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综艺，真人秀，价格……”


    陈沐阳话还没说完，江沅已经起身：“我不要。”


    因为江沅这张脸过于精致漂亮、气质也过于脱俗，再加上这间扬式茶楼的氛围很古风，这很普通一个场景，竟然有点像民国风电视剧的拍摄画面。


    “哎哎。”陈沐阳赶紧拉他，“我话都没说完，你这么急干嘛？”


    “我不想上综艺。”江沅明显有点不爽，“你知道的啊，我不想跟娱乐圈沾边。”


    “三思，凡事决定之前先三思。”陈沐阳一句话江沅就停了下来，“所以你是宁可吹着笛子去直播间卖红枣热饮？”


    江沅：“……”


    陈沐阳：“而且一晚上一共就卖了四单，还被退了两单，没退货那两单里有一单还是我买的？”


    江沅神情惨然：“……”


    直播带货的经历他确实不想再回忆了。


    陈沐阳一看江沅表情变化就知道这招有用，趁热打铁：“还是说你不想赚钱出专辑了？”


    那不可能，专辑必须要出的，这是他们师门的理想。


    但现在这行情整个唱片界都低迷，民乐更是冷中之冷，想要出民乐专辑，还是高音质的那种，全靠他们为爱发电，肯定得从其他路子赚钱。


    “这个综艺。”江沅迟疑着，“具体是干嘛的？报酬多少？”


    “算不上多，毕竟你是素人嘛。但怎么也不会比打工少。”陈沐阳飞快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协议给江沅看，“而且你看，这上面写了，价格是阶梯浮动，你现在是底价，但是就凭你这张脸，咳。”


    他注意到江沅的眼神，立刻又补充，“哦，还有，你这才华，这人格魅力。后面肯定会给你涨价。”


    陈沐阳：“而且这档综艺卫视期望很高，据说还请了咖位很高的艺人，哪怕你就是去溜个边，蹭点流量，回来红枣热饮怎么也能多卖几包吧。”


    江沅怒道：“能不提红枣热饮了吗！”


    陈沐阳：^^


    稍微思及当时红枣热饮直播间的惨状——口干舌燥说了几个小时，直播间人数个位数，还有人问“这是真人主播还是AI？”，江沅就一个寒战。


    什么都比红枣热饮强，江沅立刻从陈沐阳手里接过这份协议，潦草地翻阅。


    看到协议里写的劳务费数字，江沅一边在心里尖叫“又可以多租音乐厅好几个小时！”，一边不无惨淡地想世风浮躁、人心不古。


    他勤勤恳恳深耕竹笛领域十余年，演出的报酬都不如参加一集综艺来得高。


    .


    《闪耀的海岛夏令营》是一档旅行真人秀节目。


    十位嘉宾会一起在风景优美，但条件相对落后的封闭海岛上生活半个月，完成节目组下发的各项任务。


    除此之外，除了真人秀常有的分组竞赛、玩游戏、谈心、撕逼等环节外，在《海岛夏令营》节目的最后，参赛嘉宾会献上一场“海岛毕业晚会”，也就是一场简易舞台上举行的简短演唱会。


    这也是江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圈外人能受邀参加《海岛》的原因：演出，他是专业的。


    江沅从小学习竹笛，是音乐学院校史最年轻的竹笛博士学位获得者，演奏技艺娴熟、演出经验更是丰富。


    他有个短视频账号，叫“水晶宫主”，他经常在上面分享自己吹笛子的视频。


    不过，江沅的视频热度一般，大部分只有几千甚至可怜巴巴的几百点赞。


    因为他从不露脸，绝大多数时间只是配一个高山流水的动画画面，也只有一些竹笛发烧友会锲而不舍地点赞，并评论“老师技术果然精妙！[抱拳][抱拳]”“这花舌我下辈子都练不出来！”


    号上现在的几万粉丝绝大部分是他唯一的背影吹笛子视频吸引来的，那条视频有一百多万赞。


    视频里，江沅一袭白衣如雪，背影纤薄，气质脱俗，站在山中吹奏一曲。


    笛声清越空灵，如同穿梭在山石间泠泠的山泉，令他的人看上去也像隐居深山中的谪仙。


    也正是这条视频，让《海岛夏令营》节目组对江沅递出橄榄枝。


    背影这么仙气飘飘的人，上节目效果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正脸真的毁灭打击，好歹也是个话题。


    .


