名府知府张文,还有河北路转运使。”


    “让他们配合赵野查案。”


    李岩心里一紧。


    王安石写完,吹干墨迹,把信装进信封,盖上自己的私印。


    他把信递给李岩。


    “但也要告诉他们。”


    “要依法国法办事。”


    “赵野若是查案,让他查。”


    “但他若是想屈打成招,若是想搞株连。”


    王安石抬起头,目光冷峻。


    “让他们寸步不让。”


    “出了事,我担着。”


    李岩双手接过信封,手都在抖。


    这哪里是让他们配合查案。


    这就是尚方宝剑!


    有了王安石这句话,大名府的官员就有了底气。


    只要咬死程序正义,只要不让赵野乱来,那这案子就翻不过来。


    “谢相公!谢相公!”


    李岩连连作揖。


    “去吧。”


    王安石挥了挥手。


    “去集贤院好好修书,修身养性。”


    “若是这案子真如你所说,只是渎职。”


    “等风头过了,我会向官家进言,调你回来。”


    “是!”


    李岩把信揣进怀里,倒退着走出了公房。


    出了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李岩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摸了摸怀里那封信,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


    有了这个,大名府那就是铁板一块。


    赵野?


    哼。


    哪怕你带着皇城司,也就是个外人。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


    与此同时。


    城西,司马光府邸。


    书房内,几个身穿便服的官员正围坐在一起。


    这几人,都是这次被停职名单上的旧党官员。


    大理寺少卿王默坐在下首,一脸的愁容。


    “君实兄,这可如何是好?”


    “官家这次是动了真格的,咱们这些人,全被踢出了衙门。”


    “若是那赵野在大名府真查出点什么,咱们……”


    司马光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盏茶,没喝。


    他眉头紧锁。


    “慌什么。”


    司马光放下茶盏。


    “身正不怕影子斜。”


    “若是没做亏心事,怕他赵野查什么?”


    王默苦笑一声。


    “君实兄,话是这么说。”


    “可你也知道,刑狱之事,哪有绝对干净的?”


    “这些年积压的案子,多多少少都有点瑕疵。”


    “若是赵野拿着放大镜去找,总能找出毛病来。”


    “而且……”


    王默看了一眼周围几人,压低了声音。


    “咱们底下那些门生故吏,有些手脚确实不太干净。”


    “若是被赵野抓住了把柄,顺藤摸瓜……”


    司马光脸色一沉。


    “那就让他们自首!”


    “谁做的事谁担着,莫要连累了朝廷大局!”


    王默被噎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一旁的富弼叹了口气,开口打圆场。


    “君实,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赵野已经出发了,带着皇城司的人。”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富弼捻着胡须,沉吟道。


    “大名府那边,虽然主要是王安石的地盘,但提点刑狱公事是咱们的人。”


    “老夫这就修书一封。”


    “让他盯着点。”


    “既要盯着赵野,别让他乱咬人。”


    “也要盯着支持新法的那些人,别让他们把黑锅全扣在咱们头上。”


    司马光点了点头。


    “也好。”


    “彦国兄考虑得周全。”


    “这赵野,虽然行事鲁莽,但这次查案,倒也是个机会。”


    司马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若是能借他的手,把王安石手下在大名府的那些烂账翻出来,对咱们倒是一件好事。”


    “只是要小心,别让他这把火,烧到了咱们自己身上。”


    富弼点头称是,随即拿起笔,开始写信。


    ……


    汴京城的上空,无数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起。


    十几匹快马从各个城门冲出,朝着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所有的线,都汇聚向了同一个地方。


    大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