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卖了个好价钱。


    具体多少你也不清楚，但从胡子主人殷勤的笑声与钞票的翻数声里，你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卖了个好价钱。


    买下你的老板转手又把你卖给了第二个老板，第二个老板到手又立即把你送给第三个老板，在这期间总有为你美丽惊叹而忍不住触碰你的人类，那些杂七杂八的噪杂情绪虽然没有让你感到饱，但也不算饿了。


    不过考虑到各个物种所需能量的不同，你要攒够能量进行自主化形还要一段时间。


    第三个老板把你养在水族箱里，开始给你喂鱼食，发现你不吃又给你喂小鱼小虾，发现你又不吃后愁的不行，惊心胆颤了几天想着法儿给你喂食，最后没法投了块切过的烤牛排，你意思意思吃了，老板那叫一个欣喜若狂。


    但没过多久，第三个老板家被查封了，你在别墅大厅看着他被警察局的人压着带走，临走前还对你念念不舍道：“我的鱼——”


    你作为赃款被带到警局，在警局待了几天又被带到拍卖会上被卖了。


    拍卖会竞价很激烈，看来你很值钱，身边的拍卖官身上布满黄色光芒，你知道他现在很兴奋，但这些跟你都没什么关系，你有点想念昨天喂你吃苹果的那个女孩，她身上的光芒是红绿交替的，这代表她可能喜欢你，又对你的离去感到悲伤。


    女孩离开前你吃掉了她的情绪，她大概有段时间不会再为你感到触动了，但你开始不太喜欢这个能力了，你不想对别人的情绪了解的那么清楚，这让你感到困扰。


    最后你以一千二百六十万的戒尼被买走了。


    这对一条鱼来说似乎是罕有的高价，甚至是值得上新闻的消息——几个月后你仍能在电视上找到有关这条天价鱼的回播，那时你在一片的悼念声中，跳到桌上用遥控板把新闻播报换成了电影栏目，有的宾客看到了在交谈中向宅子的主人称赞你的机灵，主人瞥了你一眼，客人不知道，那天，也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


    *


    女人戴着一顶比肩膀宽的白色宽檐帽，身上是夸张的垫肩白西装，白裤像裙子般垂至鞋尖，她弯腰用指节敲了敲关你的玻璃，白色碎钻流苏耳坠在灯下熠熠发光。


    你浮动背鳍，像条鱼在水里无动于衷地游着……说错了，你本来就是鱼不是吗？


    新家的环境堪称你住过之最，不论是面积还是观赏性，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你不是独自居住了，你被放入了一群不同的观赏鱼之中。


    “嘿，新来的，你叫什么？”


    “你也是被买来的吗？”


    “这个人又在看我们了，小声点！”


    “你好漂亮，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你扫过女人白色帽檐下白色的卷发，她一定极其钟爱这个颜色，真是个雪一样的女人。


    她的黑眼睛缓缓注视了你几秒……或许更久，你倒是惊讶于她没有连眼睛都戴上白色瞳孔。


    “把我新定制的鱼缸搬来，把它放进去。”


    你看到她转头吩咐佣人。


    “好的，夫人。”


    新定的鱼缸是圆形的，但水有折射，所以你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圆形，总之你又成了独自一鱼。


    佣人把你放置到餐桌上，又把你搬到卧室，最后搬到了书房，绕了一圈后又从书房搬回了客厅。


    这里很大，你在鱼缸里吐着泡泡，感到有些无聊。


    今天才第一天你就感到无聊了，成为鱼后无聊似乎成了你的常态。


    女人已经不见了，她在指挥完你的归处后就提着她的皮包，踩着她的白色恨天高出门了。这里的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毯子，厚到高跟鞋踩到上面也只能发出闷响。隔了好远，你才隐隐听到清脆的高跟声，没有几步，因为女人上车了。


    这里的佣人穿的都是统一黑白制服，只是白色的占比更多，这令你有种回到揍敌客家的错觉。


    “这鱼真好看。”你听到一个佣人跟另一个佣人说。


    “一千多万戒尼，能不好看吗？”另一个佣人答道。


    “一千多万？都能买套房了！”


    “这算什么，那幅画可要上亿戒尼呢。”