    当然江沅的正脸绝对不会是毁灭打击，正相反，他长得很好看。


    十几岁他就单靠脸被免试录取进艺校，进了之后别人才知道他是学乐器的。


    用陈沐阳的话说“你但凡愿意拍正脸早就火了！”


    偏偏江沅就是不喜欢抛头露面，反正他没什么物欲，也就不缺钱，就这样靠着吹笛子简简单单生活也很好。


    ……当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现在很缺钱。


    江沅的恩师前阵子身故，老爷子年岁很高了，是喜丧，唯独留下一个愿望是希望他的弟子们能把民乐发扬光大。


    “发扬光大”这说法太高了，但是从读书那会儿江沅、陈沐阳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就决定要组个民乐演奏队，而且要发专辑，现在加上恩师遗愿的重量，“发专辑”看来是势在必行。


    于是江沅他们去了解了一下发行专辑的花费，算出来的数字让人眼前一黑。


    ——如果是凑合着随便发一张碟也就算了，但既然是遗愿，规格肯定要拉满。


    设备得上最好的吧，宣发也得差不多要有吧，数字专辑、实体碟、黑胶碟都得录吧。那预算一下就拉高了。


    而且，再怎么说，纯音乐专辑，还是民乐专辑，肯定是赔钱货，宣传越多赔得越多，所以他们得准备充足的家底去烧钱。


    “我觉得这档节目你挺合适的，嘉宾我都看过了，专精乐器的就你一个，你多少还能有点儿镜头，不会完全跑龙套。”陈沐阳说，“而且——”


    他微妙地一顿。


    江沅不解：“而且？”


    “而且这节目明显是冲着小岛生活抱团撕逼去的啊，你看那嘉宾名单，白小煜、叶晴，出名的瓜人；文佑昇，所有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剩下几个基本都是有名有姓的咖，沈惟、周亦尧、王黛黛，还有个神秘嘉宾，话题度拉满，我估计也是谁的仇人或者哪个大咖，你直接带包瓜子上岛，一线吃瓜是不是爽翻天了？”


    江沅：“……”


    虽然很想反驳，但还真叫陈沐阳说中了。


    江沅性子轻松随意，就爱看些八卦，一群平时没交集脾气还不好搞的艺人在小岛上共同生活，放平时给他刷到他肯定会看看，更别说近距离体验，他确实看着看着就有点心动。


    再加上攒钱发专辑的经济压力摆在那里，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


    确定参加节目之后没几天，就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是个声音挺甜美的小姑娘。


    “江沅老师吗？”小姑娘问，“您好，我是《闪耀的海岛夏令营》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是我，你好。”江沅温和地回道。


    小姑娘是来跟江沅沟通第一期节目的拍摄流程，他们会直接飞抵海滨城市琼海的演播厅进行拍摄，前期内容录完后，直接全员上岛。


    小姑娘跟江沅确定了拍摄的日期，注意事项，还有给他订的机票时间，又问他的特殊要求。


    “江老师，您这边有多少随行人员？需要几辆车？”小姑娘问。


    “随行人员？”江沅被问得愣了一下，“就我一个。”


    小姑娘：“啊？”


    江沅：“啊？”


    对话微妙的沉默了几秒，小姑娘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您的经纪人、助理什么的也算随行人员。”


    “对，都没有。”江沅解释，“我没有助理，经纪人要上班，没空来。”


    小姑娘：？


    陈沐阳算是江沅的经纪人，但显然只是兼职，帮江沅接到工作后他会抽一点当工资。他平时还有别的工作。


    来综艺只有艺人一个人有劳务，两人一合计，当然没必要耽误陈沐阳任何时间。


    “是的。”江沅温柔地确认道。


    “好的好的。”虽然有点超出认知，但小姑娘还是立刻兢兢业业地记录下来。


    “另外，还有个事情得跟您沟通……”小姑娘吞吞吐吐。


    “怎么了？”江沅温和地问。


    给艺人汇报坏消息这种事儿没人爱干，90%以上概率要挨叼。


    但小姑娘是实习生，没得选，江沅温和的语气算是稍微给了她一针强心剂。


    小姑娘说：“江老师，节目组的人手有限，所以没有给您安排单人前采，您到机场落地后我们直接派车接您到录影棚，准备第一期录制，您看可以吗？”


    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就这啊。


    “没问题。”江沅说。


    电话那边小姑娘“呼”地松了口气，对旁边的同事猛打ok手势。


    要知道很多节目组看人下菜碟，给的待遇不公平，很多明星则是牌小脾气大，有一点不顺心动辄对工作人员阴阳怪气甚至辱骂，结果就是他们负责沟通的工作人员受夹板气。


    没有前采等于第一期节目纯跑龙套，只能在群像里面露个脸，节目组也是够势利的。小姑娘都准备好挨骂了，没想到这么轻飘飘就过去。


    她暗下决心，到时候要给江沅投点人气票。


    江沅自己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就没有一个自己是“圈内人”的自觉，他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不想碰到某人，因为他是真心虚。


    但许琛——也就是“某人”——早就是大红大紫的顶流，他如果来这档节目，热搜早就到处都是，所以根本没有碰到的可能，那江沅也就放心去打工赚钱。


    ——


    隔周周一，江沅准时落地琼海国际机场。


    来之前陈沐阳建议他穿得帅一点，给人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没准后面能涨点工资。


    江沅觉得可取：“有什么建议吗？”


    陈沐阳：“戴个假发，扎成高马尾，然后再穿一身白长袍怎么样？古色古香，仙气飘飘，很符合你的人设。”


    “想什么呢！”江沅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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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在机场打扮成古风小生啊！”


    最后就只穿了简单的白T恤，配牛仔裤。


    本来想弄点配饰，拿几条项链比了比都觉得没那味，太街头了，和江沅清新的气质不太和谐。


    .


