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烁露骨的话如同尖刺一般戳穿了包间里最后的平静。


    那男人几乎有些颤抖地闭上眼，仿佛不敢面对许厌，也不敢回答陈烁的话。


    许厌神情淡淡的，就像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


    他只是慢慢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瓷器与桌面接触，发出轻轻的嗒声。


    许厌看向陈烁，那样的眼神却让对方的笑容僵了僵。


    没有愤怒，羞耻，有点只是高高在上的，脱离了情绪的冷淡。


    “陈烁。”许厌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么多年了，翻来覆去还是只会用这套吗。”


    他微微偏着头，目光扫过浑身僵硬，脸色发青的张明，“你以为，我在你身边看见张明会很惊讶？”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只是你们游戏的一环。”


    “但是有人上赶着帮我，我为什么要拒绝。”


    许厌轻轻笑了，“我还得感谢你，帮我解决了我哥那个麻烦。”


    说完，许厌顿了顿，“你不会觉得，我会把你们无趣低级的计划，放在心上吧。”


    迟琛看着许厌的一举一动，心跳得无比快。


    他知道的，许厌不是会被威胁的主。


    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从陈烁逐渐阴沉的脸色看来，许厌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了对方的心口上。


    陈烁终于维持不住自己那副从容的模样，他脸色铁青，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许厌，你别给脸不要脸。”


    许厌嗤笑，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陈总要是知道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应该……会把那位接回去吧。”


    陈烁的眼神狠戾，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为什么会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关注我的事情？”


    许厌抬起手，“合同。”


    迟琛立马心领神会翻出今天带来的合同。


    许厌接过，随意地将合同丢在了桌上，然后便站起身，“签好了送过来，这顿饭还是小陈总您慢慢吃吧。”


    说完，也不顾对方反应，转身朝外走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迟琛也站起身。


    他发育得过于良好的身高光是站在面前就充满了压迫感。


    陈烁本就处于暴怒和羞辱的顶点，见对方没走，立刻将矛头对准了他，咬着牙低吼，“你主子都走了，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说完，他却已经愣住，迟琛脸上完全不见一丝恭敬，反而是一种，真情实感的怜悯。


    这比任何言语都具有杀伤力。


    迟琛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追上已经走出去的许厌。


    他跟在许厌的身边，身侧的人永远挺直脊背，情绪冷淡。


    哪怕此时，被人隐约窥探到了一丝不堪的过去。


    “哥哥，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他。”迟琛拿起屋檐下的伞，扑面而来的晚风带着湿润的凉气。


    许厌脚步顿了一瞬，看向身侧的迟琛，“陪我去个地方吧。”


    迟琛有些愣愣地看着许厌，总觉得，此时的许厌好像很是温柔。


    明明刚刚他什么用处都没派上——虽然已经把对方的情况发给了自己之前的助理。


    相信很快陈总家就会面临不小的麻烦，那份合同也会变成温暖的违约金。


    和来时不一样，他们打了一辆舒适的商务车，不用再和工作虚与委蛇。


    许厌看着窗外没有说话，一直很安静。


    迟琛不想打扰他，便也只是看着。


    窗外的场景从繁华，逐渐变得有些破旧，直到连车流都有些稀少。


    他们来到了郊区。


    最后，车停在了一处昏黄的门灯下。


    迟琛拿起伞，将许厌接了下去。


    傍晚七八点的墓园有些阴森，几乎没人会在这时候过来。


    雨夜中一排排墓碑整齐排列着，格外寂静肃穆。


    许厌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哪怕他已经几年没有回来了。


    弯弯绕绕中，他们一起停在了一座墓前，没有太多的装饰，碑面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


    迟琛沉默地看着墓碑上方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眉眼精致，但眉宇间似乎有些淡淡的忧愁。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许厌的侧脸上。


    许厌的表情平静，没有悲伤。


    “我很久没有来看她了。”许厌忽然开口。


    “因为她说只要我过得好，永远不要回来。”


    许厌说完，笑了笑，“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她和我一样自私，她或许能过得很好。”


    迟琛沉默了几秒，“她很爱你。”


    许厌轻轻嗯了一声，眼尾带着些温柔的笑意。


    迟琛在想，如果许厌的妈妈没有离开，或许他和现在不一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迟琛要查出来很简单，就像他轻松的调查到了许厌近年来的一切事情。


    但是这座城市里的故事，或许应该等许厌自己告诉他。


    在那之前，他只需要先把那什么小陈总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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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对话后，许厌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雨丝渐渐变得稀稀落落，他才转过身，“走吧。”


    这个点的墓园很难打车。


    两人便打算走到公交车站。


    走在路上时，雨停了，迟琛收起已经湿漉漉的伞，抬眼便能看见漫天的星星，“毕业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星星了。”


    许厌闻言也抬起头，夜色中他的轮廓被映衬得有些柔软，平日里的紧绷的线条都放松了些。


    他目光遥远，像是在透过星星，看着别的什么。


    两人沿着湿漉漉的柏油路下山，路灯稀疏，光线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哥哥，你冷吗？”。


    “还好。”许厌很久没有走这么远了，因为一直动着，并不会冷。


    “我还想把我外套给您披上呢。”迟琛撒娇似得笑了笑，“哥哥有时候可以不用那么逞强。”


    “因为你的强来了。”


    许厌被逗笑，“谢谢，但是我走得有些热了。”


    “好吧。”迟琛有些遗憾。


    他们走了二十分钟，氛围好像和谐多了。


    运气不错的是，两人到了车站便赶上了一趟公交。


    因为很晚了，车上只有司机和零散的几个老人。


    他们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坐了下去，肩并着肩，许厌靠着车床。


    肩膀的衣服擦过时，迟琛意识到他们很少靠这么近。


    这似乎是他幻想的飞机上两人的距离，很适合顺其自然的拉住手。


    迟琛一想到这，就紧张了起来。


    他咬着唇，不敢看许厌的脸，只是盯着斜前方的窗外。


    车子晃晃悠悠的启动，窗外的黑暗逐渐消散，驶入市区后变得热闹起来。


    迟琛知道已经过去很久了，许厌在休息，他不敢打扰，也迟迟没能伸出手拉住对方。


    忽然，他感受到自己肩头一沉。


    迟琛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缓缓转过头，入目的是许厌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漂亮的唇瓣无意识地微张，像是是等人采摘的粉果。


    迟琛的心跳几乎停滞，他的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许厌的发丝被窗外的风吹动，轻轻拂过他的颈侧，有些酥痒。


    但也增加了一丝真实。


    不是梦。


    迟琛指尖微动……现在，可以牵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