    另一个佣人指了指大厅里的另一副画，你也跟着望过去，是副雪景油画，油画栩栩如生，里面的天气看着却不太好，乌云沉沉，是暴风雪。


    一般来说，这画适合收藏，适合放在卧室书房艺术馆，却不适合放在接待外客的地方，因为寓意不太好，但你也能从此摸出几分那个女人的性格，跟那幅画一样。


    佣人们又聊了几句，你听到了个没见过的角色。


    “不知道夫人这次几点回来，小少爷又要等好久了。”


    “……听说，夫人外面有”


    “嘘——说出来你工作不要了？”


    “夫人好歹是小少爷母亲，这成天出去找、也不成事啊。”


    “老爷也有，你怎么不说老爷，人家本来就不是……”


    “你说，小少爷不会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有血液检测单吗？”


    “你们两个，活干完了吗？”


    一个穿和服的中年女人从客厅的屏风后面走出来。


    两人顿时低下头，一个不敢说话，另一个小声道：“干完了。”


    “胆子倒是大，这种事也敢讨论……下次再被我抓到每个人罚月工资一半，你，正好花园里的草还没有清理完，你去清理草，另一个去跟我整理床铺，还有，管好嘴！”


    “是是。”两人应和道。


    三人走了，现在真的是只剩你一条鱼了。


    真是个复杂家庭啊，你吐了个泡泡。


    不过这跟你有有什么关系呢？


    你开始假寐休息，就算可以凭借吸食情绪而感到不饿，也不能随便浪费能量，你尝试按照之前的修行方式从自身开发念力去修行，哪怕恢复原身的万分之一也好，起码或许能借此变幻现在你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收集能量恢复伤势，之后就是寻找返回暗黑大陆的方法。


    妈妈跟妹妹还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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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她们会等待你的，即使你们之间没有家人的概念。


    ……


    你失败了。


    这说来很奇怪。在暗黑大陆即使受伤你们也可以快速恢复，虽然这有猎物供给能量的缘由，但你怎么也不可能恢复这么慢。


    念力的流动在你体内显得滞后而迟缓，就像被禁锢了一样，你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变形物种的影响导致，但变形理论上来讲并不会限制你们本身的天赋，所以也可能是其它原因，比如这片大陆给予的禁制，又比如是因为你伤的太重，这些能量又实在太微弱，让你连调动都做不到。


    你需要更多力量，更多。


    你要离开水，你不能再被动的获取力量，你要主动起来，去获得更多的力量恢复自己，想要跨过海洋去大陆对面的林中寻回那片土地，你至少要恢复自己三分之二的力量。


    不，或许三分之一就可以，只要回到那片大陆，捕猎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在那里，你有更多猎物……


    *


    晚饭时间大约是晚上六点，这里的餐厅跟客厅都装有时钟，白色的，镶嵌有闪耀石头的时钟，金色的秒针在上面准时旋转，让你想起在暗黑大陆的日子，那里从不计算时间，只有生老病死，更准确的说，只有生死。


    因为老去跟生病的结局通常只剩下一条道路：死亡。


    喂养员往水里投放了三颗蓝莓，你看到她剩下的盘子里还放置着熟牛肉，绿色的蔬菜丸子，事实上你对这些食物毫无兴趣，鱼是没有味觉的，你想着下次变型一定要变成能尝到食物味道的动物，最好变成人，从这里离开。


    你还不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如果黑鲸号即将启航，你可以做哪些打算，如果没有，你又该做什么。


    食物带给你的能量是极其细微的，如果要靠进食积攒下一次变形的能量，你至少要吃下几十吨的谷物肉类，这太慢了，遥遥无期。


    “我也想喂鱼。”


    孩童的声音从桌子下放传来。


    佣人像才刚刚发现他一样，惊讶的挑起眉毛：“当然可以，少爷。但这鱼缸有些高，请你等我去搬一个板凳。”


    男孩：“你把我放到桌上不就好了吗？”


    佣人有些为难：“这不太符合礼仪，被夫人看到……”


    “妈妈要很晚才会回来，”男孩道，“没有关系的，苏坦阿姨，这里没有别人，不会有人看到的，就算被看到，你也可以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佣人被说动了，她把男孩抱到桌子上，这孩子甚至没有鱼缸高。


    他先隔着玻璃缸静静地端详了你一会，随后伸手捏起一颗绿色的蔬菜丸子，绿色的丸子被高高举起，投篮似的扔出去，砸在几米外的地毯上。


    男孩歪头，用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看着苏坦道：“不好意思，扔太用力了。”


    灯光打在他金色的短发上，露出一种丝绸般的光滑色泽，以及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


    苏坦短促地笑了下：“没关系的，帕里斯通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