    琼海是出名的滨海旅游城市，一年四季天气都很好。江沅是早班机，一路上从车窗看着外面成排的椰子树，很是喜欢。


    但车窗膜贴得颜色很深，天色看得不怎么清晰，他就问司机：“师傅，我能把车窗摇下来吗？”


    “不好吧。”司机有些为难，“你不怕遇到私生粉追车吗？”


    江沅坦然地，“我没有私生粉。”


    想了想补充，“我都没有粉。”


    司机：“……”


    “你随意吧。”司机也认了。


    于是便宜了江沅，自在地摇下车窗，去往电视台的一路上，他舒畅地左看右看，蓝天、白云、微风、椰子树，惬意得不行。


    .


    到摄影基地先报到。


    江沅走过去前台，即使登记小姐姐早已经看惯了各色帅哥美女，在看到他走过来时，还是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海岛夏令营》节目的艺人是吧？您的名字？”她主动问道。


    小姐姐的视线是往标着“偶像”那一组的名字里落的，没想到眼前的漂亮男生指了指“乐器”那个单独分类里的“江沅”：“这个。”


    “啊！你长得这么帅，居然不是爱豆吗！”小姐姐惊讶道，“好厉害，你是练什么乐器的？”


    江沅把背着的乐器包挪到身前，笑笑给她展示：“竹笛，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搜一搜。”


    “好的好的，我会的！”小姐姐连连点头，“你的账号是‘水晶宫主’对吗？”


    “对。”江沅微笑道，“谢谢关注。”


    签完到他就往化妆间去了，隐约听到后面飘来小姐姐的自言自语：“这么可爱的一个人怎么起这么傲娇的昵称啊！”


    江沅：？


    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这是苏轼的词，傲娇在哪里了请问。


    .


    江沅不是最先到化妆间的，他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两个人了，都是男艺人。


    一个化着很浓很浓的妆，看上去倒也算是精致帅气，就是脸涂得非常白，脂粉气很重。这个男生就是前面陈沐阳提到过的白小煜。


    半糊不糊的小偶像，大部分人知道他的名字是因为八卦而不是作品，这个白小煜非常爱抢镜头，也非常做作。


    另外一个男艺人在白小煜的衬托下显得自然很多，一头灰白毛，肤色略黑，眼尾微微上挑，帅得有点野。


    白小煜因为江沅的长相多看了他好几眼，但发现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大牌以后就没有搭理他了，反倒是小麦色帅哥笑了笑，冲江沅伸出手：“我叫周亦尧，唱跳歌手。”


    江沅其实还蛮喜欢看娱乐八卦，虽然会跳过许琛的部分。但就算是个冲浪高手，眼前这帅哥他也基本不熟，只大概知道对方是个小偶像，最近刷到挺多次。


    他也冲周亦尧笑了笑：“江沅，我是吹笛子的。”


    “吹笛子？”周亦尧一愣才反应过来，“哦，你是音乐家。”


    音乐家这种称呼对江沅来说有点太宗师级了，他赶紧摆手，“音乐家谈不上，说我是乐手就行。”


    他看到这里有很多空椅子，犹豫了一下问，“我应该坐哪儿？”


    “随便坐哪儿都行。”周亦尧说。


    看到江沅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副不谙世事的单纯样子，周亦尧有点好奇，“你没有认识的化妆师吗？”


    “没有。”江沅说。


    “你经纪人和助理呢？也不帮你联系化妆师？”周亦尧又问。


    江沅有点尴尬地：“经纪人和助理我也没有。”


    周亦尧：“……”


    “没事，等下我认识的那个化妆师空了让她来给你化吧。”周亦尧低头发了条微信，又问，“你第一次录节目？”


    “嗯，第一次。”江沅回答。


    “那你运气还挺好的。”周亦尧说。


    江沅原准备说的那句“拜托你多多关照”一下卡在喉咙里，本来这种客套话他就不太讲得出来，现在话题扯开，更是完全讲不了了。


    他好奇地问：“为什么说运气好？”


    “你不知道吗？”周亦尧压低了嗓音，“他们都说这档节目的神秘嘉宾是超级顶流，以前都没上过综艺的，还是真人秀，我们押到宝了。”


    节目单上确实有提到“神秘嘉宾”，江沅当时没当回事，毕竟他只是为了打工赚钱来的。


    可周亦尧“超级顶流”四个字一说出来，他突然有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张很久不见但又格外清晰的帅脸，尤其是他那双漂亮又冰冷的眼睛。


    江沅警觉地问，“是哪位？”


    周亦尧凑近过来，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兴奋又清晰地说：“超级顶流，国民偶像，许，琛。”


    ……